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沒人知道，歐博凱在當天晚上淩晨兩點又匆匆飛去了M國，除了黎惠好跟巫新宏，幾乎沒人知道他中間回過國。
褚衛接到歐博凱的回複說同意退婚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前一晚他應酬喝多了，接到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是懵的，漫不經心地嗯了聲就挂斷電話。
幾分鐘後，酒醉後的男人反應過來，顧不得前一晚是脫了衣服l/u/o睡的，箭一般從床上彈起，抓過手機回撥過去。
“姓歐的，你說什麽？”
彼時的歐博凱那邊正是晚上，他從新公司出來，正準備去赴一場本地商圈邀請的飯局，子公司的人簇擁着跟在他身後，他走在最前頭，步履沉穩，眼眸深邃，等在前臺的經理快步跟上，趕在他上電梯前遞上一份文件。
他稍作停頓，接電話的同時，單手接過筆，快速又專業的将文件掃過一眼，确定無誤後，落筆在末尾處簽上自己的名字。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影影綽綽的一行人，最後能跟着他上電梯的，除了黎惠好，也就三五人。
那頭的褚衛嗓音嘶啞，歐博凱大致也猜到剛剛他挂斷電話的情景，倒是不太在意，擡手讓身後彙報的人停住之後，才低沉地開口，“我尊重她的想法。”
電話那頭似有隐約敲門聲，褚衛趕忙起身套衣服，“你等等。”
略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歐博凱耐心十足，也沒挂，電梯下落的間隙，他仍舊拿着手機貼在耳旁，等待。
片刻後，那邊有開門聲，伴着拖鞋落地的走路聲，褚衛咳了咳，“歐博凱，你剛剛說什麽？同意她的想法？意思是你也同意退婚？就沒什麽其他想說的？”
他唇瓣動了動，電梯叮的一聲，他在擡腿邁出電梯的那一刻，嗯了聲，給出肯定答案，“是。”
歐博凱考慮到褚溪筠是女方，于是給足褚家顏面，“雙方家長那邊可以由我回國之後去說，就說是因為我的原因。”
褚衛笑了，輕呵一聲，再開口的話像是對他說，又像不是，只聽見褚衛的聲音略小了點，應該是手機遠離了他。
“剛剛的話你聽見了？他說同意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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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步履似是生風的男人，在聽到褚衛的這句問話後猛地頓住，以至于後面的人剎步不及，差點撞上前方的大佬，一行人心驚膽顫地擡頭，只見忽然停步的男人僵硬的立在原處，面上表情微僵，卻又在極快的瞬間恢複如初，清冷的表情裏，再窺不到半分的情緒異樣。
褚衛口中的那個“你”，他幾乎是一瞬間就猜到是誰。
褚衛後知後覺地依稀想起，小姑娘昨晚是住在自己這的，這倒也省事，通話開了免提，剛剛歐博凱的那句“是”小姑娘是聽得清清楚楚。
而且男人的語氣裏，全都是例行公事的公事公辦，就像在處理一件日常極為平常的公事，沒半點的含糊跟猶豫。
她跟他冷戰幾天，連微信都将他拉黑了，她就不信他沒察覺自己在跟他生氣，可他就是沒半點回應，就連現在她提退婚，他也想都不想就點頭同意了。
褚溪筠第一念頭是，歐博凱果真是一點都不喜歡她，當初點頭同意恐怕也不是出于自願，應該是家裏長輩逼的，所以平時面對她的主動跟熱情，他都是那麽冷冷淡淡的，也沒表現出哪怕多一丁點的回應，現在她主動提退婚，肯定如了他的願，恨不得立馬就解除抽身。
退婚雖然是她先提出來的，但是親自聽到對方回應，還是毫無感情毫不猶豫的回應，心尖仍是疼得一抽一抽的。
于是褚衛就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表情從一開始的怔愣到震驚到不可置信，最後再變成掩飾不住的悲傷，水汪的一雙大眼睛也是在他面前一寸寸地變得像小兔子似的紅得駭人。
褚衛吓了一跳。
“哭什麽？不是你要退婚的嗎？”
“哎！你拿水潑我做什麽？”
“溪筠！褚溪筠！你給我回來！”
最後，褚衛最後的那點酒醉也被冷水澆醒了，他蹙眉将手機放回唇邊，擡手邊拍睡袍上的水漬，“聽說你新公司出問題了，先處理吧，等你回國再說。”
“她……”歐博凱一時有點摸不清那頭的狀況，剛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喉間有點發堵。
褚衛嗯一聲，“哭着跑了，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想來你也不知道哪裏得罪她了，我再問問。”
一晚上，歐博凱顯然有點不在狀态，平時行事時極少出神的他，也難得在與人交談的時候，思緒飄忽。
黎惠好通過手機向巫新宏打探事情始末，歐博凱中間回去那趟，她被留下善後了，沒跟着一起，人回來後忙得跟陀螺似的，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在轉，也看不出什麽端倪，只是今晚人飄忽的狀态實在有點嚴重。
巫新宏用詞一向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抛來一句——“歐總抓到褚小姐出/gui了！”
縱是黎惠好身經百戰，練就一身的職業好素養，乍一看這句，還是被驚得嘴唇大張，震撼的看向身旁一身西裝筆挺的男人。
抓……抓到出/gui！
聯想今天電梯裏他接電話說的那些話，黎惠好豁然開朗，好像是那麽個意思。
難道他是要跟褚家退婚？
作為下屬，褚歐這兩家新舊商圈豪門的聯姻她也是知情，雖然沒大張旗鼓的公布公開，但是該知道的人大多也都知道了。
在他們那個圈層，這是根本都瞞不住的秘密。
一向自律的歐博凱，今晚酒也碰得多。
上車回酒店的間隙，歐博凱半眯着眼望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頭有點痛，他眯上眼，擡手在眉心揉了揉。
“歐總。”
再睜眼，身旁的黎惠好已經将一粒撥出的醒酒藥遞到他眼前。
他接過，剛放進嘴裏，水就遞了過來。
歐博凱偏頭看她，忽的開口，“黎秘書有男朋友嗎？”
黎惠好低頭将手中的水蓋好，語氣一如彙報工作時的有條不紊，“去年的時候談過，太忙，後來就分了。”
歐博凱身子靠在椅背上，思緒卻有些偏了，想着褚溪筠是不是也會跟人抱怨他太忙，顧不上她……
思忖片刻，男人嗯了聲，“你的确是辛苦，以後多給你休息的時間。”
“歐總，你是要減我工資？”
歐博凱禁不住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跟工作的時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氛圍一下輕松不少，黎惠好也忍不住低頭用手抵住唇笑了笑。
“歐總，你跟褚小姐……吵架了？”
話題繞回去，歐博凱唇角的笑平在抿直的緊繃裏，吵架嗎？歐博凱有絲疑惑，兩人好像也沒吵。
其實如褚衛所說，到現在他也還沒完全明白褚溪筠生氣的點。
更或者說，在褚衛打電話來跟他說褚溪筠要退婚之前，他都不知道她的心思，甚至還因為臨行前她給他買的那一袋消食的酸奶球，心頭莫名的湧起好情緒。
“那天中午吃飯，你看出她有什麽異樣嗎？”
黎惠好蹙眉，認真回想後，疑惑的搖頭，見他盯着自己不動，又輕輕的點了點頭。
歐博凱坐直了些，“說。”
“褚小姐的異樣倒是沒看出來什麽，但是有一點我倒是跟巫助理有同感。”黎惠好見歐博凱示意她繼續之後，才大膽的将心裏想法說出來，“褚小姐那個姓程的同學，應該真的喜歡褚小姐。”
那天程弋白明顯護短，明裏暗裏宣誓主權的樣子，在他們幾個商圈滾過的人面前，簡直像是大召天下。
歐博凱示意她繼續。
黎惠好又想了想，“還有就是，那天在宿舍見到的褚小姐，跟平時見到的不太一樣。”
活潑過了頭。
想起宿舍她不拘的樣子，說實話，歐博凱當時內心也是一驚。
但其中成分，驚訝居多，她平時雖然主動，但在他面前大多數還是帶有拘束的，徹底放開的真實模樣，他也是第一回 見。
“你也覺得我跟她不适合？”
除開利益上的互利，身旁的人其實對他們這對并不看好。
這次黎惠好不好再評判合不合适，頓了頓，“歐總，您一向理智果斷，合不合适，我相信您心裏自有判斷。”
歐博凱忽的想起今天褚衛電話裏說的——哭着跑了，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眼前似乎看見了小姑娘咬着唇，通紅着眼睛的模樣，委屈又難過。
他手裏捏着手機輕輕的轉，像是思慮很久，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親自跟小姑娘問一下。
于是點開屏幕，解鎖，翻到通訊錄，給小姑娘打了國際長途。
鈴聲嘟嘟嘟的響，男人的手指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輕的點，一下又一下。
沒人接。
他遲疑片刻，還是重新撥了一次。
第一次，歐博凱覺得打電話居然是件比處理臨時時間更折磨人，工作于他，從來都是挑戰居多，但眼下的這通電話，卻磨得他一口氣不上不下的。
“喂。”
一道男聲突然刺入他耳膜，聲音是與他不相上下的清冷，比他還更添多十分不止的淡漠。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對方自報家門，“歐總，我是盛延琛。”
盛延琛跟褚衛是世交好友，衆所周知，他的妻子芒夏跟褚溪筠關系不錯，小姑娘應該是去找芒夏了。
“盛總，這是溪筠的手機。”
果不其然，男人嗯了聲，“人在我這，但是喝醉了，就算叫了，恐怕也沒法接你電話。”
歐博凱下意識的蹙起眉頭，“又喝酒了？”
盛延琛偏頭，瞥了眼自家陪着喝的妻子，心下也是郁悶，輕哼了聲，特意為了給他添堵以洩憤似的，“嗯，不僅大白天的拉着我老婆喝酒，還一路罵你是王八蛋。”
歐博凱，“……”
“歐總要過來接人走嗎？”
歐博凱剛要開口說自己人在國外，那頭盛延琛斷了他的話，“抱歉，她手機有其他電話打進來……程弋白，歐總，這個人一會要是說來接她，我是放人還是不放人？”
歐博凱怔了怔，還沒來得及思考，話就先于他的猶豫出了口，“盛總，麻煩你照看好她，謝謝。”
他不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