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來時路已成蹉跎
第三十五章:來時路已成蹉跎
——郭盛:誰的淚,讓染血的刀槍停頓?
郭盛恍然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日頭西沉了,才想起不小心又把這個小白臉……不,小青臉晾在這了。再看看他又沒有一點不耐,只是認真地看着,時不時地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累了嗎?怎麽不叫我?”郭盛聲音溫柔。
宇文夏莞爾一笑,柔聲道:“好看得很,為什麽要中斷?”
郭盛嗯了一聲,現在是好看,以前根本就是亂七八糟,可你也從來沒嫌棄過。他又道:“我們去鎮上吧,這裏沒什麽好吃的。”
宇文夏笑了,“你才說不挑食,是不是吃不慣太辣?”
郭盛點頭,心裏卻想他這樣的胃怎麽受得了辛辣油膩,能好受才怪。
宇文夏聽他說不喜歡,二話不說就攜起他的手朝小鎮邊上走去,一路上說些有的沒的,像是一路上看到的風土人情,郭盛也聽得耐心。
不由又從心裏黯然,宇文夏不是對着誰都這麽多話的,只有對着他才會翻來覆去地絮叨個不停。他過去也是這樣,為什麽自己過去沒能對他耐心一點,除了嫌他煩就是讓他閉嘴,其實宇文夏只是……想跟他多說說話而已。
他和宇文夏都不是第一次逛集市,可宇文夏記憶裏已經是很少有過的,他一直勤勤懇懇,哪有時間亂逛。前一日也是心焦郭盛的眼睛,沒敢多看,再來一次卻是眼花缭亂。
郭盛瞅了瞅他,面具下的眼睛閃着興味的光芒,不由一陣心悸。拉了他找了家酒樓點了幾樣清淡的菜,然後繼續逼着他吃下去,宇文夏心裏高興,可依舊吃的痛苦,才幾筷子就露出哀求的神色。
郭盛支着頭看他吃飯,不悅地訓道:“你是想死還是想活着?”
“……”
宇文夏垂頭,頭次聽說有人吃得少點就會死,但也不想和他争,只好繼續逼自己動筷子。
郭盛瞧着他,心裏想着回去找個靠譜點的大夫,聽說魏榮有位好友精通醫術,可惜已經四處雲游,還有不知道方若有下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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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看宇文夏一臉痛苦的樣子,郭盛皺眉輕聲訓道:“讓你吃飯就跟殺了你似的,為什麽過去沒照顧好自己?”
宇文夏愕然,又放下筷子,解釋道:“我過去太忙,實在是沒太多時間,時常忘了,久了之後反而不習慣了。”
“哼,當時南部政務纏身都阻止不了你玩心,現在倒是勤勤懇懇。”
宇文夏茫然地看他,抿嘴柔聲道:“我吃了半碗飯了,今天就這樣吧。”
怕他不同意,還補充了一下承諾道:“明天一定繼續努力。”
還繼續努力?郭盛被他氣笑了,只好由着他了。宇文夏側目望向樓下來往的商販,眼裏全是興趣,郭盛便道,“你想去看就去看看吧,別走太遠。”
宇文夏莞爾,點了點頭。
郭盛還是沒有動筷子,大開的窗邊飛進來一潔白的信鴿,乖巧地落在他桌上,郭盛眼睛閃了閃,解下了它腳上的小小信箋。
看完後馬上一捏把整張紙捏的粉碎,擡眼望了望窗外的蒼空孤月,臉上閃過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宇文夏獨自一人時又是一副器宇不凡的翩然氣質,只是帶着面具,他自己心裏清楚面具下的樣子。走了幾步,不知不覺走到昨日的河畔,他已經不記得昨天在這發生過什麽了,只是有些熟悉。
又擡頭望了望點點繁星,最亮的那顆正是親手擊敗自己的人,不由彎彎唇角感嘆,“大文将星閃閃,氣數綿綿不絕,我卻終究抗不過天命。”
正悵然,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不是讓你別走太遠嗎?”
宇文夏一回頭,眼裏的神色流光溢彩,波光動人。
郭盛愣了一下,宇文夏莞爾一笑,屈膝半跪下,像在地上摸索着找什麽,還沒等郭盛有什麽反應,周圍就突然炸開應接不暇的煙火,原來是在點煙。
河畔秋意正濃,煙火迸濺的點點火光五光十色的,幾乎要遮住天上的繁星,輕微的噼裏啪啦的聲音遮住了人聲的喧雜,郭盛再次愣住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小白臉還是滿腦子都是這些事,唉。
但他腦子裏第一反應卻是一片空白,這個畫面實在是太動人了,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剛才就是去買這個?”
宇文夏點頭,語氣輕描淡寫,“還是第一次玩,果然好看。”
“哈哈,你确實是第一次玩這個,過去都會說它幼稚。”郭盛點頭認同,眼裏是懷念的神色,“你總會說我長不大,就愛玩,現在……”
現在我長大了,你卻忘了我。
宇文夏從來就比他懂事得早,宇文夏談風月的時候,他在玩泥巴。
宇文夏寫他名字的時候,他在玩蛐蛐。
宇文夏為他賦詩的時候,他開始玩鞭炮了。
現在他懂事了,宇文夏反而什麽都不記得了。他忘了風月,忘了寫字,忘了賦詩,甚至忘了他的名字,可只有一件事忘不了,就是愛他。
“宇文夏,讓我抱抱你好不好?”郭盛聲音發澀,眸子認真地盯着他。
宇文夏垂下濃密的睫毛,抿嘴點了點頭,輕聲道:“好。”
懷裏的身體幹枯到油盡燈竭,面孔猙獰,早已失去了最原始的誘惑,卻讓他再三心悸不已,為之瘋狂。
“小盛,我害怕明天。”
“怕什麽,這天下除了我誰能贏你?如今我就在你身邊。”
宇文夏一笑,語氣意味深長,“說的也是,明天就是大王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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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沒錯,他是打算明日邀大王游獵。”代華洛聲音平靜,“這小子還邀我一同。”
蝶衣卻一臉緊張地說:“你可別答應,他一肚子壞水,肯定是要害你的。”
“我聽了你說的,沒有答應。”
蝶衣眼裏閃過陰鸷的光芒,“那就好,反正這小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宇文夏次日果然同南蠻王一同外出游獵,代華洛和蝶衣一同翻雲覆雨,一陣雲雨過後,代華洛道:“蝶衣,你确認他是去了吧,這小子如此狡猾,總覺得哪裏不對。”
蝶衣卻是自信滿滿道,“他身上全是我下的蟲,讓他不能想起往事,也讓他說的每句話我都能知道,只要我想,甚至可以馬上感知到他身處何地。”
“是嗎?他有什麽打算?”
“他打算這次游獵取大王的性命,不過也好。大王我也早晚要殺的。”
“蝶衣,我知道這麽多年苦了你了。”代華洛誠懇地拉過她的手,語氣溫柔。
蝶衣滿面感動。
代華洛又問:“他确實已經離去?”
蝶衣閉目和蟲交流了一下,眉頭皺起,“他在往回走,莫非其實是障眼法?他想向大王揭露我們的事?”
代華洛動作極快地穿戴好衣服,語氣淡定,“只要不捉奸在床,他就是說出花來又有何用。”
蝶衣同意地點了點頭,也盡快穿好了衣服,理好房間。
若是外人一定不會看出有哪裏不對勁的,才剛整理好,一道光射了進來,将原來幽暗的營帳裏的黑暗刺穿。
宇文夏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夏兒,你現在連敲門都不會了嗎?”蝶衣主動開口媚笑道,“還是成了大王面前的紅人,就讓你連禮數都忘了?”
“我是懂禮數。”宇文夏慢慢地開口,黑漆漆的眼睛直盯着這兩人,接着道,“可對待你們這對奸夫□□不需要禮數。”
“宇文夏,你以為大王真的信任你到任你空口白說了嗎?”代華洛一見到他這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就讨厭得很。
宇文夏仍然是面表情地盯着這兩個人,輕嘆了一聲,“不是我要你們死,而是你們逼我的。”
他這話說的狂妄,蝶衣才要争辯,卻見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後,屏障後面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南蠻王,如果只是他,她當場用毒蠱下狠手也許還有一線希望。可當她看清另一個的時候一切的生機都沒了,這是一個面無表情盯着她的武神,那眼神卻像是自己已經死了千遍萬遍了。
郭盛甚至連槍都沒用,直接抽出腰刀和代華洛對招,那神态動作游刃有餘,仿佛勝券在握,卻也沒有半點松懈,讓人找不到任何會輸的理由。
他眼裏狠戾閃過,幾道白光在代華洛手腳劃過,收刀入鞘,甚至未沾一滴鮮血,望向代華洛的已經是如同望向桌椅一樣。
“把他身上的蟲子都給我解了,我饒你一命。”
郭盛這句話是對着蝶衣說的,蝶衣目光緊盯着代華洛,卻看到他下一秒手腕腳腕流出血來,筋脈被盡數挑斷,做的幹淨利落。
她又驚又恨,滿是恨意地盯着郭盛,“有本事就殺了我,你的宇文夏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讓你解了!”郭盛的眼睛突然迸出兇光,紅的滴血。
“哈哈哈哈,我死了他也活不成,你想讓我解了?”蝶衣張狂地大笑,“那就跪下來求我啊!”
郭盛冷哼,他不像宇文夏,除了父親和師父他沒拜過誰,可是為了他,俯身一拜又何妨。
郭盛手邊彎刀一扔,便要屈膝,卻看到蝶衣的嘴角突然滲出血來,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她身後的宇文夏面無表情地抽出匕首,這一幕讓郭盛又想到了他殺死宇文憂時的表情,既是無奈又是駭人,這次卻是沒有一點後悔。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是嘲諷,卻又不屑,“他是你能辱了的嗎?”
因為怕辱了他,殺了唯一能解他身上蟲的人。
郭盛痛苦地閉眼,沒有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