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安樂樂聽沈璇若這麽說, 嘴角抽了抽,“你這麽說,我就有點害怕了。”
沈璇若一臉這是基本操作不要驚訝的表情, “沒聽說過不為良相,變為良醫這句話。”他接着用手指撐開安樂樂的眼皮子, 讓她上下轉動眼珠, 看眼白的顏色。
“這裏會痛嗎?”沈璇若讓安樂樂躺下去按了按她腹部各器髒的位置。
“沒感覺。”好像是小學時候的體檢,安樂樂在心裏吐糟。
“這幾天有什麽地方感覺不舒服的。”沈璇若在紙上記錄自己搭脈摸到的脈象, 觀察安樂樂眼耳口鼻反應出來的狀況, 再問她感覺哪裏不舒服。
這個腔調, 要是沈璇若有一頭白頭發和,就更像是老中醫了。安樂樂因為這個聯想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就是感覺比平常容易累…偶爾、就是忽然被氣到,心會痛一下。”她自己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身體狀況, 去羽蟬那兒的夢境裏轉悠了一圈,像是做了一場夢,耗了些心神有些累。
“具體怎麽痛我也形容不來, 我有在克制自己的情緒……”
“莫德雷德。”伊妮德抱胸冷不丁地說了個詞,她第一次知道安樂樂居然還有心痛的毛病。
“唔。”安樂樂瞬間被伊妮德精準地戳到心痛的點, 她捂住心口, 委屈巴巴地說,“心有點痛。”她低下頭, 神色有幾分落寞,努力形容她心痛的感覺, “像是有一尾小魚飛快地從心室裏穿梭, 小魚背鳍上的刺劃過腔室,一擺尾又消失不見了。這樣的,細細的, 小小的疼。”
“哦。”沈璇若幹巴巴地說,他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鏡,琉璃眼暫時被他當作透視儀來用。如果沈璇若去當醫生的話,琉璃眼的實用性就更好了。
只不過觀察人的情緒、身體狀況等等細微之處,需要沈璇若精細操作異能。在他眼中,代表安樂樂的光團比以往黯淡了一圈,仿佛在吃力地呼吸般微微顫抖。
深知自己的醫術不夠格,沈璇若拿出了公文包,把裏面的筆記本電腦,外裝的攝像頭也取了出來。接着有把雜七雜八不知道幹什麽用的小機器給拿了出來,大概是用來搞網絡的吧。
安樂樂看着沈璇若操作笨重的筆記本電腦忍不住捂臉,這就是安樂樂不想買電腦的原因。電子設備更新換代快,過幾年就可以擁有質量一流又超輕超薄的筆記本電腦。安樂樂便不想在這上面浪費錢。
伊妮德在心裏面嘆氣,委屈安樂樂要多忍幾年才能用上好的電子設備。伊妮德在送給安樂樂的空間鈕裏放了許多防身用的武器,以當前的地球科技而言是無法破譯其中核心技術。
伊妮德還在空間鈕裏面放了一臺大陸架震蕩器,這個兒在他們那裏是用來改造新發現的星球的地貌,方便築造基地用的。三種啓動模式,多種操縱模式,不論是遠程遙控或者是就地施工總有一款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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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遠洋艦隊的工作之一便是探索發現适宜人類居住的星球,并将其适當改造。
放大陸架震蕩器進去沒有什麽別的意思,伊妮德想,如果安樂樂在地球上待膩了也可以去宇宙,去探尋其他星系的文明。在伊妮德眼中,圈一顆無主的星球來改造地貌,和買地建別墅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而擁有這些“武器”的安樂樂只要擺正心态就能在地球上擁有絕無僅有的“自由”。随便放出一點技術,大概都會被各個國家捧為座上賓吧——尤其是在安樂樂表現出她背後還有更深更強的科學技術做支撐。
但伊妮德知道,安樂樂恐怕不會那麽做。科技發展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時代潮流來共同運營。太過超前的科技對地球而言不是好事。伊妮德反倒要擔心那些給安樂樂防身用的東西會不會給她帶來太多的心裏負擔。
因此,伊妮德還加了一句,她送給她驕傲。
安樂樂的“驕傲”建立在她的“善良”上——她絕不會把那些高科技用在不好的事情上。光是守住本心這一點上,就值得她驕傲了。
伊妮德希望安樂樂這麽想,伊妮德想要安樂樂驕傲如三月驕陽,在她以後不能再保護她的時候。
“善良需要用愛來澆灌。”伊妮德低頭撫摸安樂樂的頭發,她用星際語說的這些話,浪漫而深情的語調像是在念着詩,“我真想把你寵成永遠天真善良的模樣。”
安樂樂本身是聽不懂伊妮德口中的語言的,然而身為伊妮德的造物主,安樂樂能夠理解她的話,還有伊妮德無法在她身邊停留的遺憾。
“伊妮德給我的,已經夠多了。”安樂樂握住伊妮德的手貼在臉上,露出軟軟的笑,“我現在就像是泡在熱水裏,渾身暖洋洋的。哦,這樣我就原諒伊妮德你剛剛戳我的事情了。”
像是曬着最暖和的太陽的貓咪,安樂樂滿足地眯起眼,如同許願般輕聲,怕驚醒不知名的夢,“餘生,我想做一個善良的人。”善良而不懦弱,不再像随風搖擺的蘆葦。
這邊安樂樂不好意思地說着悄悄話,那邊沈璇若終于鼓搗好機子了,轉頭便看見安樂樂和伊妮德又瞬間組成了二人的小世界。
母女感情也太好了吧,沈璇若也只敢在心裏這麽講幾句,伊妮德似笑非笑的綠眼睛讓他很有壓力,而安樂樂以後大概會是很寵孩子的那種媽媽。
“咳,等一下,我給你介紹我的老師,梁先生。”沈璇若輕咳了一下,召回安樂樂的注意力後,他撥通視頻通話。
雖然這個時候的跨國視頻通話的攝像鏡頭不甚清晰,甚至還有色差,但是安樂樂依舊能看清屏幕上的老先生長得慈眉善目,确實像人們印象裏的老中醫。
“您好,梁爺爺,我叫安樂樂,樂山樂水的樂。”因為梁先生身上某種人民教師教書育人的氣質,安樂樂不由自主地把背挺直了些。大概那就是所謂的班主任的氣場吧,遠目.jpg
見安樂樂正襟危坐的模樣,梁先生樂呵呵地勸她放松,“囡囡莫怕,爺爺給你開個方子養身哇。”聽着老人家一口的廣普,安樂樂稍微放松了下來。
沈璇若則講了他給安樂樂搭脈和觀察到的記錄。
梁先生聽安樂樂不經意間吐槽沈璇若沒有行醫資格證,爽朗地笑起來。老爺子身體健朗,古稀之年,目光炯炯有神,頭腦條理清晰,偶爾還會到藥堂裏坐診。
“璇若這孩子為人熱忱,只是于醫道這一途沒有悟性,所以我就勸他不要來和我學了。也有一點不好,現在開個養身方子,也要老頭子我來把關。”梁先生不客氣地說,言語中透着一股親近。然而聽着沈璇若的記錄,梁老面上不顯心裏搖頭,小姑娘元氣虧損,幸好生機自在,只能溫補。
“方子我念你寫,每兩日煎一副,喝兩次就要止了,不能多。”梁老見安樂樂好奇,便解釋給她聽,“你人小,藥不能多吃,春天好食補,春芽嫩,到季節了多吃韭菜菠菜。現在還能趕上冬天的尾巴,吃幾次蘿蔔炖羊肉,不過也不能多吃,要适量。”
梁先生和藹可親像普通的老人家在那裏仔細地和安樂樂講養生。“每天吃幾顆紅棗,多吃水果多喝熱水。”
連伊妮德也聽得很認真,而安樂樂則是喜歡聽人說話,特別是像梁老這樣不需要回複的話,安樂樂只需要點頭,說幾句好就足夠了。像以前的哲學老師講大課,會像講故事一樣講很多很多東西,安樂樂就很喜歡去聽。
沈璇若看只是一日未見的安樂樂,便覺得她身上身若浮萍心似飄絮的飄忽感一下子變得沉穩不少,像是飄久了的氣球終于纏到了樹枝上。世界與我無關之感,漸漸淡化。
約莫是伊妮德又開解了安樂樂吧,沈璇若想,他先前沒有和人說過安樂樂身上的疏離感,更不曾和他人提過安樂樂的轉變。
和梁老聊天,基本上是梁老一人在說,安樂樂在做筆記。梁先生是個很溫和又學識廣博的老人,且不需要安樂樂多說話,這一場不僅僅用來看病的看診,在雙方都滿意的情況下圓滿結束。
于是,沈璇若又是大包小包地把筆記本電腦等東西帶回家,進了書房,繼續和梁老視頻通話。
“老師,對于安樂樂這孩子您怎麽看?”沈璇若問,安樂樂本該盡早回國保護起來,可是……因為一系列不必贅述的原因,沈璇若姑且當作是對安樂樂心性的考察,不得不滞留在日本。
“視頻這麽模糊怎麽看,人臉都看不清。”梁老哼了一句,有些事情不能深究,他将情緒內斂嘆息道,“此子眼神清明,寵辱不驚,若非心性如此,只怕世事多艱曾受過諸多磋磨。”
“您不是說看不清嗎?”沈璇若慢悠悠地說。
…………
“藥有點苦。”喝了一口補藥的安樂樂吐舌頭,接着是捏着鼻子一口灌,幸好後面只剩下一次了。
得了允許來看病的太宰治聞到了安樂樂要喝的中藥的味道,臉色有一瞬間難看起來。
“姐姐,吃糖嗎?”夢野久作乖乖地踮起腳尖,椅子被太宰治給占了,他搬不動其他椅子,夢野久作努力地想要喂給安樂樂一顆糖。
“夢野你自己吃。”安樂樂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要自己吐出來,她想念國內的中成藥,裏面至少還會加蔗糖。藥材生煎的中藥一直是她沒有勇氣面對的事物之一。
“今天樂樂是要出院,我們要不要出去玩慶祝一下。”太宰治和夢野久作依舊沒有到去武裝偵探社勤工儉學的時候,因此還賴在沈璇若家。
“我還有工作哦。”安樂樂緩了好一會兒,擡起臉提醒道,“而且我們都還是小孩子,沒有監護人的情況下,最好不要亂跑。”
“诶——”太宰治悶悶不樂地趴到了被子上,沒有壓到安樂樂,她也就沒有制止他,“那這樣我還不如去橫濱找小偵探玩。”
“人家比你大吧。”安樂樂看夢野久作可憐兮兮的,用力一拉,讓他坐到床上。安樂樂的力氣不大,夢野久作能坐上來還是靠他自己的力量。
“嗯,樂樂認識他,你們有見過面嗎?”太宰治對爬上床的夢野久作笑笑,接着不甘示弱地也挪到了床上,小小的單人床一下子就變得擁擠起來。
按道理來說,安樂樂和江戶川亂步應該沒有見過面才對。太宰治偏頭看她。
“大概是在夢裏吧。”安樂樂淡淡地說,她在病房裏沒有放什麽東西,等伊妮德辦好出院手續她就能走了。
“那麽,我和樂樂覺得熟悉那一定是因為我們曾經在夢裏面見過。”太宰治忽然歡快地舉起手揮舞,亢奮過頭地說。
不,不是夢裏,是在地獄啊。安樂樂拿過剛拿來的橫濱日報來擋臉,她的那篇《蟬聲》發表了,因為是篇小散文,所以稿費不怎麽多。
是的,安樂樂只想到了稿費。其他人再次想多了。
“不合時宜……麽,在春天裏鳴叫的春蟬會招來只懂賞櫻的人的厭惡,但是只要遇見欣賞的人,便會一直歌唱下去。哈,真是,該說是天真好呢,還是說執拗呢。”森鷗外搖搖頭,看來春和景明還是沒有屈服,只要還有一個人認同她,她就會繼續寫下去。
“笨蛋林太郎,人家可能沒有想那麽多呢。”愛麗絲吃着一塊小蛋糕,哼聲說。
“總不會是在這個季節裏聽見了蟬聲。嗯,也有可能是剛好聽見了沒有凍死的蟬凄切的叫聲,引起了她的共鳴。”森鷗外摸着下巴給春和景明找寫作的理由。
“哼,林太郎你在這裏像個癡|漢一樣揣摩人家的想法,有什麽意思,有本事去見一面啊。”愛麗絲不客氣地叉腰指責。
“我也想要去見春和景明一面啊,可是對方參與了一個聯動企劃,雖然一直在橫濱日報上發表文章,但人一直在東京。”森鷗外弱氣地舉手投降。
“真沒誠意,你不會自己去東京嗎?”愛麗舍用叉子指着森鷗外。
“诶——,可是橫濱這裏有更重要的事要我去做。”森鷗外一臉痛心地忍痛割愛,他長嘆一聲把報紙折疊好,“要是不努力工作的話,就不能給愛麗絲買小蛋糕和小裙子。”
“哼,不理林太郎了,我只要小蛋糕就足夠了。”愛麗舍跺跺腳消失不見。
森鷗外坐在轉椅上用手撐着臉,奉行最優解的黑醫希望春和景明能夠自己來橫濱。
“那麽要想個什麽辦法才能把人引過來呢?”
…………
過了立春,春天就到了。然而春寒料峭,安樂樂裹得嚴嚴實實就怕凍到,回到家開了暖氣才敢脫下外套。
還要接着理房間,因為安樂樂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暫時給太宰治和夢野久作住,她和伊妮德一個房間。
因為伊妮德看得緊,太宰治沒有機會自尋短見,加上每天晚上安樂樂會給夢野久作講故事當啓蒙教育,太宰治也沾上光,聽了一耳朵。
這算是現代版的一千零一夜嗎?安樂樂打開自己的草稿本,裏面有記錄下來的靈感碎片,編幾個兩三分鐘的小故事還是足夠的。
安樂樂講的是自己編的關于圓桌騎士的普法小故事,她不推崇亞瑟王,她偏愛的是那個掀起反叛的叛逆騎士。
“樂樂偏愛那個莫德雷德。”太宰治一語道破天機,他們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聽安樂樂講故事。
“我其實也喜歡加拉哈德,因為他們都還年輕,沒有犯過什麽錯誤。”安樂樂還沒有講到莫德雷德反叛的地方,她才講到桂妮薇兒出|軌蘭斯洛特。
“夢野你以後不要學蘭斯洛特、桂妮薇兒,婚姻不是用來辜負,更不是用來逃避的東西。”安樂樂順勢講到婚姻法,現代普遍的婚姻是一夫一妻制,阿拉伯等地的婚姻她不是很了解,需要查找資料。
“如果真的不喜歡,那麽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分開就是。”安樂樂對婚姻很謹慎,哪怕上一次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仿佛兒戲般在第二天瞞着長輩們變成了“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但,那是兩人協同一致的結果,安樂樂很感謝對方,他幫助了她許多。
“好啦,今天的故事就到這裏結束了。”安樂樂提筆在紙上寫下一閃而過的靈感,當作下次小故事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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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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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樂樂離過一次婚嗎,那張一別兩寬各自歡喜的離婚協議
他們頭天晚上商量的第二天早上就去辦了,然後前夫先生就帶着樂樂離開,她也不願意留在那裏,原本是打算是樂樂有獨立生活的能力後,對外宣布,結果樂樂就穿越了。
說這些我只是想說,前夫真的是個好人(不過我是不會告訴你們是誰的),樂樂也沒受過情傷,樂樂社恐來自于最開始內向的自己,和一次次穿越中受到的傷害
還有伊妮德是有伊西絲的啊,樂樂和伊妮德是母女情XD感謝在2020-04-08 23:57:49~2020-04-11 02:16: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再來一更 20瓶;催更的讀者君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