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飯桌上的較量
按照吳家的規矩，女人這桌的粥和馍由田氏分配。
林伊發現田氏舀到她和林氏碗裏的菜粥明顯比其他人的清很多，她都在碗裏看見了自己的臉，能當鏡子用了，她忍了忍，算了，玉米馍馍吃着挺哽人，正好可以配着吃。
吳家的玉米馍馍是按人頭做的，男的一人三個 ，女的一人一個。
田氏把男人那桌的馍馍撿給他們，就開始給女人這桌分發，發到林氏和林伊時她停了手，把裝馍馍的小笸笸“呯”地放到桌上，冷冷地掃了林伊母女一眼：“你們現在是金貴人，要吃/精細糧，肯定看不上這粗食劣物，我可不敢拿來糟賤你們。”
一想到昨天小伊敢在韓氏面前告她的狀，還要每天吃雞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心裏恨恨地想，你有本事住到韓氏家去，只要在這個家，我就不信收拾不了這個死丫頭！
林伊根本不在意，你不給我我不會自己拿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她笑盈盈地站起身：“奶奶怎麽能這麽說喃，這咋能算粗食劣物，爺爺奶奶都能吃我們怎麽敢嫌棄。” 說着彎腰把那兩個馍馍抓起來，臉上的笑容更甜，“奶奶不麻煩你了，我自己來。”
她坐下身遞了一個給林氏，沖她眨眨眼，轉頭故意對着田氏大大咬了一口，嘴裏還在誇獎：“我娘做得太好吃了，真香，這一個不夠吃啊，奶奶要是嫌棄就給我吧。”
田氏一直就是這個德性，只要家裏吃點好的，端上桌她就開始罵人，小吳伊和林氏經常被她罵得擡不起頭，菜都不敢夾，等她罵完菜也沒有了，現在林伊可不吃她這套。
林氏本來以為今天只有稀粥喝，沒想到小伊居然會自己動手，她當然要給女兒撐場子，雖然心裏忐忑，還是跟着咬了一口。
田氏張着嘴，呆愣愣地看着林伊的動作，半天沒反應過來，這丫頭竟敢動手搶？想要反天嗎？這是仗着有韓氏撐腰，完全不把她放眼裏啊。
她“啪”地一聲将筷子摔到桌上，大聲咒罵：“作死的丫頭，還有沒有規矩，竟敢來搶了，你眼裏還有沒有老人……”
她話還沒說完，那邊吳老頭咆哮起來：“鬧啥鬧，都給我閉嘴，不吃就滾！”這群敗家娘們，吃個飯都吃不清靜，就知道吵吵鬧鬧，這個家都要被她們鬧垮了。
田氏立刻把後面的話咽下去不敢再吭聲，一來吳老頭是一家之主，她得給他面子。二來吳老頭平時不怎麽說話，發起怒來卻會下狠手，她年輕時候沒少被他打過，已經被他打服了。雖然現在年紀大了很少動手，但是餘威仍在。
林伊不管他們，自顧自地一口馍一口粥地吃得歡，還不時給林氏夾點菜，看得田氏和楊氏又氣又不敢吭聲。而吳家大房的兩個女兒全程隐形，只默默地吃飯。
男人那桌吳老大最先吃完飯，女人這桌才開始吃，他已經吃完三個馍馍兩碗粥了，林伊不由懷疑他是不是直接倒進嘴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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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他抹了把嘴把碗一推就起身催吳老頭：“爹，快點，晚了沒位置，要不馍馍拿手上吃吧！”
他和吳老頭要趕到村頭玩紙牌，因為要湊桌子，必須早點去占位置，去晚了別人湊齊桌子開打，他們多餘的湊不了一 桌，這一下午就只有在旁邊幹站着看別人玩，那種抓心撓肺的心慌滋味太難受。
吳老頭被他催得心急火燎，兩三口喝完粥，拿着還剩一半的馍馍急匆匆地跟着他跑了。
小寶見狀也坐不住，大聲叫着等等我追了上去。
今天吳老二沒回家吃飯，大寶中午不在家吃，男人那桌瞬間只剩了吳老三，桌上的菜卻已是吃得幹幹淨淨，菜湯都沒有剩一滴。
田氏看着心疼，端了自己這桌的菜要夾給他吃，吳老三連連拒絕：“娘，不用了，我已經吃好了。”說完也起身走了。
男人們一走，楊氏立刻活躍起來，剛才田氏不給林氏和小伊馍馍她很高興，以為田氏肯定會分給她，哪想到小伊竟敢自己動手，這讓她遺憾不已，而且吳老頭發脾氣她被吓壞了，大氣都不敢出，小伊居然完全不放在心上吃得還挺歡，現在她可得好好說道說道。
她邊吃邊質問林氏：“弟妹你怎麽教小伊的，竟敢掃娘的臉面，要不是她，爹也不會發脾氣，飯都沒有吃好就氣走了！”
林伊想仰天大笑，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呢，吳老頭那是氣走的嗎，那是急走的吧！
林氏可不敢擔這個罪名，一臉惶恐地辯解：“不是的，小伊 ……”
楊氏不悅地打斷她，大聲呵斥：“什麽不是，我們都看着的，你看看我家小雲小琴象不象她那樣沒規矩，就是你沒有教好！”
田氏翻翻眼皮沒有說什麽，顯然對她的話很贊同。
楊氏馬上把頭轉向她繼續告狀，“娘，你可得好好管教，小小年紀不學好，謊話連篇，不敬長輩，這樣下去……”巴拉巴拉越說越激動。
林伊最煩吃飯時喋喋不休的人，她很怕桌上的菜會被她噴到，連忙給自己和林氏夾了兩筷子，端着碗遠離飯桌以免被誤傷。
楊氏見了更是生氣，大聲抱怨：“娘，你看看你看看，看她那副餓鬼樣，這是八輩子沒吃過飯嗎……”
林伊看着她張張合合的大嘴，實在腦袋疼，要是每次吃飯都得聽她的長篇大論，她可受不了，得想個法子讓她閉上嘴。
林伊靈機一動，好心提醒楊氏：“大伯娘，剛才你嘴裏的飯噴到奶奶碗裏了！”
楊氏正說得高興，林伊的話讓她一驚，抱怨聲戛然而止。
她張着嘴，無措地看了眼剛喝了口粥臉色大變的田氏，立刻指責林伊：“你個死丫頭，壞透了，瞎說啥，我怎麽可能……”
林伊認真地大聲辯解：“是真的，我沒有瞎說！我親眼看見的！”
田氏端着碗看看綠白相間的菜粥，又擡頭看看坐在對面，嘴裏還包着飯的楊氏，自己這位置正處在她的最佳噴射範圍之內啊！她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她其實不算多講究的人，但是一想到楊氏的黃板牙還有臭哄哄的嘴……哎呀！不能想了！
她冷着臉“呯”地把碗用力放在桌上，氣狠狠地罵林伊：“你嘴被縫住了 ，怎麽不早說！”早說我就不喝這一口了。
林伊畏縮地低下頭：“我想說的，可是大伯娘一直在說話，我插不進嘴。”
田氏越想越惡心，沖楊氏吼道：“飯都塞不住你的嘴，一直叨叨叨，以後吃飯不準說話。”
楊氏委屈地看着她：“娘，那丫頭冤枉我，我真的沒有……”
“你閉嘴！”田氏氣得把面前的碗往前一推，“不吃了，氣死我了！”
她瞟了眼粥盆，裏面一粒米一根菜葉也沒有，只有盆底還剩了點湯漬。
楊氏見狀連忙把自己那碗粥遞過去：“娘，你吃我的吧，我這碗幹淨。”
田氏恨恨地剜她一眼，唰地站起身，拿着剩下的馍馍回了屋，邊走邊氣哼哼地吩咐：“吃了飯各人摸到事做，不要等我來請！”
楊氏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小聲嘟囔：“不吃算了。”
她忙不疊地把田氏剩下的菜粥倒進自己碗裏，喜笑顏開地說：“我不嫌棄，你最好每天都不吃！”
邊吃邊碎碎念，無非是在這個家裏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還要受氣，婆婆不疼相公不理，弟妹也不賢，現在還要被個小丫頭欺負，說着瞪了林伊一眼又瞪女兒：“還有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悶蛋！養你們有啥用，改明兒都拉去賣了！”
兩個女孩不敢回話，連忙幾口吃完放下碗就下了桌，楊氏把桌上的菜湯往自己碗裏倒邊繼續念叨：“等我的兩個兒子出息了當了大官，我一頓要吃五個白面馍馍，粥裏面一根菜葉也不加……”
林伊和林氏兩三下把最後的稀粥喝完，也準備離開，楊氏見了鼓起眼睛制止：“弟妹，幹啥，把碗洗了走。”
林伊示意林氏不用管她直接走，自己回頭和她理論：“我娘做的飯，這碗就該你洗，而且有句話你沒聽過嗎，先吃完不管，後吃完洗碗，你最後吃完，就該你洗！”
楊氏“呯”得把碗一放，氣乎乎地罵：“你個屁丫頭瞎說啥呢。洗碗是你娘的活，少他娘的指派我！”
現在堂屋裏就她們兩個人，林伊可不怕她，她壓低聲音回楊氏：“你自己也吃了，憑什麽就不能洗？你又蠢又笨，啥都做不好，就先把碗洗幹淨吧。”
楊氏沒想到林伊竟敢這樣說，她勃然大怒，騰地站起來就要伸手抓林伊：“你個賤丫頭，膽肥啊，敢罵老娘，你是不想活了！”
林伊把桌上自己的飯碗拿起來退後一步，冷冷地盯着她：“既然不想洗那就不要了，弄碎扔了，下頓用新的。”說着兩手用力一掰，飯碗應聲裂成兩半。
吳家的飯碗全是粗陶制的，碗壁很厚，雖然不美觀但卻很結實，不用力摔都不會碎，林伊貌似輕輕一掰就把碗掰裂了，把楊氏吓了一跳，她收回手，詫異地看看林伊又看看她手上的碗片，嘀咕一句，把旁邊的碗拿起來也用力一掰，碗紋絲不動完好無損。
她更驚了，指着林伊話都說不 清楚：“你這是咋弄的，你咋把碗弄爛的？”
林伊笑笑，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
她丢了一半碗片在地上，雙手舉起另一半拿到她面前一掰，碗片又應聲裂成兩半：“看嘛，就這樣弄的。”
楊氏看得直發暈，這是啥本事，咋比掰黃瓜還容易？
林伊見她那傻愣愣的呆蠢樣子，忍不住壞心眼地想吓吓她。她特別煩楊氏，楊氏雖然沒有動手打過小吳伊，但一貫欺軟怕惡，狐假虎威，平時沒少擠兌欺負林氏，對小吳伊也是賠錢貨賤丫頭挂在嘴邊罵，又愛翻是非，一張嘴聒噪得很，如果真的把她唬住了，以後少在自己面前晃悠倒是一件美事。
于是她斜着眼，冷下臉，做出一副陰狠的表情探身去抓楊氏的手，“把手掰斷更容易，要不要試試？”
楊氏被林伊吓得蠢笨的身子都變靈巧了，她“嗷”地怪叫一聲，把手一背往後彈開好幾步遠，心裏驚恐不已，這手要是被死丫頭抓住一掰，那還不得斷成兩截，這可不得了！
再一看林伊湊過來的那張青紫交加陰森恐怖的臉，她頓時渾身直冒冷氣，這還是平時那個柔弱單薄任她辱罵的死丫頭嗎，不對！
她忍不住尖聲高叫：“媽呀！你個妖怪，你不是小伊，你是那個女鬼！”她兩三步跑到田氏房門口扯着嗓門大嚷：“娘，娘，不得了，小伊被鬼上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