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陀太威尼斯海岸

第27章 白雪公主的夢境

【八十五】

亂步盡可能地把自己所有的零食儲備分給孩子們，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為什麽太宰被病毒感染，表現出明顯的高熱和咳嗽之後，愛倫坡、菲茨傑拉德和绫辻行人還都安然無恙，絲毫沒有被傳染的跡象，而自己患病卻連累了偵探社。

這種病毒多年前就曾在橫濱出現過，造成鏡花父母死亡，那時候的病毒是氣态形式，無聲無息地擴散，此刻卻是有毒霧氣。

這兩者之間的差異，間接說明這種病毒在不斷的變異和進化，搞清楚它的最終存在目的，才是突破澀澤龍彥陰謀詭計的核心。

但是亂步控制不住的去想，這種針對日耳曼血統的病毒，究竟是在哪些人身上做了實驗，才得到這種可以讓記憶力和觀察力大幅度提升的病毒。

人類歷史上曾經有過詩人追捧肺結核的現象，這段人們争相感染結核病，從而獲得寫作靈感的奇聞異事知之者甚少。那個年代大量富有靈氣的詩篇問世，可随之到來的是不可逆轉的死亡。

亂步隐約記得，那本書是與謝野醫生比較喜歡看的疾病文明史，但是卻提供給了亂步靈感，這種新型病毒通過日耳曼血統的人傳染，也許目的是為了人類的智力提升，也為了篩選掉不能承受腦容量增加的人群。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亂步緊張的思考，十四年前那個被黑袍男子帶走的金發孩子，是不是在威尼斯組織承受過常人難以想象的折磨。

門窗緊閉的同時，亂步想到遠古時代曾有一種尼安德特人，腦容量極大但是需要的食物很多，好在亂步曾經把每個茶水間都備好了零食和壓縮點心。

他們除了等待，孩子們還需要最好的醫療設備，亂步一拳錘在牆壁上。現在，白鯨實驗室科學家們一定需要一個實驗體去驗證猜想，可是同樣日耳曼血統的行人已死，安德烈紀德已經返回Mimic，只剩下了自己。

按照最壞的結果去猜測，澀澤龍彥讓病毒擴散到整個橫濱的所有貧民窟，威尼斯組織的計劃成功，那麽公職機關特務課自然也會節省下來許多財政支出。

但是如果就這麽簡單，對于橫濱政府機關而言，亂步能否作為無症狀感染者去傳播病毒還是個未知數，加上亂步的性格非常喜歡躲在屋子裏一個人吃零食看電視，如果亂步幹脆不出門，“傷寒瑪麗”的投放純屬白費心機。

除非，澀澤龍彥完全有把握，讓整個武裝偵探社有不得不離開大本營的理由。

能讓亂步不得不外出的命令，除社長之外再無他人可以發出，愛倫坡有菲茨傑拉德的暗中保護，亂步十分放心。可武裝偵探社不同，在港口黑手黨覆滅之後，偵探社一直沖在平衡勢力的最前端，社長本人是絕對不會有危險，他一向是戰無不勝的銀狼劍客。

局勢發展至此，公職機關特務課黑白通吃，保護橫濱也清除異己，連尾崎紅葉的戀人和西點軍校的天才都不能在其中保住性命，盡管辻村深月的母親和整個偵探社為敵，但是也不至于請的動社長出面。

绫辻行人已經被滅口，再将坂口安吾扣留對特務課來說沒有太大意義，但他們還是選擇這麽做，看起來像是迫不得已，必須維持特務課穩定的狀态。

亂步深吸一口氣，他身上擁有傳染病毒的能力，絕不能再連累任何同伴，轉移特務課的視線才是他能做的最後一點事。

白鯨實驗室的醫療條件屬于世界頂尖，再結合與謝野醫生的天才醫術，中島敦快速再生愈合的基因，足以喚醒一個強有力的武器。

“酷炫的帽子君，我要叫醒你了。”

亂步把零食堆在孩子們身邊，現在有一個人能幫助他帶回那個液氮罐子。

京極夏彥。

【八十六】

太宰靠在椅子上，随着肝髒和腎髒不斷再生，他的身體機能在一點點恢複，而肺部的嚴重感染讓他難以呼吸，吸進去的氣體冰涼刺骨，每一次呼吸都讓太宰痛到想要放棄。

咳嗽的時候從胸腔到肩膀的彌漫性疼痛更是難以忍受，費佳冰涼的手輕輕撫摸着太宰的側臉，擔心地問道：“很疼麽，要不要來點安眠藥？”

太宰見過費佳的這個表情，從幼年的時候就見過，兩個人牽着手，誰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活下來，那個時候的小費佳就是這樣看着他，任憑手術刀劃過，冰冷的海風灌進肚子裏，他們十指相扣，費佳的眼裏一分溫柔兩分眷戀，三分不甘心的執念，剩下四分都是占有。

注射液緩緩注入費佳的靜脈，越是想要留住的記憶越是再也想不起來，後來費佳徹徹底底忘了太宰，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費佳不願意失去太宰，人間兜兜轉轉再次相見，他怎麽會放手？

太宰勉強的伸出手，他怎麽會不懂，費佳的情感因為失去了自己而無處寄托，只能虛無缥缈的愛着世界，愛着世人的幸福和安康，現在太宰回到他的身邊，生死又有什麽不同？

費佳根本不畏懼和所愛之人生離死別，他只怕那份孤苦無依的孤獨，不知道自己愛着誰，揣着一份刻骨銘心的感情不知所措，在西伯利亞習慣了寒冷刺骨之後，那個人卻帶着春天回來了。

可是費佳的孤獨已經成為了生活方式，他的渴望再也做不到為了太宰去颠覆世界，幼年的勇氣隔着千山萬水的苦難，費佳還是像一個孩子那樣的喜歡着太宰。

“橫濱有好多好多的死屋之鼠，”費佳戳着太宰的鼻尖，“每個都像我送你的娃娃那樣可愛，要不要也做我的小老鼠？”

太宰勉強的扯出來一個微笑，做出來奶貓撲人的樣子，“喵嗚！”

費佳歪着頭去看太宰，因為高燒而睜不開眼睛的樣子和幼年并無分別，那個時候的太宰也是消失的一幹二淨，現在費佳不會讓這種錯誤第二次發生。

“好好睡一覺吧，”費佳從兜裏掏出來一個針管，“留在我身邊，天人五衰養個小貓也不錯，睡着了就不疼了，走到哪我們都不會分開的。”

是強效的麻醉劑，太宰搖着頭，他沒辦法推開費佳，但是在這種時候，太宰反而清醒的意識到費佳對自己的感情，這是可利用的關鍵，太宰可以沉睡，但是橫濱不能就此沉淪下去。

“你說話不算數，”太宰挑回憶裏能說的部分刻意引導，“我不要那個人把你帶走。”

當年的器官移植事件，把費佳帶來的人和把他帶走培養的人肯定是同一個，太宰有意引導費佳去追查威尼斯組織，或許還有希望。

但是費佳根本沒在意，反而把針管插進太宰的皮膚裏。

太宰突然意識到，費佳根本就沒在意過他們兩個人的命運，對于費佳來說，太宰就是費佳的一部分，那個近乎于神明的少年早就做出了選擇，又怎麽會為了太宰犧牲掉組織，陣營和理想？

“你都不問我是不是真心的喜歡你！”太宰做出生氣的樣子推開費佳的胳膊。

死屋之鼠首領反而一臉茫然道：“我為什麽要問？”

太宰的心裏一陣酸楚，這個用他一個腎髒和大部分肝髒作為代價救回來的人，其實根本沒有自我的情感需求，而太宰也一樣，因為本能的渴求和命運束縛，從未好好的注視過費奧多爾。

“好，好，”太宰坐在椅子上深深地看着費佳，“你真心的喜歡我麽？”

費佳眨眨眼睛，認真道：“這可把我問住了。”

回答費佳的是太宰用盡全力的一個血腥味親吻。

別問了，太宰不需要知道。

他即将沉睡之前，想要親吻和擁抱眼前這個人，這就是太宰的真心。

至少親吻的一刻，太宰除了費佳什麽都沒想，随後視線陷入一片黑暗。

“打扮得真漂亮啊。”澀澤龍彥看着費奧多爾把太宰的臉擦幹淨，直接扔進一個房間的培養液中。

沉睡的人在眼前浮動，費奧多爾情不自禁的撫上自己的唇瓣，他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只要你還在活着，我居然就能忍受這一切苦難，” 費奧多爾抱住肩膀，“別再離開我了……”

“願你做個好夢。”

兩個小時後，與謝野醫生驚喜的看着液氮罐子裏睡了許久的橘發少年，緩緩睜開天空色的眼睛。

破損的組織器官縫合起來，在中島敦的血液作用下快速再生，科研人員正在努力為他貼合皮膚和構建免疫能力，所有的條件都符合，中原中也的蘇醒就像是破曉的曙光。

“謝謝醫生，”中也含笑致謝，“森先生還在麽？太宰自殺成功了沒有？”

“森先生兩年前就犧牲了，太宰的身體不大好……”與謝野醫生摸着中也的頭發，“等太宰回來你們敘敘舊吧。”

“那家夥一直是那個樣子，”中也嘆了口氣，“他去醫院什麽時候能回來？”

與謝野醫生哽住了，對于中原中也來說，太宰是他唯一一個認識的同伴，兩年已經過去，森先生的犧牲不可逆轉，可太宰還有抓住的希望。

“太宰他病得很重，多等等吧。”

希望這兩年的報紙，足夠拖延時間。與謝野醫生祈禱着，太宰一定要活着，活着回來。

【八十七】

鏡花跪坐在淺蔥色頭發的中年女子面前，角落裏和中年女人相貌別無二致的年輕女性正在枷鎖中死命掙紮。

這個女人，正是公職機關特務課無人能追查到的幕後局長，對外宣稱已經死亡的超一流特工，辻村女士。

正是她一手策劃了公職機關特務課和組合組織的合作，也是她下令限制坂口安吾的人身自由，處理掉尾崎紅葉的愛人，放走京極夏彥，任他奪走绫辻行人的生命。

“你是泉的女兒，”女人的眼神裏充滿溫柔和悲憫，“泉家的大小姐終于也長大了，你和你的母親一樣美麗。”

“辻村局長，”鏡花的眼神堅定而冷漠，“我的父母都是您最愛的學生，您為什麽又眼睜睜看着他們送死？”

“為了橫濱，也為了我的孩子，”女人的周身發出無比冰冷的氣息，“若不是我放走了當初還是個底層人員的坂口安吾，沒有他救你，鏡花小姐，你不可能好端端的坐在這裏和我說話。”

“現在你的女兒，你學生的女兒都能好端端的坐着，”鏡花淡淡道，“可多少人家的女兒再也回不來了。”

辻村局長沒有接話，她自從十幾年前死裏逃生之後，一直在暗中操控公職機關特務課，對她來說，眼前這兩個小丫頭什麽都不懂，橫濱這樣的城市想要繼續下去，總要犧牲一些東西。

如果一個人，一個城市的發展只盯着最差的那一部分，那個人最後只會在自我懷疑中沉淪一事無成，那個城市只能把金錢填進貧民窟的無底洞裏，所有人都游手好閑依靠最低保障生活，最後變成沒有發展動力的落後小鎮。

為了壽町，整個橫濱已經付出了太多的人力物力，為了更好的治安犧牲掉一個扶不起來的貧民窟并不可惜。

當然，為了孩子們，犧牲一些無法挽回的生命也一樣。

“是你下令殺死了绫辻偵探！”深月掙脫開手上的枷鎖，“母親，你假死十四年，我都沒見過你，行人偵探做錯了什麽，你竟然殺他！”

辻村局長閉上眼睛，“绫辻行人十四年前就該死了，是我救了他，他這條命屬于我，現在我想收回去，他已經多活了十四年，還有什麽不知足？”

鏡花的嘴角突然蕩漾出一個甜蜜的微笑道：“辻村局長難道就沒想過，您為什麽會有今天，為什麽會在假死以後依然可以在特務課擁有一人之下的權力？”

太宰先生在一個月前，曾對偵探社的所有成員認真講述過，果戈裏的死魂靈組織，能做到掌握所有死亡公職人員的信息，并替換成自己人，這個死魂靈組織追查下去的時候可以化整為零，蒼之王也好，佐佐城信子也好，都隸屬于這個神秘組織。

果戈裏的潛伏卧底能力可以說是出神入化，憑借這一高水準特工訓練能力和近乎于占蔔的直覺，果戈裏的勢力在全世界所有黑手黨組織中都有分布。

這個容貌俊秀光彩照人的銀發青年，從來都是一身燕尾服和禮帽出現在所有的正式場合，他不需要謙虛內斂，無可替代的實力讓他成為所有黑手黨組織争奪的對象。

龐大的死魂靈組織徹底的考驗着每個黑手黨勢力的管理能力，據說果戈裏曾兩次背叛天人五衰，依舊沒有被處理掉，只可惜地位大不如前。

原因是，埋伏在死屋之鼠的死魂靈成員，被費奧多爾全部拔除并處理幹淨，此後果戈裏被迫從第二把交椅讓位。

可惜費奧多爾的手下，絕不可能做到死魂靈級別的完美潛伏，所以果戈裏依舊是無可替代。

而太宰先生表示，最完美的潛伏，就是那個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直被死魂靈操控着，冒名頂替死者生活的期間，只給予适當的刺激，比如，讓周圍的人強化，死者的思想和行為方式，再适當獎勵，也許就能做到。

在辻村局長驚訝的目光中，泉鏡花起身行了個禮，施施然道：“死魂靈組織成員，特務課的辻村局長，您被捕了。”

她符合所有的條件，而且在暗中操控公職機關特務課的期間，幾乎是完全複制着十年前病毒襲擊壽町地區的事件。

而且太宰先生提到過，天人五衰的果戈裏，在太宰通過了天人五衰參謀官的入職測試之後，一直在莫斯科忙碌，躲躲藏藏不愛露面，西格瑪在橫濱和莫斯科兩頭兼顧。

時間線完全對得上，果戈裏那段時間的忙碌，極有可能是在額外進行工作。

比如，啓用死魂靈組織中，根本不會有人懷疑的公職機關特務課高層。

【八十八】

特務課被死魂靈組織操控，關鍵性的證據，是太宰先生轉述坂口安吾，在組合之戰開始前的一句話——太宰，感到為難就來我的身邊。

坂口安吾不會對太宰說謊，他敢肯定自己能保護太宰，一定是出于最高層賦予他的特殊權力。坂口安吾在港口黑手黨覆滅後，也許實際上是作為特務課繼承人被暗中培養。

組合之戰特務課的異常，只能認為是辻村局長地位之上的最高層沒有下達命令，才導致死魂靈組織成為幕後黑手。

沒有實權的坂口安吾将計就計，他作為繼承人卻失去人身自由甚至有生命危險，讓特務課的違和徹底暴露。

而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死魂靈首領的果戈裏竟然完全沒有戳穿太宰作為特工埋伏在天人五衰的驚人秘密。

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果戈裏根本就不知道太宰先生其實隸屬于武裝偵探社，也不知道太宰曾經是港口黑手黨的參謀官。

太宰先生從2011年進入港口黑手黨，第二年所有的檔案資料就完全消失，包括泉鏡花在內，都不知道那個總是被森鷗外用黑色大衣包在懷裏，身體極差的小參謀官相貌究竟長什麽樣子。

那麽幾乎可以肯定，死魂靈的這位卧底能夠得到信息的途徑不多，又擁有絕對的權利地位。

利用太宰先生提示的所有信息整合而得出結論，初出茅廬的新人特工泉鏡花非常需要這樣适當的勝利增長信心，太宰先生對芥川龍之介的唯一學生泉鏡花關懷備至。

如果真正的辻村局長還在，鏡花毫無勝算，但是這個辻村局長只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特工，掙脫了枷鎖的深月姐也沒有了心理壓力，還帶着一份還好绫辻行人不是被母親殺死的欣喜，揮出的拳頭毫不手軟。

“小丫頭，你們小瞧了我，”辻村局長微笑了一下，“我就是真正的辻村局長，同時也是死魂靈組織的成員，你們跑不掉的。”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鏡花的臉。

“砰——”

深月的領子被從背部提起來，整個人扔到地面上。

“特務課的小丫頭，”橙色長發黑色帽子的年輕人微笑道，“教授眼鏡在上頭接應你，快跑吧。”

泉鏡花的一側發飾被□□擊落，天才少女在一瞬間躲開了子彈的攻擊，在側臉留下了一點擦傷。

鏡花的側臉不斷流血，但是她無法把眼睛從那個黑衣少年身上移開，那個意氣風發說要守護橫濱的少年回來了。

眉目含情的少年風華依舊，沉睡兩年的時光沒有留下絲毫的憔悴落寞，那雙眼裏像是沉溺了幾千年的星空，依舊是癡男怨女為之瘋狂的絕色。有中原中也在的地方，泉鏡花就再也不會畏懼，他的身影等同于太宰先生，等同于港口黑手黨的屹立不倒的信仰和驕傲。

“心甘情願的加入死魂靈組織，聽命于果戈裏，長期下來對橫濱毫無利處，還毀掉了深月姐姐一生的幸福，讓特務課的坂口安吾孤立無援，你說這是為了橫濱和深月姐，我一句都不信。”鏡花堅定道。

“說吧，”中原中也宛如死神的微笑，“說出你的目的，說出澀澤龍彥的具體位置，再交代出死魂靈組織的大本營，特務課的所有警戒在我這裏都只是個笑話，你不會想知道我是如何蘇醒，又是如何進入這裏的。”

中也不肯相信他的搭檔就這麽輕易被弄丢了，澀澤龍彥也好，果戈裏也好，從橫濱到莫斯科再到威尼斯，只要太宰還活着，中也就一定要帶回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熟悉他的人。

辻村局長輕輕動了動嘴唇道：“壽町地區的人們都是實驗體，他們一定不能活在世上……”

實驗體三個字深深刺痛了中也，一張攝人心魄的美好容顏變得冷漠而猙獰，中也從不會吝啬槍支彈藥，他朗聲道：“馬上告訴我，澀澤龍彥的組織在哪，不然把你帶到上面去，有的是方法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辻村局長冷漠地笑道：“壽町很快就要消失，你別想通過我阻止這個偉大的計劃。”

中也點燃了一支香煙。

剛剛複蘇的英雄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就把辻村局長捆了個結實，中也難得的沉默甚至也吓到了鏡花，後知後覺的泉鏡花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中也雖然是少年人的外表，卻已經二十歲。

和他想要見到的人隔着兩年的生死，鏡花知道太宰先生一個人的歲月是怎麽熬過來的，那份背對着偵探社同伴的孤獨無人排解。

現在的中原中也一樣孤獨。

地下室的出口位置，坂口安吾伸出手道：“泉鏡花，上來，我送你回偵探社。”

“教授眼鏡，這個老女人我就帶走了，”中也的眼裏有一種決絕的熾熱，“我要問出太宰到底在哪，把他帶回來。”

安吾點了點頭，輕聲道：“這次如果可以的話，就和他安定下來吧。”

中也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麽話。

突然，辻村局長掏出匕首，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捅向鏡花的脖子！

“砰——”

在辻村深月的尖叫聲中，遠處的子彈在辻村局長的腦袋上穿過，大片的血液和組織液在中也的肩膀上暈開。

“我是福澤谕吉喊來接應你們的，”一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跑過來，“小姑娘沒吓着吧？長得和你爺爺一模一樣……”

“福地櫻癡局長！”坂口安吾出聲喊到，“多虧了您……”

“謝謝福地爺爺，這次鏡花還有事，下次再來拜訪，坂口先生深月姐姐，你們送我們出去吧，”鏡花輕輕對福地櫻癡行了一禮，“中島敦，我們走。”

中也直覺不對，輕輕答應一聲，裝作鏡花手下的樣子快步離開。

一行四人走出特務課大樓的時候松了口氣，深月正要回去，卻被扯住了袖子。

“深月姐姐，你想死麽？”鏡花的眼神無比鋒利。

福地櫻癡可能的确是福澤谕吉先生的夥伴不假，但是亂步曾經告訴過她，這次的保密行動不要相信任何人，知曉這次行動的除了亂步和中島敦，露西，再沒有第四個人，而突然冒出來一位接應，一定有問題。

中原中也的接應方式是被得救的坂口安吾帶出來，第一順位拯救辻村深月，可是福地櫻癡的順序是錯誤的。即使是速度最快的芥川龍之介從拔槍到命中也需要1.5秒，福地櫻癡那樣的出槍速度，明顯是提前就是早有準備。

準備将辻村局長滅口。

坂口安吾回望了一眼熟悉的特務課大樓，第二把交椅的辻村局長屬于死魂靈組織，那麽福地櫻癡的身份真的會那麽簡單麽？

也許世上只有一個人能看清特務課的組成。

那個人正在培養液中沉睡，一身白衣，像是等待被吻醒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