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浪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看了看時間，大約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

于苒沒想到程禮洋會帶她大老遠地來動物園，因為是個大型的動物園，用步行的走上大半天都不一定能看完三分之二，所以她們可以開車進去。今天是工作日，人并不多，程禮洋似乎專門挑這樣的時間來。

看她的樣子似乎很熟悉這裏，直接往深處走，于苒想起程禮洋似乎說過她對動物很感興趣，再看看那人的表情，好像隐約有些興奮挂在嘴角。

他們在一座木制的小屋前停下，程禮洋示意于苒在這裏下車，她徑直往小屋走去，門并沒有鎖上，她直接開開門進去了。

“邱偉——”程禮洋喚了一聲，往小屋裏面的房間走去。

于苒跟在後面，這裏看起來像是培育室，從小屋裏面的房間裏傳來細微的聲音，不知是什麽的叫聲，聽起來軟綿綿的，沒什麽威懾力。

“你、你好！”房間裏有個男人，見到程禮洋後向她打了個招呼。

程禮洋從進房間起就被旁邊的小家夥吸引了注意力，完全理會旁邊的男人，男人似乎也已經習慣了她這樣，見到于苒時顯得有些拘謹，于苒上前笑着打招呼，他頓了頓，把手在灰色的工作服上擦了擦，然後才上前和于苒握手說了聲你好。

“它們現在起好了嗎？”程禮洋在旁邊問聲，話裏滿是暖暖的笑意：“才幾月大呢，吃過東西了麽？”

于苒回頭，她剛剛在外面聽到的聲音就是程禮洋身邊那幾只小老虎發出的，看起來剛出生沒多久的樣子，毛也才剛剛長其。見程禮洋從剛剛開始就抱着其中一只在懷裏揉着它臉頰處的毛，另外一只也不怕她，從她來開始就一直咬拽着她衣服玩。

“還沒有名字，它們倆剛剛吃過了，但是裏面那只還沒有……那個，你要不要去喂它？”邱偉把手中的東西遞給程禮洋，程禮洋動作細致地把懷裏的小老虎抱下去，起身笑着地接過去，然後拉着于苒往更裏面走。

在旁邊的一個圍欄裏，有一只被單獨安放出來在這裏養着。它見到程禮洋以後立馬爬起來往這邊走，程禮洋見狀俯身把它抱起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用手中的小一號奶瓶不緊不慢地喂着。

一邊側頭對于苒道：“它出生的時候，比其他兩只都更輕，所以需要特殊照顧，現在還在哺乳期，你也看得出它沒那兩個小家夥有活力吧。”

于苒沒想過自己有機會接觸這樣的動物，她走近挨着程禮洋坐下來，看着她懷裏那團毛茸茸的生物，眼睛睜着望着她們，明明确實是老虎的毛色，偏偏它的神情像只溫順的貓一樣，似乎到了它的飯點已經餓極了，一口一口焦急地吸允着。

于苒把臉貼在程禮洋肩上，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一幕讓她心裏暖洋洋的。

“它長得太好看了不是嗎，好好的長大，長成像你媽媽那樣勇猛的老虎。”程禮洋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耳朵。期初，程禮洋經常在空閑的時候來這裏看的就是它們的媽媽，後來因為來的次數頻繁，她便和這裏的飼養員說上了話，又和這邊的負責人溝通了一下，久而久之也就有了這樣的機會。

她還真的沒什麽愛好，一定要說的話，就是這個地方了。也許在于苒或者其他人眼裏，她拿刀槍的一雙手竟然可以這麽輕柔地撫摸什麽，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她懷裏的小老虎吃飽以後便枕着程禮洋的手臂睡着了，程禮洋把它抱起來放回攤子上，盡量不驚動她。

“它好可愛，不是嗎……”

于苒點點頭，伸手摸了摸它的頭，蓬松柔軟的毛摸起來暖暖的很舒服。

兩人走了出去，邱偉在外面收拾着房間，他接過程禮洋手中幾乎沒剩多少的瓶子，埋頭在水池裏洗着。邱偉上去就和他的名字一樣沒什麽特色，看上去就像是老老實實的人，他很少說話，偶爾開口語速也很緩慢。

程禮洋跟他打了聲招呼便牽着于苒心滿意足地走了，出門時一個人和她們擦肩而過，程禮洋覺得那人有些眼熟，不過現在她休假，不打算再多花心思在意任何事情。

“走吧……”程禮洋拉着于苒的手臂，想在這附近再逛一圈。

“你比我想象地更喜歡動物呢，我是說程度比我想象得更深。”于苒挨着她，兩人慢慢地在這兒散步。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程禮洋牽着她，在一個圍欄前停下，趴在欄杆上望裏面的長頸鹿：“你覺得我這個人，獸性和人性哪個占的比重比較多呢？”

于苒沉吟了一會兒，道：“獸□□，我想。”

程禮洋聞言輕聲笑了起來：“就因為我以前對你粗暴過？太記仇了吧你！”

“不是，當然不是……”于苒的一半注意力和程禮洋一樣，放在那邊的幾只長頸鹿身上，她還在考慮要不要一會兒買一紮草去喂它們吃，好像很有意思。她挽過程禮洋跨在她手腕上的手臂，手來回撫着，她記得那個地方有一道曼煙至小臂的疤痕，緩緩道：“你待的那個環境讓你不得不獸性居多，這才能讓你活下來吧，先活下來，然後我們再談人性不人性的。”

程禮洋回頭望她，笑了笑：“我喜歡你，很喜歡。”

于苒有些難為情地別過臉：“啊，知道的。”

偏偏程禮洋就是想看她這幅模樣，忍不住在這種場合粘到她身上，惹得于苒連忙推開。

兩人來的時候本來就已經時候不早，在這兒走不了多久就是閉館的時間了，程禮洋給程諾打了個電話，簡單說了一下晚上會和于苒過去便匆匆挂了電話。去的路上，她臉色比于苒還難看。

“前面就是了，我哥哥真的很煩的……”

于苒無奈地笑笑，程禮洋路上已經說了很多次了，她幾乎都可以在程禮洋身上看到她口中很煩的哥哥的影子。她們駛進了一個花園一樣的地方，又往裏開了一點路程才見到房子，這裏的規模不小，而且周圍的盆栽花卉都修剪收拾得很幹淨，盡管看樣子沒什麽人來往的樣子，但完全沒有荒涼的感覺。

“以前人還多些，現在除去門口那幾個安保人員，就他倆住這兒。”程禮洋把車停在邊上，和于苒穿過了草坪，遠遠地就見大門口站了一個人，把門開着正在等她們。

于苒有些緊張。

她們走上前，門口站着的男人看上去很有氣質，但于苒并沒有感到壓迫感，反而對方有種平易近人的感覺，仔細一看男人雖不是引人矚目的類型，五官都很普通，搭配在一起卻很協調。

“禮洋——”男人微笑着和程禮洋打招呼，随後目光馬上落在了旁邊的于苒身上，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紀冬何，是禮洋哥哥的……伴侶。”他本來想說男朋友或者戀人這樣詞。

“你好，我是于苒，今天早些時候還在想自己會不會緊張，現在看來比想象的要輕松得多，謝謝！”握了握手，于苒自然地笑笑，紀冬何帶着她們進了大廳裏，裏面非常寬敞，擺設卻不是奢華的風格，反而是很質樸幹淨的感覺。

“千萬別緊張好嗎，放輕松，我們也一直很想見見你，沒來得及好好收拾，你不介意真是太好了。”紀冬何邊走邊對于苒說着，然後對程禮洋道：“哦，程諾在廚房準備晚餐，你知道我的手藝沒他好。”

程禮洋點點頭，跑去廚房那邊找程諾了。

“你喝點什麽嗎？果汁、茶或者來些酒？我這兒有些味道很不錯的紅酒，我希望你會願意嘗嘗，禮洋和程諾一樣都不喜歡喝酒，平時都沒有人願意和我一起喝呢。”見于苒在沙發上坐下，紀冬何轉身想去拿些什麽來。

這是她以往都沒有過的體驗，這之前每次去對方家中，對方家人常常都是一副選購商品的目光打量她，用不了多久就會進入到問她各種私人情況的環節，而不是這樣親切的接納态度。這不禁讓于苒緊繃的心情緩緩放松了下來，她笑着點點頭：“當然，我想嘗嘗！”

“太好了，你在這兒等等我。”紀冬何看起來很高興，轉身往大廳側面一個小房間走去。

紀冬何沒走多久，從飯廳後面的方向先後跑出來兩個人。于苒一瞬間愣了愣，一下子還真不容易分辨他倆誰是誰，仔細看才能發覺程禮洋頭發更長些，而且程諾比她還高小半個頭。

“你就是小苒嗎——終于見到你了！”程諾很快跑到于苒面前，在她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程禮洋跟在旁邊沉着臉，默默坐到于苒身邊。不等于苒開口說點什麽，程諾就繼續道：“我之前早就讓小洋帶你過來了，她偏偏不願意，不知道她怎麽想的，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呀？我正在做呢，所以還得等一會兒，要是餓的話，我讓小紀給你拿東西先吃着吧！”

“別看我這樣，我做飯的手藝還是不錯的，至少比這幾個人都要好！”程諾笑嘻嘻地望着于苒。

他那張和程禮洋非常相像的臉挂滿了興奮的笑容，于苒一下子有點不習慣，餘光掃見了身邊截然不同表情的一張臉，不由得感嘆兄妹兩個人表明上看起來差別實在太大了。雖然他是程禮洋的哥哥，但和程禮洋比起來他少了好幾分穩重的感覺，反倒像個很陽光的少年，這麽想想，于苒又覺得程禮洋孩子氣起來就有點像他這樣了。

“我還好，紀先生已經去拿紅酒來了。”

“喔——”程諾眯着眼睛頓了頓：“應該是那瓶吧，可惜我不喜歡喝酒，味道很不錯的！你如果喝紅酒的話，一定會喜歡它的。”

程禮洋沒理程諾那些話，直接枕着于苒的腿躺了下來。紀冬何端着一支酒和兩個酒杯回來了，他坐到程諾旁邊，順口問他：“你真的不要嗎？要的話我去拿多一個杯子就是了。”

“從你那兒喝一口就可以了啊。”程諾挨着紀冬何，幫着他把酒瓶上的塞子拔了出來。

于苒忍不住抿着嘴笑了一下，輕聲說：“總覺得，很般配。”

程禮洋睜眼望她。

程諾聞言頓了頓，擡頭邊笑邊說：“那當然啊——我家小紀其實很不容易哄的，也只有我有這個耐心，的确要努努力才能配得上他。第一次有人這麽說，覺得好值！”

他好像真的很開心：“小紀今天穿得很好看對吧！我今天沒出去就穿得比較随便啦，不過這張臉應該多少可以拉高一點平均分吧，不管怎麽說，反正我家小紀配我最合……唔！”

“喝你的！”紀冬何聽不下去了，不過也早就習慣這人這樣，把酒杯貼到他嘴上，動作一點都不溫柔，裏面的酒多多少少都撒了些到程諾臉上。程諾識趣，抹了抹臉，乖乖捧着酒杯抿了一小口，在口中回味了會兒緩緩地咽下，然後把酒杯遞給紀冬何。

紀冬何見于苒喝了一口後，自己也含了一口，很自然地往後一靠半倚在程諾肩上，他認為那是比較舒服的姿勢。見于苒贊許地點點頭，才淡淡地笑道：“很不錯吧！”

程禮洋翻了個身，坐起來。

室內的燈光偏暖，并不昏暗，外面的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于苒竟然在這樣一個初次到來的地方産生了溫馨的感覺，她很喜歡這樣的氛圍，讓她身心都很舒服。

程諾和紀冬何自然都是察覺到了于苒那條有點跛的腿，但也都完全不在意，紀冬何直接用行動來表示接納，而程諾比較直，就直接告訴于苒不需要擔心，他們都不認為這是什麽重要的事情，讓于苒不要擔心他們的價值觀，再說了，他們也左右不得程禮洋的決定。苒也不像意外去對象家那樣很少走動，這一次她并沒有要掩飾的意思，也不需要那樣做。

程諾果然是話最多的那個，程禮洋和紀冬何都已經習慣了，于苒不習慣的是他那張和程禮洋及其相似的臉卻這麽興奮。

“說到這個，我也很好奇——”程諾看向旁邊的紀冬何：“小紀，你都睡過女人了，為什麽還會和我在一起？”

“因為我喜歡上你了啊……再說，一般不都會先和異性處一段時間，才知道有沒有感覺的嗎？”紀冬何不緊不慢地道。

程禮洋和程諾一起怔了怔，好像都在回憶什麽。

“沒有過嗎？”紀冬何擡頭。

程禮洋和程諾一起搖搖頭。

“哦。”紀冬何只能轉頭看于苒，于苒表示反正在這方面她和他是一路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