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八月十二,陰轉小雨(二)【捉蟲】
許是被我盯得不自在了,顧清遠輕咳一聲,問道:“不知岚兒有何事想與我說,才會這一大早只身出府。”
從美顏沖擊中回過神來,我拍着自己的臉挪開視線。
都怪這個家夥長了一副完美的皮囊,才會讓我差點忘了,自己是來找他問罪的。
清了清嗓子,我坐得直了些,顯得自己更有氣勢:“岚兒今日前來,是想要問問顧公子,為何會對小姐說那些話?”
“什……什麽話?”顧公子的聲音有些奇怪,我看向他時,卻見他似乎很是困惑的樣子。
這人,竟然連自己說過了什麽,都不敢承認?還是說,他對小姐說了不少話,所以才會不知道我指的究竟是哪一句?
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看着道貌岸然的奉劍山莊少莊主,竟然是這樣喜歡嚼舌根的小人。
“呵,顧公子可很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冷笑道,“你為何要對小姐說,我與賴公子私會一事,害得小姐誤會。”
似乎被我問倒了,顧清遠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馬車外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少莊主,是時候啓程了。”
還沒有得到想要的回複,我怎麽可能會讓顧遠之逃回奉劍山莊去?
立即坐到了他的身邊,拽着他的袖子,惡狠狠地用眼神警告他:若是不跟我說清楚,我是絕對不會讓他這麽離開的。
果然,這人被我的氣勢唬住,看着我都呆住了,直到馬車外之人再次詢問他才回過神來:“我與岚兒姑娘有事相商,你想讓大家稍候片刻,晚些時候再出發。”
“是。”
幹脆地應了一聲,那人好像就離開了。
說起來,這聲音聽着也是個帥哥,不知道實際長什麽樣子。若是往常被我遇見了,我定是會去看看,但眼下還有事情要做,只能暫時放棄這個看美男的機會了。
一回過神,就看到顧清遠正以一種不知如何形容的眼神盯着我,看得我有些莫名心虛。而且我這才發覺,方才一時情急,只顧着警告他,離得與他好像過于近了一些。
Advertisement
趕緊将拽着他衣袖的手收回,我想要往後退開些,卻被他捉住了手腕,這人靠得更近了些。
“你不惜涉險,這個時候出府尋我,只是想要問此事?”
一向清雅公子形象的顧清遠突然這個模樣,與往日判若兩人,目光淩厲得像是在審問我一般。
但輸人不輸陣,我才是來興師問罪的那個人,不能輸了氣勢。
咽了咽口水,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一些:“不問這個,我要問什麽?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一句話,讓小姐和賴……”
看着眼神越來越可怕的顧清遠,我立即用自由的那只手捂住嘴,努力朝後挪去,想要離他遠一點。
我一定是因為腦子壞掉了,差點就當着小姐未婚夫的面,說起小姐與那外星人的事情。還好我及時反應過來,不然我可就把小姐給坑了。
若是顧清遠去林府與小姐對質,以小姐的脾氣,一定會如實告知他自己的想法。
雖說他遲早是會知道真相,他與小姐的婚一定會退,可絕對不是這個時候,在這樣的情況下讓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被人勾走了。
長眉挑起,顧清遠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你是說夢月與賴克維兩情相悅一事,還是說你将那貼身珍藏的荷包贈與賴克維一事,抑或是你對着賴克維流鼻血一事?”
說話間,他手上隐隐用力,将我拽得離他更近了一些。
這張臉雖然沒有賴克維的主角光環,但離得這麽近的話,沖擊力還是相當厲害的,我都已經不得不盡量屏住呼吸,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
但他的話,比他的臉,更有沖擊力。
這人,他竟然什麽都知道了?
腦子裏面一團亂,我艱難地問道:“我、我說這一切都是誤會,你相信嗎?”
“誤會?”盡管這人看起來溫柔笑着,但眼中全無笑意,“你倒是說說,我誤會了什麽?就先從荷包說起吧。”
原以為他會問小姐與賴克維感情一事,我正想着怎麽才能不撒謊地忽悠過去,他卻是提了荷包一事。
想來是因為他以為那荷包是我珍視之物,一轉眼就看到我将之交到賴克維的手上,心中難免有些不滿。
從這個角度來說,雖然是他誤會了,但也勉強說得過去。
最關鍵的,這很好解釋啊。
松了一口氣,我放棄過于明顯的掙紮,只是微微後仰,試圖與他拉開一些距離。
“那荷包本就是賴公子之物。”我解釋道,“那是我與小姐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時日無多,讓我替他帶回連山聖谷,後來一直沒機會交還給他。那日駱一鳴提到要找什麽東西,我以為是這個荷包,就拿出來了。
“真的?”
雖然顧清遠眉頭微皺,但他看着好像沒有那麽可怕了,我趕緊點頭:“千真萬确,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向天發誓!”
“這倒不必。”他手上稍微放松了一點,“不過賴克維為何不将荷包交予夢月,而是要交給你?”
趁機将我的手腕抽了回來,我趕緊後退,直到背抵上了車壁。馬車不大,即使我退到無路可退也沒有與他拉開多少距離,但總比擠在一塊兒強。
“那時候小姐暈倒,還沒醒過來,所以賴公子就把荷包交給我了。”心疼地看向我已經微紅的手腕,我說道,“駱一鳴将荷包扔掉後,我還覺得有些對不住賴公子,公子你卻幫我把它拿了回來。于是我趕緊将其還給賴公子,沒想到就被你誤會了……”
一擡眼,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靠了過來,吓得我一哆嗦,差點咬到舌頭。
将我的手腕拉過去,顧清遠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一罐藥膏,将之塗到我被他捏得有些紅腫的手腕,輕輕揉了起來。
這畫面,詭異得有些窒息。
不過更令人窒息的卻是他的話:“那你為何每次看到賴克維,眼神都很奇怪?那日還流了鼻血。”
說話間,他手上一用力,疼得我想要将手抽回,卻是依然未果。
“流鼻血那是因為天氣熱,上火。”我心疼得看向那在魔爪之中的手腕,“而且我當時不是中毒了嗎?也有可能是胡钰歆那毒的問題。”
反正絕對不能承認,是我看到賴克維那身材,饞了。
不然,多丢臉啊。
“真是上火?”他的心情似乎變好了些,手上的力道剛剛好,手腕基本上沒有什麽不适了。
我放松下來:“自然是上火,那日別說是面對賴公子,就算是面對表少爺,我也同樣會流鼻血的。”
說話間,我不禁想到了此前不經意看到東方友身材的情景,還挺好看的。
看了那麽多電視電影的,見多識廣的我,的确不至于流鼻血,不過口水分泌得稍微多一點,也是人之常情。
腦海中的美好畫面被突如其來的話語打斷:“就算是上火,也不許對着東方友那厮流鼻血。”
猛然出現在咫尺的臉不知為何有些猙獰,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是被顧清遠壁咚了。
他與東方友不對付,兩人都是高傲之人,處處都要一争高下,所以我倒是可以理解他為何對于東方友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可是,他說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靠得這麽近?
我的心髒有些受不了。
“顧公子妙手回春,我怎麽可能再上火?以後不管對着誰,都不會了。”努力将自己貼到身後的車壁,我乖乖認慫。
過了良久,顧清遠都沒有任何回應。我偷偷擡眼,瞄了他一眼,被他的視線逮了個正着,趕緊低下頭,繼續老實貼在車壁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外傳來了動靜,人們已經開始忙碌的一天了。
一直保持着貼在車壁上的動作,對于我這個身子骨剛好的人來說,還是過于勉強了。但馬車的空間過于狹小,根本沒有可能繞開他,躲到一邊去。
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這人退開,一團火從心中湧了上來。
仰起頭,我看向顧清遠:“顧公子,今日來找你,是想要與你談小姐的事,不是來說這些有的沒的。”
也許被我的氣勢鎮住,他總算是察覺到了我們兩人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對勁。他眼神閃了閃,一邊撫着衣襟上的褶皺,一邊退開來,坐到了稍遠的地方。
“你确定想要與我談夢月之事?”他終于恢複了一本正經的模樣,“已有婚約的女子,背着未婚夫,與旁人有了瓜葛。這樣有違綱常的事,有何可談?”
“你知道?!”我又一次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人竟然将話說得這麽輕描淡寫,似乎那個未婚夫并不是他,他只是一個道德的捍衛者,這可是比他知道這件事更加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方。
“夢月可以說是我看着長大的,又單純地将心中所想都寫在臉上,我怎會不知?”
“既然你知道,咱就把話說開了。”我想開了,他知道的話也不一定是壞事,那就讓我幫小姐清除他這個阻擋感情的障礙。
顧清遠嘴角微勾:“哦?如何說開?”
“還請顧公子高擡貴手,成全小姐與賴公子。”我朝他抱拳,誠懇地說。
說起來,我也算是看着小姐長大的,将她當做自己的半個女兒。無論是處于我自己的私心,還是處于對這孩子的疼愛,我都希望她得到幸福。
賴克維與她是命中注定,我便盡我的全力,助他們長相厮守。
也許讓顧清遠放手這件事,在任何人看來,都是我這個小丫鬟越廚代庖、以下犯上。但哪怕是被他教訓幾個時辰,甚至是見一次被念叨一次,我也要嘗試一下。
小姐心中沒他,如今看來,他對小姐也并非是男女之情,所以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他好。
“成全又怎樣,不成全又能怎樣?”顧清遠的話中帶着我聽不懂的情緒,“我若是不應,對我有何壞處?但我若是應了,對我又有什麽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