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書房裏
魏霜遲正在往鍋裏丢洗幹淨的青菜,在水和油噼啪綻開的聲音裏,她後退半步轉頭吩咐旁邊圍觀的舒幼盞:“去地下室那邊看看,讓她們倆上來吃飯了——順便盯着你母親點兒,今天青岚是我請來家裏做客的,少沒輕沒重地對待客人。”
舒幼盞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往廚房外的方向看了看,又咀嚼了一下話裏的內容,半晌老老實實站在原地沒動。
“可是……我盯不住母親。”
魏霜遲拿着鍋鏟,很是納悶地看着她,美眸彎了彎:“我記得你母親也沒把你怎麽着過吧?你為什麽總這麽怕她?”
舒幼盞眨了一下眼睛,趁着舒虞不在小聲叭叭:“如果把剛上幼兒園的我丢進軍營軍訓一暑假,從小到大有事沒事就拎着我去訓練場痛揍一頓這些陰影不算的話——我确實不會怕她。”
魏霜遲:“呃……”
她翻炒了一下鍋裏的菜,也學着舒幼盞的樣子無辜地眨了下眼睛,熟練地替自家戀人打圓場:“哎呀,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嗎?”
舒幼盞幽幽地盯着母親:“媽媽,母親上個月月底出差之前剛揍過我……”
魏霜遲圓不下去了,假意咳了咳,把鍋鏟遞給舒幼盞:“你把這青菜搞定,我去叫她們倆吧。”
舒幼盞高高興興地接過鍋鏟,魏霜遲解開圍裙,挂在旁邊牆上之後,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而管家和傭人們立即圍向廚房,擔心小主人獨立的操作引起不必要的小事故。
十來分鐘後。
舒幼盞在消毒櫃裏挑出一個最精致的盤子,用來盛裝自己的大作「炒生菜」。
并且将這盤生菜放到離自己座位最近的地方,拿出手機調整濾鏡和角度,準備拍下來紀念。
俨然剛做出一道山珍海味的隆重架勢。
趙青岚跟着兩位長輩上樓之後,正看見舒幼盞彎腰在飯桌附近,為了給自己的那盤生菜拍出最誘人的角度,拿着手機反複換了幾個角度。
銀白色的校服外套因為她的動作微微往前縮了一些,露出的圓潤曲線映着亮白的校服褲,像是夏初還沒開始熟的桃子,削皮之後露出雪白的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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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岚掃了一眼就本能挪開了視線。
直到走至舒幼盞附近,視線往旁邊一掠,就看見舒幼盞心滿意足地落座,順手跟自己晃了晃手機,上面淋了醬油的生菜水光發亮,瞧着就引人食指大動。
舒幼盞揚着下巴問她:“好看嗎?”
趙青岚上下掃了她一眼,音調淡淡:“好看……”
不僅好看……
還很翹……
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她藏得很好,乖巧地坐在舒幼盞的旁邊。
甚至在注意到對方啃蹄髈時沾得唇角晶亮時,順手把放在自己旁邊的紙巾盒子遞了過去。
本來舒幼盞的日常是吃了飯跟魏霜遲撒撒嬌聯絡感情。
然而在舒虞在家的情況下,她飛快地喝完了紅棗烏雞湯,抹了嘴就從餐桌上跑了。
她怕自己再磨蹭會兒又該被舒虞看不爽找理由削了。
卧房裏有從天花板到地面的壁式書架,舒幼盞随手拉過旁邊帶着滾輪的轉椅,脫了鞋踩在上面,擡手去拿放在頂上那排很久不看的文學名著。
她站在椅子上翻了一會兒,下去的時候沒怎麽在意,擡手抵了抵書架,結果腳下踩着的椅子因為反作用力往外一滑——
趙青岚慢她一步吃完,本想過來跟她打個招呼告別,在門口就見到了她在椅子上滑冰似的動作。
Alpha良好的反射神經讓她快步上前,在椅子朝着遠處滋溜而去的剎那,把失去平衡的人懶腰接在懷裏。
舒幼盞手裏高高舉着書,褐色眼睛眨了眨,望着她玉白的下颌線:
“你來我屋裏幹嘛?AO授受不親。”
因為距離太近,體溫透過薄薄的校服挨在一起,趙青岚能隐約聞到那睡蓮的甜香味兒,不動聲色深呼吸兩口,她垂下眼簾:“主要是想欣賞跳椅輕生的畫面,一般來說比較少見。”
舒幼盞噎了片刻,沒好氣地拿胳膊肘撞了下她的肩膀,從她身上跳下去了,剛想回怼兩句,看見趙青岚擰起又很快松開的眉尖。
怎麽還碰瓷呢!剛才自己又沒用力……
思緒到這頓了頓。
舒幼盞想到飯前她和舒虞活動了一番手腳,母親向來對自己這個親生的都很能狠下心腸,如今對感興趣的A多半……也收斂不住。
“你……受傷啦?”她把厚厚的名著放桌上,試着問了趙青岚一句。
也許是剛才承了對方一點人情,又或者是因為突然找到被舒虞欺負的共同陣營。
總之趙青岚敏銳地發現眼前的人面向自己時刺猬似的尖刺忽然收了回去。
到了嘴邊的一句「沒事」被她咽下。
趙青岚盯着她在屋裏柔和燈光下,湖水似的漂亮眼睛,喉嚨動了動,默默點了點頭。
舒幼盞想了想,對她道:“你等等,我家裏有藥,我去問問放哪裏了——”
走到門邊,她又回頭,扒拉着門框,黑色微卷的發尾落在臉上,眼中帶着一點點不好意思。
“那個……”
“我母親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喜歡有意思的對手,你看你沒分化之前她都挺好的,今天就是心血來潮,不是有意欺負你哦。”
好像巴巴地跟她說,你可別回家告狀啊,今天這是意外情況。
趙青岚看着覺得有趣,順着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舒幼盞沒料到她這麽好說話,呆呆地眨動眼睫,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往外走。
難得見她在自己面前露出這種傻氣,像是小貓收起了爪子,讓人觸摸到柔軟肉墊,趙青岚看了看門口的方向,突然覺得自己剛才這波妥協虧了。
找管家拿到了藥之後,舒幼盞去到客廳發現家裏來了客人,是表叔一家。
舒蜜本來很拘謹,跟自己的哥哥坐在不遠處的游戲區域,這會兒看到舒幼盞的身影,趕緊跑過去黏住:“姐姐姐!你剛才在屋裏嗎?一起出來玩嘛!”
舒幼盞手裏拿着藥,好奇地看她:“今天不是周末,你們怎麽過來了?”
舒蜜臉上熱情的笑容停了一下,目光游移了片刻。
身後多出一道身影,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一邊,留着平頭的男生睨了舒幼盞一眼,一股濃郁的朗姆酒味道撲面而來。
強勢,帶着掠奪的意味,是alpha信息素。
舒幼盞站在原地沒動。
舒蜜在旁邊對自己哥哥做了個拜托的手勢,打圓場解釋,後面聲音卻越來越小:“就是……哥哥已經分化了,按照舒家的規則,應該來跟小姑姑……報備一下。”
舒幼盞平靜地看着地板。
“噢……”她應了聲。
報備是假,證明自己的孩子有能力競争下一任繼承人才是真,她想。
舒華肆無忌憚地釋放着自己的信息素,對舒幼盞笑了笑:“這也不能怪我們——”
他說:“你自己分化得晚,不争氣,總不能一輩子占着這茅坑不拉shi吧?”
舒幼盞情緒被牽動,正想開口,卻聞見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有一點外露,應該是後頸的敷貼持續時間太長,效果漸漸減弱。
如今被alpha信息素刺激,所以自己的信息素也控制不住溢出。
她不想在這裏丢臉。
舒幼盞想擡手捂住脖頸的方向,然而這個動作卻會暴露出她已經分化的事實。
而且以alpha嗅覺的敏銳程度來說,這個距離再怎麽遮掩也無濟于事。
她只能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裝作對繼續對話沒興趣的模樣,輕飄飄丢下一句:“把舒家繼承人的位置形容得這麽惡心,你是頭一個。
可惜我還沒降低标準到把一坨奇怪的東西作為自己的競争對手。”
“願意報備就報備,天天上門也沒事,你要是有能騎到我頭上的那天,再在這裏放屁也不遲。”
她往外走出了幾步。
平頭男生忽然出聲道:“站住……”
舒幼盞步伐沒停。
舒華大跨步追了上來,感覺自己隐約聞到了什麽味道,感覺到朗
姆酒信息素迫近——
舒幼盞心頭一跳!
随即!
肩上多了道重量,溫熱從後面覆了上來,她微微睜大眼睛,聽見來人沙啞的聲音,在耳邊調侃似的響起,摩擦過耳道:“說好幫我擦藥,結果磨蹭半天,你是在考驗我的自愈能力?”
說話間……
那股強勁的、沖鼻的朗姆酒味道,被無聲隔絕在兩人附近。
舒幼盞愣愣地看着自己肩上那只膚色有些蒼白,指節分明的手,明明對方只是随手搭了下她的肩膀,就為她構築起了一個絕對安全、不受威脅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