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身
林歲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半夜。
整個樓道裏沒有一絲的光亮,她也不打開手機裏的電筒,就這麽靜靜地走着,低着頭一步一步往四樓走去。
四周靜得連她的腳步聲都不怎麽聽得到,安安靜靜的,毫無生氣。
若是在以前,她是最怕黑的,回來得晚了,她怕坐電梯,會給他打一個電話。
而現在,不知怎的,她好像越來越喜歡黑暗了。
電梯不坐,過來走樓梯,還故意走得很輕,這樣樓道裏的燈光就不會亮起。
到了四樓,林歲從包裏掏出鑰匙,剛一将其插到空隙裏,她就像是自嘲般地笑了聲。
停駐良久,她才打開門,換了雙居家的拖鞋,放下手中拎着的包,朝客廳走去。
客廳裏也是沒有開燈,太過昏暗,只有從另一側陽臺處透進來的點點亮光。
還恰好照在背對着她坐在輪椅上的那人側臉上,似是給他鍍上一層薄薄的銀輝,越發顯得五官立體,下颚線清晰利落。
一半明,一半暗,莫名帶着一股子的蠱惑。
“完美”得不像人。
自林歲将他帶回來的這幾天以來,他一直安安靜靜的,永遠閉眼垂首坐于椅上。
不會說話,更不會站立,像一副靜态畫,更像一個幻想假象,假到她若是在這裏伸手輕觸,他就像是會消散一樣。
林歲靠在離他身後不遠處的牆壁上,重重地捏了捏眉心,再擡眼時,目光落在他的雙臂上。
許是從未見過陽光,他的皮膚完全就是一種病态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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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毫無血色,手背上也更是只有微微凸起的青筋罷了。
他所有的一切,都無時無刻不在“告訴”着眼前人,他是假的,假的,假的,和那人沒有一點兒的關系。
當然,除了臉。
林歲本也就是按照着那人的模樣,才制造了他,他們身高、五官等完全一模一樣,若說他是那人的替身或是複制品也不為過。
良久,林歲像是滿懷着點點期待剛剛回家時的模樣,像以前一樣出口道:“我回來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微微上揚,眼角眉梢甚至透露出一股笑意,一點兒也不同方才面無表情的模樣。
沒有人回答,客廳裏依舊是靜悄悄的,靜到林歲甚至可以聽到挂在牆壁上的石英鐘發出的滴滴答答聲音。
那人沒有擡頭睜眼,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一切的外界感知,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他現在是看也看不到,聽也聽不到,自然也做不出反應。
林歲轉過身,打開燈,繼續自言自語道:“你怎麽都不開燈?連我回來了都不知道,還是要将燈打開才好,這樣我就能将你看得更清一點了。”
她說得随意,此時的語氣和動作看不出丁點兒的異常。
啪的一聲,燈光亮起。
林歲先是伸手擋在眼前,直止适應了那道光線後,她才落寞地放下手,走到慕久朝的身前,蹲下身子,同他平視。
“你一個人在家怎麽樣?有沒有覺得無聊?”林歲說這話時,語氣裏像是含着心疼。
“你不說話也對,我怎麽會問這種問題呢?”等不到回答的林歲一拍大腿,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事兒,直直走到陽臺邊上,一把推開窗,“窗戶都忘了給你打開,你不悶才怪,也對,都怪我。”
涼風瞬地灌進來,吹起她披在腦後的一縷頭發,林歲不知,她一邊說着,一邊回到慕久朝的身前。
“但是我将窗戶打開了,你冷不冷的?都快秋天了,風大。”林歲握了握慕久朝的手。
指尖一片冰涼,林歲驚了一聲,“怎麽會這麽涼?”
她懊惱地起身,捶着頭回到自己的卧室,開始翻箱倒櫃。
可她就是像找不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樣,就差将整個卧室翻個遍,她還是找不到那個東西。
雜七雜八的東西的倒了一地,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翻了兩遍後,林歲呆滞地看着腳下的一片狼藉,她就是突然想不起來自己要找什麽東西,更是不知道它到底被自己放在哪裏的。
“去哪兒了呢?怎麽就找不到了呢?怎麽就丢了呢?怎麽就找不到了呢?怎麽就……”林歲蹲下身,一遍又一遍地繼續翻找東西,情緒失控,眼淚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最後,實在找不到東西的她跌坐在地上,抱着頭反複地逼着自己回想自己到底将東西放在哪裏的。
可她現在是連自己進來想找什麽東西都忘了。
她站起身,嘴裏自言自語,想要出去看看,在轉身的那一刻,忽注意到床上擱着的那張薄毯子,眼睛一亮,像是撿到失而複得東西,急急抱在懷裏,往外走去。
完全想不起來這薄毯子還是方才她一進入卧室裏,就翻找出來,好好地疊在床上放着的。
而且她還是怕自己忘了,才特意放在床上的。
林歲攤開毯子,小心翼翼蓋在慕久朝腿上,并問:“怎麽樣?現在有沒有要覺得好很多了?”
同那個人有着一模一樣的面孔的慕久朝仍是閉着眼睛,若不是能看到他的胸膛随着淺淺的呼吸一起一伏的,怕是都快讓人覺得他跟死人并無兩樣。
雖然事實也确實如此。
林歲自己伸手用力地握住他的雙手,一遍又一遍地試圖感受他的體溫。
絲毫不去想,慕久朝本就沒有溫度。
且她還是他的制造人,是她給了他“生命”,她應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存在。
了解他的存在本就是一個錯誤,早在半個月前,他就應該和其他與他同一批生産的并且有異樣的機器人一起被銷毀。
被給予了他們“生命”的制造人,無情地親手銷毀。
林歲不願去想這些事情,她只是想,縮在自己給自己制造的這個殼子裏,然後藏住他,給自己留一片幻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歲不願離開,只是側着臉,緩緩貼于慕久朝的手背上。
當手機的鬧鈴聲響起時,已是早上六點。
林歲睜開眼,揉了揉發麻的大腿,轉頭望向窗外。
天已亮了一大半。
這幾個月來,她已記不清自己事從何時開始的,開始渾渾噩噩、晝夜不分。
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從櫥櫃裏胡亂地拿出一塊面包,塞到包包裏,急急換上鞋,往外跑去。
右手在放在門把時,她又似是想起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忙地轉過身,回到慕久朝的身前,微微彎下腰,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柔聲道:“等我回來。”
像是做着一個簡單地承諾。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此時的樓梯已不同昨日那般黢黑,還是有點光亮的,她不能再借着黑暗藏匿自己。
樓道的盡頭是一面大鏡子。
林歲自風風火火地出了門後,卻不急着趕時間,只是慢悠悠地走着。
她走到鏡子前面,看着鏡中那張毫無血色的面容,她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笑容,事實卻是徒勞,笑得比哭還難看。
索性她放下一切裝備,聳了聳肩,反複深呼吸兩下,才離了這棟樓。
時間快來不及,林歲攔了一輛出租車。
中途,出租車司機見她腦袋靠在窗戶那兒,兩眼無神空洞地望着外邊的景色,再一結合着她那眼睑下的烏黑,頻繁回頭查看情況,神□□言又止。
林歲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司機,并未出聲制止。
最後還是那位司機再也忍不住,好心出口問:“姑娘,你這是咋了?心情不好?”
“沒有。”林歲回答得幹脆,她搖下車窗,對着吹來的風晃了晃頭,企圖能讓自己再清醒一點。
司機抿了抿唇,趁着等綠燈的這個空隙,想了想,望着後視鏡又說道:“姑娘呀,你看今天的天氣真好是吧?”
林歲勉強看了眼碧藍的天,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
“所以呀,心情不好,就多看看天,心情立馬就好了。”司機笑着說,他看起來心情像是很好的樣子,一笑起來,就止不住。
林歲來了點兒興趣,她轉回頭坐好,認真去看坐在駕駛位置的司機。
她随口淡淡問:“師傅,你最近是有什麽開心的事兒嗎?”
司機一聽這話,頓時笑得更歡了,一拍大腿激動地說:“我家閨女兒下個月要結婚了!我這個做老父親的,突然還有點舍不得涅,之前望着盼着她能結婚生子,但這日子一到了,心裏真不是啥滋味兒。但是啊,她若遇上自己喜歡的,我也就只能祝福了。”
司機本來還打算與她再分享分享自己作為一個老父親的喜悅的,話都到嘴邊了,後邊卻傳來不冷不熱的一句,“那就恭喜你了。”
林歲揉了揉眼,又說道:“祝她們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司機怎麽聽都覺得這話聽着不對勁兒,他試着問:“姑娘,你……”
“我到了,謝謝你了師傅。”林歲看見到了地點,付了錢就利落打開車門下車。
出租車漸漸開遠。
林歲來還停在原地,不停地揉眼擡頭望着天。
她只是想,為什麽都下車了,眼睛裏怎麽還進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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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因文案裏不能出現某些詞,這裏就再排一下雷
女主:輕微病态偏執科學家
男主:無怨無怒美強慘機器人
(兩人身份地位不對等,男主會很卑微,前期無意識被控制卑微,後期自願卑微)
女主是真的有病,精神有問題,不然也不會找一個機器人當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