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只要把你的玉墜拿下來, 給警方用魯米諾試劑噴灑,測試一下不就清楚了。”【江戶川亂步】抿了抿開始有些開裂、微微泛白的唇瓣,又是禁不住咳嗽了幾聲, 才繼續說道。
碧綠色的眼瞳水潤光亮,好似名貴的綠色貓眼石, 此時此刻,一動也不動地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怎麽樣,你敢嗎, 死也不承認自己是兇手的——兇手大叔?”
在剛開始的時候, 還覺得【江戶川亂步】在胡鬧,只是基于對方是自己的同僚身份, 才勉強沒有把他趕出去, 暫且聽一下【江戶川亂步】推理的那位警部,馬上行動起來。
“麻煩你把玉墜取下來, 方便我們做個魯米諾反應測試,如果有反應, 随後也需要暫時借用你的玉墜做個DNA提取。”
那個男性警部嚴肅着、冷着一張臉,從一旁負責勘察取證的一個警察手裏取來了物證封存袋, 伸出戴着白色塑料手套的右手說道。
宮本茂二在衆目睽睽之下無法推脫, 只好顫抖着手取下了錦鯉玉墜, 交給了那位警部。
那位警部走到一邊的儲藏室, 關掉了燈光,随着魯米諾試劑的噴灑,那枚錦鯉玉墜在這昏暗的環境下,散發出了淡淡的藍白色的光。
“果然, 玉墜上有血跡反應。”警部冷肅地說道, 衆人紛紛驚訝, 不由自主地往因為身體不适,說完那番話後便站着靠在大廳的柱子上休息的【江戶川亂步】。
果然,這個人有着極強的推理能力。
降谷零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而事情敗露了絕大部分的宮本茂二,明顯已經嚴重動搖心神,只想快點找到些別的什麽,“佐證”自己的“清白”,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的不對勁,以及言語的蒼白無力:“這、這……就算我的玉墜上有老板的血跡,那又怎麽樣!”
“我承認,我早在你們發現他的屍體前,就去過他的起居室,可那個時候海音寺澤男已經死了!”宮本茂二努力地回想自己的計謀布置,不肯放過一絲脫罪的希望,終于讓他想起來了一個點。
宮本茂二起始的時候還有些磕磕巴巴,後頭撒謊愈發順口起來:“我、我本來想找老板商量事情的,結果打開他的房門,走到裏邊的時候發現他居然死了,由于太害怕,我摔了一跤,倒在了海音寺澤男身上,我的玉墜也是那個時候沾上他的血的。”
“再說了,警察先生你們不是确定了他的死亡時間嗎,那個時候,我可是在房間裏看電影啊!”
“在案發時間段,我還因為那部電影太過難看,邏輯太讓人迷惑,一路看一路吐槽,聲音太大了還影響到了隔壁的客人。”
“住在我對面房間的龍崎娜美小姐可以當我不在場證明的證人,證明這一點吧。”宮本茂二用和服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語氣也越發堅定——畢竟要讓人相信他不是兇手,他自己就得相信自己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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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大和撫子般溫柔性情的龍崎娜美猶豫着點了點頭,也正是她比較柔弱內斂的性子,她一度忍耐多時,沒有前去敲響對方房門投訴,但心裏自然也是極度不喜的。
這個時候,這名年輕女子的心就像是被什麽給哽住了一樣,惡心得要死,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要給這樣一個有着極大犯罪嫌疑、九成九是兇手的家夥作證:“啊,他說得沒錯……我那個時候确實聽到了他的聲音。”
“看吧,她都說了我當時在我的房間裏!”宮本茂二面露狂喜之色。
然而,在衆人表情茫然,甚至凝重的時刻,那個指證他是兇手的可怕家夥,竟然還是那副自信驕傲的模樣。
“哼哼,是這樣的嗎,兇手大叔——”【江戶川亂步】把尾音拉長,嚣張到了極致地說道,“不要着急呀,讓本大人一點一點地,讓你陷入絕望之中,永遠也不能翻身吧。”
“殺人者,是要付出代價的,特別是你這種還敢在警察面前耍小心思的家夥,給我下地獄去吧。”黑發青年的眼中,滿是對宮本茂二的厭惡。
【江戶川亂步】頓了頓,喉嚨的幹澀疼痛愈發明顯,而這個時候,一旁突然多出來了一只褐色皮膚的手,拿着一杯接了四分之三水的塑料杯子遞給他。
頭發翹起來、像是小尾巴一樣的黑發青年擡眼看去,金發藍紫眸的青年對他笑得溫柔:“你現在先喝口水,潤潤喉吧。”
“生病了的話,不要強撐,還有我們在呢,無論怎樣也都能抓住他的把柄的。”降谷零認真地說道,他可不想讓這個分明是自家人、才能強大的小年輕累倒了。
【江戶川亂步】頓了頓,低垂着眼,似乎在掩飾些什麽,飛速眨了眨眼睛,咕哝了句:“啰嗦,有本大人在,三分鐘就能搞定一切。”
【江戶川亂步】接過杯子,“咕嚕嚕”地喝完了那杯溫白開,抹了一把嘴巴,被甘霖滋潤過的嗓子比起先前,總算好了點:“就先不說你那拙劣的借口,什麽摔倒後玉墜掉下去沾到的鮮血,現場根本沒有第二人摔倒的痕跡這點了。”
“就來說說,你如今最大的依靠,所謂的不在場證明吧。”黑發綠眸的青年愉悅地眯起眼睛,像極一只高傲的玄貓,可愛又聰慧。
“在這之前,本大人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看的那部電影彩蛋究竟是什麽?”
無論是【江戶川亂步】的奇怪口癖,還是對方此時提出來的、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都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宮本茂二也是如此感覺,不知為何,他心裏突然出現了危機感,這個問題絕對是對方設下的陷阱,可他完全不知道這個電影彩蛋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于是,宮本茂二只能片刻也不願意錯過地注視着對方的神色,說着自己記得的電影彩蛋情節:“彩蛋的話,男主年幼時第一次在寺廟遇到的那個白月光角色,就是年幼的女主?……”
【江戶川亂步】回他一個戲谑的神情,宮本茂二又慌亂地改變了自己的說法。
“啊那個,還有女主送給男主的那本書裏頭,第十三頁第十四行的第五個字和第二十個字,用羅馬音拼出來後,首字母是男主名字的縮寫!”
宮本茂二接下來又說了好幾個電影裏的彩蛋,可【江戶川亂步】的神色都無不在告訴他,對方認為他死定了。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手法,僞造了不在場證明,但是,你果然當時不在房間裏。”圍觀多時、又被迫充當證人的龍崎娜美情不自禁地開口說道,她眼眸冰冷,告訴了宮本茂二真正的彩蛋是為何物——
“你說的彩蛋,都是那部電影裏的彩蛋沒錯,可是,但凡是用過這間旅舍裏的錄像帶或DVD碟片看電影的人,都清楚獨屬于這個旅舍的彩蛋,究竟是什麽。”
龍崎娜美的眼眸中閃着水光:“他們第一時刻,說出來的彩蛋,一定會是這個,因為,旅館老板把他十五年前失蹤的女兒,相關的資料信息都錄刻在了裏邊,這份感人至深的尋人啓事取代了原有的彩蛋部分。”
宮本茂二當場呆滞,呆愣許久,嘴唇顫動着,但就是說不出話來。
完·蛋·了。
他的人生,就此完蛋了。
宮本茂二的心裏只有這個想法。
【江戶川亂步】點了點頭,挺直了腰杆,表情冷峻地說道:“沒想到吧,最終還是當初被你殺死的那個女孩子,冥冥之中讓你落了網。”
一語激起千層浪。
可黑發青年并沒有先解釋他這句話的意思,而是訴說起了不在場證明的僞造手法:“你的不在場證明,手法太過簡陋了,一眼就讓人看穿,而且容錯率極低,如果不是你摸清楚了隔壁那位小姐的性格,知道她不會找上門來投訴,你的僞造必定當場敗露。”
“你不過是打開了電視機,播放碟片,也順勢播放早就錄制好的音頻——不需要精準到幾分幾秒吐槽,反正翻來覆去幾些話的意思都差不多,無非是吐槽男女主之間突飛猛進的感情戲,一塌糊塗的婆媳矛盾劇段等等。”
“而且對方聽不到你電影播放到哪裏,聽得最清楚的還是你的吐槽,就不必讓吐槽的話語對上電影了。”【江戶川亂步】直視宮本茂二,而這個兇手已然崩潰,眼神飄忽移動着,根本不與他對視。
【江戶川亂步】聲音逐漸低沉:“就這樣,你僞造好了不在場證明,用如上手法到達死者的起居室,将正背對着窗戶,趴在茶幾上看着女兒相片的老板殺死。”
宮本茂二最終在鐵證如山的事實下,獰笑着承認了自己殺人的事實:“呵,沒錯,就是你說的那樣,我殺死了他!”
“為什麽你要殺死海音寺先生,”身為溫泉旅舍前臺接待員的山本葵無法接受,“明明你同他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為什麽你要殺了他!”
“因為十五年前,海音寺紗織失蹤案裏,死者大叔看到的那個年輕男人,那個人販子,就是他。”沒有等宮本茂二開口,【江戶川亂步】便解釋道,“不,準确來說,該說是海音寺紗織死亡案了。”
套上【江戶川亂步】馬甲,具有超凡脫俗的推理分析能力的矢澤遙鬥,接納着來自五感提供的信息。
這間溫泉旅舍,雖然內部裝飾是日式風格,然而裏邊的設備卻一點都不會是被淘汰、落後的那些電器。
冰箱冰櫃、電視機、收銀臺、微波爐等等設備,都與時俱進,大廳沙發一旁,報架上的雜志也是最新的。
唯有報紙,為了保證它的完整幹淨,使用了塑料封膠技術。
那是十五年前的報紙——刊登了小學三年級學生海音寺紗織失蹤案信息的報紙,在那期報紙的背面,還刊登了海音寺澤男執筆的尋人啓事,如若有人找尋到他的女兒,必定重金答謝。
就是這麽一對情誼濃厚的父女,被死在了這個人渣手裏。
【江戶川亂步】阖上眼眸,長長的睫毛輕顫着,好像蝴蝶振動的雙翼:“他之所以和那個老板大叔起沖突,是因為,當時那個大叔對他說——”
“‘你見過我的女兒嗎,我覺得你好面熟。’”山本葵喃喃自語地接話道。
終于,這個嬌小可愛的女性忍不住捂住了嘴,啜泣起來:“可是,那是海音寺先生對所有來到旅舍的人,都會說的一句話啊!他只是想要知道有沒有紗織的信息而已!”
“是這樣啦,”亂步貓貓也很難過,他連語調都不再是上揚的了,“畢竟那是做賊心虛的一個惡魔啊。”
“他以為老板大叔認出了他,知道他是當初的那個人販子了,完全不知道,只是對那個年輕男人面貌匆匆一瞥的大叔,怎麽可能記得住他呢。”【江戶川亂步】發出了一聲嘆息,穿着小皮鞋的腳踢了踢一邊的柱子底部。
“但是,就是這個念頭,讓當初拐賣不成已經知事早熟的海音寺紗織,最後只能将不配合還意圖逃跑的她殺死,一直害怕殺人事情敗露的人渣,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也謀劃将老板大叔殺死。”
“怎麽會這樣……”其他感性的人們也被這個悲劇所震撼,感到悲痛。
就算不是為此明顯感傷的人,心裏也是一陣沉痛的。
然而,比起這個,江戶川柯南、降谷零更是震驚于【江戶川亂步】的能力。
不過十分鐘,沒有走進案發現場的對方,卻憑着強大的觀察能力和想象分析能力,偵破了這起案子。
這人……究竟是誰?
他們不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