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往何處安生
第50章 往何處安生
林伊小心地把和離書折起來, 交給林氏妥善收好，明天她們就去衙門辦手續，等拿到衙門的證明, 就可以立女戶。
林氏抱着林伊淚流不止, 又連連感謝幫她們說話的村裏人。
韓氏問她：“你們現在去哪？回吳家嗎？”
林氏搖頭：“不, 我們再也不回去了, 今晚随便在哪湊和一宿，明天直接去縣城。”
她和林伊想的就在吳氏祠堂門外坐一宿, 已經這個時辰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天亮, 她們可不願再踏進吳家大門。
翠嬸子驚奇地問道：“你們的包袱呢？啥都不拿就走嗎？”
林伊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總不能說我已經打包好放在吳家屋後了吧。
翠嬸子卻以為她們不敢回去拿, 連忙表态：“沒事，我陪你們去拿, 你們的東西憑啥不帶走, 憑啥要留給他家，我還沒聽說過和離了連身衣服都不讓人帶走的。”
林伊怕她一去露了餡，忙拉住她：“我去吧, 我跑着去一下就到了, 我娘不用去了。”
翠嬸子了然地點點頭，她非常理解林氏的心情, 要是自己，肯定也不願意再踏進那家人的門。
韓氏也有了安排，她對林氏說：“這樣吧，你和小伊去我家客房休息一晚，那屋子空着。明天小海要進城，正好駕車送你們去縣上辦手續。你們想好去哪落戶了嗎？”
林氏看了下林伊有點遲疑：“暫時還沒有定下來, 我和小伊再商量下。”
事發突然，林氏母女肯定還來不及考慮這個問題，韓氏撫摸着林伊的頭發：“這是個大事，是得多商量下。”她看向翠嬸子：“你帶你林嫂子和小伊去吧，回去別過來了，早點歇着。”
翠嬸子雖然面有不甘，但還是應了下來，她對林伊說：“我帶你娘先去我家，你回去拿包袱，包袱拿得動嗎？”
“拿得動，沒幾樣東西。”林伊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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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你收拾好就過來。”翠嬸子挽起林氏往外走。
周圍的人紛紛和她們告別，卻沒有挪窩。
林氏和吳老二的事情解決了，吳老二和劉寡婦的事情還沒處理呢，他們要等着看。
出得門來，守在院外的村人對兩人又是一通慰問和勸解，林伊心裏特別感激，沒有這些村民的大力支持，今天的事肯定還??有得鬧騰。
走在村中小道上，林伊擡頭望向月光皎潔的夜空，月亮靜靜地俯視着大地，似乎和剛才一樣，卻又完全不同了。
她快速跑回吳家院後的竹林，背起大背筐朝翠嬸子家奔去。
翠嬸子看了她們的行李很吃驚：“咋才這麽點，都拿完了嗎？”
林伊點頭：“都在這，連床單都帶上了。”
翠嬸子呵呵直樂：“真的嗎，我看看。”
她看了下背筐裏的衣服，擡起頭眼神憐惜地望着她們，想說些啥，又忍住了。
把林伊母女安排好，翠嬸子就告辭回房睡覺，她很想去看那兩個惡婦渣男受罰，可惜自己有了身子，熬上一個通宵吃不消。
林伊和林氏并沒有睡下，坐在桌前小聲聊天。
經歷了這一場大戲，她們精神亢奮得很，怎麽可能睡得着。特別是林氏，她這會身子還在微微發抖，心也在咚咚直跳。
她把賠償的800文嫁妝拿出來交給林伊：“小伊，你收着，以後你來當家。”
林伊接過錢袋，爽快答應：“行，我先收着，以後咱們用錢都商量着來。”
“小伊，我們真的離開吳家，能立女戶，不用聽誰的話自己生活了？這是真的嗎，我好怕是做夢，突然就醒了。”林氏喃喃地問，她總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像是在做夢。
“當然是真的。娘，你剛才真厲害，那麽多人看着你你都沒有哆嗦一下，奶奶吼你你也沒怕，跟她辯得清清楚楚。”林伊邊收揀錢袋，邊真心實意表揚她。
“現在倒有點怕，如果重來一次，我都不曉得敢不敢說出來。”
真的，剛才她咋那麽大膽，直接沖上去揪住人打，又那麽大聲地和田氏争執。
“當然敢，怎麽不敢，他們把我們逼到這個地步了，不這麽做，就沒活路了。對這些歹人就得豁出去，比他們更狠。不能抱有希望，以為他們會良心發現，不會的，他們只會越來越惡，我們退一步，他們就會踏上前一步，直到把我們逼上絕路。”
“是啊，我以前還想着就這麽慢慢熬吧，熬到你出了嫁，以後活着一天算一天，哪想到這樣也不行，這次沒鬧出來，不曉得這兩人要想啥法子對付我，到時候真把我休了，我名聲壞了，不能帶你走，身上沒銀子，娘家又靠不住，以後的日子真不曉得要咋過，要是你被賣了，我更不能活。”
林氏想想那種慘狀，立刻覺得就算再來一次，她還是要沖上去拼命。
“所以好日子得自己争取，別想着靠別人開恩施舍。小雲是這樣，我們也是這樣，以後更要這樣。”林伊揮着小拳頭，眼睛閃閃發光。
“嗯，小伊說得對，以後娘聽你的。”林氏連連點頭。
“也不能全聽我的，誰說的有道理就聽誰的。”林伊突然想到個問題，“娘，明天辦了手續去哪？”
她和林氏雖然一直在說要離開吳家，卻從沒明确讨論過要去哪裏，只??是泛泛地說找個山洞啊，去到山裏啊，可能潛意識裏覺得離開的日子太遙遠太不确定，不敢把夢做得太美。眼下離開已成現實，必須要認真讨論，明确方向了。
其實要她自己說，呆在長豐縣城最好，畢竟這裏經濟發達，機會也多。她們可以先找個便宜點的住處，再做點小買賣，肯定能把日子過下去。不過她還是打算聽林氏的，畢竟她是了無牽挂，哪裏都好，林氏說不定有心裏特別想去的地方呢。
“我想回我娘家。”
果然，林氏有自己的打算。
“行，聽娘的。”林伊毫無異議。
林氏的娘家所在的村子叫南山村，隸屬昌永縣，離這裏挺遠，坐馬車都要坐16個小時，如果明天出發，後天才能到。
據林氏說，她們村子背靠一座大山，那山可不是吳家村的後山，而是真正的深山野林，裏面不止有野兔野雞，走深了還有豺狼虎豹。
“這不錯啊，我力氣大，正好用得上。”
林伊很興奮，自己可以進山打獵了，這可是全新的生活，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
“我回去是想陪我奶奶，你的祖祖。她60多歲了，一直念叨想見你。你回去了她肯定很高興。”林氏繼續說道，一臉的溫情，“在這世上，只有你們兩個人是我的牽挂。今年過年我回去的時候她身子骨就有點不好，我心裏一直放不下。”
在這裏，只要是曾祖輩的都統稱為祖祖，不管男女。
“行，我們回去把家安好了，就把她接到我們家來，好好侍奉她。”林伊沒有意見，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人的生活智慧對以後的日子會大有幫助。
林氏高興地點點頭，又向林伊說起她娘家的事。
“我奶奶性子特別好，我娘性子也好，她們相處得跟親母女差不多，從來沒有紅過臉，那時候我爹爹脾氣也好，雖然沒有吃多好，穿多好，可大家天天都笑呵呵地。可惜……”林氏的聲音低沉下來。
可惜的是，在她六歲那年，她的娘親因為難産一屍兩命，離開了人世。從此一家人的命運就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先是她爹林老爹娶了個姓李的老姑娘，這位李氏不是善茬，惡毒心狠，生下兒子後自覺有了依靠便開始磋磨林氏，俗話說有了後娘便有後爹，林老爹也越來越看不順眼林氏，雖有林奶奶護着，林氏在林家的日子還是過得苦不堪言。
“媒婆來提吳家的親事，我奶奶不同意，她說這門親事肯定有問題，他家條件不錯，為什麽不在自己村子附近找媳婦，卻要到這麽遠的山溝溝來，還出這麽高的禮錢，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了解他家情況的人都不肯嫁，那人不是傻就是壞，絕對不能答應。可是我那後娘不肯，說我奶奶啥都不知道，瞎說話。人家就是要娶長得好看的媳婦，誰都沒看上，就看上我了。這是我的福份，是我的造化，我應??該感恩戴德，馬上答應下來。我奶奶根本不信，又找了我們家的幾個親戚幫着說話，結果根本沒有用，我爹點了頭，他說啥都不看，沖着禮錢我都要應，我們家那麽窮，有了這筆錢日子就會好過很多，他也算沒白養我一場，還有點用處。這事就定下來了。我出嫁的時候我奶奶傷心得不得了，她跟我說，如果在婆家受氣就忍着點，因為我沒娘家幫我出頭。只有多做事，好好侍奉長輩，真心相待相公，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知道了我的好，慢慢就會待我好的。誰想到，有些人的心是石頭，捂不熱的。”林氏說着說着就痛哭起來。
林伊挽着她的胳膊，把頭靠在她的肩上，任她痛哭，今天的事對她的刺激很大，只是她一直強忍着沒有表現出來，現在能把心裏苦楚釋放出來，倒也是件好事。
她在心裏默想，如果人一輩子必須有溝溝坎坎要過，必将有磨難要經受，希望這些就是林氏要經歷的所有了，以後她一定竭力所能，讓林氏面前的路都是寬敞的陽光大道，每天都能快樂幸福，林氏是她在這個世界的親娘，給了她從沒體會到過的母愛，她有責任也有能力給她好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