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埋骨處處盡劫灰
第四十九章:埋骨處處盡劫灰
——郭盛:明月皓皓,照不見歸路
這夜的火光沖天,燒盡了宇文夏前路的坎坷,再擡眸已經是鋪平的康莊大道。宇文夏始終不忍心讓郭盛斷掉所有後路,給了他們一個撤退的機會。
方若那裏也有了進展,“王爺,在下已研制出解藥,批量熬制後給将士們服下即可祛除蟲毒。”
“快快給将士服下。”宇文夏趕緊下令,又望着這沖天的火光,郭盛和聞夜都在前線圍堵,他給柳從秋留了一條後退的路。
只能希望蝶衣沒一氣之下把她給殺了,但以蝶衣的性子,這種可能性很小。就着這場大火,天上開始下雪,南方溫暖,加上火勢太大,雪花還未落下就化作了雨水,這火仍是燒了一夜。
誰也分不清滿地的屍體誰是誰,宇文夏一夜未眠,又是滿頭白發,看起來像個油盡燈枯的人似的。郭盛一回來就看到他這副德行,又生氣又心疼,不由冷聲道:“怎麽從不見你這副樣子?!”
宇文夏愕然,未及細思就頂了一句,“把她想成譚溪,你就懂了。”
郭盛本來還能哄哄他,聽他這麽一說更生氣了,“你什麽意思?我和陛下從小就是兄弟,是你自己胡想。”
“我和柳兒也從小就是對手,我當時不記得了,可你竟然瞞我,讓我親手把她送到這裏……”
宇文夏說道這語氣又是哽塞,“這讓我怎麽對顧師交代。”
郭盛從小到大還是頭次被他責怪,而且是為了情敵,心裏又生氣又委屈,沉默了半天最終點了點頭,聲音冰冷,“好,怪我。”
說罷轉身便走,為了這個人在外厮殺了一夜,一回來卻得到的是一通責備,他能不委屈嗎?
“小盛?”宇文夏這才意識到說錯話了,他本來就情商不高,只是長大後會思考別人的想法,但感情用事的時候也沒能想的周到。
這時想追回道歉,卻被遠遠甩在後面,宇文夏追了幾步沒追上,又停了步子擡手扶額重重地一嘆,歉疚無比。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現在反而怪他。不過是因為不願接受自己無能的事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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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又因為體虛無力地扶住身旁的營帳,自責道:“宇文夏啊,遷怒是最愚蠢的行為,你真沒用。”
郭盛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到這個小白臉一臉惶然惆悵地在那站着,心裏越發不是滋味。雖然也知道他傷心是必然的……相識這麽久的朋友死了,他如果不傷心還是人嗎?
但心裏就是不悅,他越是傷心就越是不高興。
宇文夏沒敢追上去一是追不上,二是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就算是哄好了還會再惹他生氣,還不如等自己緩過來再好好補償他。
這時佩生突然冒出來,恭聲道:“主子,屬下剛才找到了這個。”
宇文夏一看,又是大驚失色,他手裏的正是他過去不懂事時贈給柳從秋的一柄水摩骨玉折扇,扇面是上等綿料,扇骨是毛竹,晶瑩滋潤,扇骨為水磨,烏照光亮,風雅至極,柳從秋從來不舍離身。
宇文夏又問:“可找到屍體了?”
“這倒沒有,只找到了這個。”
宇文夏點了點頭,這才強打起精神,就想往聞夜那裏走打聽現在的情況,才要擡步就被摟入熟悉的懷裏。
宇文夏身子僵了一下,垂頭柔聲道:“對不起,明明是我的錯,卻遷怒于你。”
“是我不好,明知道你難過,就算遷怒又如何。”
郭盛真的和以前不同了,宇文夏更是愧疚,只垂頭認錯,“你別這麽說,你要是兇我一頓我還能好受些。”
郭盛反而笑了,“那我偏不兇你,偏要折磨你。”
宇文夏啞口無言,郭盛這才揪起他命令道:“吃飯,睡覺去!”
“可,可是我還……”宇文夏掙紮了一下,被郭盛壓了下去,宇文夏接着道,“還要去看看形勢。”
“你吃飯,我給你說來。”
宇文夏這才安分下來,被送進溫暖的營帳裏,他凍得發白的臉色才好看了點,郭盛給他硬塞了各種參粥還有湯水,宇文夏沒多久就暖和了起來。
郭盛這才緩緩對他說:“蝶衣大概跑了,也沒找到代華洛的屍體。”
宇文夏只是嘆氣,“照蝶衣的性格她怕是要吃苦頭了。”
郭盛不得不認同,雖然不喜歡柳從秋,但她對宇文夏的付出和深情也是能看到的。只不過柳從秋只是對宇文夏一人如此,對別人都太冷太傲了,視他人如同草芥……哦對了,對景關也是另眼相看。
他們也不明白為什麽,只能理解為大概是為了宇文夏才去拉攏景關的。
宇文夏喝了幾口就不想喝了,向郭盛請示道:“我可不可以不睡覺,直接下令前進?”
郭盛冷冷道:“不可以,你能受得了,前線剛厮殺完的戰士可受不了。”
宇文夏又是啞然,無力反駁,只得聽話。
“接下來你要接着打?”郭盛試探地問道,“南疆關系複雜,除非滅族,否則很難打垮。”
宇文夏抿嘴點頭,嚴肅道:“我自有計較,蝶衣不是逃回南蠻了嗎?我們手上有五十萬的大軍,配合方若的藥物,還不是如同破竹。”
“你的确可以武力踏平南疆,可是……”
“這主意我也還在想,我心裏有五種辦法,但想來最優的還是以苗制苗,傷亡最小最穩妥。”
“你是說方若?”
“我也只是有個打算,到時候跟情況而變。”
宇文夏莞爾一笑,又瞅了他一眼,想到自己今天犯了這樣的錯他還是對自己這麽好,心裏又是內疚,上前環着郭盛不肯放開,在他肩上蹭了蹭,尋求安慰。
“……別發情,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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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啊,我們還真是有緣。”柳從秋又不是一味求死,趁亂逃竄之下自己也沒搞清方向,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小溪邊上了,還遇到了代華洛。
代華洛不想理他,可因為他已經四肢盡廢,動彈不得,柳從秋自從被擒後話特別地多,而且句句都是嘲諷,不由地好奇問道:“你是怎麽到了這裏的啊?我還是跑了好久才過來的。”
代華洛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而是漠然道:“我腰上別了匕首,你殺了我吧。”
“我哪敢殺人啊,哎哎我們都到了這裏,也算是有緣,不如助我一下。”柳從秋幹脆靠近他取下他腰間的匕首,又從他身上搜了搜有什麽有用的東西,還毫無歉疚地一笑,“反正您留着也沒什麽用。”
代華洛:“……”這麽做你還是人嗎?
柳從秋慢騰騰地把他的東西都搜了出來,也只找到一點防身用品,還有些藥物也不知道怎麽用,這才摸了摸自己懷裏,眼神黯然了一下,一直随身帶着的那柄水摩骨玉折扇不見了。
她記憶被蝶衣弄得混亂,記不清過去的事情,可直覺得那東西很重要,也許和那個人有關。但她向來堅強,只是難過了一小下又換上了巧笑,“王子啊,我們都在這裏歇息,反正無聊,你不如說說我的過去吧。”
代華洛不想理她,但又無能為力,沉默了半天才冷聲道:“你殺了我吧!”
“哎呀,為什麽不好好活着呢?多少人就是癱在床上也要活着,說實話如果我四肢廢了我也不會尋死的,這個世界多美好,那麽多人那麽多事等我去聽去看,何必為這些小事憂愁呢?”柳從秋慢騰騰地說風涼話,語氣有種欠打的淡定。
代華洛肯定,如果他此時能動,一定會撲上去堵住她的嘴。
……可是他不能動。
被絮絮叨叨煩了将近半個時辰後,代華洛終于開口提醒道:“你該走了吧?”
“本來是這樣的,可現在想來,把王子一人扔在這裏豈不是不妥?”
“沒關系,我一個人挺好的。”代華洛誠懇地說。
“不不不,我哪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啊。”柳從秋繼續搖頭晃腦,起身輕推他那帶着滾輪的藤椅,嫣然一笑,“我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王子在這裏死掉的。”
“……”
這年代求個死就這麽難嗎?代華洛只好問:“你又打算去哪裏?”
柳從秋又笑,“我一個什麽都不記得的人能去哪裏?不如回南蠻吧。”
“……不要。”
“那王子說說我該回哪裏?我過去是什麽人?”柳從秋柔柔地笑,看起來卻像只精明的狐貍。
代華洛又是沉默了半天才開口道:“你或許只是,宇文夏門前的一棵柳樹。”
“宇文夏?”
柳從秋眼睛驀然睜大,好像只要聽到這個名字所有的事都傾瀉而出似的。
夏郎,血濺江山,又怎敵你側眸一顧?
我心口淌血,亦要為你開這太平盛世。
“你錯了。”柳從秋僵了半天,才緩聲開口,語氣不再輕佻而嘲諷,“我連這個資格都沒有。”
“你可以走了吧?”代華洛依舊關心這個問題。
“小女子還是不能放着王子不顧。”柳從秋語氣真摯而誠懇。
“……”媽的,誰把她弄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