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邂逅 “原來我們真在居酒屋門口邂逅過啊,好巧
老城區房齡普遍較長,季明住的小區也一樣。
多層沒電梯,樓體呈灰白色,綠植不知道多久沒人修理過,光禿禿的樹杈呈狂野狀肆意生長。綠植邊上一撮大爺邊剝花生邊下象棋,大媽們伴随神曲翩翩起舞。
進單元門,時不時能看見張貼的“開鎖”、“上門靜點”、“妹妹想要哥哥”等小廣告,樓梯邊角破損嚴重。
陸燦含着金湯匙長大,已經很久沒來過這種老房子了。
季明澤帶他上到三樓,拿出鑰匙開門,“拖鞋在鞋櫃裏,你穿着可能大。”
陸燦依言打開鞋櫃,看到裏面擺放着兩雙同樣大小的男士拖鞋——就只有這兩雙男士拖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不喜歡把鞋子放在鞋櫃裏、想要收納起來單獨保養很正常,可沒人來季明家麽?按理來說,他一個二十七八歲長相身材都相當不多的男性,就算沒結婚,也應該有固定的伴侶吧?
而有伴侶,就該給人家準備拖鞋吧?
胡思亂想着,陸燦換上拖鞋,“是比我的腳大一點。”
只大一點麽?季明澤低頭,只見陸燦腳跟距離拖鞋邊緣差不多一個指節,有将近兩厘米,“沒想過你會來,将就一下。”
“能穿就行。”
季明澤拍開客廳燈,朝陸燦偏偏頭,“那進來吧。”
和摩托車一樣,季明澤家裏的裝飾也比較老舊,吊燈還是那種黃色燈泡,布藝沙發、木質餐桌打理的很幹淨,甚至有些幹淨過頭。
陸燦吸吸鼻子,聞到了一種空曠的味道,像是許久沒人住過,缺少尋常人家該有的煙火氣。
不過單身男人平時不開火也能理解,比如說他就不會做飯,段宇揚不在家時通常靠外賣果腹。
“浴室在左邊,”季明澤說,“應該有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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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燦問:“衣服......”
“你先洗,我去找找。咱們體型差距挺大,我看能不能找件小一點的。”
“也沒有差很多好吧......”陸燦忍不住小聲嘟囔,踢着拖鞋進了浴室。
這家夥的浴室和鞋櫃風格十分一致,置物架上只有洗發水洗面奶剃須刀牙刷桶,一目了然。
牙刷桶裏插着一支牙刷一管牙膏,至此陸燦終于可以确定,季明澤沒有固定伴侶。
他松了口氣,如果人家有固定伴侶,無論是男是女,他随便用浴室洗澡都是一件不禮貌的事。畢竟他能像純直男一樣與季明澤相處,人家的伴侶不一定不在意。
陸燦毫無負擔地扒下髒衣服,打開花灑。
沖到一半,外面有人敲門,“洗好了麽。”
“還沒,”陸燦知道季明澤找到衣服了,把門推開一條小縫,手臂順着門縫擠出去,“給我吧,快好了。”
這條手臂可以用纖細來形容,但不瘦弱。皮膚很白,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一顆鮮紅色的小痣,季明澤喉結不由滾動了下。
“季明?”
“嗯,不急。”季明澤把衣服放到陸燦手上,關緊門。
陸燦沒注意看衣服,扔到一旁後繼續洗澡,重獲清爽的感覺簡直棒到極點。
等洗完,他打開那團用浴巾包好的衣服,從裏面扯出一件T恤,一條家居長褲,竟然還有一條沒拆封的黑色內褲。
衛衣牛仔褲髒了,內褲自然也髒了,要是沒洗澡他還能繼續忍受,可洗過澡了,他想都不願想再穿上髒內褲是什麽感覺。
......算了,穿吧,陸燦紅着臉拆開內褲包裝。
然後遇到了活二十多年來最大的挑釁。
——這條內褲,無論腰圍還是其他別的地方,都比他大了不止一圈的樣子。
“畜生,不是人,種馬......”陸燦邊罵邊咬牙切齒往身上套,并在內褲邊緣從腰上滑下、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之後,罵的更加激烈。
幸好家居褲是抽繩款,能掩飾一下裏面的尴尬,穿上T恤,陸燦走出浴室門。
茶幾上扔着一瓶礦泉水,陸燦确定那裏剛才沒有東西,應該是剛拿出來的。他問正在拉窗簾的季明澤:“我可以喝嗎?”
季明澤回頭,視線在他臉上打了個轉兒,“瓶蓋已經擰開了。”
陸燦舉起瓶子“噸噸噸”猛灌半瓶,暢快地擦擦嘴,“我又不是女生,不用幫忙擰瓶蓋的。”
季明澤還是那三個字:“習慣了。”
陸燦舉手投降:“好好好,十分感謝。”
季明澤拉緊窗簾,隔絕開沿着窗縫擠進來的秋風,也隔絕開了廣場舞音樂、媽媽拿到孩子考卷的暴跳如雷、妻子數落醉酒丈夫的喋喋不休。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現在才晚上八點多,對于老年人來說睡覺都為時尚早,不該拉窗簾的。
有那麽一瞬間,陸燦以為季明澤要跟他做點少兒不宜、會叫很大聲的事情。可惜他的小兄弟昨天失去反應,今天也不曉得能不能站起來。
......哎不對,怎麽想到那兒去了?陸燦搓搓耳朵,不自然的說:“你自己一個人住嗎?有沒有別人和你一起.......我的意思是父母什麽的。”
“我沒見過我父親,母親在我高一那年去世了。”季明澤答。
“對不起啊。”陸燦沒想到季明澤身世如此凄苦,立刻道歉。
季明澤搖搖頭,示意沒關系。
這麽會兒,陸燦身上薄荷沐浴露的香氣已經盈滿整個空間。季明澤看向身前人,他個子高,垂眸看人時會讓對方有種被盯住、被鎖定的錯覺。
陸燦不敢和他對視,眼神亂飄,“咳咳、咱們別站着了.....來都來了,不帶我參觀參觀你家嗎?”
季明澤老實點頭,為他帶路,“我家沒什麽可參觀的。”
兩室一廳小戶型确實沒什麽可參觀,他推開兩扇門其中一扇,“這間是我的卧室。”
房間不大,十平方左右的樣子,整潔到不像男人的房間。不過床單上的褶皺能證明這裏至少有人住過,不似客廳空曠感那麽強。
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任何裝飾物,陸燦走馬觀花般轉了圈,最後停在牆上懸挂的風景照前,“照片裏是京都?”
季明澤:“嗯。”
“我去過,也是櫻花開放的季節,”陸燦問,“這是你自己拍的?”
季明澤:“是。”
“哪年?”
“四年前。”
四年前......2017,他本科畢業那年,陸燦瞪大眼睛:“天吶,我和你一樣是四年前去的,和我男......一個朋友畢業旅行。說不定我們曾在街頭,或者居酒屋門口擦肩而過诶!”
說着,陸燦興沖沖仔細觀察照片,然後更震驚了,“這個,”他指尖點點照片右上部分,“居酒屋門口穿牛仔衣的帥哥,看到了沒?”
“看到了。”
“沒認出來嗎?那是我!”
陸燦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為了晚上訂哪家酒店,他和段宇揚争執起來。他從小被寵到大,一直秉承“地球圍着陸燦轉”、“所有人都要依着陸燦”的行事準則,越吵聲音越大。
段宇揚嫌在大街上吵架丢人,說要去便利店買東西,讓他冷靜一下。
周圍人來人往,陸燦卻一個都不認識,頓時感覺特別茫然,于是也氣的直接鑽進居酒屋。
現在回頭想想,為了不妨礙公共秩序,其實他聲音沒有多大。不過非讓別人圍着自己轉的臭毛病,也早已經改了。
陸燦低頭吸吸鼻子,再擡頭時嘴角挂着笑,“原來我們真在居酒屋門口邂逅過啊,好巧。”
“邂逅......”
季明澤看向照片,又看看眼底泛紅的陸燦,“嗯,是挺巧的。”
逛完卧室,只剩下最後一間房,陸燦以為會是客卧或者衣帽間什麽的,看到陳設着實驚訝了下。
——這間和卧室面積差不多,鋪了防滑地板。房屋中央挂着一只沙袋,右側櫃門打開,裏面拳擊手套、拳擊繃帶、增加負重用的各種重量小沙袋一應俱全。
陸燦試着錘沙袋,沒錘動,反而震的自己手痛,好奇道:“你會拳擊?”
季明澤說:“會一點。”
“教教我吧,我也想學。”他正想找點事情填補時間,省得總無聊的想東想西。
“這......”
“可以抵修車費!”陸燦聽出幾分拒絕的意思,趕緊加碼,“現在市面上一節課多少錢,三五百肯定有了吧?我按七百給你,怎麽樣?”
頓了頓,陸燦拿出小時候對付長輩那一套,壓低聲音:“季老師......”
季明澤:“好,成交。”
“......”
是不是太痛快了點?
“那什麽時候開始學,”陸燦問,“現在麽?”
現在學,學完如果時間太晚,他留宿在這裏也不是不可以。
老毛說的對,靠自己忘掉渣男很難,不如重新進入一段戀情。
手指下意識摳着沙袋,陸燦舔舔下唇,等季明澤回答。
就聽對方實話實說:“現在不行,我的裝備你用不了。明天先帶你去買适合新手使用的裝備,從教姿勢入手。”
“......哦。”陸燦氣的一把推走沙袋。
參觀完,訂好明天去買設備的時間,陸燦抓起髒衣服,踩着季明澤影子下樓。
夜風更涼了,陸燦看着男人寬闊的後背莫名不爽。煮熟鴨子往嘴裏飛這人都不吃,簡直難以理喻。
難道沒聽懂暗示?他也不能直白的說“咱倆上丨床吧”,那說不出口。
或者是直男?可一個長得相當不錯的直男何必活的跟和尚似的?在男德班進修過?
越想陸燦越不平衡,扯扯T恤領子,“季明,你沒有領口大一點的衣服嗎,這件快勒死我啦!”
此舉純屬故意找麻煩,季明澤說:“沒有。”
這倆字不像氣話,陸燦擡起頭——季明澤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圓領。領口高到能遮住大部分頸部肌膚,昨天那件T恤亦是如此。
生怕別人多看他二兩肉似的。
果然是男德班高級學員啊,陸燦閉上嘴,“噠”地踢走腳下礙眼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