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禮物
無休止的練習、複盤,每個人都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
“待會誰最後走記得關燈。”
“好。”雁知聞應了聲,繼續寫手裏的數學題。
“這一步我感覺有點問題。”許應書拿着卷子在雁知聞身旁坐下,他的鼻尖還沁着一點汗珠,被熱氣熏得有些紅了。
雁知聞站起來,把許應書整個人包裹在懷裏,俯身握住筆,手把手教他畫了一根輔助線。
許應書翻過身,視線恰好落在雁知聞下巴,他雙手撐着課桌邊上。雁知聞去關了燈,回來保持原來的姿勢盯着許應書。
夜好寂靜,許應書的心不受控地猛跳起來,一切都仿佛成了虛像,一點都想不起剛才的那道題目應該怎麽做,明明在草稿紙上演算了無數遍。
雁知聞扶着許應書的肩膀,繞過他的脖頸。他們只是唇貼着唇,感受着對方身上的溫度,空氣都變得稀薄。
“回家了。”許應書推開雁知聞,慌亂地跑回座位,更親密的事情都一起做過,卻因為一個吻變得心神不定。
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歡雁知聞。雁知聞追了上來,把許應書圈在胸前。
稀碎的燈光從窗外灑在他們身上,許應書凝望着對面人的側臉,有些陰暗的想,是我的,今晚,慘淡的月光,零落的星星,還有雁知聞,都是我的。
他讓雁知聞低頭,重複剛剛沒有昨晚的事情。終于,他從雁知聞的唇上離開,趴在雁知聞的耳畔“好喜歡你。”
校園長廊鋪了一張百米長的畫布,少男少女在畫布上肆意作畫,所有在青春裏值得懷念的、熱衷的,他們可以縱情表達,用畫筆繪出願景。
長椅邊的小貓正在酣睡,太陽灼熱似火,花園裏一簇簇花兒嬉鬧着,或秾麗、或嬌俏。
“畫了什麽?”雁知聞蹲在許應書身邊,在問畫,眼睛卻直勾勾看着身邊的人,全是笑意。
許應書沒有擡起頭“自己看啊。”
Advertisement
一只雁穿梭在雲間,遠處是山頂與天空的交界,它就這樣飛向遠處。
許應書放下筆,呆滞了幾秒,他問:“雁知聞,你會飛走嗎?”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雁知聞揉了揉許應書的頭發。
随後許應書回過神來,笑了起來,似乎沒有什麽能比這個笑耀眼。
他站起來,帶着雁知聞往隐秘的角落鑽,寬大的衣袖在風中蕩漾,像是翅膀,竭力揚起。
他們就這樣跑過一整條校園路,穿過了各式各樣的樹影,回到教室。
手腕系上了一條刻着雁知聞名字的手鏈,有一朵藍寶石做成的雲,很粗糙,但在流動的天光裏依然折射着奪目的彩。
許應書垂下手,捏住了雁知聞的手指“我會和你一起飛。”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雁知聞聽懂了,他沒有想到會收到這麽一份禮物,他讓許應書把臉貼在自己的胸膛上,似乎要分享此刻的心動,和透過衣衫的濕熱的呼氣。
“我很喜歡。”雁知聞說罷,與許應書十指相扣,他們不停地接吻,許應書的唇甚至有些紅腫,直到走廊裏傳來同學的打鬧聲。
許應書呆坐在椅子上,周廷一進門就看到他紅潤的臉頰,以及異常的唇。
“應書,你嘴唇怎麽了?要不要去醫務室看一下。”
“不用,被蚊子盯的。”随後雁知聞吊兒郎當地湊過來,攬住了許應書的脖子,在周廷離開之後,趴在耳邊說:“下次不要再被蚊子襲擊了。”
盛夏已至,高考期間一直在下雨,潮濕的水汽、寂靜的教室、考試結束後飛奔向外的身影,構成青春暫時的終章。
奇怪的是,連綿的雨在最後一天下午戛然而止。一切都結束了,沒有想象中的興奮,更多的是釋然,終于可以惬意地去吃飯、睡覺,不用為了一道題目徹夜不眠,不用在走路的時候都想着背誦篇目。
考生三三兩兩走出教室,雁知聞在人群裏等待許應書的出現。
“我在這!”雁知聞招了招手,許應書加快了腳步。
驟然出現了一道彩虹,橫亘在天邊,不是斑斓的幻覺,真切地映入每一個人的眼簾。所有人都仰望着,這是一個好兆頭。
抵達校門口,許應書懷裏一束紫陽花,他從未想象過自己能夠擁有一束花。倪晚萍看見已經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兒子,忍不住濕了眼眶,這些年給他的陪伴實在太少。
眼前出現一大束向日葵,陽光下金澄澄的,雁知聞笑容更耀眼“給你。”
“這是你的花。”
“沒事。”
趙韻舉起相機“來,應書跟知聞一起拍張照”
藍色和暖黃色交織,許應書還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傻笑,往旁邊那個人靠了靠。相片記錄下這一刻。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倪晚萍的記憶卻一下子回溯到二十多年前,相似的場景,相似的動作,還有少年的眉眼。
回憶像是一把殘忍的刻刀,在心裏落下痕跡。倪晚萍轉過身,克制住如蔓草般惡劣生長的想象和記憶。
路燈昏黃,雁知聞站立在小區一個隐秘處,來回踱步,心跳卻止不住加快。許應書離他越來越近,今天應書穿着一件白色襯衫,脖子上的玉石更襯得他熠熠生輝。
許應書瞥見了雁知聞背在身後的一只手,露出一點點藍。
“幹嘛?”
“沒什麽。”
雁知聞這幅坐立不安的樣子,簡直太可愛了。許應書環抱着雁知聞,襯衣單薄,他們緊緊貼在一起,溫度驟然升高。
許應書勾着雁知聞的手指“笨蛋,我看見了。”
雁知聞假裝出來的從容瞬時土崩瓦解,這是他人生中送出的第一束花。
雁知聞的頭發有些長了,柔和地吹在眼前。碎冰藍玫瑰在月色下像包裹了一層煙霧,在這靜谧的夏夜,他們肆無忌憚地親吻。
想送給你的,是戀人之間的玫瑰,是十八歲那雙藏不住喜歡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