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開封府亮如白晝。
公孫策大概在藥廬裏對錦衣搶救了近三刻鐘, 才穩住了還剩一口氣的錦衣, 他推門而出時難免臉色沉重。“太險了。要是再晚一炷香, 錦衣只怕就過不了今夜。”
“先生是否問出錦衣,她對于花亮之事究竟知曉多少?”
包拯已經審問過月枕石帶回來的殺手頭目, 但是那個人拒不開口, 而他的身上并沒有刺青圖案, 完全就是一副死士模樣的做派。
“錦衣确認花亮肩上的錦鯉是她刺的,那是應六個人的要求刺了一幅組圖。”
公孫策取過剛剛記下的草圖, 此圖與史傑提供的拓印圖案最明顯的差別正在一對錦鯉的中央處,花亮屍體上殘缺的部分是數字編號。
“錦衣不知花亮本名, 他在汴京叫衛長明, 明面上的身份是南城一家飯館的小管事,專管從城外采買新鮮蔬菜入城之事。花亮行六,他是最後繡上錦鯉的人, 其餘五人也都來自南城,明面上都是竹木巷一帶的鄰居。
至于他們暗中有何身份, 錦衣知道的不多,唯一清楚的是這些人從城外運到城裏的絕不只蔬菜、布料、木材那麽簡單。”
包拯聽罷根據錦衣所給的其餘無人姓名,這就安排下去快速先将南城的相關資料調取出來。
目前看來, 花亮六人只是其中一環的管事,結合之前虛虛實實的小道傳聞,地下世界的大頭目之間可能出現了內亂紛争, 而今夜的刺殺說明那場紛亂的波及影響極大, 否則怎麽會上演狗急跳牆的滅口行為。
“張龍, 你即刻抽調十人趕往金拳社,将今夜最新情況盡數告之監守在那的趙虎。讓他密切注意是否有不明人士接近史傑。”
“王朝、馬漢,你們盡快把花亮六人的檔案記錄看一遍,就帶隊趕往南城将與那六人有過接觸的事情,事無大小全都摸清。特別是他們以進貨為掩護,究竟往城裏運了何物。不管有什麽線索,一個時辰後都要回府來報。”
包拯說着示意月枕石與展昭跟上,這會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一支殺手隊伍的出現,那些人的兵器從何而來,有否批量制造并且運入城的可能性。
無憂洞與鬼樊樓本是收編逃犯惡徒主要經營販賣人口之事,前一段日子地下勢力的紛亂變動有無可能讓那些藏身黑暗者擴大了犯罪範圍,是否又會威脅到整個汴梁城的安危?
“時間是不早了,但我們還是入宮一趟上報此事,務必讓官家防範于未然。”
包拯說着又回頭看向公孫策,“先生受累,将這些年整理出的汴京地下溝渠圖去出來。一個時辰之後,需是要商定從哪一個入口潛入先去摸查情況。如今恰逢汛期,要選好進退包抄的路才行。”
“好。”公孫策也不廢話,很多事情遲則生變,今夜有一隊殺手敢殺錦衣,明天說不定是敢對開封府下手,後天會不會沖向皇城也很難說。
今晚的事情已經不再是江湖仇殺,而是地下犯罪勢力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了,他們更是培養出了寧死不開口透露內情的小頭目,如此就更要快刀斬亂麻。
月枕石聽着包拯的一一安排,她還追問了一句,“大人,不知徹地鼠韓彰與翻江鼠蔣平兩位是否人在汴京?”
包拯跨過門檻的腳步一頓,盡管圍攻地下溝渠極有可能要趟水而過,有水性極佳的蔣平更易抓捕無憂洞等的首腦 ,但可惜的是蔣平人并不在汴京。
展昭一聽要尋徹地鼠韓彰就知月枕石考慮到了什麽,“大人,韓二哥現在人在西城家中。我們是要考慮到最壞的可能,萬一他們想要同歸于盡而在地下埋了火雷等物……”
包拯伸了伸手表示不必再說,這就讓人去請擅挖霹雷火球等物的韓彰速來府衙一趟。“從前無憂洞與鬼樊樓的主事者沒有叛亂之心,但是今夜過後我們誰也說不清其中情況。凡事往更壞的一方面考慮是對的。這一點也要如實上禀官家,你們等會行動也要更加小心。”
這一句更加小心是說月枕石與展昭将要先一步喬裝深入地下。
一個時辰後,王朝與馬漢帶來了搜查南城花亮六人住所的最新消息。這才發現六月中旬之後,六人俱是沒有再回去上工,他們曾經做工的那幾家鋪子也都關門近一個月,也沒有一個人回租屋。
不過,根據竹木巷百姓線報,在六月末曾經見過六人之一的武宏在南城出沒,此人在錦鯉刺青裏行三。
“竹木巷附近百姓對花亮六人的具體行蹤知曉不多,只知道六個人的關系不錯,時常看到他們在酒館裏喝酒小聚。
在我們的走訪中得知五月初,也就是花亮出事的那段時間,六人裏的老大薛青像是得了大病。有人見過薛青慘白的臉色,那虛弱的樣子一點都不比平時三十好幾壯漢的模樣,似是因為薛青的病,花亮與武宏發生過争吵。”
馬漢将所知的發現都一一說出,包括花亮六人最常出沒的幾條街巷,只是沒能走訪查到薛青究竟是什麽病,而他也沒有在附近醫館裏問診後來就不知所蹤。更是不知武宏與花亮争吵到底有何結果。
另一邊,公孫策已經準備好了汴梁城的地下溝渠分布圖。他将王朝說的花亮六人出沒地與地下入口處做了對比記號,又将枯水期與汛期的地下排水變化做了分析,最終給出了一張解構圖,上面标注了不同的進退彎道路線。
“三年來,開封府的摸查工作全在于此。這上面三角代表鬼樊樓,圓圈代表無憂洞,這兩大地下主要勢力的集中又分散在這些管道裏,他們随着排水的變動而移動。因為夏季多雨,一般來說六月到八月是他們地下人數最少的時節。
熊飛、小月,今夜你們兩人從南城入口進入地下管道,要特別注意這幾處的水流情況。因為那些逃犯入地後,有些通道沒有定時清理泥污而成了廢棄管道,故而有幾處的排水變化不在控制範圍內。”
公孫策将準備好的一切應急藥物裝袋,他再将除花亮外五人的畫像拿出,“這是根據竹木巷百姓所述臨時描繪的畫像。我剛剛向錦衣求實過了,畫像與人物有八分相似。
其中特別好認的是武宏左眉角有小指長的疤,還有行四的華勤嘴角右側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鑒于時間倉促,無法查實除花亮外其餘五人的真實身份,他們也極有可能再度變裝。你們在摸底搜查時也要留心這一可能。”
月枕石與展昭認真地翻閱着一個時辰內所搜集到的所有資料,将它們一一牢記于心,最後是接過了包拯給的衣物裝備。
“從發帶到鞋子都備好了,初入地下的人就是這樣穿的。開封府摸查了下面三年多,都把下面地泥污漬給淘換上來了。”
包拯準備的喬裝衣物鞋子上該髒的地方一塊都不幹淨,為了以假亂真這些泥污還就到地下管道裏取的。“熊飛前幾年也下去過,對于頭發臉上要怎麽弄有經驗,你這就幫小月也弄一下。你們去扮上吧,弄完就直奔南城。記牢你們此次扮的角色,要注意安全。”
包拯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他也想說一句讓兩人以安全為上,可是紛亂已起,作為開封府尹,終是要把汴梁城與百姓的安危放在開封府成員之前。
他只能默默目送兩人朝後院走去,又是着急公孫策一衆繼續商量此後的各項應對計策。
“我們走吧。”展昭拿着扮裝所用朝推開了寝舍的門,讓月枕石先去換好衣服,而後就看到她披散着一頭青絲。
月枕石看着桌上放的一盆泥灰,做戲當然要做全,這些東西都要往身上抹才行,是眼睜睜看着展昭伸手将其都塗抹到兩人的臉上與頭上。
她在燈下看花貓,不由噗嗤笑出了聲,便是用食指取了一點泥點在了展昭鼻尖,“熊飛,你确定過去幾年有成功喬裝入地?為什麽我覺得即便你一臉泥,還是一只可愛的花貓?”
展昭将泥灰抹在月枕石頭上的手一頓,不合時宜得想起那句情人眼裏出西施,他看着月枕石一臉泥土的樣子,也覺得她狼狽得很美。
“無礙的,反正我們這次扮演一對夫妻,因為聯手殺人而亡命天涯逃入地下。你看我哪都好,不正是入戲的表現。你說呢?”
兩人說話間是四目相對,當下彼此之間情意綿綿是夠了,卻是沒有因為殺人亡命天涯的那股決絕狠厲。
月枕石在推開房門前說到,“我們要更敬業一些。花貓,你別努力錯方向就好。”
展昭嚴肅地點點頭,又是加了一句低聲保證,“好,都聽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