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浮屍二
第2章 浮屍二
男人的瞳孔是極為罕見的赤金色,像是千萬股流光彙聚成一點勾芡在他的眼眸之中,淹沒着神秘而未知地力量,使得周圍一切都黯然失色。盡管陸淩風與這雙眼睛不知對視過多少次,竟還是會被森予眼底攝出的那股強大的壓迫感所震撼。
這種壓迫感,不由自主地讓陸淩風頭皮有些發麻。
下一秒卻看到森予嘴角略勾起,盡管那笑容看上去是溫和的,可陸淩風知道,那意味着他是在不屑與輕蔑。
說實話,陸淩風實在讨厭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森予眼尾輕挑,細長的眸子裏暗藏着一股深不可測邪氣,像是深埋在河床下的暗礁,危機四伏。
“這種程度的案子我只接這一次,陸隊,下不為例。”
果不其然!
陸淩風對他這樣的态度早就習以為常,不僅對他的奚落置若罔聞,反而放低了身為專案一組隊長的姿态:“我今天來主要是想問你,為什麽這麽肯定兇手會去文鼎廣場?“
森予:“你應該知道,我只負責破案,不負責解析案情。”
“少廢話,”嚷完後,陸淩風正色道:“我分析了前三次案件案發地點,可以判斷出兇手是專門選擇人較少的地方實施犯罪。而這次如你所料,他選擇的卻是人流較多的“文鼎廣場”你到底根據什麽判斷出來的?”
森予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将手裏那疊文件放在茶幾上,緩緩起身走到客廳的落地窗邊……
落地窗的鏡面倒映出他的影子,面部卻是模糊的,像是蒙上了一層黑霧,看不分明。只一瞬間,森予看到了另一個與自己模樣相同的”自己”。
見他不回答,陸淩風自顧揣測道:“不用說兇手是典型的反社會人格,第一起案件跟第二期案件之間的間隔是一個星期,而第二起案件跟第三起案件的間隔是四天。作案間隔短,手法快準狠,而且作案時間專門選擇在雨天進行,這一切仿佛都在明目張膽的挑釁警方。難道只為了挑釁警方,所以選擇衆目睽睽之下在文鼎作案?”
誰知一旁的森予突然開口,淡淡道:“不,相比于挑釁,炫耀似乎更貼切些。”
“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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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這個兇手算有點小聰明,的确也很謹慎。前幾次作案之所以選擇人少處,除了便于事後逃逸以及避免有目擊者出現,更多的是想要降低受害人被救的可能性。特征性的選擇作案地點、作案時間以及作案人群,這種罪犯的心理往往都為表現型人格障礙。兇手是想要炫耀自己的作案天賦,将作案地點當作自己的舞臺,受害人是他的表演道具,而殺人僅僅只是一場表演,衆人皆淪為他舞臺下的觀衆。”
森予仍舊站在落地窗前一動不動,欣長挺拔的身影陷在一片冷寂中,像是從整個世界中分離出來,臉上則是置身事外的淡漠感。
他繼續道:“但他有個致命的弱點,”
陸淩風聽的津津有味,忙不疊地問:“什麽弱點?”
“多疑。”
陸淩風盯着他的背影,不以為然:“我知道你研究罪犯心理,但是森大爺,試問下哪個殺人犯不多疑?”
森予回過頭來,嘴角露出優雅又躊躇滿志的笑容,對陸淩風的話,他不予理會,自顧道:“他早就料到或者是準備好接受‘警方分析出他犯罪動向’的這個結果。這已經是他第四次作案,每一次作案成功而獲得的勝利滿足感就像是毒品一樣,令他快感不斷而無法自拔。他不會像其他罪犯那般愚蠢,忘乎所以的去挑釁警方,而是更加謹慎。既然警方掌握了他的犯罪動向,因為多疑和炫耀心理會促使他去選擇與前三次不同的作案模式,給警方出其不意的致命一擊。”
“可是你還是沒解釋,你是怎麽判斷出他會選擇文鼎?根據調查,兇手住處離文鼎大約需要一小時的車程,為什麽不選擇離住處相對較近的景峰廣場?”
森予垂着的眼簾緩緩擡起,深邃的眼眸像是随時能把人吸進去,深灰色的襯衫襯得他頸部皮膚異常白皙,猶如蒙上了一層光澤的釉,可整個人看上去卻毫無情欲,禁欲味十足。
“很簡單,首先根據兇手強烈的表現欲以及特征性選擇這一習慣,将前三個案發地點連起來,文鼎剛好被包圍其中。再者,無論是哪個時段,文鼎都是人流量最大的商業廣場,是最佳舞臺。”
“或許他也做好了成為獵物的準備。”
森予走回剛才的位置,重新坐下。目光卻落在了茶幾上的那疊紙質文件上,幾秒後再次擡起了那雙過分好看的眼眸,然而卻沒有開口。
與森予多年的相處,以及本身就具備察言觀色這一職業技能,陸淩風對這個冷漠寡言又高傲孤僻的男人多少還是了解的。所以也不難從他的眼神以及肢體中解讀到一些信息。不過陸淩風心裏很清楚,森予這個人時刻獨行在濃霧中,看清了表象,也永遠看不清濃霧之下的那副身軀包裹住的心。
深不可測的一顆心。
陸淩風心領神會的拿起茶幾上拿疊文件,大致掃了下上面的文字,臉色倏地一變。
森予無視他的變化,自顧道:“十年前轟動全市的‘浠水村屋裸體女屍案’,一共有四名女性受害者,年齡在十八至二十五歲之間。死因均為頸部受壓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資料種顯示兇手是一名流浪漢…”
還未說完,便被陸淩風打斷,“等等,這是十年前的案子,你是從哪裏搞來的資料?”
“你的重點抓錯了,報告中稱兇手是右撇子,這點也能驗證。仔細觀察死者頸部皮下出血痕跡,不難判斷出兇手是從正面扼住死者脖子,而死者頸部左邊皮下出血痕跡明顯深于右邊,也就是說兇手右手的力氣大于左手,是個右撇子。”
森予從檔案最底下抽出一張紙,繼續又道:“這是流浪漢筆述的案發詳細經過,從字跡的力度,可判斷他是一名左撇子。”
陸淩風臉色陰沉,“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森予迎上了他的視線,目光平淡而銳利:“很顯然,警方當年抓錯人了。”
陸淩風一怔,随即便笑了起來,幾秒後眼神又恢複了平日的淩厲。
“這個兇手在九年前就已經被執行槍決了,憑你幾句話,什麽左撇子右撇子的…你就說警方抓錯了兇手?我的予神大大,警察辦案都是有理有據,況且當年兇手最後也認罪了。當然,你要是搞出一套嚴刑逼供理論,那我就無fuck說了。”
森予任憑他說着,神色依舊清冷平淡。
“你的确很聰明,但有時候不要只單憑你的主觀判斷就妄下結論。當年屍檢以及後來的審訊工作你不在場,案件的細節和你這不知從哪裏搞來的卷宗資料又不是一字不差。綜上所述,産生誤會也是正常的。”
燈光将客廳照的空曠,森予直覺自己周身是一種病态的荒涼,他開口:“淩風,我的主觀判斷永遠都不可能出錯。”
陸淩風煙瘾又上來了,掏出一根煙遞到鼻間細細的聞。“話不要說的太滿,不然會被打臉。”
森予終止了這個話題:“人找到了嗎?”
陸淩風惡狠狠的斜睨了他一眼:“你以為是在找失蹤人口啊?我他媽找失蹤人口都比幫你找租客來的容易。”
“那就是沒有找到。”
“拜托,你也不看看你的要求多變态,哪有人會要求自己的租客,第一,要有超乎常人的智力、做事條理清晰。第二,廚藝好,要有潔癖。第三,要話少。你哪是要找租客,結合以上的特征,我看你是想找個IQ150,主業為聯邦調查局高級資料整理員,副業是國家一級廚師并且還是個啞巴的潔癖怪。真有這樣的人願意來做你的生活保姆?”
森予掃了他一眼,“算了,你做的也挺好。”
陸淩風實在不想繼續呆着這裏了,跟森予聊天似乎就是在考驗他的忍耐力。他起身,轉身朝玄關處走。
“鬼都不願意跟你住!”
緊接着,玄關處傳來暴利的關門聲。
“暴燥可不是件好事,它只會讓你漏洞百出從而将弱點直接暴露給敵人,實在是愚蠢且不理智。你說,對嗎?”
森予朝着空氣問,可那感覺分明是有一個人形的空氣就站在他面前,四目相對。
他起身,緩步走到自己平時辦公的區域,白皙修長的手指迅速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登入一個偵探推理論壇。
Satan是森予在論壇裏的昵稱。
收信一欄顯示一條未讀消息。
不出意料,發信人顯示的是“Samle”。
兩年前,他跟這個“Samle”在這個偵探推理論壇中相識。所謂的相識,也僅限步于網絡之中。森予知道他同自己一樣,也是一個男人。且還是一個不同尋常的男人,森予一邊欣賞,一邊卻又厭惡他的瘋狂。
【Samle:幫你找卷宗資料時,我意外發現了一些東西。】
森予沒有立刻回複他,幾秒後,對方發來幾張照片,照片裏,少年渾身是血卻面無表情,被一個身穿制服的警務人員牽着,臉上卻是比大人還要深沉的表情。
重點是……那少年有一對赤金色的瞳仁。
冷峻的眸子裏未有絲毫波瀾,或許是因為眸色特殊,森予越是平靜時,冷眸裏那兩點赤金的光芒就愈發瘆人,
【Samle:難道你不詫異…我是怎麽發現你的身份?】
【Satan:抱歉,對于事态的發展我只關注重點。你想做什麽?】
【Samle: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Satan:很好,我也是。】
【Samle:Satan,我們來做筆交易吧,籌碼就用自己的命,如何?】
【Satan:随時奉陪,只不過你的命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價值,我不需要。】
對面的人沒有立刻回複了,森予盯着屏幕,仿佛正與屏幕對面的人直視。一分鐘後,再次收到消息。
【Samle:很好Satan,你比我想象的更貪心。但我喜歡你的貪心,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Satan:自由。】
【Satan:我可能對你産生了一點類似于‘好感’的東西,我要你一輩子都做我的狗。】
【Samle:很好,那麽我就先送你一份禮物。】
發完這句話後,對方便下線了。
森予看着屏幕裏那個靜态的灰色頭像,有一只野獸正撕開屏障從那裏鑽出來,陰面而來的是無法遺忘且令人窒息又上瘾的血腥味,他不由得一陣欣喜。
“Domesticatedbeastsarereturningtobrutality”(被馴化的野獸正在重拾野性)
“Satan,游戲開始了。”
森予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