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若然對她微微颔首,東方昊帶她走到花廳。
這時,正好一個年輕侍女端來一盆溫熱的清水。
東方昊将冷若然的手浸在水中,輕柔的搓着。
又拿過一旁幹淨的帕子,擦幹她手上的水,才拉她去用膳。
冷若然側頭靜靜地凝視着自己身旁這個溫和淺笑的男子。
東方昊正在給她夾菜,還反複叮囑多吃點,她心裏翻騰不已。
突然感覺過去的一切都已遠去。
如果他們不再下山,是否就能如此恬淡安樂地度完此生?
如果他們可以不回去,那該有多好。
可這對冷若然來說,是多大的奢望。
“她是美姑。”東方昊指了指那婦人跟她介紹着說。
冷若然臉上一紅,看向那個叫做美姑的婦人,婦人微微一笑後退去。
忽然,冷若然心念一動,即刻說着:“東方昊,今天我們不回宮好不好?”
東方昊看她一頃湖水的眼睛裏盛滿期待,他怎麽也狠不下心拒絕,只見他愉快地點頭,說:“你想怎樣便怎樣。”
冷若然心中一暖,擡起頭來對他嫣然一笑,“嗯”了一聲又低頭吃飯。
東方昊仍是握着她的手,也不知怎麽的,就是舍不得放開。
好像他只要一放開她的手,她便會離他而去似的。
如果可以,他願一輩子握着她的手,永遠永遠都不要放開。
冷若然朝他使了使眼色,東方昊會心一笑,松開手。
冷若然這才正正經經地吃起飯來。
東方昊默默的看着她,如果可以,他真想就這樣一輩子牽着她的手,一起變成山裏的妖精。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菜都涼了!”冷若然見他在失神,瞪了他一眼。
但想到東方昊愣住傻傻的樣子,随即又笑起來。
“要是一會兒餓了,可別後悔!”
我不後悔,我從來都不後悔!東方昊的心裏有一個聲音這樣叫嚣着。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同她一起如今天般快樂。
章節目錄 不回宮好不好?(2)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同她一起如今天般快樂。
那種感覺,簡直像漫步雲端似的,輕飄飄的,東方昊甚至感覺這是個春暖花開的世界。
事實上,此時正是晚春。
“看着姑娘跟公子美滿無雙,老婦也感到高興。”美姑一邊扯園子裏的雜草一邊說。
冷若然笑了笑,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這仙蹤閣是何時修建的?”
美姑頭也不擡地說:“快三年了,那時姑娘正好離開公子的身邊。”
原來是......
冷若然心中一動,回頭正看見東方昊來,就擡腳向他走去。
“你們說了什麽?”東方昊攬住她的腰,問。
冷若然将自己的手覆在腰間東方昊的手背上,“沒說什麽呀。”
“哦。”東方昊停下腳步,偏頭瞧見她若有所思的的樣子,“你...你現在想做些什麽?”
冷若然忽然擡頭,微笑着說道:“要不,我唱歌給你聽吧!”
東方昊溫柔地扶正她的紫玉木蘭簪子,眸色一黯,說,“好。”
冷若然想了想,清清嗓子,“吹一地落英紛飛,紅蝶漫天墜
墜入繁華展嬌媚,寫一句塵心如水
管他俗事非,今朝有酒莫獨醉
桃林千千紅豔,心思戀戀入弦
對酒當歌一曲紅燭翩翩,飛絮落似塵煙
琉璃翠入眼簾,華燈散進雲霄記憶不眠
錦繡卷卷飛豔,靈犀點點心間
輕風弄簫入指化一夜雪,舉杯邀落明月
月影杯中徘徊,花開花謝獨待伊人重現
流影淩階疊翠,紅顏多姣美
星辰映繁花誰争輝,茫茫人海浮生繪
古道笛聲脆,銀鈴敲落相思淚
劍化塵嚣,笑意你眼中繞
只影霜城前,幾曾明月相邀
對空照,青鶴銜雲過了
似又見人翩翩,蝶翩翩,歡顏桃林中現
吹一地落英紛飛,紅蝶漫天墜
墜入繁華展嬌媚,寫一句塵心如水
懶管俗事非,閑坐笑看青雲随......”
“好一個懶管俗事非!”
冷若然循聲望去,廊檐處立着一位優雅的藍袍公子,眉目清晰,俊朗的面容之上饒有笑意。
冷若然看他的身段高度,似是和東方昊相差無幾。
“他是齊懷,精通醫術易容術,文武全才。”東方昊介紹着說。
“齊懷?他是齊秦的兄弟嗎?”冷若然問。
他點頭:“是堂兄弟。”
齊懷走過來,滿目含笑,雙手作揖道:“若然姑娘好才情!齊懷在此有禮了。”
冷若然仔細的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心生一念,興致勃勃的問:“你會口技嗎?”
只見齊懷斂去了笑意,目光平淡,反問道:“姑娘何故有此一問?”
冷若然微微一笑,說:“我不過随便問問。”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聰慧過人!說說看,你是如何看出他會口技的?”
冷若然垂眸,沉思了會才道:“我大哥曾告訴過我,易容術和口技是本家,決不會有人只學其一而忽視其二的。”
東方昊聽她說起冷抒瑜,心裏很是失落,她對冷抒瑜的信任硬生生地在他心裏紮了根刺。
章節目錄 差點失控(1)
東方昊聽她說起冷抒瑜,心裏很是失落,她對冷抒瑜的信任硬生生地在他心裏紮了根刺。
齊懷瞧着兩人的臉色,心中有幾分明了,于是轉移話題笑道:“喲,好久不曾開懷暢飲,今日不如來樂飲一番如何?”
東方昊上下打量過他,緩緩的道:“你不能多飲酒,忘了?”
冷若然好奇地看向他,疑惑的問出聲:“翩翩佳公子,為何不能多飲酒?古人有雲,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東方昊的手不禁一緊,看向齊懷,眯起了眼睛。
齊懷讪讪地笑,“若然姑娘可真是慧眼識珠啊!”
又瞧着東方昊愈加冷冽的眼神,又道:“姑娘真是過獎了,琚王更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啊。”
東方昊只覺後背一僵,冷笑道:“好啊,既然你今日如此高興,我看你的身體也複原得差不多了,今晚就好好暢飲一番才是!”
冷若然只覺面前這齊懷稱呼有誤,而東方昊也沒有一點介意的意思。
想想很是疑惑,即使他們關系再好,齊懷也不會如此不顧忌東方昊的身份,好生奇怪。
她的心思重,東方昊深知這一點,只暗暗叮囑自己,也以向齊懷示意。
酉時三刻,桃林間的空處搭設了餐桌,餐桌上列滿了美味佳肴,風徐徐而過,送來陣陣桃花清香,沁人心脾。
美姑拿來一壺酒,放在東方昊面前。
冷若然這才看見夜光杯,頓感熟悉。
東方昊見狀,一邊斟酒一邊對她解釋:“這桃花釀和夜光杯是從琉璃宮取來的,早就知道你釀了好酒,今日就借來品嘗,你可莫生氣我自做主張。”
齊懷直笑道:“即使若然姑娘生氣她也不會表現出來,但一定會秋後算帳,琚王,你可要做好準備呀!”
冷若然瞪他一眼,“才不會呢!”
說完含笑舉杯,“來,今日十分愉悅,我敬你們!”
東方昊忙伸手攔下,“你會喝酒嗎?”
“這桃花酒味兒香甜,沒事。”冷若然拿開他的手,一飲而盡。
東方昊仍然有些不放心,但思及她多日居于宮中,心情煩悶,又想自己可以照顧她,索性随她高興。
齊懷飲完一杯,甚覺痛快,忍不住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散在漫漫迷茫的夜色中。
但很快東方昊發現自己失策了。
冷若然剛飲了三杯便已經醉倒在他的懷裏了,他無奈的看着她笑。
齊懷見狀,朝他擺擺手:“快帶她回屋裏去,這美酒我要一個人獨占啦!”
東方昊微微一笑,“若然只飲了三杯,可是你已經超出三杯了,若然已經如此有風度,又念及你乃帶病之人,因此,美姑,收酒,記得要放好。”
東方昊輕輕抱起醺然的她,往屋裏走去。
齊懷面對微笑着走近的美姑,不得不悻悻地拿出酒壺給她,“我還沒......”
美姑和善一笑,“齊公子明日再向若然姑娘道謝也不遲,況且,大家都是為您的健康着想。”
章節目錄 差點失控(2)
美姑和善一笑,“齊公子明日再向若然姑娘道謝也不遲,況且,大家都是為您的健康着想。”
東方昊的背影已經隐沒于夜色之中。
齊懷擡頭望天,正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東方昊輕輕将她放在床上,又扯過絲綿錦被給她蓋上。
方坐在床沿,靜靜凝視她的睡顏。
冷若然的臉頰酡紅,像是染上了如煙似霞的胭脂,眉目如畫。
她已經完全退去了原本的稚氣成為一個姣美的女人了。
她十八歲了,已經十八歲了。
一想到這,東方昊心中微微泛起一絲不安。
冷若然現正值人生最美好的年齡。
如果,如果自己不能及時抓住她,那便沒有任何希望了。
現在的他該怎麽做?!
明知道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明知道她外表柔弱內心剛強,明知道她難懂。
可是,他還是要想方設法留住她。
他必須要留住她!
随着時間一天天推移,東方昊的這種想法就越來越強烈。
冷若然是他的,除了自己,再也沒有人有資格去擁有她,她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霎時,東方昊全身熱血沸騰了起來,揭開她身上的被子,手指有些微顫地拉下她腰間的絲帶......
這時,冷若然柳眉輕蹙,輕輕的喚了聲:“東方昊!”
東方昊一驚,手頓了頓,快速的看她的眼睛。
冷若然并沒有醒,只不過是在夢呓。
可是僅管這樣,他的心裏緩緩升起幾分愧疚。
他剛剛在做什麽?
他竟想趁人之危,想到這,東方昊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手不自覺地又将絲帶挽系成蝴蝶結,只輕輕地吻了她的唇。
冷若然的唇很軟,還殘留着淡薄的桃花酒香氣,竟使他差點不能自持。
東方昊強忍着心中的騷動,拉過一旁的絲綿錦被給她蓋上,不敢再看她一樣,快步的走了出去。
出了門,一陣清清涼涼的晚風輕輕吹來,使得他有些混亂的心漸漸清醒過來。
這時,東方昊甚至有些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傷害她。
不然,不然.......
他驀然擡頭,發現齊懷正獨倚欄杆笑看着自己。
那眼神就好像他被看穿了心事一般,東方昊有些心虛,想要轉身回房休息。
齊懷卻是大步向他走來,似笑非笑地說,“若然姑娘不同于平常女子,她的心思自是不容易猜出,琚王,我會幫你......”
這個他又何嘗不知道呢?提到這,東方昊很是難過。
齊懷卻是笑了,長嘆一聲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放心,一切自有定數,何必傷懷!”
東方昊嘆了口氣,帶着愧疚說道:“你我相識多年,情誼深厚,我竟使你這一生......”
“琚王!士為知己者死,無怨無悔!”齊懷打斷他的話,堅定地說完,轉身離開。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東方昊無奈的搖了搖頭。
輕輕推開房門,冷若然依舊是他剛剛走時一樣的熟睡着,只是被子已被她卷到一邊了。
章節目錄 拉遠兩人的距離(1)
輕輕推開房門,冷若然依舊是他剛剛走時一樣的熟睡着,只是被子已被她卷到一邊了。
東方昊微微一笑,輕柔地将被子給她捂嚴實了,即使更深露重,他依然沒有絲毫睡意。
又怕冷若然喝醉了會睡不舒服,于是讓英哥兒打了一盆溫水來,擰幹巾帕細心地幫她擦了臉、手......
又關了窗子,忙完這些,東方昊這才覺得有些累了。
于是就倚坐在旁邊的睡榻上睡着了。
當冷若然睜開眼睛,就看見一身荷葉青衣裙的英哥兒在擰巾帕。
她想起身,一陣頭痛卻襲上心頭,恍然記起昨日喝酒之事。
想來真是好沒面子,才三杯呢,三杯而已!自己就醉得不醒人事了,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什麽窘樣子,有沒有胡鬧。
“姑娘醒了?頭疼吧?”英哥兒見她醒來笑眯眯地問。
冷若然無奈地點頭。
英哥兒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碗黑色的湯來,笑嘻嘻的說道:“這可是奴婢第一次做醒酒湯呢,姑娘嘗嘗看!”
看着英歌兒一臉期待的天真模樣,冷若然暗笑。
又不是什麽美味,還要嘗味道。
不過,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即使是再美味的東西,她也嘗不出酸甜苦辣來。
想到這裏,冷若然心裏苦苦澀澀,捧起碗喝了一半。
“好不好喝?”英哥兒在旁急着問。
冷若然笑了笑,正想敷衍她時,東方昊走了進來,“醒了?”
“嗯。”她望着他點了點頭。
東方昊又看了看英哥兒手中捧着的半碗黑色湯汁,疑惑的問:“這是什麽?”
英哥兒連忙答道:“這是奴婢做的醒酒湯,公子要不要也來一碗?”
醒酒湯?
東方昊端起碗聞了聞,皺起了眉頭,說道:“有些苦味,還有點胡椒,怎麽會這樣?”
見他這麽一說,英哥兒立刻急了。
“這怎麽可能?剛才姑娘可是一口氣喝掉半碗呢!公子你靠鼻子吃飯嗎?怎麽可以诽謗我英哥兒第一次做出的醒酒湯呢?”
英歌兒的話讓東方昊抑制不住的更加皺緊了眉頭。
她喝了這麽苦的藥?還一口氣喝掉半碗?
這怎麽可能?!
可是......
東方昊狐疑地看向冷若然。
冷若然讪讪地笑着,心想這個丫頭可真是快人快語,心思單純,竟然還敢質問東方昊。
“東方昊......”
東方昊神色無常地坐在她身邊,低聲的呢喃:“若然,你竟不怕苦了。”
至今他仍然記得當年她怎麽也不肯喝藥,所以便讓岳慕容配制了很多甜的藥丸子。
可是,兩年的時間不見,她已經不怕苦藥了。
東方昊覺得好像錯失了什麽東西。
而且絕對是很重要的東西。
在缺少他的兩年裏,她改變了。
可是致使她變化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哈,姑娘都不說什麽了,以後姑娘只要喝醉酒,奴婢一定首先親自為您準備醒酒湯!嘿嘿,奴婢先出去了。”英哥兒興奮地說完,一溜煙兒跑出門去了。
章節目錄 拉遠兩人的距離(2)
“哈,姑娘都不說什麽了,以後姑娘只要喝醉酒,奴婢一定首先親自為您準備醒酒湯!嘿嘿,奴婢先出去了。”英哥兒興奮地說完,一溜煙兒跑出門去了。
東方昊見她如此,笑着搖搖頭,“這丫頭怎麽說話呢!”
冷若然揉了揉太陽穴,真摯的說道:“我倒覺得她很可愛率真。”
東方昊慌忙轉過身來,急急地問:“剛才她讓你喝的奇奇怪怪的東西不會有問題吧?你現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冷若然閉上眼睛,忽然睜開:“哎,我的頭沒先前那樣疼了!”
東方昊輕咳。
...................
一縷微風敏捷地穿過滿山遍野的花枝,五彩斑斓的蝴蝶一邊忙忙碌碌,一邊随風飛舞,帶來清香連連。
冷若然深呼一口氣,笑着說道:“東方昊,其實當初我沒回家呢。”
東方昊似是知道一般沒有做任何反應。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地方,大夫說我得了失憶症,那時我也知道,我的确是忘記了一些東西。”
東方昊的心一緊,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
冷若然瞥過,心下酸澀,于是聲音變得飄渺起來。
“可是我并沒有很刻意地去想起,因為我想,如果時候到了,我便可以全部想起來,也因為我怕自己會想起一些令我傷心的事。”
東方昊張了張口,卻還是咽下即将出口的話,悶悶地問:“那,後來怎麽樣了?”
為什麽若然要避開她去了哪裏的話題?
為何她不趕快回來找他?
為何還要刻意的去疏遠并狠心地說恨他?
東方昊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想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麽讓她改變,想知道她為何恨他的原因。
冷若然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後來?”他再次問了出聲。
冷若然輕輕嘆氣,目光沒有焦點的似在回憶。
緩緩的聲音,輕輕的說着:“當我回到離開許久的家,卻發現什麽都沒有了,一切都變了,爹娘不在了,大哥不肯告訴我因果,二哥又在邊關,什麽都不知道,我只能自己來尋找答案。”
東方昊望了望遠方的天空,心中壓抑得不行,他想,她并沒有說實話。
“你......找到了嗎?”他問。
冷若然淡淡地看着他緊握的拳頭,心中苦澀無邊,卻還是勉強的擠出笑臉對他笑了笑,搖頭。
“沒有呢,我什麽都沒有想起來,所以,就來長安找你。東方昊,你能幫我嗎?”
能嗎?
東方昊身形一頓,還是安撫地笑了笑,點頭:“好。”
他至今都還沒有将那年的事情調查清楚,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父母的死訊。
可是,若然不願說,也不肯說,所以自己的調查也屢屢受阻,東方昊隐隐約約感覺有一股強大力量在周圍徘徊,卻不知道那究竟是誰。
清風不止,冷若然提起裙角向林中走去,內心深處,一片哀涼,淚珠紛飛,無聲無息。
章節目錄 拉遠兩人的距離(3)
清風不止,冷若然提起裙角向林中走去,內心深處,一片哀涼,淚珠紛飛,無聲無息。
桃花爛漫依然,粉色溫馨而美麗,可她卻不能從中看到任何一絲一毫的希望。
她與東方昊如往常那般了嗎?
沒有。
冷若然知道答案。
清楚的知道,所以她只是更加篤定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有些心痛,有些惋惜,也有幾分如釋重負的感覺。
但冷若然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裏,她會更累。
遠遠瞧見上官月的身影,冷若然好似沒有看到一般,就往禦花園走去。
金碧輝煌的皇宮從來都離不開花花草草的點綴。
姹紫嫣紅,各方珍奇,千姿百态,競相鬥豔,恰如後宮妃嫔。
如此說來,這禦花園萬紫千紅之景,正是後宮女人的寫照。
自古以來,殿閣深帷,這花柳處,富貴地,溫柔鄉,到處都有顫栗的靈魂,渴盼的目光,枯萎的生命。
而重門疊戶掩不住悲情。
細柳之下,遍地灑下绮羅錦繡汩汩的鮮血;禦溝之內,何處不是那柔弱女子嘩嘩的淚?
莺啼,蟬鳴,凄風,苦雨,那是昔日黃花的感嘆,是年華歲月的挽歌。
淚盡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
紅顏未老恩先斷,獨倚熏籠坐到明。
冷若然失神的凝視着,心中一片惆悵。
最後輕嘆了口氣,微不可聞的随風飄散,冷若然移步至一株花旁,此花,花朵呈深紫,顏色濃郁幾近黑色,香味馥郁,花瓣一共有六瓣,花莖亭亭玉立,像極了百合。
卻是不如百合的清韻典雅了。
她伸手欲摘,卻被人捷足先登了。
冷若然緩緩地擡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年輕女子饒有興致地玩弄着剛采的花,看這打扮,是應該是東方昊的哪位妃嫔吧。
心突然無可抑制的刺痛了起來。
罷了,一朵花而已。
冷若然轉身,剛想要離開,卻聽她說:“你是何人?”
冷若然回過頭,細細地打量她,細眉杏眸,櫻唇玉肌,發鬓微垂,步搖生輝,身姿曼妙,雍容華貴。
不知怎麽的,她竟有些排斥。
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呢?不是早就該看清了麽?她苦笑。
“婕妤娘娘問話,為何不答?”一個小宮女撇了她一眼,尖聲的質問道。
冷若然擡頭望了望眼前的人,此時,眼眸已是一片平靜,微露皓齒,聲音溫婉而空靈:“宮中的婕妤太多,你是哪個宮的婕妤?”
聽到她的話,張婕妤微微一愣。
此人氣質清透脫俗,沉靜高貴,衣飾講究,又看她此番姿态,必不是尋常宮人。
于是心中暗惱婢女欣蘭的莽撞。
“我是鈴蘭殿張婕妤,方才欣蘭出言無狀,還請,姑娘莫要怪罪。”她謙和地說着,聲音溫柔似水。
冷若然随意點點頭,又瞥過她手中顏色濃郁的花,心生幾分疑惑。
“婕妤還是不要與這花靠近的好,我看它獨自生長于萬花叢中,以前也沒見過,如果對人體有害,那便不好了。”
章節目錄 好有心機的人
“婕妤還是不要與這花靠近的好,我看它獨自生長于萬花叢中,以前也沒見過,如果對人體有害,那便不好了。”
張婕妤卻是微微一笑,說道:“這花美麗妖冶,怎麽會有事呢?何況宮中有禦醫,想來不會有事的,多謝姑娘關心了,我會注意的。”
她又笑了笑,說:“姑娘是哪個宮的?以後閑來無事還可互相走動,增進感情。”
冷若然淡淡地說:“琉璃宮。”
“哦,原來是郡主的人,真是失敬了。”張婕妤依舊微笑着,将手中的花遞給她。
冷若然看着她的眼睛,“不必了,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先告辭了。”
說完便走,青橙匆匆趕來,低聲問:“沒事吧,姑娘?”
冷若然扶了扶紫玉釵,“沒事。”
望着那兩人離去的背影,欣蘭一臉崇拜。
“娘娘,您知道嗎?青衣服的那個宮女是郡主的貼身侍女,旁邊那個像仙女般的美貌女子應該也是郡主身邊的紅人吧?”
張婕妤聽她如此說着,明顯不悅,“那又如何?”
“琉璃宮的人果真不同凡響,說話好有氣勢,宮女尚且這般優秀,真不知那傳說中的郡主是何模樣!”欣蘭心直口快的感慨道,全然沒有注意到她主子的怒氣。
“如此說來,呆在鈴蘭殿還真是委屈了你!”聞言,張婕妤更是怒火攻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憤憤走開。
欣蘭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忙不疊地跟上賠罪。
....................
琉璃宮
冷若然翻看着醫書,心中的疑惑,也只能從中找到。
過了半響,合上醫書,她這才明白了過來。
曼陀羅,西域之花,形與百合相似,但其色澤與香味不同,有迷幻作用,可入藥。
有很多人将它誤認作百合,為加防範,因為收受了藥性,從而引起身體不适。
只是,這宮裏為何有這麽一株曼陀羅呢?
“她果真暈倒了?”冷若然懶懶地問。
青橙點頭,說道:“是啊,現在宮裏都傳遍了,此時花匠可膽戰心驚着呢!恐怕連他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冷若然心中一動。
“怎麽了,姑娘?”碧蘭發現她柳眉微颦,疑惑的問道。
“哦......”冷若然笑了笑。
然後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張婕妤明明知道曼陀羅的藥性,卻還是去摘了,而且我也明明提醒過她,她當時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又看出我不會與她争。
她這麽做不過是想引起東方昊的注意罷了,但她沒想到的是東方昊根本沒去探望她,連最基本的問候聲都沒有。”
青橙咂咂舌,“啧,好有心機!”
冷若然點頭,繼續說着:“此時,她恐怕正惱着,接下來,大概要暈暈乎乎好幾天呢。”
碧蘭點燃了熏香,搖了搖頭說道:“自古以來,後宮就是這樣的。”
“嘿嘿,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青橙嘻笑着轉身,卻在看到面前的人,大驚。
章節目錄 毫不在乎(1)
“嘿嘿,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青橙嘻笑着轉身,卻在看到面前的人,大驚。
“呃,這個,啊!”她連忙行禮,“陛下聖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聞言,冷若然和碧蘭一驚,立即轉過身。
見到來人正是東方昊。
他每次都是這樣,來都不讓人通報一下,使人覺得他神出鬼沒的。
東方昊擺了擺手,青橙和碧蘭便退下了。
“陛下聖安。”
冷若然彎了彎腰行禮,這又一次讓東方昊感到挫敗。
“若然,以後若非必要場合,你就不必行禮了,想我還沒有登基之時,你可從來不會與我如此生疏。”東方昊說着,便伸手去扶她,卻被她避開了去。
東方昊驚訝地看她,冷若然垂眸,平靜的嗓音幽幽的說道:“陛下也說了那是你為帝之前,現在不同了。”
看着眼前清冷的她,東方昊臉上的笑容僵硬了起來,頓時心裏升起濃濃的失落。
她的冷淡,實在讓他擔心,莫不是想起舊事?
東方昊真的很想知道,可是又并不能去試探她,否則以她的聰慧,就算沒有想起什麽,也會心生猜疑。
想到這,頭在隐隐作痛,劍眉緊蹙。
他在心虛!
冷若然痛苦地想,手不自覺地緊攥着素釉梅花茶杯,一不小心就給打翻了,茶水灑了她一手。
東方昊連忙起身抓住她的手用絹帕擦拭,仔細瞧着,見手上并無燙傷,這才放下心來。
冷若然沉聲道了謝,縮回手,起身喚人進來收拾。
東方昊嘆了口氣,她這般冷漠的對待自己,的确是想起了什麽,此刻,她的心中必是十分難過。
“若然,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相信我!”他輕輕攬她入懷,語氣不容置疑。
可是她又需要什麽解釋呢?
她已經落實了他的罪行,難道還需要他的解釋嗎?
可是東方昊,你做這一切的動機是什麽呢?
忽然,冷若然腦中一道靈光閃過,想起了他的話。
他曾說,我想擁有你,可是你還小,我還貪心,想讓你的身邊只有我......
原來......
原來一切竟是如此!
原來一切罪惡的源頭竟是因為自己。
他想擁有她,所以才囚禁她,他想擁有她,所以才......
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因為她,父母怎麽可能慘死刀下,如果不是他的占有欲,她又怎麽會生活在這個地方,與父母天人相隔?
那下一步,他就要對自己的兩位哥哥下手了嗎?
東方昊準備要對自己的哥哥下手嗎?
想到這裏,冷若然心下一涼,擡起頭來,看着他的眼睛,用幾近顫抖的聲音問他:“你将來會殺死我的大哥和二哥嗎?”
東方昊身形一頓,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竟是這樣的質問他。
“你會嗎?告訴我,為了達到你的某種目的,你......你會那麽做嗎?”冷若然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迫切地想聽到他的回答,她需要他的親口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