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之冰

第35章 我是來找人的

冬日的午後，朦胧的陽光懶散的落在街道上，樓房上，人們的肩膀上，在這個沒有寒風淩遲的天氣裏，顯得格外祥和。柏淼淼坐在咖啡館的臨街窗邊，手捧一本《馬可波羅游記》讀的津津有味，桌上擺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她喜歡在這樣的下午找個咖啡館窩着看書，而且是這種游記或者科幻的書，那種冒險和悲慘的故事不适合在這麽小資的咖啡館裏讀。

她從柏家出來四個小時了，用了兩個小時換了發型，兩個小時坐在這裏看書，柏淼淼覺得自己把時間分配的還不錯。

關于換發型這個問題，是因為她突然想起來之前看到過的一句話：換個發型，換個心情。于是，堪比二愣子的柏淼淼沖進了理發店，大喊一聲：“我要把頭發剪短。”

穿着紅色西裝的男理發師翹着蘭花指問：“女士，您要剪多短？”

“有多短剪多短。”柏淼淼對短發實在沒有什麽概念。

蘭花指翻了個白眼，“那我給您推個瓢吧？”

瓢？柏淼淼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從鏡子裏使勁瞪了蘭花指一眼：“那我就把你的蘭花指掰斷。”冷哼了一聲，拿起旁邊的發型樣本看了看，指着一個利落的中性短發說：“就這個了。”心裏卻在想，這個發型比左初雲的帥多了，看她以後還說不說我是受。

蘭花指低眼打量了一下柏淼淼，也沒多說話，上了剪刀咔咔兩聲，柏淼淼長了22年的長發就此結束了它的生涯，除了剪短之外，蘭花指還給柏淼淼的頭發做了護理和軟化，最後微燙了一下。

柏淼淼看着鏡子裏短發的自己，差點沒抱住親上去，她轉頭哈哈大笑問蘭花指：“我帥嗎？”

蘭花指略帶鄙視的看了一眼柏淼淼：“再帥不也是個受？”說完後扭着小蠻腰走了。

“受你妹！”柏淼淼反駁，刷了卡走出去。

坐在咖啡館裏時不時抿一口咖啡，從書海中把視線投到窗外，看着外面人來往去，車來車走，柏淼淼突然覺得，這種生活簡直太幸福了。

很快，她這幸福的安靜時刻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柏淼淼看也沒看随手接了起來：“你好，我是柏淼淼，哪位？”

“你在哪？”蕭沉水低沉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過來。

柏淼淼愣了一下，看了看號碼，發現是羅昉的，撇撇嘴巴：“我在b市啊。”

“b市哪？”

“咖啡館。”

“哪家？”

“我憑什麽告訴你啊？”柏淼淼跟蕭沉水較上勁了，從她知道蕭沉水和江河的婚期确定後，她就對蕭沉水霸道不喜歡起來，憑什麽你都要結婚了還來管我？

蕭沉水咬牙切齒，好，很好，柏淼淼你很好，她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陶姐回b市了，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啊，洮兒要來找我？我在芙蓉街的情緣咖啡館。”柏淼淼絲毫沒有懷疑蕭沉水。

“恩。”蕭沉水挂斷了手機，對司機說：“芙蓉街情緣咖啡館。”雙眼冰冷的看着窗外，柏淼淼，最好別讓我抓到你。

羅昉在一旁看着蕭沉水忍不住砸了砸嘴巴，心想：沉水什麽時候撒謊不帶臉紅了？柏總，你自求多福吧。

柏淼淼挂斷電話後也沒有多想，繼續坐在那裏看書，看了一會覺得不對勁：不對啊，上午的時候劉珂還說洮兒在拍戲，怎麽下午就回b市了呢？不對不對，這裏面肯定有問題……柏淼淼剛反應過來這層關系，眼角就瞥見一個人殺氣騰騰的走了進來。

“媽呀，她怎麽來了？”來人正是一臉陰沉的蕭沉水，雖然墨鏡擋住了她的面容，但是柏淼淼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祖宗啊，她現在不是熱門頭條嗎？怎麽還敢亂晃啊？

柏淼淼用書遮住臉，想借此逃過蕭沉水銳利的雙眼，沒曾想蕭沉水還是直奔她這裏來了。不得不說，蕭沉水第一眼掃到柏淼淼發型的時候被小小的驚豔了一下，小樣，換了發型我就不認識你了？化成灰我都認識，蕭沉水帶着不可小觑的氣勢向柏淼淼走去，吓得柏淼淼直接把幾張鈔票拍在桌子上，對服務員喊了聲：“不用找了。”奪門而出。

想跑？蕭沉水冷哼一聲，轉身追了出去，她等了十三年，怎麽可能再讓她跑了？進來前蕭沉水就讓羅昉和司機先回去等自己了，十三年前她不得不離開柏家離開柏淼淼，從此兩人分隔兩國，這次，她絕對不會讓柏淼淼再離開了。

車被柏淼淼停在了地下停車場裏，這會去開車保不準就被蕭沉水給逮個正着，所以柏淼淼就往人群裏鑽，蕭沉水也顧不上自己的淑女形象了，跟在柏淼淼身後窮追不舍。

商場，超市……一路上，柏淼淼看到人多的地方就進，但是都被蕭沉水的火眼金睛給找出來了，最後柏淼淼慌不擇路的跑進了一座教堂裏，她從後門溜進去的時候神父正在上面演講，她也不敢坐在最後一排，怕被蕭沉水一眼看到直接抓走了，只好找了個中間的位置，不顧別人的白眼擠了進去，時不時的觀察着四周，生怕蕭沉水不知不覺得沖了進來。

“你也是被逼着來聽教的嗎？”她前面的一個中長發年輕女人轉頭問柏淼淼，柏淼淼擡眼打量了她一眼，長得不錯，看那眼神就是個不安分的主，苦笑一聲說：“我是來躲人的。”

那個中長發女人還想再跟自己說話，卻被她旁邊那個冷郁女人拉了一下，便老老實實的轉過頭去跟着禱告了。

這兩人的關系好像不一般啊？柏淼淼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兩個女人，而且那個氣質冷郁的女人感覺怎麽那麽像蕭沉水？柏淼淼在心裏吐槽道，偏過頭使勁看那個女人的樣子，卻只看到一個表情虔誠的側臉。

現在流行信基督嗎？柏淼淼對基督教沒有什麽好感，撇了撇嘴巴。

蕭沉水追到教堂的時候裏面正在做禱告，她想了想沒有進去，貿貿然的進去，總歸是不禮貌的，她看到柏淼淼跑進來了，等禱告結束，人散了，她自然可以在這裏等到柏淼淼。

禱告結束後，人們都站起來往外走去，柏淼淼這才有機會看到那個冷郁女人的樣子，高挑纖細，微黃色長發，清冷的桃花眼在看身旁人的時候帶着無限柔情，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容，整個人散發着魅惑的氣息。

“這簡直就是妖孽啊……”柏淼淼小聲嘟囔了一句，同時在心裏做着判斷，雖然這個女人跟蕭沉水的氣質很像，但是兩個人完全就是兩種類型，眼前這個女人妖嬈似火讓人想要接近，品嘗美味，蕭沉水則如冰山一般，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同樣的氣質，截然不同的類型。

啧啧……造物主還真是讓人驚嘆啊。柏淼淼搖頭心中嘆息。

感覺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戚沅伊冷冷的瞥了過去，看到一個清秀可人的短發女人，而那女人似乎在想事情，完全沒有意識到将視線停放在自己身上很久了，不舒服的皺了皺眉，對莫行雲說：“小莫，咱們走吧。”

“好呀好呀，我早就在這裏待不下去了。”莫行雲如同大赦一般拉着戚沅伊走了出去。

看着教堂裏面的人陸續走了出來，蕭沉水還沒有看到柏淼淼走出來，想了想，擡腳往裏走去，因為怕人認出來，所以她戴着墨鏡，頭微微低着，散下來的頭發擋住了半邊臉，這樣，她既不會被認出來，也能掃視着人群。

“哎呦……”蕭沉水只不過低頭的一瞬間就撞到了一個人，她往後退了一步，看着被撞人身旁的那個女人給她輕輕的揉着：“疼不疼？”

和她撞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搖了搖頭，“沒事沒事……”擡頭看向自己：“怎麽美女都來聽教啊，現在都已經散了，你來晚了。”

蕭沉水随意打量了一下兩人，感覺到旁邊女人不善的眼光，淡淡道：“我是來找人的。”說完，繼續往前走去，聰明如她，怎麽會看不出來這兩人的關系。

而她身後的那兩個人，赫然就是莫行雲和戚沅伊。

蕭沉水走到教堂裏的時候，裏面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她就站在門裏面快速的掃視着裏面的人，可是這些人裏面沒有柏淼淼，蕭沉水皺起了眉頭，“柏淼淼，你出來。”

那幾個走到門口的人奇怪的看了一眼蕭沉水，幾個老年人從側臉也沒有認出來蕭沉水是誰，直接走出去了，碩大的教堂裏瞬間只剩下了蕭沉水一個人。

“柏淼淼，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裏，出來。”蕭沉水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她苦笑了一聲坐在了第一排的座椅上：“我等了你十三年，我還要繼續等你多久？柏淼淼，你告訴我，你還要我等你多久？從13歲到26歲，我沒有多少個十三年可以等了，淼淼……”蕭沉水的聲音逐漸弱了下來，聲音如泣如訴：“你不是說要保護我的嗎？為什麽現在要躲着我？你怎麽保護我？”

躲趴在座椅空檔裏的柏淼淼愣住了，剛才蕭沉水說什麽？她說她等了自己十三年？十三年是什麽概念？柏淼淼把自己的人生往後倒退了十三年，那個時候自己還沒有出國，也就是說自己還在世界各地游走，去國外求學，糾結要不要戀愛的時候，蕭沉水已經愛上自己，在等自己了？

這怎麽可能？柏淼淼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否定了，這太驚悚了，這不可能。

柏淼淼又突然想到她被蕭沉水綁架的時候，蕭沉水只是把自己的衣服脫光了，看了看後背就放了自己，而且她不止一次在公衆面前說過她跟自己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還知道自己小時候是書呆子……

這……這……可是……自己的腦海裏為什麽沒有關于蕭沉水這個人的記憶呢？柏淼淼使勁的晃着自己的腦袋。

“咚……”的一聲響起，“好痛啊……”柏淼淼捂着腦袋小聲叫喚起來，她不過想晃晃腦袋，誰知道竟然撞在了座椅上，疼死她了……

柏淼淼叫喚的聲音雖然小，但是在這個安靜的教堂裏還是格外清晰的，蕭沉水面上一喜，轉身往後面走去，很快就看到了柏淼淼捂着腦袋趴在地上，眼神哀怨的看着自己。

“淼淼，你沒事吧？”蕭沉水走過去想要扶起柏淼淼。

柏淼淼立馬伸出手來做了一個暫停的姿勢，“停下，你老實跟我說，什麽叫等了我十三年？我們認識很久了嗎？”

蕭沉水苦笑一聲：“你果然不記得了，也難怪，你那時候正在頑皮的年齡上，不記得也是正常。”

“我小時候真的認識你？”柏淼淼從地上爬起來，訝然看蕭沉水。

蕭沉水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我本來是想你自己記起來的，可是我發現你跟我越來越遠，我不得不直接告訴你了，我怕我再不告訴你，就會真的失去你，等你多長時間我都不介意，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是我的，但是我怕我會失去你。”

柏淼淼看到蕭沉水樣子，心下十分不忍，她知道蕭沉水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可是現在卻對自己說出如此卑微的話，她狠狠的攥緊了拳頭，等待着蕭沉水的下文。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家裏有位保姆奶奶嗎？她姓蕭……”蕭沉水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神黯淡了下去。

柏淼淼凝眉想了一下，點點頭，“我記得蕭奶奶，她人很好，經常在爺爺打我的時候給我求情，而且，我記得，她好像還帶來可一個小姐姐，比我大幾歲……”說到這裏柏淼淼想到了什麽一般長大了嘴巴，驚愕的看着蕭沉水：“你……你不會是那個小姐姐吧？”

蕭沉水默然點了點頭。

“啊……真的是你啊？”柏淼淼簡直驚呆了，那個時候她跟她的水水姐關系特別好，兩個人經常一個被窩睡覺，在那之前，柏淼淼只有在學校才有朋友玩，是水水姐不計較她的惡作劇，陪她度過了兩年快樂時光，“我記得你在我家住了兩年蕭奶奶就帶你走了，我問爺爺，爺爺說你家裏有事不會回來了。”那個時候柏淼淼還傷心了好久呢。

“是啊，那時候我爸媽出了事故，我和奶奶回家為他們辦理後事了。”蕭沉水說着，低下了頭。

“對……對不起……”柏淼淼低下頭揪着自己的手指頭。

“沒事，都已經過去了。”蕭沉水說着坐了下來。

柏淼淼也坐了下來，和蕭沉水中間隔了兩個座位的距離：“那後來呢？後來蕭奶奶怎麽沒有帶你回去？”

“爸媽走後，家裏就剩下我和奶奶兩個人了，奶奶累了，也不想出去了，就在家裏找了份零工供我上學，在我大三那年，她就走了……”蕭沉水臉上帶着一抹淡笑，不過那笑很凄然：“我還沒有來得及孝順她呢，她就走了……”

“沉水……”柏淼淼想要伸手去抱抱蕭沉水，可是中間隔的距離太遠，她夠不着，只好作罷。

“都過去了。”蕭沉水笑了笑，憐惜的看向柏淼淼：“因為知道失去的痛苦，所以我才更加珍惜可以擁有的，淼淼，之前我沒有親口對你說過，那現在我對你說，我愛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從十三年前我的心裏就開始有你了，十三年前我失去了你一次，但是這次，我不想失去你。”

柏淼淼低着頭，蕭沉水的話對她觸動很大，這麽多年她一直漂泊着，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人一直在原地等她，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很奇妙，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讓她覺得很滿足，落葉在外飄零久了，終要回歸大地，可是，她真的可以确定蕭沉水就是她的大地，她的歸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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