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保護
藥物漸漸起作用,林歲昏昏欲睡,可就在她的眼睛将要閉上的那一刻,她打了一個寒戰,猛地睜開了雙眼。
她一把掀開蓋在身上的那床棉被,慌慌張張地下床,棕熊拖鞋被她穿反,右鞋套在了左腳上,左鞋套在了右腳了。
她沒有時間低頭去看,去将鞋子換回來,就這麽将就着跑了出去,鞋子腳後跟在地板上敲擊,發出一啪一啪的聲音。
她于慌亂中推開門,一臉焦急地左右環顧。
她想找他。
哪怕就還是昨日,只要她喚一聲,那個人都能及時地應她一聲,并且還會問她,問她到底怎麽了。
然而今日,哪怕林歲就站在慕久朝的身前五六步遠處,慕久朝的眼神仍是沒有焦距,就像是目前外界的一切感知于他而言,皆是一張白紙。
客廳裏一片黑暗,林歲等到眼睛适應了後,才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的慕久朝。
他坐得很規矩,背也挺得很直,臉上的神色正經古板,如同一潭死水。
“任務命令”執行結束後,他又回到了林歲剛将他帶回來的那幾日。
沒有反應、亦沒有意識。
林歲的身邊恰是一張桌子,上面擺放着一瓶花瓶,裏面插着的花快已凋謝,只剩幾瓣幹枯的花瓣連在上面,搖搖欲墜,桌面上還有其餘雜七雜八的東西,堆放得很亂,如她整個人一樣亂。
林歲見着此時此刻的慕久朝,她閉眼尖叫了一聲,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還不夠,她又一把掃下桌面上的所有東西,但不管怎樣,她身上的刺都未能撫平半點。
一時間,桌面上的東西噼裏啪啦地摔了一地,亂成一團,那個白色的花瓶更是砰的一聲直直落在地上,瓷片炸開,撒了一地,裏面裝着的水也流了出來,一點一點,向她的腳下蔓延而去。
而林歲這個罪魁禍首,她感到沒有一絲絲的驚訝或者是愣神,她就只是這麽踩着那些幹枯的花枝還有瓷器碎片,一點一點,走向慕久朝。
慕久朝永遠是半垂着眼眸,哪怕剛才發生這麽大的響動,他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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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當精神失控的林歲的腳趾被地上的一塊兒瓷器碎片劃了道口子,朱紅點點鮮血冒出時,慕久朝的大腦才響起一道急促的警報聲。
如論如何,林歲都是他的主人。
這是他在被制造之初時,大腦裏就烙印進去的東西,這印章将會伴随他一生,怎樣都抹不去、改變不了。
陪伴品要永遠保護主人。
陪伴品要永遠保護主人。
001要永遠保護主人。
慕久朝忽然掀開眼皮,目光定在林歲的腳趾處,瞳孔裏倒映處那滲出鮮血的腳趾,他直直起身上前,抱起林歲,将她放在沙發上。
整個過程利落不帶水,他的眉頭沒有皺一下,嚴格來說,從當他掀開眼皮之時,他的表情就沒有變化過。
他輕手脫下林歲的那雙穿反了的棕熊拖鞋,兩只手握住林歲的腳裸,讓她将受傷的那只腳放在他的膝上。
林歲的腳很小,在他的手裏或是在他的膝上更顯得小。
此時的林歲早已是淚流滿面,慕久朝一輕輕将紮進了她腳趾裏的那塊小而又尖的瓷片取出來,林歲就上前一傾,雙手圈出他的脖頸,哽咽着在他耳邊喚出那三個字。
如夢中哭泣的小兒呢喃,只不過,這一回,她喚的是,那個人的名字。
林歲将慕久朝摟得很緊,眼淚打濕他的脖頸。
而慕久朝這邊,當他将林歲腳趾裏的瓷片取出來,潛意識裏确定主人沒再受傷後,他一下子同蠟燭熄滅一般,又恢複了之前的那副樣子,神色淡淡,雙手自然下垂,貼在身側。
花瓶落地處,積水仍在一點點蔓延,此時,已快蔓延至他們所處的這個位置來。
林歲不覺,只是在累了之際,精神得到片刻的清醒,她回過神來,反而淚無聲地流得更多。
她緩緩松開慕久朝的脖頸,雙手發顫撫上他的那張似極了的臉,自下而上地貪婪地望着他,“怎麽一點兒都不像呢?怎麽一點兒都不像呢?我還要怎麽做,到底還要怎麽做,你才能更像一點兒?”
回答她的是一片長而又久的無聲沉默。
林歲雙腿放到沙發上來,她蜷縮成一團,緊緊地摟住小腿處,閉眼咬住褲子,唯有如此,她才能讓自己的聲音小一點。
第二日,林歲正常上班,正常地完成自己所有的工作,然後,再正常地下班。
這不過這回她下班的時候,發現自家門口蹲着一個五大三粗的長着胡子的男人。
胡子男穿了一件短袖,粗壯的胳膊無不彰顯出他的蠻力,顯得他整個人看上去不好惹,而且他的胳膊處還紋了一個紋身,像是一只張着大嘴兇氣沖沖的猛獅。
胡子男見着林歲回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起身之際,又将煙扔到地上,左腳狠狠地在上面碾了又碾。
林歲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掏出包裏的鑰匙,打算開門。
胡子男感覺到他被一個看起來貌似很柔弱的女子無視了,他很生氣,生起氣來,胳膊上的肉一甩一甩的。
“麻煩你讓開。”林歲淡淡道。
胡子男一把奪過林歲手中的鑰匙,藏在身後,兩腳微微分開,背對着林歲家的門口往那兒一站,就像一堵肉牆。
林歲雙手抱在胸前,是要聽胡子男罵髒口的模樣。
胡子男反複深呼吸兩下,另一只手一遍又一遍地撫着自己胸口,良久,他才皺眉道:“妹子啊,你這些天大晚上的幹什麽呢?”
“啊?我住你家樓下,沒有一天睡過好覺的,大半夜的,你在你家幹嘛呢?還有,昨晚上,怎麽還扯着嗓子給我叫了?”胡子男已是很明顯地克制住自己。
在林歲回來之間,他一直以為樓上住着的是一些脾氣暴躁的年輕人,他一上樓來就做好了要跟人吵一架或打一架的準備,結果呢,上面的住戶就一年紀輕輕的女人,這叫他一個大男人的,怎麽和人吵,怎麽和人打?
這不明顯的要他自己吞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