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另一邊,餘老頭回到家裏時，餘老太早就睡着了，還睡得很香,鼻子的呼嚕聲就沒停過。
不過即使她睡得再好，餘老頭也沒心情體諒她，三兩下就把她搖晃醒了。
“死老頭子,你發什麽瘋？”本來餘老太就有起床氣,半夜被吵醒，她心裏就像壓了一座火山，馬上就要爆發了。
餘老頭卻根本沒有覺得抱歉，反而愁眉苦臉的說，“老婆子,大事不好了，澤鋒回來了。”
“餘澤峰？”餘老太一下就清醒了。
不過她覺得餘老頭的話，令她聽不明白，“什麽澤峰回來了？難不成他鬼魂回來了？”
老頭子剛才出去見鬼了？
剛有這個想法,下一瞬間餘老頭又打消了她的念頭，他搖頭,“不是,是兒子根本沒死,他還活的好好的，已經到村子了。”
“這是大好事啊，”餘老太聽完先是高興，随後又不解的問,“餘澤峰要是活着回來了，咱們每個月不就是又有錢了嗎？你有什麽可愁的？吓死我了，還以為他死的不安心,變成鬼回來找人了。”
“哈，”餘老太打着哈欠，又罵了一句，“死老頭子以後別這麽大驚小怪的，我困的要死，根本沒睡好，再有下次看我不收拾你。”
“不是啊。”餘老頭心裏煩躁，幹脆抽起了旱煙，“兒子雖然回來了，可他明顯和咱們離心了，你忘了你把範明月他們趕出去了，澤鋒知道後根本沒和我們回來，已經去範明月她們住的地方了。”
“他敢。”餘老太暴怒出聲，“他要是死了，老娘養不起他的老婆孩子，不是很正常嘛！不把她們分出去，難不成拖着一大家人一起死嗎？還敢離心，老娘辛辛苦苦把他養這麽大，他難道會為了兩個小崽子和一個女人，不孝順我這個老娘。”
“不孝順是不可能的。”餘老頭肯定的說，“不過，想要更多的好處就不容易了。”
餘老頭看得明白，真心和不真心是不一樣的，孝不孝順也是有标準的。
要是餘澤峰真的和他們離了心，以後每個月随便寄一點點錢，在鄉下也是大孝。
但和以前肯定就不能比了，以前餘澤峰可是除了生活費，把津貼全部寄回家的，以後就說不定了。
“呵！”餘老太聽了餘老頭的分析冷笑，眉頭一挑說，“他敢不給，不給我就去他的部隊告他不孝，我看他工作還保得住。”
“不用這麽狠吧？”這不是把餘澤峰推得更遠嗎？
“我才不管。”沒睡好餘老太頭有點暈，轉身爬進了被子裏，“反正我是他老娘，才沒心情哄他，他要是不聽話，就別怪我這個當娘的不客氣，大義滅親。”
餘老頭嘆了一口氣，勸餘老太，“不管怎麽樣，還是先悠着來吧，總要澤峰心甘情願，才是最好的。”
“你就是考慮的太多，”餘老太認為餘澤峰根本飛不出她的手掌心。一點都不擔心。
打了個哈欠，餘老太真的覺得自己上下眼皮子已經在打架了，根本睜不開，于是她也懶理多想的餘老老，蓋着被子又繼續呼呼大睡了。
沒人理會自己，一個人唱獨角戲，餘老頭也覺得沒意思，所以很快他也跟着睡了。
只是他這心裏，一直覺得不太安穩，所以他一晚上都沒睡好。
……
“你是誰呀？”妞妞貓貓終于起床了，卻看到一個陌生的人在家裏面。
他們畢竟還小，時間一長，就完全把餘澤峰忘了。
餘澤峰心裏稍微有些煩悶，卻也知道這怪的是他自己，誰叫他常年不在家。
看妞妞貓貓把頭仰着難受，餘澤峰就蹲了下來，他直視着兩個孩子說，“我是你們的爸爸呀。”
“爸爸？”妞妞一下子就變了臉色，像被吓到了似的。
貓貓更是跑着要去找範明月，餘澤峰攔都攔不住。
幸好餘雪正站在大門口，才把貓貓拉住了。
餘雪有些疑惑的問，“貓貓你怎麽了？要去哪裏呀？”
“我要去找媽媽。”貓貓的聲音明顯有點沙啞，像是要哭了似的。
餘雪蹲下來看，果然，貓貓的眼裏已經全是淚花了。
“貓貓你怎麽了？告訴姑姑，為什麽哭呀？”
“我沒哭。”貓貓死鴨子嘴硬不承認，“我要去找媽媽，我不要新爸爸。”
“什麽新爸爸？”餘雪環視四周，沒發現有其他人呀。
貓貓指着餘澤峰說，“他說是我爸爸呀。”
妞妞也想跑過來對着餘雪說，“姑姑我也不要新爸爸，他們都說新爸爸會打人的，我會乖乖聽話，努力多幹活，你叫媽媽不要找新爸爸好不好？”
“這……”餘雪無語了，妞妞貓貓明顯是誤會了呀。
不過鑒于妞妞貓貓不懂，餘雪還是好好和他們解釋，“乖，那就是你們的爸爸呀！爸爸沒事，他好好的回來了，不是什麽新爸爸，他也不會打你們，還會給你們買好吃的，好玩的。”
“真的？”妞妞咬着小手不太相信，貓貓也一臉懷疑的看着餘澤峰。
餘雪連忙給餘澤峰使了個眼色，餘澤峰也知道這是自己的機會，他立馬站起來說，“真的，不信爸爸馬上帶你們去供銷社買東西。”
“不去，我要等媽媽。”妞妞貓貓雖然都有點心動，卻還是不肯和餘澤峰走。
餘澤峰也無奈了，平時就是最調皮搗蛋的兵在他手裏，也會乖成小兔子，可是面對自己的孩子，他卻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
餘雪也知道是想增進感情得慢慢一步一步來，急不得，她便道，“那咱們先一起去曬場吧，等中午，我再陪你們一起去供銷社。”
“姑姑，餓。”妞妞摸着小肚子，她還沒吃早飯呢。
“哦，抱歉。”為了省糧食，餘雪沒吃早餐的習慣，就差點把妞妞的早餐也忘了。
“姑姑馬上去幫你們拿，”這麽說着，餘雪就準備去竈房。
餘澤峰想為妞妞貓貓做點事，就叫餘雪陪着他們，問，“在哪裏？我去拿吧。”
餘雪看了她哥一眼，回答，“就在竈臺上的鍋裏，裏面有兩個雞蛋，以及兩個包子。”
餘澤峰順着餘雪的指導進去，就見竈房一覽無餘，柴沒有多少，鍋也是一口不大的小鐵鍋，除此之外只有幾個瓦罐以及幾個的缺口的破碗，看着寒酸至極。
至于糧食，餘澤峰是一點都沒看到，應該是被範明月藏起來了。
不過等他掀開鍋蓋就滿意了，起碼範明月對孩子是真的好，願意做三合面包子煮雞蛋給他們吃，這在農村已經是很好的待遇了，起碼一般人家的孩子都沒有。
餘澤峰把包子和雞蛋拿出來，出了門就走到妞妞貓貓面前，先把包子給他們，至于雞蛋，餘澤峰說，“你們等等，我先幫你們把殼剝了。”
有人幫忙剝雞蛋殼，妞妞貓貓樂意至極，平時姑姑比較忙，媽媽也沒時間，他們倆用小手撥雞蛋殼可費勁了，現在終于有人代勞了。
等吃飽了喝足了，餘澤峰他們才準備出去。
出門，餘澤峰就對兩個孩子說，“來，爸爸抱你們。”
然後餘澤峰就一只手抱着一個，輕輕的往高處一送，就把兩個孩子送到了肩膀上。
感受到兩個孩子體重不算輕，屁股大腿上也全是小肉肉，餘澤峰心裏就更滿意範明月了。
“呀！”突然被舉到了半空中，妞妞貓貓先是驚呼一聲，就牢牢抓住了餘澤峰的手。
餘澤峰笑着問道，“怎麽樣？怕不怕？”
“好高呀。”妞妞這麽說，表情可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很興奮，畢竟站得高看得遠嘛。
貓貓就更不用說了，作為男子漢，他一直認為自己膽子比妹妹還大，他難道會說怕嗎？
雖然的确有點高了，看着有點暈，這讓貓貓不得不抓緊餘澤峰的手臂，就害怕掉下去。
餘澤峰察覺到貓貓的害怕，将他摟得更緊了。
“走了。”提醒了一聲後，餘澤峰就邁着大步朝曬場去。
在高處俯視地下感覺是很不一樣的，等再看到其他小夥伴羨慕的眼神，妞妞就更高興了，貓貓原本的不情願，也沒了。
他們都悄咪咪的看着餘澤峰的半邊臉，心裏想，好像，有一個爸爸也不錯呀。
此時雖然已經上工了，但也有一些拖兒帶女的，要稍微延遲一點。
而看到餘澤峰，就沒有人不驚呼的。
雖然她們多數人，昨晚已經從家裏人嘴裏知道餘澤峰還活着，可再怎麽聽說，也沒有親眼看着來的震撼。
一個在你的認知裏，已經下葬埋進土裏的人，突然活生生出現在你的面前，換成誰也會覺得驚奇。
“餘澤峰，沒想到你還真的活着呀，太好了。”
“澤峰你可得和我們講講，你是怎麽死而複生的呀。”
……
因為好奇，就有人不停的問餘澤峰問題。
餘澤峰很不喜歡，被人當耍猴一樣看，卻因為這些人多數是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不得不忍耐。
于是他只能回答，“真的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沒法說，機密要是說了就不是機密了。”
餘澤峰如此回答，其他人也只能恹恹的，不敢再強迫了。
很快曬場就到了，此時多數人已經在熱火朝天的幹活了，範明月就是其中一個。
餘澤峰遠遠的看着，範明月穿着一身破舊不堪，全是補丁的衣服，在烈日底下将鐮刀舞的虎虎生威，額頭臉上全是汗水，一副累的不行的樣子。
餘澤峰心裏有些難受，畢竟，讓女人這麽辛苦的話，就代表着他這個男人不中用。
于是他準備去找大隊長，和範明月換一下，讓範明月幹一個輕松的工作。
這事其實以前他每年回來也是這麽幹的，區別的是，以前的換的人都是餘老太或者餘老頭，但這次換成了範明月。
餘澤峰其實也看到了他爹娘，不過他爹人老身體卻還倍棒，割麥子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娘也就是在旁邊捆麥子不算累，所以他就不準備去幫他們忙了。
把妞妞貓貓安排好，請餘雪好好看着，餘澤峰就去找隊長了。
餘澤峰走向大隊長的動作，被許多人看見了，當即在餘老頭旁邊的張老頭就羨慕的說，“老哥，真羨慕你有一個好兒子。”
餘老頭看見餘澤峰的态度還是和以往一樣，心裏也滿意了，摸着只有手指長的小胡子謙虛的說，“哪裏哪裏，你家根子也很孝順呀。”
張老頭不在意的說，“那混球，怎麽比得過澤峰。”
根子不過是一個地裏刨食的，幹活是他的本職，可餘澤峰可是軍營裏的大官，卻每次回來都依舊願意給父母幫忙幹活，這不是孝順是啥？
張老頭再次羨慕，他怎麽就沒這麽個兒子？
張老頭的老婆張老太也捧着餘老太，“老姐姐，只要有澤峰在，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我真是太羨慕了。”
說是羨慕，其實張老太嫉妒死了，早知道當初，她也狠狠心把兒子送軍營裏去了。
那麽現在風光的人就變成了她了，而不是餘老太了。
餘老太可沒有餘老頭的謙虛，自傲的說，“老妹子，你也別難過，兒子不行，你不是還有孫子嗎？實在是孫子也不行的話，不是還有曾孫子嗎？”
張老太眼裏一下就湧出了怒火，這餘老太說的是什麽話呀？也太瞧不起人了，她的孫子們個個都聰明伶俐，以後長大了哪裏會沒有大本事？
餘老太也就是有一個好兒子而已，可是30年河東30年河西，誰知道下一代又是什麽境遇，她有什麽可沖的？
張老太會捧着餘老太，也就是看在餘澤峰的面子上，但其實捧着餘老太對她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于是，被餘老太諷刺後，張老太也反諷刺餘老太說，“我家的自有我操心，老姐姐你還是操心操心你的孫子吧，就是不知道，你家的孫子們以後會不會有他大伯這麽出息了？”
餘家現在除了貓貓就只有餘耀民有一個病歪歪的兒子，三天兩頭的愛生病，不是感冒就是發燒，長不長的大都難說，當兵就更不用說了。
餘老太一下就被戳了痛腳，氣的理智都沒了，一時沖動她就說了沒腦子的話，“哼，當兵蛋子有什麽好的，不過是武夫而已，只能賣命，我家大孫子以後可是要考大學，當大學生，坐辦公室的，那才是真的有本事。”
張老太一下就笑出了聲，這餘老太眼裏是只看到了孫子，沒看到兒子呀。
說他兒子是武夫，他難道不怕餘澤峰心裏有想法？
正巧這時候餘澤峰快走近了，張老太不嫌事大就大聲問，“澤峰，你娘說你是武夫人，只配賣命，你心裏難受不？他嫌你沒文化，還說以後要把你大侄子培養成大學生。”
餘老太沒想到張老太竟然敢挑撥離間，一下就對張老太怒目而視，餘老頭也用不善的眼神看着張老太。
張老頭是個慫貨，被餘老頭兩口子的眼神威懾住了，連忙扒拉着張老太的衣袖叫她住口。
“切，我說的可是實話。”張老太不甘不願的住嘴繼續幹活，但臉上還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餘澤峰：他難受嗎？不，他已經不難受了。
昨晚上他沒睡覺好好想了一晚上，也算看明白了，兩輩子他在他娘心裏都是草，根本沒地位，他家一家人也根本比不上二弟三弟家。
如此他娘就是說出再過分的話來，也在餘澤峰的意料之中。
當然，心裏再怎麽對他娘失望，餘澤峰也不會在外人面前拆了他娘的臺，反而對張老太說，“我娘說的挺對的，武夫确實比不上文化人，我的長官已經推薦我去軍事學校上學，假期完了之後我就要入學了，這充分證明了文化人才能走更長更遠。”
張老太聽完餘澤峰的話卻呆了，原本她只是想挑撥離間一番，沒想到卻得到這個消息。
知道餘澤峰被長官推薦上學，張老太心裏翻江倒海，酸氣沖天。
張老太就知道她們縣每年也才有兩個上工農兵大學的名額，那群知青為這個名額都快打破頭了，付出了很多的代價也不一定能去。
結果餘澤峰一個兵蛋子，就這麽輕輕松松得到了一個名額，他的長官也太好了。
還有，以後餘澤峰要是當大官，餘老太不就是大官他娘的嘛，張老太只要想到這點，就極為不平。
為啥餘老太的命就那麽好，有這麽個好兒子呢？老天真是不公平。
張老太不知道的是，餘澤峰能去上學是因為他立了大工，身體也還沒痊愈，長官就想讓它進學時順便養身體。
可以說，餘澤峰的上學名額完全是用命換來的，根本不輕松。
而且餘澤峰聰明，是個大将之才，就是文化程度太低，如果有更高的文化底子撐着，他一定能走得更遠，對國家作出更大的貢獻。
長官也是想到這點，不忍餘澤峰被埋沒了，才推薦他的。
餘老太開始還挺尴尬的，有種說了壞話被餘澤峰發現的感覺，等餘澤峰無條件的維護她之後，她就又抖了起來。
然後聽到餘澤峰要上學，她立馬就顧不上抖不抖了，追問，“澤峰，你上學還能有工資嗎？”
“當然不會有了，”餘澤峰怕餘老太不懂，好好的和餘老太解釋，“我能去學校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怎麽可能還有工資，還要倒貼生活費呢。”
當然，餘澤峰沒說的是，他立功獎勵的錢，已經足夠他家一家人生活好幾年了。
還有去敵方收繳的金銀，足夠他一輩子吃穿不愁了，就是那些東西暫時還無法出手而已。
不過餘澤峰清楚的知道餘老太的脾氣，這錢要是讓餘老太知道，餘澤峰就別想留在自己的手裏，所以餘澤峰瞞得緊緊的，一丁點都不準備告訴餘老太。
“沒錢？沒錢你咋還答應？怎麽這麽笨呀？”餘老太生氣極了，一氣就把手裏的麥子扔地上了。
然後開始對餘澤峰罵罵咧咧，“你個瓜娃子，你的腦子是豆腐渣？還是離家出走了？咋就這麽笨呀？這麽虧本的事你也要答應。”
“去上學有什麽好的？沒有工資，還倒貼錢，誰知道你讀完了書還能不你能回你原來的位置，還是好事，分明就是大大的壞事。”
餘老太也沒給于澤峰留一點點面子，旁邊原本在幹活的許黃花聽不下去了。
“我說二嫂，你剛才沒聽明白嗎？你家澤峰都說的這是大好事了，別人想去還去不了呢！”
“貼錢怎麽了？要是換成我家老三，我就是貼錢也心甘情願，你還不滿意，你還是當娘的嗎？”
平時大學生只要讀出來，随便進個工廠工資都能有幾十塊，從軍營裏出來的就更不用說了，一定會更高。
這麽簡單的道理她許黃花都明白，餘老太怎麽就想不明白了？
雖然許黃花是大隊長媳婦，可餘老太從來沒有怕過她，她手插在腰上，兇的像個母老虎似的，反駁說，“關你屁事啊，老娘教訓自己的兒子，你多嘴什麽？”
許黃花差點氣了個仰倒，卻害怕被外人看見她不溫和毀了形象，硬生生忍了下來。
不過她還是說，“澤峰也是我們村的人，他的前途關乎着咱們村的榮耀，我身為大隊的婦女主任，怎麽就不能管了？”
看着餘澤峰一個大男人卻一臉苦澀，許黃花更為餘澤峰不平了，怎麽就倒黴的遇上了這麽個娘呢？
“那我就不讓他上，你能怎麽地？”餘老太狠狠的瞪着許黃花，恨不得把這多嘴的娘們的嘴撕了。
“你咋這麽蠻不講理呀？”許黃花看餘老太完全說不通，既氣憤又頭疼。
她轉移目标問餘老頭，“二哥，你就這麽看着二嫂亂來，把澤峰的前程耽誤了。”
餘老頭愧疚的看着餘澤峰，“家裏沒錢，我也沒辦法。”
盡管餘澤峰早已猜到了，看到這一幕他心裏還是鈍鈍的痛。
然後他臉上的苦澀就換成了愁容，“可是，我的戶口已經從部隊轉出來了呀，要是不能去上學，我就只能回老家了。”
關系着自己的錢，餘老太問得很仔細，“什麽回家？你不能回部隊了嗎？回來幹什麽？”
“種地吧？”餘澤峰不确定的說，“畢竟我這個不是轉業，部隊不可能會為我安排工作的。”
餘老太真是差點氣死了，好好的工作就這麽沒了，都怪餘澤峰這個蠢貨。
知道餘澤峰身上榨不出錢了，餘老太對餘澤峰的态度更是下降了180度。
她像掃蒼蠅似的甩手趕餘澤峰，又說，“你給老娘滾，老娘也管不了你了，反正咱們已經分了家，你也不歸我管了，我手裏沒錢你也別再找我。”
這就是自己的娘呀，看着餘老太的态度，餘澤峰終于冷了心，在心裏呵呵呵的冷笑。
他又轉頭看向餘老頭，結果就見餘老頭把頭側到另一邊，完全不看自己，再也沒有昨晚的一點溫情。
再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家人根本靠不住，餘澤峰心裏已經麻木了，反正早就猜到了，不是嗎？
不過這次試探，也讓餘澤峰終于對家人死心了，他果然就不該奢望的。
心裏這麽想，餘澤峰畢竟還是個人，對感情做不到收放自如，心裏難受，加上餘老太不待見他，他就道，“爹娘，你慢慢幹活，我去幫明月了。”
“你憑什麽去幫她？”餘老太聽了餘澤峰要去幫範明月直接就炸了。
“你年過半百的老爹老娘還在這裏辛辛苦苦的幹活，你竟然去幫範明月那個賤蹄子，我算看出來了，餘澤峰你就是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你也太沒良心的，我怎麽這麽倒黴，會生了你這麽一個白眼狼呀？”
餘澤峰沒想到他娘居然會這麽無恥，剛剛才說分家了叫他滾，現在居然又要他幫忙掙工分。
餘澤峰直接不可思議的看着她娘問，“娘，以後沒了工資，我得去掙工分，年底才有糧食吃呀，不然我要餓死呀！”
“不是有範明月嗎？”餘老太理直氣壯的說，完全沒覺得範明月一個女人掙公分養活全家有什麽不對。
餘澤峰假裝頭疼的揉揉太陽穴，苦口婆心的解釋，“就是明月分成兩個人，掙的工分也不夠我們全家吃的呀。”
餘老太才不為餘澤峰考慮，直接胡攪蠻纏的說，“我不管這些，今天你要是不幫我，你就是不孝。”
“得了吧。”許黃花實在看不下去了，和餘澤峰說，“澤峰你去幹你的，別理你娘這個糊塗蛋，他要是敢去說你不孝，我幫你作證。”
“許黃花，”餘老太死死的瞪着她，捏着拳頭像是想要打人似的，“你今天就要和老娘作對是不是？”
許黃花翻了個白眼，絲毫不懼餘老太，“二嫂子我怎麽就和你作對了？我這是為了咱們大隊考慮，我可不想在這盛世之下，傳出了咱們村有人餓死的事情。”
餘老太氣得臉都青青紅紅的，“你是開了天眼嗎？怎麽就知道有人餓死了？”
許黃花嘴角揚起了三分弧度，嘲笑的說，“你不讓餘澤峰掙工分，到年底他分不了糧食，沒吃的不就要餓死嗎？”
餘老太：“不是能借糧食嗎？怎麽就會落到餓死的地步了？還吓唬我，你以為老娘是吓唬大的。”
許黃花這下對餘老太完全是憎惡了，“澤峰有手有腳的，掙的糧食自己都吃不完，憑什麽要因為你借糧食，背上債。”
餘澤峰只要不是傻子，就肯定不會這麽幹。
然而餘老太根本沒覺得自己過分，盯着許黃花一字一句的說，“就憑我是他娘，他是我的兒子就必須供養我，為我掙工分，當供養錢怎麽啦？”
“娘，”餘澤峰實在不想浪費時間了，反正她娘再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麽好話的。
“供養的事情，咱們待會兒再說，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少了你們的，時間有限，我還是先去幹活吧。”
看着餘澤峰頭也不回的走了，不甘心餘老太大聲喊，餘澤峰你個完蛋玩意兒，你給老娘滾回來。
同時餘老太心裏慌慌的，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餘澤峰被罵多了，也不覺得生氣了，背對着他娘回道，“我待會會回來的，等着吧。”
餘澤峰油鹽不進，餘老太氣得半死，她迫切的想把餘澤峰掌控住，可餘澤峰要是真不聽她話了，她也毫無辦法，只能幹瞪眼，把餘澤峰罵了個遍。
餘老太把餘澤峰詛咒到下十八層地獄，什麽難聽的都罵盡了，不像是罵兒子而像是在罵生死仇敵，過分到旁邊的人都聽不下去，勸餘老太少說幾句。
可惜餘老太要是肯聽人的話，她就不叫餘老太了，勸的人反而自讨沒趣，也被餘老太罵了，後面就沒人敢多管閑事了。
但餘老太的形象，在村民的心中，就變成了偏心至極的老太婆了，餘澤峰也由人人羨慕的對象變成了被親娘偏心壓榨的小可憐，被所有人同情。
畢竟誰也不像他這樣這麽倒黴，遇上這麽偏心的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