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意味深長,那雙睿智深沉的眼睛裏,包含了太多太多複雜的東西,一時之間,她看不清。
在她不知所措時,正見青橙碧蘭二人徐徐而來,向她傾身施了禮,恭恭敬敬的道:“姑娘,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府了。”
“這......”面對她們,一時間她有些猶豫不決。
一邊是家人,一邊是東方昊,她該怎麽辦?無論是哪個她都舍不得,她是不是太貪心了?
“這就不勞煩兩位姑娘了!舍妹多日叨擾貴府,改時唯茹一定登門道謝!”冷唯茹不知何時進來,看到青橙,微微一愣。
“冷将軍多禮了。”碧蘭看了他一眼,稍稍側了側身,然後說道:“只是姑娘今日若是不回去,怕是不行了。”
冷唯茹神色一凜,臉上已見愠怒,深邃的眼眸微眯,冷聲道:“碧蘭姑娘恐怕忘了,舍妹姓冷。長期打擾貴府,實為不妥。妹妹,你說呢?”
說完他又轉過頭來看向冷若然。
冷若然見他臉色凝重,心更亂,不知該怎麽回答,頓時沉默了。
青橙見狀,連忙打圓場,笑道:“将軍還是問問姑娘的想法才好,奴婢曾聽姑娘說,老爺夫人和兩位公子一向疼愛她,将軍您說呢?”
冷唯茹的眼睛掃過她,心中不悅。
“姑娘,昨兒說好我們今日要對奕的,可不能食言哦!碧蘭,對吧?”
青橙朝她眨了眨眼睛,卻被冷唯茹看見,便更是生氣了。
冷若然順着椅子坐下,蹙眉的思考起來。
走,還是留,這是一個問題。
冷父起身,面容嚴峻的說道:“好了,唯茹好好招待客人,夫人......和若然進來,我有話要說。”
看到冷夫人和姑娘進入內室,青橙與碧蘭有些不安,面面相觑着,臉上的着急顯而易見。
而見此,冷唯茹則是得意地向青橙笑,那眼神仿佛在說,你要失望了。
瞧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兒,青橙頓時氣得牙根癢癢,跺腳,怒瞪了他一眼,轉向一旁。
不知冷父到底跟冷若然說了什麽,最後她是怎麽也不肯回去。
可是王爺不在府中,青橙和碧蘭急得不得了,但是讓她們感到更奇怪的是姑娘的态度。
一向溫和柔婉的她在與其父母談話長達兩個時辰之後,突然變得很冷淡,不再像平日裏的她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冷老爺跟她談了什麽?
青橙跟碧蘭知道她的脾氣,一旦決定起一件事來是不會動搖的,而且是現在這般冷淡的态度,她們也不好強迫她,怕會引起反效果,只好先回府,再商讨。
雖然已經給王爺飛鴿傳書,但碧蘭還是擔心王爺會留不住姑娘。
也許,他已經不想強迫于她了。
悠然居內,桃花開了。
章節目錄 往事回轉
此時此刻,冷若然如同置身于茫茫深林中,四周格外靜谧,還彌漫着好大的霧氣,她根本看不到來路和去路。
她拼命喊,東方昊!大哥!二哥!爹!娘!青橙!碧蘭!
她竭力地喊啊喊,可是就是沒有一個人來應她,她像是被遺棄了似的,孤零零地被霧氣包圍......
仿佛是做了一場夢,一場亢長而沉重的夢。
若是一個人從小生活在愛裏,長大後卻要背負了巨大的仇恨,這會是多麽令人痛苦的事情。
如果可以,冷若然寧願永遠不要知道這些,永遠都不要知道......
突然,有幾滴溫熱的液體飛濺到她的臉上。
冷若然用手一摸,是鮮豔的紅色,帶着一股惡心的腥味,哦,原來是血!
漫天之中,好重的腥氣,塵土飛揚,杜鵑哀啼。
她的身邊還躺着尚有餘溫的母親,父親也被殺死在不遠處,二哥在前日回軍隊去了,所以現在除了她,所有人都死了。
都.......
可是,她為什麽沒有哭泣?
冷若然摸摸臉頰,很幹枯,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落下,只是心裏空落落的,心好像被人挖走了般。
突然,眼前寒光一閃,冷若然擡頭,一個蒙面之人的眼睛裏全是狠厲、得意之色,手上舉起的刀還在滴血。
不知為何,到了此刻,冷若然倒一點也不怕,反而嫣然一笑,好像似等待解脫。
往事盡在腦海中回現,手中的暖玉依然很暖。
“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冷若然喃喃念着,絲毫不覺右肩上的疼痛,意識漸漸變淺,随即便昏了過去。
四月的天,春暖花開。
------苦口良藥,不喝不行!
------別怕,若然!有我在,不要怕!
------怎麽,還鬧別扭?
------我提前回來的。
------那不是桂花,是栀子花。用白醋泡過,聞着像桂花,但沒有桂花那麽澀口。
------手這麽冰,怎麽不在屋裏呆着?
------既然身體不好就該好好愛惜,萬一生病了該如何是好?
------我有塊從小配戴的暖玉,今兒就借你生辰送給你,好好收着,可別弄丢了!
------生辰快樂,若然!
------只有我可以接近你,你也要記着,不要讓別的男人碰你。
------多吃一點,你太瘦了
------你出來夠久了,若然,該回家了
------無論我做了什麽事,都是為你好。
------我不能讓自己後悔和遺憾。若然,我要你!
------等殘陽照孤影,牡丹染銅樽,滿城牧笛聲,伊人倚門望君踏歸程。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走過來,從袖間取出一支簪,将她的一束發绾了上去,然後用那簪子固定住。
桃木簪的背面刻着幾個小字:人間四月天。
章節目錄 太子府(1)
遠遠的,一個白色身影愈加清晰,冷若然凝神視之。
那人頭上戴着束發嵌寶紫金冠,一襲雪白束腰長衫,腰間系着墨綠攢花結長穗宮縧,蹬着紫緞雪紋朝靴。
鬓若刀裁,劍眉星目,薄唇輕抿。他置身于一片絢爛的桃花之中,恍若仙人!
他溫柔深邃的眸子裏,只有自己的影子。
冷若然竟情不自禁地喚出了聲:“東方昊......”
“咦,姑娘醒了?”
聽到聲音,冷若然這才幽幽的醒來,剛睜開眼眸,便發現一個嬌俏的青衣女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只是她的模樣,好熟悉......
“姑娘可餓了?”
冷若然搖頭,想要起身,青衣女子連忙來扶她,在她背後放了一個枕頭。
冷若然對她感激一笑,眼眸自覺的環視四周,眼中所到之處全是陌生,頓時心下一沉,顯然此處不是悠然居。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冷若然努力的回想,卻引得一陣頭疼。
忽聽青衣女子高興地喊了聲“殿下”。
只見一人快步走來,“你醒了?”
冷若然點點頭,下意識地打量他。
此人身着月白錦袍,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竟是個美男子。
他左右分立一人,一人腰佩寶劍,另一人手提藥箱。
得到他的指示,大夫從袖中拿出一根金線,示意青衣女子系在她的手腕上,這才拈着金線的另一端把起了脈。
“你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嗎?”美男子問。
冷若然想了想,搖搖頭。
那人愣了愣,眉頭不由得皺起,轉頭問向大夫:“這是怎麽回事?”
大夫拈須沉思半晌,方言道:“只怕姑娘是忘了受傷之前發生的事,這叫‘選擇性失憶’,往往是害怕所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因而選擇了忘記。”
聽到是這,美男子似是松了口氣,臉色揚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意,揮了揮手,屋裏的人都了然的行禮退下。
他剛轉身卻見她颦起了眉,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來。
“哎......你且躺着,傷還沒全好呢!”他緊張的過來阻止她。
冷若然這才感覺到右肩有些疼痛,只得聽從他話,重新躺下,不自然地拂開他的手。
他沒有不悅,反而是笑了,“若然真有趣!”
一邊說着,一邊坐到離床不遠的雕花紅木凳上喝茶。
聽到他這麽自然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冷若然一驚,疑惑的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們認識嗎?”
“只要想知道就可以知道。若然,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你放心,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美男子依舊的笑着,冷若然并不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端倪。
“有嗎?什麽時候......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她努力的回想,還是沒有再記憶裏找到這人。
只見他嘴角的笑意更深,端起桌上的一只白玉碗,走近她,最後緩慢的說出兩字:“夢裏。”
夢裏?一聽就知道他在忽悠人。
章節目錄 太子府(2)
只見他嘴角的笑意更深,端起桌上的一只白玉碗,走近她,最後緩慢的說出兩字:“夢裏。”
夢裏?一聽就知道他在忽悠人。
冷若然無語。
“真的,我常常在睡覺的時候夢見你。”他知道她不相信,于是解釋着。
挨着她床上坐了下來,把手上的藥遞給她,“來,把它喝了。”
他的靠近讓冷若然蹙眉,想要往裏邊挪挪位置。
他卻攬過她的肩,輕柔的在她耳旁說道:“別動,肩上有傷!”
冷若然極不情願地與他坐在一塊,過分的接近的她很不自然,看着面前雪白如玉的碗裏盛着的褐色湯汁,心生疑問。
見她遲遲不動,他鄭重地說:“這是補身子的,不苦。”
冷若然四處看看,最後才說道:“我是想它有沒有毒。”
“呵!你平時挺聰明的,怎麽這時候倒糊塗起來了。如果我要害你,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他低低地笑道。
冷若然還是猶疑,他無奈的只好拿起玉勺舀了一勺自己喝下。
“瞧,沒毒!”
冷若然見此,終于擺脫了他的手,心下舒暢,笑道:“可是我不喜歡喝別人喝剩下的東西。”
只是她才說完卻見美男子臉上的笑意漸濃,似早猜到似的道:“幸好我讓人多準備了一碗。”
頓時,冷若然不自在地轉過臉。
只聽他擊掌三下,方才的青衣女子捧着又一只白玉碗進來。
冷若然定了定神,向他微微一笑,問道:“請問公子,若然現在在何處?”
美男子看着她的眼睛,隐忍的柔情一點點溢出:“太子府。”
太子府?楚皇有太子嗎?
冷若然正百思不得其解。
只聽他又說道:“對了,我是皇甫煜,字扶安。”
冷若然驚訝地看着他,“你是扶安太子?”
見他眼中閃耀着的光芒,心裏“咯噔”一下,聲音輕了許多,“那麽,我現在...在北麟境內?”
他笑一笑,不可置否。
相對于他的風輕雲淡,可是這對于冷若然來說,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她竟然到了北麟王朝,她怎麽會......
冷若然完全沉澱在自己的思緒裏,對他視若無睹,他有些不滿,看了眼碗裏的藥,于是說道:“先喝了它,不然涼了。還是說,你想要我喂你?”
說完不待冷若然回答,又笑着繼續道,“好吧,我喂你!”
“哎......別,我自己來!”聽到這話,冷若然瞬間回過神來,微微抵觸的蹙了蹙眉,連忙接過他手裏的藥碗,自己拿着一勺一勺地舀起喝下。
嗯?是沒什麽味道......真的不苦,不像藥。
“她是青檸,是你的侍女了,其她人以後慢慢認識。”扶安太子邊看着她邊說道。
青檸?
怎麽連名字都這麽相像?她....是青橙的姐姐?
看起來應該是,難怪呢,兩人長得是那麽像。
而他,眼前的美男子。他竟然是皇甫煜,北麟王朝的太子,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章節目錄 太子府(3)
而他,眼前的美男子。
他竟然是皇甫煜,北麟王朝的太子,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聽說他是北麟皇帝唯一的兒子,從小卻不受寵,在兩年前被親生舅父所算計,後來卻又反敗為勝,真正坐穩了太子之位。
現在朝中大小事務都由他裁奪,連他父皇都要忌他三分。
看她又颦起了眉,皇甫煜心中有些失落,想必是住慣了琚王府,剛來這裏還不适應,自己是要給她時間的。
冷若然好像想到什麽,于是起身尋找着。
“怎麽了?”見她翻枕頭找什麽東西,皇甫煜疑惑的問道。
“我的玉佩和簪子不見了。”冷若然說,心中焦急。
忽然想起來,問道:“是青檸幫我換的衣裳嗎?”
“...對。”皇甫煜點頭。
想起她昏厥時手中緊握着的暖玉,應該是琚王送給她的吧,想着,心中頓時不悅。
“玉佩沒見着,簪子是她幫你收起來了。”說完,喚來青檸。
冷若然幽幽地看着桃木簪,發起了呆。
東方昊的話還猶如耳邊:
以後随身帶着,不許送給別人。
我說的,可記住了?
要是讓東方昊知道暖玉丢了,不定氣成什麽樣呢!
可是,暖玉怎麽會不見了?
冷若然不明東方看向皇甫煜,可是他除了一臉的笑意,卻沒有看出什麽來。
這讓她更是皺起了眉頭。
在琚王府裏,她住在悠然居。
在太子府裏,她住在怡然閣。
據青檸說,她已昏迷一個月,但對于她為什麽昏迷,卻只字不提。
然而,那一部分是她怎麽也想不起來的,可能缺失的就是大夫所說的選擇性失憶。
怡然閣內種滿了櫻花樹,現在是六月份,花期已過。
但冷若然能想象出櫻花飛舞的樣子。
而現在這個月份,想必悠然居裏的桃花也早已凋謝了。
青檸溫柔地撫上樹枝,緩緩的對她說道:“此處的每一棵櫻花樹都是殿下親手種的,姑娘,您可知櫻花的花語是什麽?”
冷若然想了想,搖頭。
青檸微微一笑,道:“絢爛的人生,我只愛你。這...就是櫻花的花語。”
冷若然笑而不語。
經過幾日的相處,她發現青檸跟青橙是全然不同。
青橙是開朗大方的,而青檸,卻是憂愁傷感的,雖是孿生姊妹,但性格卻有着天差地別。
“奴婢知道姑娘待青橙很好,謝謝姑娘。”
青檸突然說了這麽一句,吓了冷若然一跳,正想說些什麽,卻見她的心思已飄遠了。
北麟的都城是晉陽,它的繁華,唯有楚國的長安可與之媲美。
但楚國不及北麟強大,反而像一個暮年的壯士,近年來,兩國明争暗鬥,邊塞多事,北麟日趨強大,楚國卻逐漸衰落。
望着疾去的駿馬,冷若然好想家,好想回家。
人就是這樣,擁有的時候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了才悔恨。
東方昊,你知道我被困住了嗎?你在尋找我嗎?
冷若然握着那桃木簪放在心口處,讓它也感受她此刻的心跳。
章節目錄 原來是夢(1)
冷若然握着那桃木簪放在心口處,讓它也感受她此刻的心跳。
其實,在青檸說櫻花的花語之時,她就隐約憶起那年冬天,那個冷漠少年。
窗外的月光從木格子內流瀉進來,灑了一地的銀白。
冷若然看着精致镂花銅鏡裏自己右肩上兩朵盛開的櫻花,久久沉思。
扶安太子說,那裏受了傷,因為怕她難過,就在疤痕處紋了兩朵櫻花,至于為什麽受傷,卻怎麽也不肯告訴她。
讓冷若然以為自己一定是忘記了什麽,那位大夫不是說她失憶了嗎?她會害怕什麽而選擇忘記呢?
扶安太子瞞着她,青檸也不告訴她,也許是很重要的東西。
不然,為什麽她每每刻意去想,頭就會疼,想不起來,心也會疼。
那麽,自己到底遺忘了什麽?
..................
窗外,天空中烏雲密布,遮住了月光,一下子,空氣變得沉悶起來。
青檸關緊窗子,擋住外面的風吹進。
“姑娘,看樣子是要下雨了,您早些安歇吧!”青檸幫她取下頭飾,合上首飾匣子,輕聲的說着。
冷若然看了看窗紙上樹枝搖曳的陰影,點點頭。
“轟隆隆------”
冷若然一驚,意識到這是盛夏了,打雷的天氣也多了。
以往有東方昊陪着,即使他不在,也會有碧蘭和青橙陪在身邊。
而現在,難道讓青檸留下嗎?
不行!
這是在北麟,不是長安的悠然居,不是......
“你也去休息吧。”冷若然頓了頓說道。
青檸點點頭出去了。
可是她并不放心,适才冷若然眼中一閃而逝的異樣盡管很快,但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只是,她要做什麽?
青檸走後,屋子裏瞬時寂靜了下來,冷若然強作鎮定,可到底是有些害怕的。
閃電毫不留情地劈下一道道白光,雷是它的助手,把天都吓哭了,雨珠噼哩啪啦地打擊着屋頂的五彩琉璃瓦,大風殘忍地撕扯着窗子。
一下子,天地間熱鬧了起來。
冷若然瑟瑟發抖的抱着身子,閉上眼睛,回想那年,也是這樣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東方昊擁着她。
在她耳旁不停的安慰着她,他說:“別怕,若然!有我在,不要怕!”
她感覺此時此刻也一樣,東方昊就在她身旁,坐在床前注視着她,守着她,不離不棄......
她幽幽醒來,對他嫣然一笑,輕輕喚出他的名字:“東方昊。”
床前幫她掖被子的人手一頓,慢慢收回手來,就那樣靜靜地注視着她,臉上寫滿了失落。
“東方昊,你來了......你終于來了......”冷若然輕聲說着,心下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東方昊輕柔地撫摸她的臉頰,溫聲的說着:“嗯,我來了。瞧,你瘦了。怎麽不好好吃飯呢?不适應這裏吧,我們回家去,可好?”
“回王府嗎?”她問。
東方昊點點頭,“對,我們回悠然居去。”
章節目錄 原來是夢(2)
東方昊點點頭,“對,我們回悠然居去。”
她握住他的手,過了半饷才道出聲來,“你......送我回家吧......”
他微蹙着眉頭,輕輕的撥開她的額前的淺發,“王府就是你的家。”
她沉默了,垂下眼睫不看他。
東方昊焦急問:“若然,你怎麽了?”
她複睜開眼,他的神情變得落寞。
“若然,你還是想離開我?我以為,時間過了這麽久,你已經喜歡上我了。原來...原來不過是我在自欺欺人...”
她的心倏地一痛,緩緩問出了一直以來糾結自己的問題,“東方昊,你想過要做一位皇帝嗎?”
東方昊靜靜的看着她良久,最後深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緩緩的說道:“...我不能放棄東方家的江山,若然,我背負着振興楚國的重任,我......”
她頓了一下,笑容僵硬了,放開他的手,平靜地說:“東方昊,你回去吧,不要管我了。”
東方昊一愣,随即追問道:“為何?難道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你就那麽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我?我對你的好難道你都看不到嗎?”
東方昊越說越激動,最後竟是憤怒地吼了出來。
“東方昊......”
她很心疼這樣的東方昊,急着想要解釋,卻被他打斷:“不要說!我不想聽!”
東方昊轉身離去,走向窗邊。
冷若然輕嘆一聲,起身下床,看到東方昊背手立于窗前,外面雨依舊下着,雷聲已經沒有了,時而還有一道道閃電的影子。
“若然。”
她似乎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卻見他身形未動,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此刻東方昊的背影俊挺而落寞,夜也深了。
突然,他轉過身來,看見她一頃湖水的眼睛,心猛地一顫,稍微移了移目光,瞳孔漸漸收縮,繞過她快步往內室走去,她大惑不解。
片刻之後,東方昊出來了,手中拿着一件外衫。
她微微一笑,任他把外衫披在自己身上。
“我永遠不會放棄你的,若然。”東方昊盯着她的眼睛,無比堅決而又鄭重地說。
“我若為帝,你必為我的皇後。你若先于我死去,我為你陪葬;我若先于你死去,你一定要與我共赴黃泉。記住,你我生-同-衾,死-同-穴!”
最後六個字擲地有聲,一個字一個字地重重地烙在她的心上。
東方昊認真的眼眸充滿深情的凝視她片刻,轉身離去。
“東方昊!”她慌張地追了出去。
可是東方昊突然間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茫茫雨幕中,沒有他的身影。
冷若然回到屋內,環視四周,到處一片寂靜,仿佛并沒有誰來過。
她搖搖頭,想必是自己太過于思念東方昊,才出現幻覺了。
剛想回去卻看見紫藤花地毯上靜靜地躺着剛才東方昊披在她身上的外衫。
這....?難道那是真的?
“若然,若然.....”一道道呼喚聲傳來。
章節目錄 原來是夢(3)
“若然,若然......”一道道呼喚聲傳來。
是誰在叫她?是誰?
是他回來了嗎?東方昊回來了嗎?
“東方昊!”冷若然驚喜地轉身叫着。
卻看到扶安太子站在她面前,一臉的悲傷。
他不是東方昊!
頓時她的笑臉沉了下來。
見扶安太子落寞的凝視着她,冷若然正不知所措,忽然感覺身上涼飕飕的,她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發現坐在床邊的扶安太子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冷若然皺了皺眉,她在床上!
這麽說,剛才是夢?!
她愣了愣,無邊的失意在心中蔓延開來。
“這麽大人了,睡覺還掀被子!”扶安太子冷笑道。
冷若然看了看地上的櫻花絲被,不自在地捋過耳發,扶安太子彎腰撿起絲被,蓋在她身上。
她又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看着屋裏如此亮堂堂的,讓冷若然此刻分不清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
“你要去哪兒?”他不解的問。
“我去看看天亮了沒有。”
“站住!”
扶安太子拿了件外衫匆匆走來,語氣關心的道:“雖然是夏季,但夜間還是很涼,此時是三更時分。”
說着,他便将外衫披在她身上。
冷若然愣了愣,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他,甚至可以數清他濃密的睫毛。
她不習慣他這般接近,自覺地想後退一步,卻被他及時扣住了肩。
扶安太子的眸色變深了幾分,看着她,一言不發。
冷若然只覺他的眼神太過熾熱,心下不安,便輕咳了兩聲。
他頓時清醒過來,松了口氣,語氣變得溫柔了起來:“天還沒亮,我抱你去睡覺。”
冷若然驚恐地看着他,皇甫煜也自覺話裏有歧義,但還是直接攔腰将她抱起。
冷若然被他這舉動吓了一跳,驚呼一聲,下意識摟住他的脖頸,可下一刻,她便意識到不妥了,馬上又放開了來。
可這人好像存心似的,就抱着她,看着她,不說話。
“扶安太子,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冷若然小聲的說着。
“不要像別人一樣叫我‘扶安太子’,叫我阿煜。”
看着她格外美麗的眼睛,嬌羞而通紅的臉頰,皇甫煜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來了。
冷若然下意識的搖頭,“那怎麽行......”
“怎麽不行?東......”皇甫煜的手一緊,将她放在床上,再蓋上櫻花絲被,然後坐在床沿。
“我不求別的,只希望你不要疏遠我、防備我,不要随時準備逃離我。”他輕輕地說,而他此刻的神情,和剛才在夢中一樣,一樣的...悲傷。
“其實我......”
“睡吧!”他笑了笑,又道:“我陪你。”
說完,他就向旁邊的睡榻走去。
冷若然睜大了眼睛,那個地方...是什麽時候多了一張睡榻的?
而且,他為何對自己如此上心呢?僅僅因為那一面?自己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嗎?
看他翻了身子,冷若然心下嘆息,閉上了眼睛。
章節目錄 情不自禁(1)
皇甫煜用膳完畢,侍女才換了茶敬上,忽然又想起一事來,便遣人去請冷若然。
林泰進來的時候正看見皇甫煜滿臉笑意的樣子,這讓林泰一陣錯愕。
在他的印象中,太子殿下幾乎沒有過這樣的舉動。
而後,門外姍姍款步而來了一個女子,待得她走近,正巧一線涼風吹得她鵝黃的衣袖輕輕拂動,體态輕盈,宛若步步生蓮。
那風一陣陣吹進來,風裏還有幽幽暗香浮動,此時,皇甫煜手裏掣着的一支玳瑁管的紫毫,不知不覺擱了下來。
冷若然走到案桌前,盈盈下拜,“殿下萬福金安。”
皇甫煜拉起她,笑道:“有樣東西是給你的。”
說着便向林泰一望,林泰馬上會意,忙去取了來。
待林泰拿來,冷若然看到一個極精巧的一只鎏金籠子,裏面鎖着一只雪白的兔子,血紅的一對小眼睛,滴溜溜地瞪着人瞧。
真可愛!
冷若然于是忍俊不禁拿手指輕輕扣那籠子。
皇甫煜看她左頰上梨渦淺淺,柔聲道:“讓我拿出來給你瞧。”
林泰見此情景,忙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
那只兔子掙紮了半晌,此時在皇甫煜手中瑟瑟發抖。
冷若然見它靈巧可愛,忍不住伸手撫它雪白的後背,“好有趣的小東西!”
皇甫煜見她巧笑嫣然的模樣,在燈下只覺水光潋滟,心曠神怡,笑靥直如桃蕊初露,芬芳宜遠。
冷若然見兔子被緞帶所縛,沒有一點自由,十分可憐,于是就輕輕解開,拿着緞帶上系着的小金珠逗它玩。
她明明很喜歡卻又不敢靠太近。
“為什麽不自己抱着?”皇甫煜問。
冷若然頭也不擡地說:“我怕它咬我啊。”
“嗯?”皇甫煜不解。
随即又想起“兔子急了要咬人”這句話來,不由得笑了起來。
不料手一松,兔子便一躍而下,直竄出去。
冷若然此時方回過神來,嗔怪一聲:“都怪你!瞧,跑了吧?”
皇甫煜第一次見她如此模樣,心覺稀奇,想好好的看個夠。
“愣着幹什麽?追呀!”冷若然見他還不動,氣得直跺腳。
皇甫煜忍住笑意,連忙去追,那兔子早就鑽到軟榻下面去了。
冷若然輕腳過來,想抓住它,它卻一溜,極是機靈,屢撲屢逸。
後來又跳到窗子上,雪紅的眼睛只是瞪着兩人。
冷若然心下焦燥,微傾了身子按上去。
不想皇甫煜也伸臂捉那兔子,一下子收勢不及,便覺天翻地覆,人已仰跌在軟榻上了,幸虧軟榻極厚,并未摔痛。
而皇甫煜的臉卻近在咫尺,呼吸可聞,氣息間盡是他身上淡淡的茶香。
“...其實兔子喜歡胡蘿蔔.......”冷若然臉頰已經染上陣陣紅暈,但眼眸還是目不轉睛的盯着他說,以話題來避免此刻的尴尬。
皇甫煜對她微微一笑,輕聲說:“嗯,我已經準備了一些。”
“在哪裏?”看着他眼中的興奮,冷若然心下慌亂,只本能地将臉一偏。
章節目錄 情不自禁(2)
“在哪裏?”看着他眼中的興奮,冷若然心下慌亂,只本能地将臉一偏。
冷若然雪白色衣領下頸項白膩若凝脂若隐若現,皇甫煜看着一直眼熱。
她嬌嫩欲滴的紅唇就在眼前,皇甫煜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只覺得她的身子在瑟瑟發抖,如風中的花蕊,讓人憐愛無限。
冷若然頓時懵了,眼睛睜的大大的,不知所措。
皇甫煜見她沒有拒絕,欣喜和期待交加。
于是更加溫柔地親吻着她的臉頰、瓊鼻、額頭,複又吻上她的脖頸,只覺觸及之處盡是柔滑細膩,漸漸移至她的耳朵,輕咬着她的耳垂。
不知不覺,皇甫煜的手輕輕拉下她腰帶間的絲帶,想要抽出,卻被她按住手。
皇甫煜一怔,擡眼看她,她的眼睛微微閉着,墨黑的睫毛幽長幽長的在微微顫抖着......
花開之日,就是我的歸期,等那時,我帶你去郊外騎馬......
誰在說話?!
冷若然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皇甫煜近在咫尺的臉。
此時,二人的姿勢實在暧昧,冷若然有些羞窘,又有些氣惱,忙使勁推開他,起身退到幾步開外。
冷若然攏了攏衣襟,漸漸穩定心緒,擡起頭來,神情平淡。
“天色晚了,若然不打擾您了。”說罷快步的走出門去。
皇甫煜面色一沉,心裏萬萬不是滋味。
回視有些淩亂的軟榻,他坐下來,拿起她方才留下來的珠花,上面鑲嵌的珍珠在燈光下閃着瑩潤柔和的光芒。
心中各種複雜的情愫在滋生。
四下寂靜無聲,忽聽一聲脆響,皇甫煜以為離去的若然歸返,即驚喜的擡頭望去,卻是見那只兔子,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
失落頓時滿心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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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宮中例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