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宋眠通常是提前半小時交卷。
反正不會做,不如早點交,放過揉得皺巴的試卷,也放過自己。考試前,他做好了陪江舟坐到最後的準備,畢竟大學霸,做題肯定不如他們随心所欲,看不懂抓個阄之類的。
結果這人交卷比他還快。
英語考試,江舟第一個交卷。
彼時宋眠還一手撐着下巴,百無聊賴的在考卷上畫小花花,塗着色呢,身邊椅子就發出了不大的動靜,他餘光瞥到江舟放下筆,收拾桌子,很快提着包走了,留給倒一全體學渣一個高深莫測的潇灑背影。
宋眠不禁感慨學神牛逼,也趕緊收拾着交了卷。他熱臉朝人江舟冷屁股上湊,湊得挺歡實。
宋眠迅速交卷出了考場,急吼吼的,連楚清辭送的柯南筆都忘了拿,轉角就見江舟單肩背着梯上邁。
“江舟!”宋眠追上去,說:“我請你吃冰棍兒吧,算是作為蹭你歐氣的報答。”
牽手渡福氣,江舟這輩子就沒做過這麽傻逼的事,偏偏他就做了,還做了四次!不堪回首。他不願再回想,所以就微微搖了搖頭,算是拒絕宋眠的邀請。
“一起去呗,反正還半小時才下課呢,這會兒教室你也回不去啊。”宋眠說,“就去食堂,還能乘個涼,你看外面這太陽大的,多曬啊。”
日頭高挂,太陽雄赳赳的彰顯着存在感。
江舟也覺得熱,他拉下校服外套的拉鏈,吹了會過堂的熱風,想了想就同意了。
宋眠耶了聲,手機嗡聲震動兩下,林平平給他發了條消息過來:
[遂遂平安:宋哥,哪兒呢?]
他們兩個英語都差到令人發指慘絕人寰的地步,提前交卷結束折磨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宋眠把屏幕亮度調高,回複:
[酣睡:食堂,老地方。
]
[遂遂平安:我跟鄭其然在一塊兒呢,馬上到。]
江舟嫌熱,直接脫了校服外套,把衣服塞進書包。他身材好,又高又瘦的,身上總有那麽一陣淡淡的清香。宋眠心猿意馬的滑着手機,眼睛老忍不住去瞅他。
手機又震動一下,這回是鄭其然發來的語音消息:
[一江春水向東流:宋哥,你是不跟江舟一起呢?]
[酣睡:?]
[一江春水向東流:我跟平平就蹲老槐樹這呢,一擡頭就看見你倆了。]
老槐樹?宋眠偏過頭,果然望見林平平在花壇邊蹲着看手機,鄭其然則朝他揮了揮手,動作極其誇張。
他回道:
[酣睡:來了。]
退出聊天框,兩人往那邊走。
江舟走在宋眠旁邊,兩人離得近,胳膊偶爾會碰上,每次碰到,江舟便會禮貌地道對不起。
江舟的聲音很好聽,刻意壓低的嗓音莫名帶了絲性感,于是宋眠故意去碰他肩膀。
宋眠比江舟矮半個頭,要碰肩膀有點麻煩,他放棄了,去彎胳膊,手肘拐上江舟的腰,江舟身體僵硬一瞬,古怪的問:“你做什麽?”
宋眠絲毫不心虛地摸了摸鼻頭:“不好意思啊,剛手不聽使喚。”
英語是最後一門科目,考完就放周末假。
因為是最後一門考試,提前交卷的同學很多,聚成一堆。格物樓樓前是一塊綠地小操場,此時十分熱鬧。樓梯間也有學生來往,笑意盈盈的看他倆。
接下來誰都沒再開口,一路沉默地走到老槐樹下。
“喲,考得怎麽樣啊宋哥。”宋眠一過去鄭其然就意有所指,勾肩搭背的問他。
“一般般吧,清華什麽的沒戲,北影能占一席。”宋眠嫌棄地拉下他的手臂,手一撈想去勾江舟,被人不留情的躲開了。
他也不在意,問鄭其然:“楚清辭呢?”
“小楚恐怕還得半小時,楚老師親自監考他英語,他絕對不敢提前交卷。”鄭其然幸災樂禍道。
親媽做老師就這點不好。
“和學神一間考場的感覺如何?”林平平揣了手機跳下花壇,偷偷瞄江舟:“抄到點沒?”
林平平和鄭其然跟江舟基本無交流。
他倆崇拜江舟的腦子,江舟看不上他們的腦子,也就楚清辭能跟江舟說上一兩句,兩個熱愛學習的人容易湊堆。
“抄毛線,攝像頭對着我拍呢。”宋眠挪到江舟邊上:“去食堂買水喝去,渴半天了。”
“唔,我得買瓶阿薩姆給田心送去,昨兒得罪她了,小姑娘氣得愣是不理我了。”鄭其然郁悶道。
“誰讓你說女孩胖啊?往人槍口上撞,致命分啊傻逼。”林平平嘲笑他。
宋眠和江舟并排着走下樓梯,女孩子們臉紅紅的遠觀。
食堂裏人不算多,就小賣部擠了些人,櫃臺那兒也沒有裏三層外三層。
“冰棍兒你挑嗎?你喜歡哪個牌子的?巧樂茲要不要?”側身越過一個小矮個女生,宋眠半擡頭問江舟。
“我自己來就好。”江舟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那不行,說好我請你的,都牽過手的關系了,還跟我客氣什麽。”宋眠掏出手機點開微信要掃碼,看着他說:“那不然買旺旺碎冰冰?掰開,你一半兒我一半兒?兩塊錢兩個都有得吃。”
“巧樂茲,謝謝。”江舟快速點餐。
“早說不就得了,”宋眠咧嘴笑了笑,掃櫃臺上的二維碼:“阿姨,巧樂茲兩根。”
“今天太陽是從西方升起來的吧,宋哥鐘情的小布丁怎麽換巧樂茲了?”鄭其然沖林平平挑眉,撕開冰棍包裝,笑眯眯的伸舌頭一舔,又說:“要我說還唔……”
宋眠沒理他,付了錢出人群把巧樂茲遞給江舟。
“謝謝。”江舟客氣接過,下意識看了眼宋眠手上的冰棍。
“我們兩個是一種口味,別搶我的哦。”宋眠揶揄。
“不會。”江舟道。
?
宋眠覺得江舟心情好像還不錯?換做平時,這種無聊的廢話對方鐵定是不會理的。
“唉,你怎麽搞的這是?”不遠處,林平平突然大吼。
宋眠和江舟同時回頭。
櫃臺邊的牆柱旁,鄭其然手舉着剛買的冰棍,脖子前傾,舌頭伸着,淡紅的一條舌頭緊緊貼在了雪糕面上,樣子滑稽還猥瑣。
“唔唔唔!!!嘶……嘶!!!”鄭其然疼得直吸氣,舌頭又疼又凍,痛苦不堪地跺腳。
周圍買東西的同學都盯着他看,有捂嘴巴偷笑的,也有放聲大笑的。
鄭其然恨不得流下一滴男兒淚,丢人啊!
“這是唾液凝固現象,很正常,先別急。”江舟走近看了看,“這冰棍剛拿出來,溫度低,貼太久舌頭受不了,去找點涼水淋一下。”
鄭其然眼淚汪汪的點頭,怪可憐的造孽樣。
好在食堂外側就有一座洗手臺,供學生們吃完飯後洗手用的,四季備有溫水。
“操,我操!哈哈哈你怎麽弄的這是,我他媽真服了你了哈哈哈。”宋眠憋了好一會,看鄭其然彎着腰,舌頭跟冰棍一起淋水的場景實在忍不住了,兩手捏拳瘋狂捶腿,笑得無法自拔。
威嚴森森的校霸形象一去無影蹤。
“哈哈哈哈,鄭其然你報應來得太快了吧哈哈哈哈哈!”田心還在路上就聽人說食堂有個男的吃冰棍舌頭被凍住了,她和好姐妹好奇過來看看,一看居然是鄭其然,頓時笑出鵝叫,趕忙興沖沖地掏手機拍照。
“哼哼哼!”鄭其然不服氣的哼哼。
“吃冰棍都能吃成這樣,當先有且僅有鄭其然你一人,屬實牛逼。”林平平一臉漠然,咔嚓咔嚓拍了無數張兄弟的醜照。
江舟沒吃過冰棍,也不清楚冰棍牌子,巧樂茲也是宋眠說了他才說的。低頭撕開雪糕的包裝,有些期待地咬了一口,嚼了幾嚼後眉心蹙着,不是很喜歡:“有點苦。”
宋眠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淚,看江舟認真品嘗的模樣不禁覺得可愛:“不好吃嗎?巧樂茲都是這個味道,裏面裹了巧克力嘛,你沒吃過?”
“沒有。”江舟又認真的咬了一口,還是皺眉,“不好吃,太苦了。”
“哈,那我重新給你買好不好?”宋眠很喜歡看江舟認真的樣子,他歡快道:“我給你買小布丁,很甜的!”
江舟微微一笑:“不用了,我再努努力,看能不能接受。”
宋眠:“!!!”日,你媽別管狗屁小布丁了,就他媽什麽都行,想再博美人笑一笑。
江舟長相偏妖豔,眼睛細長,一笑,眼尾就往上翹。他臉上很少有表情,一般都面無表情,宋眠見過最多的就是他蹙眉無奈的樣子。
“啊……”
正當宋眠想再說些什麽逗江舟的時候,後邊牆角倏地傳來一聲痛呼。
女孩子的,很嬌弱,聽起來很疼。
這聲音不算小,宋眠他們的注意力都被吸了過去。
被半面水泥牆遮擋的牆角,大概四五個女生,圍着一個身材比較瘦弱的女生,在那女生身上指指點點,過分的還抓她頭發。
看清情況後,宋眠臉一下就沉了。
校園霸淩,本以為多發生在中二時期的叛逆少年之間,上了高中後,很多人都已經不屑于以羞辱他人為樂了。這種以言語諷刺達到目的丁點快感遠不及說打就打一腳踹成老大來得爽。
何況是一中這種到處是乖乖牌好學生的學校。
“是不是以為自己長得挺漂亮的?”一學生頭女生在那瘦弱女生臉上啪啪拍着,很用力:“到處勾男人了吧?都敢勾到我頭上來了,膽子很大啊。”
“我沒有!”那女生拼命偏過臉,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凄慘:“我,我什麽都沒做!是他,他自己纏着我,我根本沒理他!”
“還不敢承認?你沒有?”學生頭不打她臉了,改扯她頭發,牙根都咬緊了:“他桌箱裏三四封寫給你的情書,你告訴我你沒有?你當我三歲小孩兒呢?任你哄啊?”
“啊……疼,”那女生頭發被抓着,頭皮都快掉了,眼淚直流,“我真的沒有,我和龍陶沒有關系,嗚嗚嗚。”
有女生抱着雙臂,惡聲惡氣:“呸!勾引人家男朋友的人都是婊子!”
有女生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再在這裏待了吧,呀,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經不幹淨了?睡一晚多少錢呀?”
一幫十七八歲的女生竟能說出如此惡損的話來,江舟幾步跨上前,拽開抓人頭發的那學生頭:“你太過分了。”他冷冷的說。
“關你屁事!”學生頭也氣,回過頭連江舟都要打。
“你确定要和我們動手?”宋眠制住學生頭的手腕。身後林平平和田心一起把那嗚嗚哭得破敗的女生扶到了另一邊。
剛還趾高氣揚為虎作伥的兩個女生這會都不吭聲了,她們認識宋眠。
“你放開我!”學生頭掙着手腕,還想上嘴咬。
“……”對于女孩子,宋眠沒什麽耐性,三兩下把人轉了個方向,兩只手擰在她背後,跟押犯人似的。
舌頭貼雪糕這事兒,真有人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