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八月二十五，晴（二）【捉蟲】
見我沒有回應，東方友又笑了起來。
這一次，他的笑容好像有些不一樣了，看着總覺得他有些不開心的樣子。
其實這一路上，他都一直保持着低氣壓的模樣，為此小姐沒有少擔心他。但是每次問他，他都搪塞過去，并不準備讓小姐分憂。
但看他現在的樣子，似乎真的忍不住的樣子，所以才會趁着小姐入睡，拉着我過來發洩情緒。
這位大爺解壓的方式比較特別，就是将他的痛苦轉移到旁人的身上。從小到大，我可沒少吃他的虧。
但此時正值關鍵時期，作為我方目前唯一的戰力，這位大爺可不能在關鍵時候掉鏈子。所以讓他保持一個比較好的狀态，也算得上是我的責任。
于是我在內心做好心理建設，等着即将到來的折磨。
沒想到他卻又拿起酒，往自己的嘴裏猛灌，似乎當我完全不存在。
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已經将一壇酒喝完，拍開第二壇的封口泥，準備繼續喝，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問道：“表少爺可是有什麽煩心事，說來與我聽聽，說不定岚兒也能幫你排憂。”
其實排不排憂的都無所謂，只求他能早些恢複正常，然後趕緊放我下去，我真的有些困。
他将手中的酒壇放下，但沒有完全轉過臉來，只是斜眼看着我，盯得我心裏直發毛。等了良久，他終于說道：“小岚兒當真要為我解憂？”
不想，但是不能不想。
我有些遲疑地點頭，不知為何，總覺得不應該答應他。
得到了他滿意的回答，東方友終是展顏，那一口白牙在月光下就像在發光似的，頗是耀眼。
好看是好看，但這大概率意味着，他想到了什麽可怕的招式來欺負我，我一點都不想這樣幫他排憂解難啊。
所以，為了自救，我得想辦法用聊天的方式來開解他。興許他一個高興，就放過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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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爺，其實你應該高興才是。”我說道，“你看啊，奉劍山莊退婚一事，雖說對于小姐的聲名有些影響，但對你來說也是好事呀。”
以我方才努力思考的結論，這可能對他而言，是最近一段時間最好的消息了。
果然，他颔首：“顧清遠那小子根本就配不上夢月，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定下這門婚事。”
“這是自然，現在他也算是放小姐自由了，也算是皆大歡喜了。”我将木盒中的酒杯拿了一個出來，那他斟了一杯酒，遞給他。
要說這事，還真不賴顧清遠那家夥。他與小姐定的是娃娃親，我穿越過來之前就已經定好了。而且這就是典型的包辦婚姻，兩個還不懂事的小孩子，怎麽可能知道什麽叫做結婚嘛。
但此時只要東方少爺開心就行，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歡喜？”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夢月因此落人話柄，有何歡喜而言？”
“其實小姐挺歡喜的……”我忍不住小聲嘀咕。
“你說什麽？”
“我說，小姐定是不會在意那些嚼舌根之人。只要能與自己心愛之人長相厮守，比什麽都強。”顧清遠的退婚，正好給了小姐自由，未來她與賴克維在一起的時候，就少了一個阻礙。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小姐別提有多高興了。
“你們女子，是否都想着與心愛之人雙宿雙飛？”東方友将空酒杯遞給我，我立即會意，又給他倒了一杯酒。
“可不是嘛，‘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誰不想要嫁給如意郎君呢？”
這邊的女人地位雖也不是特別低，但實在是不高。因為種種原因，大多數的女子不得不依附于父親或者丈夫才能得以生存。所以對于她們來說，嫁人算得上是頭等大事。
東方友沒有再喝酒，只是直直看着我，薄唇輕啓：“你也這麽想？”
“我？”我思考着是跟他說實話，還是随意敷衍他。
遲疑了一會兒，我決定還是說實話，免得被他揭穿。聳了聳肩，我回應：“說實話，我沒有想過。”
“哦？那此前你與夢月說，心悅于顧清遠，難道是假的？”
“誰心悅于他？！”我跳了起來，腳下一滑，還好東方友伸手拉了我一把，不然我就滾下去了。
定下心來，才察覺胳膊還被他拽着，而這略帶着酒氣的人離得過于近了些。耳畔又一次響起了顧清遠的念叨，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什麽女子要注意保護自己，反正就是不要離東方友太近。
暗中使勁兒，我想要掙脫他的手，離得稍微遠一點：“表少爺你喝醉了，都開始說胡話了，還是趕緊回去歇息吧。”
“所以不是假的，你真的心悅于他？”那張一向妖孽的臉，嚴肅得可怕。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他手上逐漸收緊，我覺得我的胳膊快被他捏斷了。
終于忍不住痛呼出來，他才收了手，頹然問道：“他到底有什麽好？你才會……”
否認的話卡在喉嚨，怎麽都說不出來。
我也不禁問自己，我真的喜歡顧清遠？他到底有什麽好？我怎麽會看上他？
要論外貌，就算不考慮主角光環，他也比不過賴克維，卻正好是我喜歡的那款。盡管一直保持着翩翩公子的人設，但我現在是看清楚了，他就是一個腹黑大悶騷。
口頭說着很早就為了我準備脖子上挂的這顆玉珠，但這些年，除了念叨我，我真沒有看出來，他是怎麽心悅于我。
這樣的家夥，我是腦子壞掉了，才會一直挂念着。
我回過神的時候，東方友又回到了此前半躺着的姿勢，将第二壇酒也喝盡。原本我想着，他們都說可以借酒消愁，我也來試一試，沒想到都被他喝光了。
無奈，我只得坐下，啃着他給我的松子糖。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不過也沒尴尬多久，東方友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一直以為，我這個東方家少爺可以繼續逍遙下去，沒想到好日子總是有個頭的。”
這話裏面，好像隐藏着巨大的信息量，我看向他，好奇地問：“怎麽了？”
他這個東方少爺當得是真的舒坦，東方老爺對他相當放任。只要他好好讀書、認真習武，其餘的一概不過問，這才把他養成了現在這個別扭的模樣。
但聽他這麽一說，那麽這一路他心情不佳，難道是東方家裏出了什麽事？
“小岚兒，你說你家表少爺我怎麽樣？”
話題突然跳到這裏，我是真的沒想到。但以我以往的經驗，這個時候拍馬屁就對了，于是什麽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的，凡是我知道的成語都往他身上套。
他自然也聽得開懷，卻是來了一句：“你說，我比那顧清遠如何？為何你放着本少爺不喜歡，非要看上他？”
“啊？”我一時愣住，沒反應過來他為何這麽問。
這讓我怎麽回答？
我此前是真的沒有考慮過自己的事情，整顆心都放在了小姐身上，一心想要幫她推劇情。而不管是顧清遠，還是眼前的東方友，與我一樣，都是這個故事裏的工具人而已。
都是工具人，談什麽感情？
可事實卻是，就連不過只是個局外人的我，也是有感情的人，并不真的只是一個工具，更別說他們。
在這個故事裏，每個人都是活生生人，有自己的命運，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等我想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栽到了顧清遠的手裏。至于為什麽，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可這般心思，別說是這東方友了，就連小姐，我都未曾提起過。
所以，對于他這個問題，我是絕對不回答的。
“表少爺你喝醉了，還是早些歇息吧。”我說着就往屋檐摸去。
不管他心情怎麽樣，是不是借着這個機會撒酒瘋，我都不奉陪了。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有些慌，總覺得自己與他待下去，會出現我不想要看到的事情。
望着頗有些距離的地面，我十分确定，憑我自己是下不去了。而身後的表少爺自然更是不能指望，于是我試着呼喚顧七。
不出意料，顧七這厮在這關鍵時刻沒有出現，這個家夥定是又在小姐那邊守着。
正想着，突然就被有些炙熱的酒氣籠罩，那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後，将我圈入了懷裏。
縱然不明白現在是什麽狀況，但這狀況絕對不對勁，我立即尖叫着掙紮：“你放……唔……”
口鼻被一起捂住，耳旁的溫柔話語，讓我頭皮發麻：“噓，安靜，否則我将你這樣扔下去。”
愣神片刻，我自然是掙紮得更加厲害。
這人将我的口鼻捂得緊緊的，根本沒有辦法呼吸，也自然沒有任何放手的打算。與其因此窒息而亡，我還不如真的被他扔下去，說不定只是骨折而已，好歹能撿回一條小命。
就在我覺得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東方友突然抱着我跳下了屋頂，對着一個方向輕喝：“什麽人？”
緊接着，又帶着我跳了幾下，仿佛在躲避什麽攻擊。終于，他捂住我口鼻的手放開了我，只是圈住我的腰，帶着我閃避着攻擊。
我趁機大口呼吸，默默感激着這位偷襲的仁兄救了我的小命。
片刻後，幾個黑衣人沖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攻向我的東方友，喊着：“把玉冰蓮交出來。”
看來這些是一路跟在身後的那些人沒錯了，他們終于還是沉不住氣，想趁着咱們進入落英城之前放手一搏。
這些人自然不會是東方友的對手，但壓不住對方人多。而且咱們這邊都受到攻擊，小姐那邊可能也會出現危險。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小姐。”我拍着圈住我腰的胳膊。為了周旋在偷襲之人中間，東方友不斷地轉圈，我都快被晃暈了，好不容易才說出了這句話。
東方友稍稍一頓，冷冷說道：“閉眼。”
大概知道他要做什麽，我趕緊閉上了眼，身子一轉被他用手按進了懷裏。剛一閉眼，就聽到了慘叫，緊接着，血腥味就彌漫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