第22章
能把歌詞寫得文采斐然當然是極好的,但這事只能量力而為。
而且,說唱和流行音樂不同,流行音樂像詩,歌詞講究精致的美,還會高度重複,所以一首歌并不需要寫很多詞。說唱的信息量卻往往很大,更像口頭版的小作文,也更傾向于自由奔放,不必太過字斟句酌。
“沒關系,”林子蒼說,“明天我們先試着磨合一下,唱着覺得不合适,可以再慢慢完善。”
林子蒼不打算給祁樂意寫歌詞了,甚至盡可能不想改動他已寫好的歌詞。那些就是祁樂意想說的話,如此一來,他們這次的作品,就是真正屬于他們自己的作品。
“懂,”祁樂意點頭,“我現在再急也沒法原地急成方文山是吧。”
林子蒼噗嗤笑了。
蔡天驕在一邊默默地看着他們倆。最初他覺得祁樂意和他很投緣,現在他咋覺得祁樂意跟誰都那麽容易投緣?
“行,”祁樂意兩手往床後一撐,“大不了我一遍遍改,我就跟它磕上了。”
回宿舍的路上,林子蒼迎面碰到吳昊歌。吳昊歌遠遠看到他從祁樂意的宿舍出來,印證了下午的猜想,心裏的鄙夷更深,多少有點遷怒到助纣為虐的林子蒼。林子蒼想跟他解釋一下祁樂意的事,吳昊歌卻突然一個拐彎,拐進了一個相熟的練習生的宿舍。
林子蒼無奈,默默回房。
次日,四人到練習室集合。對于祁樂意已經準備好了歌詞,吳昊歌并不意外,荀逸看了看祁樂意,又看了看林子蒼,一臉我明白。
林子蒼:“……”
合了第一遍後,吳昊歌和荀逸又對看一眼。
林子蒼的實力他們是見識過的,如果祁樂意這詞是林子蒼幫寫的,那也……太失水準。
莫非林子蒼有意坑祁樂意?
不,他們不認為林子蒼是這樣的人。
見大家表情不對,祁樂意問:“我這詞真那麽差?要不我再改改?”
他頓了頓,嘆口氣,“雖然我已經改過千八百次了。”
荀逸品出點味兒來,不确信地問:“你自己寫的詞?”
“是啊,”祁樂意奇怪反問,“不都是得自己寫詞麽?”
“昨晚我去找樂意哥的時候,他已經差不多寫好了。”林子蒼這時才有機會名正言順地解釋,“我就說今天先合一下,我們大家一起幫樂意哥看看歌詞可以怎麽改。”
言下之意:祁樂意的歌詞他一個字也沒動過。
荀逸看一眼吳昊歌,吳昊歌沉默。
“歌詞一時半會兒急不來,”荀逸說,“我們先把flow弄好吧。”
言下之意:比起詞,祁樂意的唱才是災難本難。
說唱聽起來好像沒什麽高端的技術含量,是個人都能唱一唱,但真唱起來,才發現說唱和說話完全不是一碼事,節奏、氣口、發音……樣樣都有講究。可三個小男孩只是rapper,不是導師,自個兒知道怎麽rap,卻不太懂教別人,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對說唱本質加以高度概括,試圖讓祁樂意領會精神,祁樂意愣愣地聽着,聽的時候覺得全都懂,一到實際操作,該劈叉還劈叉。
第一天練習下來,吳昊歌和荀逸滿臉都是不想掩飾的嫌棄。
态度是過關了,基礎依舊是硬傷。
只有林子蒼不失耐性,還誇祁樂意有進步了。
吳昊歌、荀逸內心:從負分到零分的進步……
好棒棒呢。
三天後,導師上課。祁樂意從說唱導師的眼睛裏看到了曾在舞蹈導師那裏出現過的臨終關懷的眼神。
吳昊歌、荀逸內心:……他們更需要臨終關懷!
這天晚上,祁樂意匆匆扒完飯又沖回練習室練習,正投入着,兩顆腦袋在門口探頭探腦,祁樂意回頭一看,是王躍哲和蔡天驕。
王躍哲神秘兮兮朝他招手,“快跟我們回宿舍,有好東西!”
雖然二公已各自組了新隊伍,但王躍哲還是和他們宿舍的幾人玩得很好,平常沒事就過來串個門,偶爾也吐槽一下自己的新隊友。
王躍哲知道祁樂意在新的隊伍裏過得不怎麽舒心。林子蒼倒還好,好人一個,就算他對你有意見也一般不會讓你感覺得到。荀逸本質上也是個傻逼,找到正确的打開方式就行。
關鍵是吳昊歌,這哥們衆所周知地不好惹,本身人氣又高,在rap這方面又有絕對的話語權,這個節目裏沒幾個練習生敢跟吳昊歌正面剛的。
祁樂意沒說什麽,但王躍哲和蔡天驕怕他委屈,一有機會就逗他開心。
祁樂意本想堅守兢兢業業的底線,到底被王躍哲那一句“你不來會後悔的”給拐走了。
跟着他們回到宿舍,裴敘和顧修明已經在了,還拿着一個此時此刻絕不應該出現在宿舍的東西——手機。
練習期間手機一律上繳,這是海季少年團的其中一個成員不知用什麽法子偷渡進來的,今晚《少年派》第二期正片上線,裴敘動用隊長的身份強行征用了手機,被隊員怒斥濫用職權。
裴敘怡然自得地振振有詞:他們的初舞臺上期已經出來了,第二期有什麽好看的,他們是穩坐出道位了還是擠進A班了,有這空閑還不如去練習室多訓練一會兒。
海季少年團衆人:……聽起來居然還挺有道理。
五人關上宿舍門,一窩蜂擠到床上,圍着手機。晚上8點,第二期準時播出。
終于等來了祁樂意的初舞臺。
上臺前的花絮不多,但初舞臺很完整,沒有被剪,從表演前的自我介紹,到表演尾聲的破音和帶wink的ending pose……非常實誠地全部重現了。
祁樂意後腦勺抵上牆壁,擡手捂上眼睛,沒眼看。
他幹嘛非要親眼看這一期正片,他是腦子磕了主動找虐。
“祁樂意,你別掩耳盜鈴!快看彈幕!”王躍哲搖他。他大老遠把祁樂意拉回宿舍不就為了這一刻的處刑現場麽?
“不看。”祁樂意兩只手一起捂眼睛。
“你不看我就給你念啦!”王躍哲鄭重其事地清清嗓子,祁樂意吓了一跳,睜眼瞪他,“王躍哲你能不能做個人!”
裴敘沉沉搭上祁樂意肩膀,“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鮮血……”
“我不,”祁樂意面無表情,“讓我自欺欺人。”
“啧,”王躍哲搖頭,“就你這玻璃心,還怎麽□□豆?”
“樂意,”見兩人圍着祁樂意怼,顧修明出來說了句人話,“其實大家挺喜歡你的。”
“真的?”祁樂意狐疑地看了看顧修明。這話裴敘或王躍哲說祁樂意都不會信,但顧修明說的他不能不信。祁樂意拿過手機,一目十行地浏覽密密麻麻的彈幕。
[這個破音是認真的嗎?]
[竟然覺得有點可愛]
[不破音就完美了,這個顏我太可了]
[真的有26歲???我不信]
[啊啊啊啊啊這個wink!我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記住這個破音小哥哥了]
剪輯決定着劇情走向。由于祁樂意破音後不僅堅持表演到了最後,把ending pose完美地做了出來,表演一結束,在特寫鏡頭裏他還肉眼可見地緊張到摳手指,滿臉等着被噴的忐忑,顯然對自己的失誤很有逼數,加上他的自我介紹裏說過他是新人,練習時長只有兩個月,這麽一鋪墊,觀衆就都下意識地不忍心噴他了,甚至對他隐隐泛起心疼。
導師的态度也很能引領風向。最終導師雖然給他評了F,但字裏行間對他充滿了認可與期待,在祁樂意下場時,彈幕上幾乎沒有了對他實力的質疑——畢竟導師給了一個很公正的評分,大部分粉絲都是希望以後能看到他更好的舞臺。
雷汪當晚就打電話來找祁樂意。選手在節目組裏雖然不能用手機,外界還可以通過工作人員聯系他們。
“樂意!你在漲粉!蹭兒蹭兒地漲!”雷汪在電話那頭激動,“網上已經有人在讨論你了!”
祁樂意也激動,“漲多少了?我離百萬大關還有多遠?”
雷汪:“……親,醒醒。”
祁樂意不死心:“那十萬大關呢?”
雷汪冷酷無情:“醒醒。”
祁樂意:“……”
雷汪:“漲小幾千了,第二期剛出來,熱度還沒發酵,等明天應該能漲五位數。”報完喜,他話鋒一轉,“不是,你初舞臺出了這麽大事故咋不告訴我???”
祁樂意心虛地嘿嘿一笑,“想給你個驚喜呀~”
雷汪沒好氣,“少整這套,幸好這次歪打正着,除了你的臉,年紀大、破音都是記憶點,初步人設算是出來了……”
祁樂意:“年紀大???”
雷汪:“不然呢?”
祁樂意突然悲傷。原來雷汪叮囑他自我介紹主動提年齡,就是為了制造記憶點?
這記憶點簡直是踩在他的痛苦上的好麽。
踏入娛樂圈之前,祁樂意并不特別在意年紀。26歲的男人,在這個社會很正常,在很多人眼裏他還是個初出江湖的小屁孩。來到這個節目後,祁樂意的世界觀猛然被高度壓縮,夾在平均年齡處于17到21歲之間的99個男孩中間,他就像個茍延殘喘的老不死。
雷汪并不在意祁樂意受傷的老朽心靈,繼續說:“這回是運氣好,總之,我的小祖宗,下回再有什麽事,你必須第一時間跟我說,這樣我還能及時給你處理,這圈子裏哪哪都有坑,爬得再高,不小心一腳踩坑裏可能就起不來了,你以為經紀人是為了什麽存在的……”
類似的話雷汪說過很多,祁樂意聽得走神,突然說:“汪啊。”
雷汪:“嗯?”
祁樂意:“我要唱好這次公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