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又過了幾天,忙碌的麥收總算完了。
等麥子全部收進倉庫，老天爺就下了一場大雨。
這場及時雨被所有人熱烈歡迎，因為它一來,幹涸的土地得到滋潤，奄奄一息的植物也得到滋養，重新煥發生機。
也因為這場雨,累的半死的村民終于能休息兩天,緩一緩疲勞。
當然，還有一件更值得高興的事，那就是分糧。
雖然這次分的糧食很少，最多也不過能分百來斤，可這分的可是小麥,即使只有一二十斤，也是值得高興的事。
蔡文民也知道，村民們耐心不好，等不得,所以他也不耽擱，第二天,就通知要把糧食分了。
得個消息的村民一個個喜氣洋洋的,他們手裏不是拿着鍋,就是拿着破布做的袋子，全部聚集老食堂裏，和過年一樣熱鬧。
當然，想要分糧食之前,還得必須開一場憶苦思甜大會。
所謂憶苦思甜，即回憶從前的苦難日子，回想現在的幸福生活。
稻香村可以說年年都要憶苦思甜幾次,蔡文民已經很熟練了，站在高臺上，他清清嗓子就開始長篇大論。
“同志們，大家最近辛苦了，不過大家得想想，你們就是再苦，能比得過長征2萬5千裏的苦？那時候，樹根樹皮都沒得吃，能喝上一口污水都是老天保佑，而我們現在的日子，和那時比起來就是天堂，這都得感謝我們偉大的黨，偉大的國，偉大的主席，大家一定要永遠将這些銘記在心，永不忘懷。”
“好，”蔡文民說完，村民就全部鼓掌。
接下來，就輪到支書主任，等他們倆說過之後，蔡文民又叫廚房幾個幫忙的擡湯上來，然後給帶碗的村民們每人舀上半碗。
這也是憶苦思甜的傳統，光說不練那就是假把式，所以在憶苦思甜大會之後，大家還得嘗一次先輩們受的苦，才能分糧。
所以每年分糧的時候，蔡文民都會安排人去挖些野菜，草根樹根，不加油不加鹽煮成一鍋，讓每個人都嘗一點，憶苦思甜大會才能完。
不得不說，野菜加草皮，樹根煮出來的菜湯，真的不是一般的難喝，又苦又澀，還麻口，連範明月都吃不下去。
其他人就更別說了，然而再不想吃也必須要吃，所以即使心裏再怎麽不情願，所有人都還是像吃毒藥一樣，閉上眼睛一口灌下去。
妞妞貓貓從來沒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稍微嘗了一點，他們倆就忍不住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這時候範明月可不慣他們，而是說，“妞妞貓貓，你們必須吃。”
妞妞極為不情願，蹙起眉頭，眯着眸子，一臉難受，“可是媽媽，真的好難吃哦。”
貓貓也一直搖頭，小臉上全是抗拒。
“難吃是吧？可你們知道嗎？就像蔡爺爺說的，從前紅軍長征的時候，連這種菜湯都沒得吃，很多人都是餓着肚子趕路，你們連現在的菜湯都吃不下去，又怎麽能珍惜現在的生活？珍惜糧食？”
憶苦思甜大會還是很有教育意義的，起碼範明月就很贊同，她雖然心疼妞妞貓貓，卻不想把他們慣成小公主小皇帝，都說慣子如殺子，範明月不想害了他們。
餘澤峰也是一樣，他認為，溫室裏澆灌出來的花朵，永遠也不能經歷風雨，所以該教育的還是要教育。
範明月的做法他很贊同，事實上，要是範明月不說，他也會出來做這個惡人。
所以當妞妞貓貓擡頭看他的時候，餘澤峰也是搖搖頭。
沒人給他們做主，妞妞貓貓最後還是不甘不願的，把菜湯吞了下去。
當然，他們吃的很艱難，還幹嘔反胃，幸好範明月随身帶着水，一人給他們灌一口下去，他們才不至于吐出來。
這麽做了之後，妞妞貓貓眼淚汪汪的，也更能理解，蔡文民的意思了。
之後就是分糧的環節了，會計從昨天晚上就加班算了，根據每個人做的工分，算出該得的糧食。
由蔡文明叫名字，然後村民依次上去，領自家的糧食，範明月他們排在中間，沒過多久，就把自家的三十斤麥子領了回來。
有了新麥子，好些人當時就去了磨坊，準備把麥子磨成面粉，好做成各種吃食，大吃一頓，犒勞自己最近的辛苦。
範明月他們原本也準備去，不過他們去的時候，起碼已經有一二十個人在排隊，由于平時吃的好，範明月他們其實也不急着吃新麥子，就先回家了。
雖然如今小雨綿綿，不能幹活，可其實也不能閑着，範明月回家後，就和餘雪把家裏大掃除了一遍，還有被單床鋪，也全給洗了。
餘澤峰也是同樣忙，因為下雨，家裏的房子有些漏水，他又想辦法把房頂修了，還有圍牆，有的地方也破了，也需要修補。
就這麽忙忙碌碌的，直到傍晚，他們一家才能好好休息，坐着吃頓飯。
今天的飯菜也比較豐富，野豬排骨炖蘿蔔，蒜香炒肉，酸辣土豆絲，螞蟻上樹，麻婆豆腐等等。
桌子上的升起了袅袅煙霧，裏面混合着飯菜的香味。
範明月先是陶醉的吸了一口，才說，“好香，小雪你的手藝又進步了。”
餘雪面對自家人，也不謙虛了，“那可不，這可是我特意去找人學的，花了五個雞蛋做學費，哥，嫂子你們快嘗嘗，看看值不值。”
範明月和餘澤峰都很給面子，捧着碗吃了起來，當然範明月也不忘了給妞妞貓貓也夾了一點。
嘗過之後他們一家人都點頭說，“不錯。”
範明月誇贊說，“厲害，小雪，你以後是要成為大廚了。”
餘雪和範明月開玩笑，“我要是成為大廚，以後我天天做好吃的給你們吃，把你們全都喂的肥嘟嘟的。”
妞妞一聽就說，”好呀好呀，姑姑，你盡管做，我一定會全部吃光光的。”
餘雪幫妞妞夾了一點土豆絲才問，“妞妞，你不怕被人說胖嗎？”
妞妞小嘴不停，吧唧吧唧的吃着，含糊不清的說，“我才不怕，爸爸說我胖嘟嘟的最可愛了。”
貓貓聽完妞妞的話，不得不佩服，他妹妹的臉皮可真厚。
“妹妹，你羞羞臉不？自己誇自己。”
妞妞仰着頭，用鼻孔對着貓貓哼了一聲，“壞哥哥，我又沒誇你，你管得着嗎？”
妞妞的态度不太好，導致貓貓有點生氣。
範明月看貓貓氣的臉都鼓起來了，就教育妞妞，“妞妞，你是怎麽對哥哥說話的？你不想做個有禮貌的好孩子了？”
範明月的話，在妞妞耳朵裏就是責怪，她小臉皺成一團，委屈巴巴的，“可是是哥哥先說我的。”
“媽媽還沒來得及說你哥哥，”範明月不偏不倚，又對貓貓說，“貓貓，你是哥哥，就應該保護妹妹，怎麽還取笑她，這是哥哥該做的。”
貓貓其實看着妹妹不高興，心裏已經後悔了，再被範明月教育，他立即向妞妞道歉，“對不起，妹妹，哥哥以後不會這麽說了。”
妞妞也不是小氣的人，哥哥都道歉了，她就順勢原諒貓貓了。
兩兄妹終于和好，嘴巴也更甜了，連連誇餘雪菜炒的香。
餘澤峰剛才一直在旁邊看着，他不得不承認，範明月比她更會教育孩子。
他若是遇到這種場景，估計根本不會說出這麽多話，只會任由兩個孩子吵，反正是兄弟姐妹，沒有隔夜仇，後面自己會好的。
不過看過範明月的做法，餘澤峰就明白，他的辦法是不行的。
餘澤峰幽幽的看着範明月，看來，兩個孩子還是交給範明月的好，他就不多管了。
……
晚飯過後，餘澤峰宣布了一件事，那就是明天要帶全家去縣城。
這次去縣城，除了兌現自己的諾言外，餘澤峰還想買點酒以及瓜子糖果。
上次說要請客，他還沒忘，特別是大隊長和主任，欠了他們倆的人情，好酒好飯起碼得招待人家一頓，不然人家肯定會說餘澤峰不會做人，沒有情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餘澤峰想帶妞妞貓貓去玩，他可不想，以後在兩個孩子心中，自己就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當然，由于餘澤峰沒有兌現的次數太多，所以這次妞妞貓貓都不太興奮了。
兩人直到第二天早上，模模糊糊的坐上了牛車，才清晰的認識到，他們真的要去縣城了。
頓時，他們心中的興奮，就無法用語言表達了，兩個孩子一路東張西望，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等到了縣城，看到了高大的樓房，光潔的地面，各種各樣的店鋪，兩個孩子更是鄉巴佬進城，看得目不轉睛，一路嘴就沒合攏。
時不時就在問，“爸爸，這是什麽？那是什麽？”
餘澤峰就不停的和他們說，“這是小汽車，這是玻璃，這是洋娃娃。”
不用說，看到了小汽車和洋娃娃，妞妞貓貓直接走不動路了。
他們兩個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玩具，又期待的看着餘澤峰，“可真好看，好想要呀。”
餘澤峰仿佛看到了兩個讨要玩具的小貓咪，還不停的搖着尾巴，就差說，“爸爸快給我買，爸爸快給我買吧。”
餘澤峰昨晚已經決定了，既然他當不了嚴父，管不了孩子，那麽他以後就當個慈父，這樣兩個孩子也好和他親。
所以對于兩個孩子的條件，只要不出格，他幾乎都會滿足。
這不，他用大手拉着妞妞貓貓的小手，就牽着他們進去，然後問了小汽車和洋娃娃的價格。
範明月聽到說一個要三塊，一個月五塊的價格，當即眉頭就皺起來了，“算了吧，太貴了。”
範明月覺得，如果用這些錢買吃的喝的，她絕對不會阻攔，可買只能玩的小玩具，也太不劃算了。
妞妞貓貓對錢還沒有明确的認知，不知道三塊五塊有多貴，他們只想要玩具。
知道範明月最容易對他們心軟，于是妞妞貓貓，就拉着範明月的衣服，妞妞還說，“媽媽，給我買吧，給我買的話，以後我每天少吃一點，等把玩具的錢省出來，我再多吃好不好？”
範明月雖然心軟，卻還是不同意，畢竟妞妞說的話完全是空話，真餓起來她能不吃嗎？
不過餘澤峰搖頭阻止了她，範明月問，“寵壞了你負責嗎？”
“山人自有妙計，你別管，”餘澤峰得瑟的說完，又問妞妞和貓貓，“你們說的話是真的嗎？”
妞妞已經把餓肚子的滋味忘了，當即就點頭，貓貓也沒逃過她的魔掌，被她拉着跟着點頭。
餘澤峰一看，兩手一攤，“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買，不過，我可是說話算數，晚上只會給你們吃一半的飯。”
妞妞貓貓毫無異議，餘澤峰就給他們買了，當然，餘澤峰今晚就會為他們上一課，讓他們明白，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想着兩個孩子摸着小肚子喊餓的樣子，餘澤峰心裏惡趣味滿滿，完全把他要做慈父的事忘到了腦後。
妞妞貓貓還不知道餘澤峰的險惡用心，抱着玩具出來，高興的像兩個小傻子。
範明月已經明白餘澤峰的意思了，憐憫的看着兩個小傻子，等嘗到餓是什麽感覺了，他們就知道哭了。
然而範明月一點都不想阻攔，她表示，總該讓妞妞貓貓受到點教訓了。
一家三口又繼續逛縣城，沒過多久就和一大群人遇上了。
這堆人起碼上百個，最裏面還像在吵架似的，餘澤峰就找了一個邊緣的路人問，“這位大哥，發生了什麽事了？”
大哥高興的說，“這不是前幾天抓到了一些人販子嘛，現在他們正被批鬥了，而且，據說批鬥完之後，有的還要被木倉斃，有的也要去坐牢，真是大快人心。”
“那太好了，”餘澤峰高興了，沒想到黃邦威動作挺快的。
“是呀，”大哥贊同極了，“這群販子就該千刀萬剮，你不知道，我們家隔壁那家的孩子，就是被人販子拐走了，那家可是三代單傳，孩子被拐走後，奶奶覺得沒看好孩子羞愧自殺了，媽媽也差點瘋了，原本好好的家卻家破人亡，這些都是人販子造成的，所以他們該死。”
大哥還遺憾的說，“要不是我擠不進去，我一定會給人販們好看，起碼要從他們身上撕下兩塊肉下來。”
說着還不知足，大哥又使勁掂了掂腳，想拼命擠進去，可惜他的小身板完全擠不過大媽大爺們，只能依舊在邊緣繼續蹦蹦跳跳。
沒了其他人，妞妞才問，“爸爸，這就是你上次抓到的大壞蛋嗎？”
餘澤峰點點頭，然後妞妞的眼中，立馬就湧出了崇拜。
“爸爸你真是太棒了。”
貓貓也興奮的看着餘澤峰，“我以後也要當爸爸一樣的人。”
兩個孩子的崇拜，讓餘澤峰心裏比吃了蜜還甜，他都恨不得，現在立馬又出來幾個賊人，好讓孩子看看他的英姿。
範明月在旁邊看餘澤峰一秒變臉，恨不得像孔雀開屏似的。
她不由咋舌，沒想到，一直冷若冰霜的餘澤峰，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果然孩子的力量大。
又談了幾句人販子之後，他們一家四口就走了，畢竟知道人販子得到應有的下場，他們心裏就滿意了，下面該做的還是繼續逛縣城才是最對的。
這一天，餘澤峰不僅帶兩個孩子買東西，還帶他們去公園動物園，看金魚，獅子老虎，蕩秋千，玩跷跷板。
妞妞貓貓從來沒見識過這麽多東西，可以說，今天一天，餘澤峰在他們心裏的位置，就直接排到了第三，差點就擠過餘雪和範明月了。
範明月看到兩個孩子大開眼界，也确定了去首都是個好事，不然，要是孩子以後一直養在鄉下，估計真的會變成井底之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