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跌倒
九月雨後的山林,草木蔥茏,繁花盛開,濕潤的空氣中滿是清新的泥土味和野花的芳香,讓人心曠神怡。
只是這場細雨,沒有将熱氣褪去多少,卻讓後山到村裏的小路變得泥濘不堪。
吳伊背着背筐從山上下來,小心躲避着地上的水窪,卻仍是濺了滿腳泥。
她無奈地跷起腳看了看,認命般嘆口氣:“回去又要被奶奶罵了。”
吳伊今年12歲了,卻瘦弱矮小,看着只有8,9歲的模樣,裝滿柴火的大背筐像座小山,壓得她直不起腰來。
她稍事停頓,努力直起身,将背繩理了理,又錘了錘酸痛的肩膀,便弓下身子,繼續往家走。
快到家時,就見村長家的小兒媳提着大包小裹地從村口走過來,吳伊立刻脆聲招呼:“翠嬸子!”
翠嬸子才嫁進來不久,身材嬌小模樣俊俏,為人熱情爽快,對吳伊特別好,吳伊很喜歡她。
“小伊撿柴火啊!”翠嬸子忙笑着回應。
她見吳伊背着沉重的大背筐,一步步走得艱難。褲腿上還濺了些泥點,稀疏枯黃的頭發亂蓬蓬披散着,襯得蒼白的小臉沒有巴掌大,一雙眼睛卻又黑又亮,更顯清秀俏麗,楚楚可憐。
翠嬸子看得心酸,上前替吳伊理了理額前亂發,微嗔道:“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怎麽還背這麽大的筐,這滿頭的汗!“又解開小包袱,拿了個小面餅遞給她,“給,我娘家做的甜餅,你拿着吃。”
吳伊眼更亮了,她吞了口口水,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接過餅子誠心道謝:“謝謝翠嬸子!”
“不用不用,快回家吃飯吧。”
吳伊高興地點點頭,加快腳步朝家裏走去。
看着手裏酥脆的白面餅子,吳伊忍不住放在鼻尖前聞了聞,又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裏,細細咀嚼,小麥特有的清香立刻溢滿口腔,她眯起眼:“真好吃!”
吳家家貧,很少能吃白面,就算有,也只能長輩和兩個堂兄弟吃,她和娘親連玉米糊糊都吃不飽,早忘了白面是什麽味。
Advertisement
她想把面餅帶回家跟娘親分着吃,便用兩只小手合起來遮住面餅,加快了腳步。
今天早上她們被奶奶罵了一通,連早飯都沒能吃上。餓得不行的她在山上找了點野果子吃,可是并不頂事,現在肚子餓得發疼,更別提娘親在家幹了一上午的活,什麽都吃不了,肯定更難熬。
正走着,一個人影從右側閃了過來,擋在她的面前,叉腰厲聲責問:“臭丫頭,你手裏拿的啥?”
吳伊聞言,腳步一頓,怯生生地擡頭,原來是大伯的兒子,她的堂弟小寶。
小寶雖然只有八歲,卻因為是吳家唯二的男孫,深得奶奶的寵愛,家裏有好吃的都緊着他吃,長得高胖壯實,肉墩墩的,足足比吳伊高了一個頭。
他和一群孩子正在家門口玩耍,看見吳伊鬼鬼祟祟地,覺得她肯定藏了好東西,立刻沖上來抓 她現行。
吳伊見小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雙手,知道這個餅子藏不住了,她低下頭悄悄嘆口氣,把面餅拿出來掰成兩半:“是甜面餅,翠嬸子給我的,我分一半給你。”
小寶接過來一把将餅子扔進嘴裏,邊大口咀嚼邊又朝她伸手:“我還要!”
餅子太香了,又酥又甜,他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餅子,就是太小了不夠吃,兩三口就沒了。
吳伊不肯,把餅子藏在身後,搖頭小聲拒絕:“我只有一點點了。”
說完側身想從小寶身旁繞過去。
小寶急了,腳步一挪,堵住吳伊的去路,厲聲威脅她:“貪吃的賤丫頭!快給我!不然我讓奶奶打死你!”
吳伊不願再同他掰扯,低頭往屋裏沖。
小寶見吳伊不理他,頓時火起,一把抓住吳伊的頭發就往後扯,嘴裏咬牙切齒地罵:“作死的賠錢貨,有好吃的就藏起來,只曉得吃獨食,爛了心肝,看我不撕了你!”
這些惡毒的話都是奶奶田氏平常挂在嘴邊罵她們母女的,小寶聽多了,張口就來。
吳伊不吭聲,眼裏含着淚,反過手用力争奪自己的頭發。
已經給了一半,憑什麽還要給你! 我要留着給娘吃!
小寶被田氏和他娘寵得無法無天,在家霸道慣了,見平時懦弱好欺的吳伊竟敢反抗自己,氣得直跳腳,按住她的頭拼命往前一推,嘴裏還嚷:“賤丫頭,去死吧!”
吳伊正在全神和他争奪沒有防備,被這大力一推站立不住,踉跄了幾步撲倒在地,腦袋正好撞在一塊突起的尖石上,堅銳的疼痛立刻從額頭傳來,痛得她頭暈目脹。
吳伊雙手撐住地面,想要爬起來,卻四肢無力,背筐也重重地壓在背上,根本爬不起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感覺額頭上的痛處有什麽正在向外奔湧,心也“咚咚”直跳,一陣陣地發慌。
“小伊腦袋流好多血,小伊要死了!”
“小寶把小伊打死了!小寶把小伊打死了!”
旁邊的小孩看吳伊倒下,馬上圍了過來,見她頭上往外直冒鮮血,殷紅刺目,都吓壞了,立刻亂糟糟地吵嚷起來。
小寶跑到吳伊身邊,見她閉眼俯卧在地上,腦袋邊的血漬慢慢變大,也慌了神,忙伸手推吳伊:“你起來啊!你起來啊!”
吳伊一動不動。
小寶以為吳伊真的死了,吓得腿發軟跌坐在地,哇地一聲哭喊起來:“不是我打的,是她自己摔的!奶奶,娘,小伊死了,她自己摔死的!”一邊哭着,一邊連滾帶爬地往家裏跑。
吳伊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想:“我死了嗎?這就是死嗎?”
死掉也挺好,以後不會被打罵,不會挨餓了吧。
她撐起全身的力氣,抓緊手中打算拿給娘親的面餅。
“可惜沒把餅子拿給娘親嘗嘗。”她這樣想着,難過地閉上眼。
熱度一點點從身體裏流失,意識一寸寸抽離,周圍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漸漸地她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