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什麽好談的!
褚溪筠手指在大理石桌面的紋理上來回的磨,小聲嘀咕,但是耳朵卻豎得比誰都高。
好吧!她就是想聽聽!他能說出什麽花來!
“我今年三十了。”
歐博凱開口,語氣神色皆是認真,褚溪筠怔了怔,倒是沒想到他一開口居然說的是自己年齡。
她當然知道他年齡啊,他跟自己系裏英語課的周老師是同學,褚溪筠第一次見他就是在周老師的辦公室,坐在一旁接待會客的沙發上,背脊挺直,五官俊逸分明,一雙眼眸清明有神,薄唇微抿,西裝外套搭在沙發背上,白色的襯衫上系着黑色領帶,嚴謹禁欲得一絲不茍。
褚溪筠第一眼見到就轉不開視線,驚為天人。
臨走的時候,隔着關上的門,褚溪筠清晰地聽到周珩帶笑的打趣聲,“是你媳婦……”
那時候褚溪筠還以為這個絕美絕倫的男人有家室了,後來兩家人安排見面,她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周珩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今年二十,和你比,我不算年輕了。”
褚溪筠見不得他老化自己,忍不住出聲辯駁,“三十歲怎麽就不年輕了!”
歐博凱笑,“溪筠,我想說的是,以你的年紀跟條件,可以選擇的人是很多的。”
哪怕一樣是聯姻的方式,她能夠選擇的也絕對不會少,歐家跟褚家絕不是唯一可以互利互助的,歐博凱十分理性的給她分析其中的利弊得失,聽得褚溪筠一愣一愣的。
不知不覺中,角色的主動性已經開始調轉,褚溪筠聽到最後咬唇,“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就算現在我們退婚了,也還是有很多結婚對象可以選擇的,是嗎?”
其實他何必這麽大費周章,繞這麽大圈子來跟她說這些,直接明着說就好了,她喜歡他粘着他的前提都是在他願意的情況下,要是他明着說自己不願意不喜歡,她也不會死纏着他,招人厭煩。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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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明顯理解歪了的委屈樣,歐博凱嘆了口氣,“不是。”
褚溪筠擡頭,終于跟他面對面的正視了,眼角潤潤的,“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之前要想清楚,你也看到了,我工作很忙,平時能陪你的時間很有限,我不知道這樣對你來說公不公平……”
“很忙難道就沒有休息的時間嗎?你休息的時候陪我不就好了……”
歐博凱笑,“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褚溪筠将耳朵豎得更尖,眼睛也聚精會神的盯着他,就好像接下來他要宣布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歐博凱回應她的認真,身子更坐直了幾分,猶如談判桌上的嚴謹、成熟,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與她進行交換,“我骨子裏是個很傳統的人,對待婚姻也是一樣,我從沒将跟你的婚姻當做是利益的踩踏板,所以,當我們關系确定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将你當作我未來的妻子看待,所以,不希望你将退婚當兒戲一樣的說出來。”
他說了那麽多的話,褚溪筠卻将他話裏的“妻子”兩個字反反複複的念了很多遍,這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有種說不清的溫柔誘人。
褚溪筠一下紅了臉。
他覺得她對待兩人這段關系的态度很不認真很兒戲?
褚溪筠飛快的搖頭,“我才沒有當兒戲,我是覺得……我是覺得你心裏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才說的……”
歐博凱看着她,有點覺得好笑,“就因為我的私人號碼?”
一開始知道的時候,褚溪筠覺得他這性質可嚴重了!簡直跟背叛她出軌了一樣程度!但是現在當他這麽問的時候,褚溪筠忽然又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小題大做。
可她還是盡量将自己當時第一現場的感受跟他說了,“妻子……妻子就應該是跟家人……不,應該是比家人更親近的人,那你……很多事也就應該多考慮……妻子的感受……”
褚溪筠自己說“妻子”兩個字的時候,唇都被燙得發紅了。
小手在桌面紋理上磨得更用力。
歐博凱認真的聽了她的話,然後認同的嗯了聲,總結回應道,“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道歉,以後會注意的。”
以……以後?
褚溪筠下意識咬唇,那是不是說,這事翻篇,兩人這算和好了?
他都道歉了,褚溪筠覺得也應該給他個臺階下,于是,咳了咳,清着嗓子道,“那……那我以後不提就是了……”
歐博凱偏頭看她,忽的朝她伸出手,“你确定想好了?”
看着對方伸過來的那只手,褚溪筠怔住,歐博凱的手其實很好看,修長、白皙、骨指分明,指甲修剪得很短,很幹淨。
他第一次這麽主動,應該說,是褚溪筠第一次感受到他的主動,心底軟得一塌糊塗,擡手,将自己小一圈的手慢慢慢慢的落到他手心裏,聲音發燙,“你……你平時不要那麽冷,好不好?”
歐博凱一愣,掌心溫熱,她的小手又軟又柔,落在手裏輕飄飄的,卻壓實了他手心的溫度,他日常因為交際應酬工作,與各色人握過無數回的手,但都沒有任何一次跟此時的感覺一樣,她手的重量明明那麽輕,卻壓得他呼吸滞住慢了一拍,等他合上手,将對方那只軟弱無骨的纖手一把包裹在掌心的時候,心頭的異樣感瞬間達到了頂點。
歐博凱突然發現,這居然是他第一次在工作之外握女生的手,而且還是他主動的,而這個對象,是他現在的未婚妻,未來的妻子。
兩人的手就這麽在餐桌上方淩空交握,誰也沒先動,誰也沒抽手,時間一久,褚溪筠的胳膊就有點酸了,她紅着臉低着聲音喃喃地對他開口。
“手……手酸了……”
“……”
歐博凱忙的将掌心打開,褚溪筠的手抽回去,他也将手收回。
褚溪筠将手放回桌子底下,被他握過的手心手背全都是潤潤的汗,歐博凱當然也一樣,他輕咳一下。
“我平時很冷?”
心結已解,話題也漸打開,褚溪筠揚起下巴,嗯哼一聲,忍不住吐槽道,“很冷,你都不怎麽笑。”
歐博凱有些尴尬,“抱歉。”
褚溪筠雙手交疊撐在桌面上,換了個姿勢,“你特別開心的時候是什麽樣呢?”
“……”
歐博凱覺得,小姑娘的這個問題他不知怎麽答,特別開心的時候?工作上攻克下一個又一個難題,簽下一個又一個項目的時候,他心情愉悅,但是至于面上的表情,他自己好像也沒留意過。
他實話實說,“我沒有留意過。”
褚溪筠終于笑了,“那你下次有特別開心的事的時候就告訴我,我來留意。”
歐博凱再一次認真思考她的提議,最後給予點頭的答複,“好。”
矛盾解除,桌上的菜也涼了,褚溪筠有點可惜的望着一桌佳肴,可惜得皺眉頭,“熱乎的時候才好吃呢。”
“你剛才不是說做的都不好吃,按你的要求讓他們重新做一遍。”
褚溪筠忙的擺手,頗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做的都很好吃,我剛才是……是在跟你賭氣,所以才挑刺的……”
歐博凱恍然,“那讓他們再熱一熱。”
褚溪筠猛點頭,等陳姨她們重新上來的時候,褚溪筠指着那疊炸鮮奶,望眼欲穿,“複炸的時候注意溫度呀,可千萬別炸焦了,還有油焖大蝦,一定要熱鍋,翻一翻就行,再久就要老了……”
小姑娘恢複活力,叽叽喳喳的,歐博凱松了口氣,好像這樣的感覺才對。
他手機響,褚溪筠擔心那滿桌的佳肴,生怕複熱得不好,跟着一塊到廚房去了,等人手捏着一塊重新炸過的炸鮮奶邊吹邊出來的時候,打完電話的歐博凱走過來,“可能來不及吃了,小安衣服送過來了,你換上,我們要出門。”
褚溪筠啊一聲,“去哪?”
歐博凱擡眸看了她一眼,嘆氣,“你家。”
“……”褚溪筠感到不妙,“去……我家幹嘛?”
歐博凱真是被她氣笑了,“自己做的事忘了?”
“什……什麽?”
“你喝醉的時候是不是跟褚伯伯打電話說要退婚的事?”
“啊?”褚溪筠皺着一張小臉,她完全沒印象,她連自己酒後給歐博凱打過視頻通話都不記得。
還是在回褚家的車上,看到兩人的記錄才知道的。
褚溪筠坐在歐博凱身旁,羞赧得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真的是在他面前沒臉到家了!
“我說什麽了?”
“說要退婚。”歐博凱想起盛延琛的話,又添多了一句,“還罵我是王八蛋。”
褚溪筠一臉震驚的嘴巴成O狀,“……”
褚溪筠真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後這麽大膽的呢!
回到褚家,飯也肯定不能好好吃了,大家長褚定祥逮着小姑娘進書房,噼裏啪啦的教訓了好一頓,出來的時候,人眼圈都是紅紅的,褚衛這回在一旁也不幫她,歐博凱後也進了書房,說了什麽,褚溪筠就不知道了。
在自家哥哥身邊坐下,褚溪筠哀怨的擡手掐了他一下,“你都不幫我!”
褚衛皮肉厚實,看着她戲谑地笑了一聲,“就為了一個手機號,出息!”
褚溪筠拿過抱枕往他身上砸,媽媽文靜瓊走過來,抽走她手裏的抱枕,一向慈善的母親面色也難得嚴肅,“你哥哥這回說的一點沒錯,多大人了,也不是小姑娘了,婚姻大事能這麽随随便便的?”
褚溪筠抱着自家媽媽的腰撒嬌,“我錯了嘛,喝酒喝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就打電話給爸了……”
說到這文靜瓊更氣了,“你還好意思說喝酒,家裏的規矩你是全忘了是不是?難怪你爸這回這麽生氣!”
褚溪筠可憐兮兮的,“媽媽~”
文靜瓊最疼她了,訓過之後沒好氣的擡手在她額上輕按了按,“得虧博凱性子好不跟你計較,再有下次,看你到哪去哭。”
褚溪筠抱着人撒嬌不肯撒手,褚衛單手撐着腦袋用遙控器換着臺,随意道,“你未來老公可是在國外處理緊急事,為了你這麽半道跑回來,損失沒有上億也得好幾千萬。”
褚溪筠身子一僵,扭頭去看褚衛,褚衛見她一臉不信,哼一聲,“不信一會你自己問問他,看是不是。”
褚衛平時逗她就逗了,但是這種事是不會拿來跟她開玩笑的,他跟歐博凱有合作,看不得她這樣鬧小脾氣。
文靜瓊瞪了自家兒子一眼,維護起女兒來,“溪筠年紀小,他再忙也要抽時間多陪陪才對,現在就這樣,以後結婚了可怎麽得了,你也是,這次是教訓,下次不能再這麽沒分寸了,知道嗎?”
褚溪筠現在知道自己錯了,情緒低落的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