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手
表哥推了梁奎一下,發呆的梁奎醒悟過來,表哥指着主任辦公室道:“他們還在裏面吵,你是去我那裏休息還是回去上課?”
梁奎聞言沉默,說實話非常不想留在這裏,但跑到表哥那裏不是辦法,遲早還要回來。
梁奎猶豫不決,主任跑到門口朝他招手:“梁奎你回來,別急着走,事情還沒說清楚。”
梁奎頓時來氣,“還說個毛!”
表哥一扯梁奎,搶着大聲回應:“主任,還有什麽沒說清楚?犯錯打人的是陳绾绾,照說與我表弟根本沒關系。那位陳夫人打我表弟,她是長輩,我表弟不跟她計較已是極限,這件事情沒什麽可說。”
主任望着這位年輕表哥皺眉,大學生而已,還沒出社會,說實話他沒資格代替梁奎的家長,主任覺得不妥,陳绾绾的母親也是滿肚子氣,見了梁奎就覺得自己女兒被欺負了,被誘騙,被帶壞了,不然好好的乖巧女兒,為什麽會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簡直不可置信。
梁奎的父母沒來已經被人看輕,最起碼他是小孩一個沒人撐腰,有氣不找他出找誰出。
梁奎又不是好說話的,一眼看去吊兒郎當不像好學生,陳夫人對他全無好感,一群人見面後,陳夫人與其說是來給李夢佳父母道歉的,不如說是來找梁奎算賬的。
女兒為什麽打李夢佳?因為吃醋!為什麽吃醋,因為梁奎!
早戀了,一向學習好,性格乖巧的女兒竟然瞞着她早戀了。她這麽多年的教育都是白費口舌。
從梁奎進門開始就用審視的眼光看着梁奎,越看越是不爽,繃着臉問了一句:“你就是梁奎?”
梁奎哪兒看不出陳夫人的臉色,當下也不高興,不鹹不淡道:“沒錯。”
那不屑的神情,那散漫的态度,怎麽叫人不生氣,陳夫人氣得咬牙切齒:“以後不準纏着我女兒!看看你把她帶成什麽樣子,她以前根本不是這樣。”說完生氣的沖着陳绾绾吼:“再讓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我打死你,死丫頭不聽話,你怎麽這麽笨,讀書讀哪裏去了,談戀愛!這麽小談什麽戀愛,你是女孩子,談戀愛吃虧的都是你,你到底懂不懂?你要是個兒子,媽才懶得操心,愛幹嘛幹嘛都可以,可你是個女孩,你要懂得自愛,你說說你們戀愛能圖個什麽?戀愛讓你成績進步?還是讓你衣食無憂了?晚幾年戀愛會死啊!”
“我說了多少遍要你不準早戀,你哪怕成績不好都沒關系,就早戀不行,你怎麽就不明白我的苦心?”陳夫人吼得痛心疾首,她見多了現在新一代的學生們,大街上摟摟抱抱親親我我,早戀,懷孕,堕胎,太多太多了,可這些人裏損失最大的就是女孩子,懵懂無知的女孩,一失足成千古恨,真以為自己的名聲不值錢?真以為現在開放了,什麽樣的人都可以被接受?年少時丢失的東西不當數,等長大了再去後悔就來不及了。
陳绾绾從沒被母親這麽罵過,頓時吓得眼淚啪啪直掉。她想過父親會狠狠責罵她,但沒想到會是一直寵愛她的母親更加生氣。父親不高興,只是沉默,然後就去找校長了。沒想到母親會大發雷霆,她甚至以為,自己母親會體諒她,然後接受她和梁奎早戀的事實。
“你還給我哭,以後不準和他在一起你聽清沒有?”陳夫人瞪着陳绾绾。
陳绾绾嗚咽個不停,淚眼汪汪的望着梁奎,如果說人活着難免遭遇風雨挫折,那麽她長這麽大,今天的事就是第一場風暴。心裏矛盾,慌亂,根本無所适從,不知道該怎麽辦,不敢忤逆母親,又不願意舍棄喜歡的人。
梁奎被陳夫人一番話說的怒火燃燒,怎麽聽怎麽都是說他欺負人,這會陳绾绾都被罵哭了,當即忍無可忍:“阿姨你別這麽大吼大罵好不好?冷靜點說咋樣?我都插不上話來,你愛護陳绾绾當然是對的,但你別把我說的像個貪圖人便宜地小流氓,我跟陳绾绾戀愛圖個啥?我圖啥啊?我圖錢幹什麽?我沒圖啥!我又沒怎麽着,不就拉拉手親親嘴嘛?”
梁奎真覺得陳夫人小題大做不可理喻,他又不是弄大了陳绾绾的肚子,何必這麽歇斯底裏。他以前就沒見過這樣保守古板的父母,根本無法明白陳夫人的心情。亦如陳夫人也無法明白這年紀的孩子嘴裏的拉拉手親親嘴不算個啥,那份輕慢的不以為意。
梁奎覺得自己被陳夫人侮辱了,陳夫人覺得自己女兒和自己都被這個男孩的言語和态度侮辱了。
無法理解!無法溝通!
怒發沖冠的陳夫人控制不了身體的沖動,揚起手便甩了梁奎一耳光。
所有人都愣住了,還是主任最先反應過來,忙勸道:“陳女士別激動別激動,梁奎還是小孩子,有話好好說。梁奎你……”
主任話沒說完,梁奎雙眸圓瞪,氣得身體顫抖,恨不得瞪死陳夫人,那眼神真是可怕,好多人都以為他要還手了,但梁奎忽然身體一松,轉身走了出去。
“媽!你別這樣好不好?我又沒有做犯法的事,我只是早戀而已……我沒有不自愛也沒有亂來,我還是在很努力的學習,梁奎也不是流氓,他成績比我好,根本沒有欺負過我,你幹嘛打人啊!”陳绾绾氣急敗壞邊哭邊跟自己老媽對抗,她剛才真怕梁奎會氣得還手,而梁奎,有理由生氣的。
這母女兩鬧出一場好戲,本來是來找理的李夢佳一家倒成了看客,站在旁邊插不上來,幹脆就當做看戲的。
戲看到這裏,李夢佳的媽媽咯咯譏笑:“是啊,早戀算個啥,又不是鬧大了肚子。”
這話咻的點燃了陳夫人所有怒火,劈頭蓋臉怒斥陳绾绾:“我說不準就不準,別讓我說第二遍!教導主任你得說個話,不是說了叫梁奎的家長來嗎?現在怎麽回事,他一個表哥半大個孩子能頂誰!梁奎的父母總要露個面,我倒是要看看他父母怎麽說,自己兒子不好好管教,專禍害別人家女兒!”
主任無奈,陳先生找校長談話半天沒出來,這事兒與他沒多大關系了,這些人愛咋咋的,主任揚手将梁奎和表哥重新喊回來。
梁奎的半邊臉還是紅的,他進來二話不說撥通電話,同時對屋裏人說:“我表哥不夠格,也行。讓你們跟我媽說,我媽說不清楚就找我爸,我爺爺奶奶都可以跟你們說,就電話裏說清,陳女士你說咋辦就咋辦,要我賠錢還是要我賠人你說了算,要分手費都沒問題,你要告我也随便。我跟你無話可說,不想奉陪!”
手機很快就通了,梁奎特意按了揚聲器,屋裏人都可以聽到,梁奎大聲道:“媽,能來看我嗎?”
“臭小子幹啥!聲音這麽大你想吓死娘啊!怎麽着你還開竅了?知道想媽了?可是不行,現在非典厲害,媽連門都不敢出,哪能去外地,你爸前陣子還被隔離了半個月。你五一千萬別回來記得不?”
梁奎笑了笑,繼續說:“媽,我們教導主任有話跟你說。”
“啥?你不會犯事了吧?”
“早戀,被批鬥了。”
“哎喲死兒子你不會弄大誰家閨女的肚子吧?老娘抽死你!”梁媽媽大嗓門連連驚叫,一屋子人頭皮發麻。
“沒有,媽你跟老師說!我煩!”梁奎将手機遞給教導主任,對陳夫人道:“你們慢慢說,我去上課。”
梁奎送走表哥,随後還真的回去上課了。
全班看着梁奎安然無恙的回來都很吃驚,除了蘇岩,沒人知道梁奎被甩了一耳光,梁奎的面子算是保住了。
梁奎乖乖坐着,認真聽講,看起來若無其事。
“她為什麽打你?”
冷冷清清的聲音驟然傳到耳朵,梁奎一愣,僵硬的側頭,看着蘇岩面無表情的臉,兩人沉默半天,梁奎先認輸,隐含怒氣低沉道:“小題大做。”
蘇岩看向黑板,沒有接話。小題大做的意思在這裏太廣泛了,誰小題大做?
“她媽妄想得厲害,總以為我怎麽着了陳绾绾。嘁,陳绾绾才沒這麽開放……我又不會做強奸犯。”梁奎悶悶說,他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對美女當然有非分之想,但人家不願意,他怎麽可能去勉強。到現在為止,還真沒碰過陳绾绾,雖然偶爾覺得有需求,但并不會難以忍受到去誘騙或強迫陳绾绾。
梁奎說完不由反問:“你看見我被打了?”
蘇岩點頭。
梁奎臉色通紅,嘟囔:“你視力真好。”他不自在的扭了扭,面對蘇岩那張平靜的臉,他有種自己被徹底看穿的感覺。
“你的臉最好處理一下,不然會腫起來。”
“……”梁奎反射性捂住臉。
“這一巴掌可真用力。”蘇岩瞥了眼梁奎的臉,下結論道。
“……”梁奎垂頭,恨不得鑽進地縫。
“老馬沒為你說話嗎?”
梁奎眨眨眼,擡頭說:“校長把老馬和李夢佳的班主任叫走了,和陳绾绾的老爸在一起。”
蘇岩撐着腦袋漫不經心道:“結果怎麽樣?”
“什麽結果?”
“這件事。”
梁奎想了想,說道:“雷聲大雨點小,沒結果就是結果。”
梁奎說完又補充一句:“反正我和陳绾绾分手了,沒勁透了。”他揉着發疼的臉,聲音有些扭曲。
“就這樣分手,覺得難過嗎?”蘇岩赤裸裸盯着梁奎,直言不諱的詢問。
距離這麽近,那是怎樣一雙眼睛,梁奎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無法找到形容詞去描繪蘇岩的眼睛,這一瞬間他只想到自己的手機,手機裏有不少蘇岩的照片,在夜店的那個蘇岩,那雙眼睛。
蘇岩在教室裏多數戴着眼鏡,要看見他的眼睛,很難,很多女生,甚至根本無法與蘇岩對視,害怕,害羞,各種都有。
梁奎從沒刻意去注意蘇岩的眼睛,但現在,他看清這雙眼睛,覺得他還是不戴眼鏡比較好。
“她不是我第一個女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沒啥好難過。”梁奎乖乖回答。
蘇岩收回視線,看向黑板。
梁奎又補充道:“本來好聚好散多哈皮,扯上她媽膈應死了。”梁奎說完沒精打采往桌子一趴,下巴擱桌上,兩眼無神的望着黑板,喃喃道:“還是找校外的美女最好,沒有這些麻煩。不,還是你這樣好,兩耳不聞窗外事,世界一片純淨。”
蘇岩聞言笑了笑,再次戴上眼鏡,感嘆道:“你居然沒還手,我很意外。”
“還手?”梁奎一頓,“哦,你說我沒還手打她媽這個,哈哈,說實話當時真的差點抽過去了……不過我忍住了。不是我不生氣,我懶得打女人,何況是老女人。我爸說打誰都有理,打女人準沒理。”
蘇岩沒搭腔,梁奎打開話匣子說上瘾,完全看不出來他幾分鐘前那副憤怒、壓抑、委屈、無奈的模樣。
梁奎真的開朗,天氣說晴就晴。
“我媽和奶奶舍不得我在C市讀書,本來這學期想把我轉回去,要不是為了陳绾绾,我就真回去了。現在和她分了也好,指不定多久我就轉學了。不過這學期沒可能了,非典太恐怖,A市尤其厲害,不知道啥時候能好。”
“其實不管啥原因我都不想在A市讀書,打小在那裏長大,沒勁透了。和我一個院裏長大的朋友兄弟差不多都他媽去了軍校,我最煩的就是軍校。呵呵,其實我們裏頭就我成績最好,我不靠家裏關系也能考個一類大學,但他們不行,他們進軍校是個出路,我選擇最多。我爸也對我放心,才準我來南方讀高中,這裏還挺有意思的,雖然不如A市繁華,條件也沒那裏好,但感覺還不錯,小吃也好吃。最重要是山高皇帝遠,沒爹媽在跟前管着,自由!”
梁奎神采飛揚恨不得揚聲大笑,蘇岩嘆氣,性格這東西果然是天生的,一般人,學不來梁奎的粗神經。
梁奎樂颠颠搓手道:“我要想盡辦法混完三年,上大學他們就不會管我了,哈哈。”
梁奎壓抑着音量偷偷笑,蘇岩從側面看着梁奎無憂無慮的模樣,手中鋼筆淩厲的戳破了練習本,留下紮眼的窟窿。
三年,曾經的三年畢業後,是永別。
梁奎和陳绾绾的事果然如梁奎所說,沒有結果的結果,不了了之。
就像沒有發生過,一切回到從前。
只不過梁奎和陳绾绾依舊坐在這裏,卻再也不是戀愛朋友。
陳绾绾依舊喜歡梁奎,誰都看得出來。她總是不經意的望着梁奎,視線就像黏在梁奎身上,永遠扯不開。
但也看得出來她在克制,她沒有找梁奎說話,沒有吵鬧,算是默認了這種無奈的分手。
就如她母親所說,他們現在戀愛,能得到什麽?連父母的祝福都得不到,得到的,全是風花雪月虛無缥缈,沒有實際作用的感覺。
只有等幾年,不用太久,三年而已,只要上了大學,再也沒有人會反對。
他們可以正大光明手牽手走在街上,可以大膽的介紹彼此的朋友家人。
梁奎的家庭條件很好,連父親都說無可挑剔,以後他們長大了,誰也不會反對。
這年四月初,有位才華橫溢的明星去世了。
忙碌在學習裏的高中生并不會特意去關注太多的新聞,但蘇岩和梁奎是怎麽知道的,如上一世一樣。
那天已經是四月十號,連天氣都一樣,陰沉沉的,風微冷。
教室裏放學了,輪到蘇岩和梁奎以及後桌兩位同學做清潔。
其他人忙得要死,梁奎滿教室亂轉,随意從別人課桌裏扒拉出幾張舊報紙悠哉悠哉的看。
然後忽然聽到梁奎驚叫:“張國榮死了?”
有同學茫然道:“張國榮是誰?”
“演《東成西就》《霸王別姬》好多電影的張國榮,你丫連這都不知道。”梁奎很氣憤。
那同學無辜道:“哦,原來是他,這兩電影我還看過,報紙給我看看,咋忽然死了,是生病嗎?”
除了蘇岩,其他同學都圍在梁奎身邊看報紙。
蘇岩不得不承認,他第一次知道同性戀這個詞,就是因為這位明星。乍一聽到,異常茫然,甚至傻兮兮的問了一句:“同性戀是什麽?”
同性戀你不明白?男人和男人相愛你明白嗎?
……淺白易懂,當然明白。
可是,為什麽男人會和男人相愛?
那時候梁奎特拽的仰頭說:“你得問天,問我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