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亮了
将向日葵打理好，沈念這才轉身去浴室洗。
明天要很早出門，所以今天要早點休息。
第二天，沈念淩晨三點半就醒了。
她從衣櫃裏找了件黑裙套上，沒有化妝，頭發挽成一個低丸子頭，衣服是黑的，頭發是黑的，就連挽頭發的發圈也是黑的，黑的有些壓抑。
收拾好後，她抱着那束向日葵出了門。
現在這個點還有車，不過不多，沈念運氣還算不錯，只等了五分鐘車就來了。
上車之後，她淡淡道：“城東墓地。”
這大淩晨的接到去墓地的單，可把司機師傅吓個不輕，通過後視鏡瞥了一眼後面的沈念。
她一身黑，加上外邊天也是黑的，整個人都埋在黑暗中，因為沒打燈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還真感覺陰森森的。
一只手遞過來，司機師傅吓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但仔細一看發現那只纖長白皙的手裏捏着一張紅鈔。
“不是鬼。”似是知道司機師傅在怕什麽，沈念淡淡解釋：“麻煩了。”
沈念不說話的時候是真的吓人，不過一開口司機師傅倒不怎麽害怕了。
這裏到城東墓地，就算晚上打車價格高去一趟也就五十塊錢不到，沈念非常豪氣的給了一百塊，這可是個大單子。
司機師傅接了錢，笑着道：“小姑娘是去祭拜人啊。”
“嗯。”沈念應了一聲。
車子駛動，現在這個點路上的車不多，一路還算通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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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周圍太安靜了，所以司機師傅一直在找話題。
“是祭奠家裏人嗎？”
“不是，朋友。”
“朋友啊……”司機師傅又看了一眼後面的沈念，沒有化妝的沈念更顯稚嫩，這麽暗的視線司機師傅不能看清她臉上的每一個細節，但也能瞧出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她的朋友想必年紀也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紀。
年紀輕輕就不在了……
司機師傅有些惋惜。
沈念抱着向日葵很沉默，司機師傅要說好多話她才會應一聲。
她看着窗外，大馬路上的車很少，路燈飛快從她視線中劃走。
看了好一會兒，沈念又低頭摁了一下手機，原本灰暗的手機屏幕亮起來。
她的手機壁紙很簡單，沒什麽特點。
屏幕中上方是時間，現在已經四點了。
再下面是日期。
6月15日星期六
很平凡的一天，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
嗯，一點也不特別。
她設置的日程突然跳出來提醒。
【小蕊的生日】
嗯，今天是陸淩蕊的生日。
車裏又安靜了好久，終于到了城東墓地。
下了車，沈念抱着花走進去。
現在這個點城裏都是安靜的，更不用說這裏了。
沈念到了墓園門口，守墓員是一位老大爺，大爺還沒有休息，看到沈念來了，露出笑容：“來了。”
“爺爺。”沈念有些驚訝：“您還沒睡？”
“知道今兒個你要來，老頭子特意等着你呢。”
說完老大爺指着旁邊桌子上的日歷，日歷上的時間是今天，大爺在15號下邊寫了字，為防止自己看錯，還特意把字寫的很大。
沈念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謝謝爺爺。”
“行了，快進去吧。”
淩晨的天有點冷，冷風吹在身上涼飕飕的。
“你這孩子也真是，怎麽不穿個外套出來？”
聽着唠叨，沈念勾了勾唇，回了句，又從老大爺那拿了自己放在這裏的工具才進去。
這裏很安靜，很冷清。
不需要燈光，也不需要指路，沈念熟練地轉彎，直到走到一塊墓地前才停下。
她站在那兒，先是垂眸瞥着那塊冰涼的墓碑，沒有将手上的向日葵放上去，而是放在了一側。
蹲下單膝跪在墓碑前，将從老大爺那拿的工具放在腿邊。
是一個小水桶，老大爺已經提前幫她接好了水。
沈念将一塊幹毛巾浸在裏面，然後拿出來擰幹淨水，認真擦拭着墓碑，将上面的髒東西全都擦去。
她沒說話，默默做着手上的事。
擦幹淨後這才抱起那束向日葵看向墓碑，天有些暗，看不清上面的字，但沈念知道上邊寫的是什麽。
長女陸淩蕊之墓。
她斂下眸，把向日葵放上去，輕輕開口：“我來看你了，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
“……”
沒有人回她，只是一股涼風又吹起。
沈念挺安靜的，她原本就不是多話的人。
靠在陸淩蕊的墓碑旁，雙腿曲起，用手環着。
沒有再說話，只是很安靜的坐在那，埋着頭沉默。
她來的時候天還很黑，不過夏天的白天來的很早，才過了一小時不到，天就隐約亮了起來，很快最後一點黑暗褪去，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灑了下來。
感覺有光照在自己身上，沈念的身子動了動，擡頭，看着天上的太陽。
“天亮了。”
沒想到天亮的那麽快。
她側頭看着陸淩蕊的碑，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以前都是陸淩蕊主動和她談起話題，現在讓她自己說，她沉默好久都想不到談什麽話題。
其實，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她就已經很心安了。
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今天是陸淩蕊的生日，陸家人會來看她。
這麽些年沈念一直和他們錯開時間，避免不必要的矛盾。
她知道，陸家人根本不想見到她。
現在時間還早，陸家人應該不會這麽早來。
另一邊，陸淩晨陪着黎明詩來看陸淩蕊，陸淩晨一只手抱着一束向日葵，另一只手扶着黎明詩。
這些年，黎明詩的身體不太好，有時候提到陸淩蕊哭的不能自已的時候還會暈過去。
“媽，不用這麽早來看姐的。”陸淩晨道。
黎明詩沒有化妝，顯得人很憔悴，頭發也只是用皮筋随便一紮。
聽到小兒子的話，黎明詩搖了搖頭：“媽媽做夢夢到你姐姐了，她以前最愛過生日了……你姐肯定想咱們了。”
所以她想早點來看看。
看到憔悴的母親，陸淩晨不知該怎麽安慰，只能沉默。
都說女孩是父母的貼心小棉襖，比男孩細心，比男孩懂事。
第31章 綠精靈，梵/高的最愛——這款酒陪她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
陸家有三個孩子，但只有陸淩蕊一個女兒。陸淩蕊從小機靈懂事，每次都能把黎明詩夫婦哄得笑容滿面，所以三個孩子裏，黎明詩和丈夫還是更寵愛女兒一些。
可陸淩蕊突然離世，對他們的打擊可不是一般的大。
母子倆到了陸淩蕊的墓碑，正好撞上沈念。
看到沈念，陸淩晨有些驚訝，她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沈念也聽到了腳步聲，擡頭對上陸淩晨和黎明詩驚訝的眸，有些意外。
他們以前不會這麽早來的。
不過碰上了，自然不會逃避。
沈念站起來，對黎明詩點頭：“阿姨。”
黎明詩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沈念，驚訝過後便是憤怒。
“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來這裏做什麽。”
“你這個自私的孩子，你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
“阿姨……”
“別叫我！”黎明詩情緒激動起來，眼眶慢慢發紅：“你是個劊子手！你害了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是為了救你才出事的，你有什麽臉面來這裏！”
“……”沈念沉默。
“媽！”陸淩晨連忙拉住黎明詩，可她的情緒已經不受控制，朝着沈念大聲喊。
“阿姨以前對你不薄，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可是你呢？你忘恩負義！”
目光瞥到陸淩蕊墓碑旁邊的向日葵，她激動的沖上去把花打開。
“現在做這些有什麽用！人已經死了，你還作什麽秀！”
“我的女兒死了，她死了！我的蕊蕊從小最怕疼了，可她最後卻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她該有多痛啊！”
黎明詩突然大哭起來，沖上去抓着沈念的衣服。
“你這個壞孩子，你為什麽不救她，你為什麽不把她一起帶走！”
“我的蕊蕊對你那麽好，你怎麽狠下心來讓她一個人面對那些，你為什麽不帶她走啊……”
“你是個壞孩子，壞孩子……”
“……”沈念站在那像塊木頭，納納盯着哭的撕心裂肺的黎明詩。
她想說話，可嘴巴像是粘了膠水，動不了。
黎明詩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站都站不直了。
陸淩晨上前把黎明詩抱在懷裏，“媽，媽。”
“念念，你為什麽不把阿姨的小蕊帶出來，你為什麽不把我的小蕊帶出來……”
陸淩晨擡頭看着沈念：“念姐，你先走！”
黎明詩哭的快昏過去了，她不能再見沈念。
看到沈念，就像是看到了陸淩蕊，更讓她痛苦。
沈念往後退了一步，蠕動了下唇，終究還是沒說什麽，轉身離開。
今天是陸淩蕊的生日，她的受難日。
黎明詩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兒，那麽努力養大的女兒如今卻成為一抹骨灰孤獨的躺在這，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一般人根本難以理解。
被小兒子安撫，黎明詩過了好久才慢慢緩了過來，她流着眼淚盯着陸淩蕊的墓碑，将自己帶來的向日葵放在旁邊。
蕊蕊，媽媽的小向日葵，你怎麽舍得離開媽媽的，狠心的壞孩子……
目光暼向一旁，地上是打翻的向日葵花束，是沈念給陸淩蕊帶的。
黎明詩的眼眶又紅了，無聲流着眼淚。
伸手抹了一把淚水，還是把地上的向日葵撿起來放在了自己那束的旁邊。
………………………………………
沈念離開墓園後去了一家酒吧，這家酒吧24小時開業，不過白天的人不多，酒吧裏比較安靜。
她坐在角落的位置，手裏拿着杯子，一杯一杯的往下喝，喝醉了就趴在那休息，清醒過來了繼續喝，就這麽麻木不仁的過了一天。
陸淩晨趕過來的時候沈念面前已經堆滿了各種酒瓶，看她還在喝，陸淩晨蹙眉，大步上前奪了她手上的杯子。
“你別告訴我你今天一天都在喝酒？”
沈念的身子晃了晃，迷糊睜開眼睛，看到是陸淩晨，她扯了扯嘴角。
“你來了。”
“是。”陸淩晨把杯子放在桌上，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酒被陸淩晨搶走了，沈念手肘抵在桌子上，撐着腦袋緩了一會兒才開口。
“阿姨怎麽樣了。”
“沒什麽事，看完淩蕊回去後我請了醫生給她做檢查，只是情緒有些激動，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沈念恍恍惚惚點了點頭：“小蕊和阿姨感情最好了，她要是知道我把阿姨氣到了，一定會怪我的。”
“你知道的，我媽一直很喜……”
陸淩晨本來想說我媽一直很喜歡你，因為這是事實。
當年淩蕊還在的時候隔三差五就會把沈念帶回家，沈念又乖又懂事，黎明詩很喜歡她，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對待，有時候陸淩蕊都嫉妒的嘟囔媽媽的小棉襖換人了，成念念而不是她了。
直到出事後……
這些年黎明詩很痛苦，即便知道沈念也是受害者，即便知道真正害了陸淩蕊的是那兩個酒鬼，喪女之痛的她根本無法理智地去分辨這些。
她把自己繞進了牛角尖裏，所以她怪沈念。
當年為什麽要自己離開，為什麽不把淩蕊一起帶走。
要是當時沈念拉着淩蕊一起跑，現在她的淩蕊是不是還活着，還能開心的笑，還能軟軟叫她媽媽，還能，還能……
“……”陸淩晨的話說了一半就住了口，但沈念知道他想說什麽。
自嘲一笑。
是啊，之前是喜歡，現在應該只剩下恨了。
她怔怔盯着陸淩晨面前自己剛才喝的酒，開口：“陸淩晨。”
“我在。”
“你聽說過綠精靈嗎？”
綠精靈？那是什麽東西？
陸淩晨疑惑地看着沈念。
沈念彎了彎唇，緩緩道：“綠精靈是一款雞尾酒，梵高的最愛，聽說有致/幻的效果。”
這款酒陪她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
陸淩晨知道她的意思，但還是道：“女孩子少喝些酒，對身體不好。”
沈念只是笑笑不說話。
她早就不在乎自己的這條命了，對她來說，明天死後天死都一樣。
“找我有什麽事？你還沒說。”
剛才陸淩晨給她打電話，說要和她談談，所以她才告訴了他自己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