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園園:又錦, 在幹嘛呢?
園園:二環路新開了家溫泉酒店,前天我舅舅帶全家人去玩了一整天,還挺有意思。吃的不錯, 地方也漂亮, 你要是沒事,我們約一個?
大概是過年太無聊,馮園園也沒忍住找趙又錦解悶了。
看見溫泉酒店四個字, 趙又錦忍俊不禁。
小趙今天也很努力:不好意思啊園園, 今明兩天我應該是沒空了。
園園:為什麽呀?你很忙嗎?忙什麽呢?
趙又錦發了張圖過去, 圖上是窗外的小樹林,和一池又一池看不真切, 在林葉間若隐若現, 被袅袅白霧萦繞其間的溫泉湯池。
小趙今天也很努力:……忙着泡溫泉。
園園:………………
結束對話後, 趙又錦收起手機, 從行李箱裏拿出泳衣,開始琢磨是到地點了再換上, 還是提前穿上。
下一秒,門被人叩響了。
趙又錦側頭:“誰?”
“我。”是陳亦行的聲音,“別墅可以直通私湯。換好泳衣,衣櫥裏有幹淨的浴袍,套上可以直接過去。”
趙又錦:“……好。”
這個人是有讀心術嗎?
門外遲遲沒有腳步離開的聲音, 趙又錦等了等,聽見他問:“等你一起過去?”
Advertisement
“不用了, 你們先去吧。”
她換泳衣還需要一點時間。
趙又錦好些年沒有游過泳了,最近一次是大一那年的體育必修, 不得已下池子撲騰兩下,應付老師。
雖然期末的體育分數還能看, 但事實上,她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旱鴨子。
臨走前,她翻箱倒櫃找泳衣,“舅媽,我大一的時候買的游泳衣呢?”
舅媽拿着鍋鏟走進她房間:“好像在頂上的櫃子裏,你不常穿的衣服,我都給收進去了。”
結果翻箱倒櫃沒找到它,倒是找到了高中時期的舊泳衣。
那會兒還沒發育完全呢,size比現在小。泳衣款式也過于幼稚,藍白相間的海軍風連體裙,胸口還有一只碩大的蝴蝶結。
穿上妥妥的美少女戰士。
趙又錦滿臉都寫着抗拒。
按陳亦行的說法,她本來就只有半只腳踏入社會,他們可都是行業領軍人物――雖然這麽想,完全是因為當時還沒見到行風的各位逗逼們――但趙又錦還是希望盡可能顯得成熟一點。
不然剛踏出來的這半只腳,感覺也縮回去了。
可是這個季節,上哪去買泳衣?
網購也來不及了。
別墅裏,趙又錦嘆口氣,默默地盯着她的美少女泳衣發呆兩分鐘,才慢吞吞穿上它。
她想,私湯那麽多個,避開大家,選個沒人的偷偷泡吧。
等到她把頭發紮成高高的丸子頭,在泳衣外面套上厚實的浴袍,跑下樓時,才發現別墅裏人去樓空,大家都泡溫泉去了。
手機上有幾條新消息。
于晚照:妹子,我們先去泡溫泉了,免得你不好意思穿着浴袍和一群大老爺們兒一起過去。
于晚照:穿過林子,走幾步路就到了。
于晚照:等你!
然後是陳亦行的,比起于晚照來說,他只有簡單一句:林子裏是石板路,當心路滑。
上午打uno,下午玩劇本殺,如今天都快黑了。
別墅四周有路燈,通往溫泉的小徑兩旁也都是射燈,趙又錦踩着光往林間走,剛剛踏進去,冷不丁聽見轉角處的聲音。
“換個泳衣也能磨蹭這麽久。”
她吓一大跳,然後才發現,樹影之下,小徑旁的長椅上,有個人老神在在坐在那。
燈光拉長他的影子,藏在林葉間隙裏,若不出聲,還真不容易發現。
陳亦行看向她,一副“你可真能磨蹭”的樣子。
趙又錦一愣,“你在等我?”
陳亦行:“不然呢?走累了,坐下來歇歇?”
“……”
陳亦行上下打量她,別墅老板準備的浴袍全是最大款,即便她把腰部系得牢牢的,也還是跟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似的,寬松且拖沓。
穿他身上,衣擺只及小腿處。
可穿在她身上,只差沒拖地了。
但也有好處,倒是捂得嚴嚴實實,不怕天冷。
他懶懶地站起來:“走吧。”
身後是她亦步亦趨跟上來的腳步聲,還有一句小聲的咕哝:“等我幹什麽,我又不會迷路……”
“天黑了,怕你被狼叼走。”
“這地方哪來的狼?”
“大灰狼。”某人一本正經,“專吃小紅帽的那種。”
“……”趙又錦看看他這身灰色袍子,“你是在自我介紹嗎?”
“那不可能。”陳亦行頭也不回,“我不吃人。”
“……”
陳老板,天氣已經很冷了,就不要用你的冷笑話來刺激我了。
林子裏靜悄悄的,沒幾步眼前豁然開朗,像桃花源記似的,林間別有洞天,溫泉點近在眼前。
私湯呈階梯狀分布,隔個十來二十米才有一個,中間有樹林掩映,又隔着好一段臺階,倒是極具私密性。
趙又錦沒發現幾個人,驚訝地問:“這個天泡溫泉的人不應該很多嗎?”
陳老板平淡地回答說:“于晚照把整個湯池都包了。”
“……”
趙又錦一時語塞,最後艱難地說:“那老板大人您可真是大手筆,破費了。”
擡眼就發現陳亦行回頭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說了句:“嗯,為了小紅帽。”
“什麽?”她沒來得及反應,陳亦行就停在了分岔路口。
“他們在那邊的大池子一起泡,你要過去嗎?”
和這麽多男性一起泡?
何況她的泳衣……
趙又錦搖搖頭:“我挑個小池子随便泡泡就好。”
“我想也是。”
見陳老板也贊同,趙又錦開心地揮揮手,正準備說“那你去跟他們彙合吧,我自己看着辦”,剛說了擡頭兩個字,就見他選擇了另一條岔路。
趙又錦:?
“你不跟他們一起?”
“聽他們聒噪了一天,耳朵累了。”
他停在了第一個小池子邊,回頭詢問:“這個?”
趙又錦:“……你泡這個吧,我再往前走走。”
陳亦行:“那我也走走。”
第二個池子到了。
“這個呢?”
“你泡吧,真的,我再去觀察一下!”
“哦。那一起觀察。”
趙又錦拼命掙紮:“別啊,看上了就泡,真不用等我,我自己一個人也很好的……”
陳亦行語重心長:“有大灰狼。”
“……”
有你妹啊。
他們慢慢地沿着小徑往前走,偶爾爬梯,眼前是一處又一處白霧袅袅的私湯,林葉間有昏暗不明的燈光,倒是襯得眼前仙境一樣。
但趙又錦完全沒有心思欣賞美景。
“你非要跟我一起嗎?”
“有什麽問題?”
“就,我這個人有點害羞,不喜歡跟別人一起泡!”
“那我幫你克服一下這個毛病。”
“……”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最深處的小池子前。
陳亦行:“想清楚,這是最後一個了。”
這家夥怎麽一直陰魂不散!
趙又錦破罐子破摔,“那就這個了。”
陳亦行點頭,不疾不徐從手裏拎的籃子裏拿了兩瓶水出來,一瓶遞給她:“一會兒可能會出汗,及時補充水分。”
趙又錦說了聲謝謝,掙紮了一下,還是說:“一起泡就一起泡,但是一會兒我脫浴袍的時候,你背過身去,不許看!”
陳亦行頓了頓,禮貌地詢問:“雖然這裏沒有其他人,但為了我的名聲着想,還是要先問一下――”
“難道你是準備裸泡?”
趙又錦:???
誰裸泡?
裸你個頭啊!
她滿臉通紅,咆哮:“我穿了泳衣的好嗎?!”
“那就好。”對方一臉松口氣,貞操得以保住的樣子。
趙又錦:心好累,泡個溫泉怎麽這麽費命!
和她的拘謹不同,陳亦行素來從容,對自己也沒有半點不自信,舉止從不扭捏。
每個湯池旁都有個小亭子,裏面有挂衣服的架子。
他将浴袍褪下,好整以暇挂在架子上,然後把拖鞋放在池邊,不疾不徐踏入溫泉裏。
再回頭,趙又錦默默地立在一邊,目光一直随他移動。
但仔細看,會發現,此刻的她還有點呆滞,似乎沒回過神來。
陳亦行:“好看嗎?”
她下意識點頭,點到一半又醒悟了,迅速移開視線,面上持續升溫。
所以,于晚照說的居然是真的?
他真的有腹肌!
六塊,整整齊齊。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趙又錦全看見了。
雖然陳亦行穿了條寬松的速幹短褲,而非她想象中男性會穿的那種緊繃窄小的泳褲,但依然掩不住他的好身材。
陳亦行不是那種清瘦的人。
他有緊實的線條,輪廓分明的弧線,多一分會用力過猛,少一點又似乎不夠性感。
眼前這樣才會讓人想到四個字:恰到好處。
溫泉的熱氣蒸騰而起,将他的身體浸沒,于是剛才的一切都像是短暫的幻覺。
可若隐若現才叫人浮想聯翩。
趙又錦想仰天,擔心自己下一秒就會被美色所困,流鼻血。
池子裏的人慢條斯理說:“趙又錦,再看我要收費了。”
“……練出腹肌來不就是為了給人看?”她胡言亂語,幹脆厚着臉皮說,“我先幫你鑒賞一下。”
“那我有個更好的建議。”池裏的人笑笑,不動聲色,“要不你下來,給你一個近距離觀察的機會?”
滿池子的白霧,若隐若現的男人,還有他性感低沉,半是調笑半是認真的聲音。
趙又錦:你再這樣我要叫救命了……!
氣氛僵持了幾秒鐘。
幾秒種後――
趙又錦:“你轉過身去。”
“怎麽,你都看這麽久了,我還不能看回來?”
“快點轉身!”岸上的人敲黑板了。
陳亦行倒也不想看兔子咬人,不緊不慢轉過身去,聽見汩汩流水聲裏,間或傳來衣料摩挲的聲音。
“好了嗎?”
“還沒有!”亭子裏的人警告他,“沒叫你回頭,不許回頭!”
“你再這麽表演下去,我真的以為你是要裸泡,給我一個驚喜了。”
趙又錦挂好浴袍,低頭看看這身過分緊繃的小裙子,深呼吸。
沒關系,不就是美少女戰士嗎?
大不了被嘲笑幼稚。
never d!
她踏入池子裏,感受着略有些燙的水沒過身體,剛剛還有些凍僵的四肢百骸都被濕潤的溫暖所包圍。
好舒服嗚嗚。
陳亦行依然背對她,聽見她下水時的動靜,不知為何,這莫名其妙的轉身等待竟變得似有深意。
明明只是單純泡個溫泉,卻被她弄得緊張兮兮的,像是屏息等待仙女降臨。
一時有些好笑,卻難免心癢。
有些難耐,又有些好奇。
“可以轉身了?”他問。
“轉吧。”仙女還在嘀咕,“先警告你,不許笑我。你要是笑了,我――”
話沒說完,就撞進他明亮的雙眸中。
男人轉身,看她把大半的身體都埋在水下,卻依然藏不住露在外面的點點春光。
是很保守的泳衣款式,連體裙,水面上只有胳膊和脖子露在外面。
但她豔若桃花的臉,和白皙到似乎在發光的肌膚,以及因為羞赧而躲閃,像星星一樣眨着的眼,都賦予了眼前這一幕別樣的意義。
他看見她胸口的大蝴蝶結,在水裏随波蕩漾。
女孩子姣好的弧線,與盈潤動人的美麗,都叫他不敢多看。
陳亦行迅速移開了視線,為了掩飾那一瞬間的緊繃,唇角帶上了一抹笑意。
“我還以為是什麽,不讓看的理由,就是你泡溫泉時也喜歡sy?”
“……”
他不動聲色地後退,離她稍微遠了些,嘴上卻仍然若無其事地招惹她:“所以,下都下來了,要不要近距離鑒賞?”
趙又錦:“……你這麽大方,怎麽不讓我直接上手摸摸?”
“你想摸?”他似乎思忖了片刻,挑眉,“那也不是不行。”
“……”
“那我們現在開始?”
“陳,亦,行。”趙又錦一字一句叫他的名字,“請立馬停止你的勾|引行為,不然我要報警了!”
他低低地笑出聲來,為這生動的夜色,為她明豔的目光。
“報警理由是?”
“企圖用美色勾|引意志不堅定的我,引誘我犯罪!”
陳亦行終于忍不住,開懷大笑。
趙又錦倒是一愣,她似乎從沒見過他這一面,這樣毫不遮掩的情緒,毫無保留的大笑。
她呆了兩秒鐘,有點惱羞成怒,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沾沾自喜。
為她能讓他這樣放聲地笑。
池子裏是悅耳的流水聲,風吹林葉沙沙作響,夜色無邊。
看他這樣坦率的笑着,趙又錦下意識說:“你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哪樣?”男人笑意仍在,懶懶地問,“一直穿着泳褲供你欣賞?”
“???”
趙又錦正想罵人,就聽見下一句。
“我不習慣情緒外露,也不喜歡把喜怒哀樂都交給別人做主。”他淡淡地陳述着一個事實,再清楚不過她的言外之意,“但如果是你,趙又錦――”
男人深深的目光。
下一秒,莞爾。
“考慮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對話是怎麽走到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的地步的?
趙又錦的心跳聲都快跟打鼓似的了,再怎麽藏着掖着,都覺得他能聽見。
後半程的溫泉泡得她頭暈眼花、呼吸不暢。
她很快就受不了,血液都往腦子裏沖,幹脆爬起來。“太熱了,我歇歇。”
“渾身**的,坐在亭子裏會冷。”陳亦行皺眉。
“沒事,我披着浴袍,坐池子邊上泡腳。”
趙又錦很快披上浴袍返回池邊,但這短暫的一剎那,也足以他看清女孩裙擺下的旖旎。
陳亦行沒敢多看,垂眸盯着水面。
死即是空,空即是色。
看他似笑非笑喃喃了兩句,一邊玩水的趙又錦好奇地問:“你在念什麽?”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
――
如果不是于晚照忽然出現,大概這一刻會無限延長。
某一瞬間,林子裏傳來腳步聲,然後是于晚照大大咧咧的聲音。
“我就說你倆躲哪兒去了,原來在這兒洗鴛鴦浴呢?”
陳亦行:“……”
趙又錦:“???”
于晚照老神在在挺着肚子站在那,“這水太燙了,我受不了了,先回去了。”
滿面紅光的樣子,倒的确是受不住了。
陳亦行:“慢走不送。”
他邪魅一笑:“那是,不要你送,我回去告訴大家你倆在洗鴛鴦浴呢,讓他們別耽誤你們。”
于晚照的玩笑殺傷力太大,趙又錦手忙腳亂要站起來,“不是,你別胡說,我也要回去了!”
結果池子邊上都是光滑的鵝卵石,極容易踩滑。
下一秒,只聽撲通一聲,趙又錦連人帶袍子跌入池子裏。
水花四濺中,有人下意識伸手去接她。
于是于晚照回過頭來時,就看見兩個斯斯文文“洗鴛鴦浴”的人,忽然激烈起來。
與此同時,還有好幾個從林子鑽出來,準備跟老板大人打招呼的家夥,剛張嘴,又默默閉上了。
溫泉池子裏,陳亦行用公主抱的姿勢攬着趙又錦。
兩人大眼瞪小眼,空氣都寂靜了。
不是,他的手往哪兒擱呢?
她腿上可什麽布料都沒有啊啊啊!
結局就是,趙又錦屁滾尿流地推開他,掙紮着往池子上面撲騰。
結果跑上岸了才發現,她的浴袍還在池子裏飄着,濕透了,也沒辦法披着它回去。
陳亦行就在她身後,遲一步上岸,見衆人都在圍觀,大步流星邁進亭子,摘下自己的浴袍,毫不遲疑地替她披上。
“穿好。”他囑咐時,皺眉回頭掃了衆人一眼。
大家立馬會意,紛紛掉頭。
“走了走了。”
“冷死了,快回去吹暖氣!”
“我餓了,冰箱裏還有什麽吃的沒?”
林子裏的人雖然做作,但好在作鳥獸散。
重歸岑寂的林間飄滿了顯而易見的尴尬,趙又錦也不知道自己是臉到底有多紅,是溫泉泡的,還是被烏龍尬的。
被他碰過的地方也滾燙灼人,像有人拿着火把點燃了她。
但當務之急是――
趙又錦拉了下浴袍:“你穿你的,這麽冷的天,走回去會生病的!”
“穿好。”男人說話的口吻又回歸了平素的不容置喙。
“那你――”
“我不是弱不禁風的花架子。”他淡淡地說,“這點風吹不倒我。”
突然裝逼算什麽……?
趙又錦有點懵,但更多的是心急。
溫度在零下,一身濕漉漉的水珠,赤着上身走在冷風裏,要命的人都幹不出這種事。
趙又錦咬咬牙,把浴袍摘下:“你先把水擦幹,然後再給我穿。”
因為的确太冷,接下來的一切都很倉促。
沒有人計較浴袍擦過他身上的水,又重回她肩頭。
最後兩人匆忙跑回別墅時,大家都驚呆了。
“老大,牛人啊,大冬天裸奔!”
“什麽裸奔,你有點文化行不行,這不還有一條褲衩呢?”
“不是,重點是我沒看錯吧?那真的是腹肌?!”
趙又錦無暇開玩笑,推了把陳亦行:“快上去沖個熱水澡!”
樓下的大家換好衣服,又開始新一輪的桌游。
而陳亦行洗完熱水澡,就去床上捂着了。
趙又錦也洗了個熱水澡,吹幹頭發後,對着鏡子發呆半天,最後還是敲響了對面的門。
“誰?”
“是我。”
裏面的人頓了頓,說:“門沒鎖。”
趙又錦擰開門把,推開了一條縫。
陳亦行拿了本書坐在床頭,下半身蓋着被子,身上還披了件毛衣外套。
四目相對,他輕而易舉看見了那雙眼裏一閃而過的愧疚、不安。
頓了頓,“來道謝的?”
“嗯。”門縫外的人小聲嗯了下,點點頭。
“剛才凍着了?”
“沒有。”她又乖乖搖頭。
“嗯。”陳亦行言簡意赅,看她片刻,“那就好。”
一句那就好,其實沒有多餘的情緒表達。
但趙又錦卻忽然被叩響了心弦。
她想說什麽,喉頭湧入不少字詞,可最後也沒能拼湊出像樣的句子,只剩下漫天漂浮的情緒,填滿心間。
不知為何,她竟有些不敢看陳亦行的眼睛。
那麽明亮,那麽靜谧,像深海一樣能吞沒掉她整個人。
最後只能扣着門框,幹巴巴地憋出一句:“反正,反正真的很謝謝你。”
像極了小學生不會組織語言,只能努力磕磕巴巴的模樣。
天知道她的本職工作可是見人說人話、人鬼說鬼話的記者……
肉眼可見,床頭的人笑了。
他一笑,趙又錦都飄了。
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又說了什麽,依稀記得似乎是晚安一類的條件反射臺詞。最後飄回房間,鑽進被窩裏,還能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
趙又錦又想叫救命了。
今天一整天,她似乎叫了無數次救命。
好好睡覺,別瞎想,春天是已經到了,但你也沒有必要發春好吧?
腦子裏思緒亂糟糟的,似乎想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串成線,連起來。
但最後留在眼前的,卻是陳亦行冒着寒風、赤着上身和她一起往別墅跑的畫面。
比起水池裏氤氲不清的美色,和打牌時大殺四方的從容,那一刻的他是狼狽的,是凍得不那麽美觀,甚至嘴唇發紫的。
她問他冷不冷,他明明牙齒都打顫了,還嘴硬說不冷。
趙又錦後知後覺回想起來,跑回來的一路上,她的心都揪成一團。
此刻再回憶,也有濃烈的酸澀感。
可酸澀之中似乎又有一點飽脹的充實,像種子一樣生根發芽,瞬間長成參天大樹。
比起他往常完美到天衣無縫的形象來說,她竟覺得那時候的陳亦行更令人動容。
是生動鮮活的。
是令人難以直視,卻又無法移開視線的。
趙又錦望着天花板,聽見耳邊緩緩傳來一個聲音。
趙又錦,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