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少女的回應卻讓大師姑心裏滋味繁雜。
這樣單純的少女真是像極當初滿心期待的自己,大師姑偏頭移開目光低聲嘆:“太傻了。”
還不知大師姑為何會嘆息的長熒,看着大師姑神情低落的兀自往前走,便連忙跟上前,心裏還困惑不知哪裏傻了?
清晨的無涯山還算涼快,山林間清風微動,繁密的枝葉跟着晃動,正是盛夏難得的涼爽。
藏書閣大多數時都是安靜都很,大師姑平日裏也很少主動說話多是打坐修煉為主。
尋常閑暇時日裏,長熒會自己翻閱老婆婆給的術法書籍,因着上面有許多看不懂的術法口訣,所以經常會在藏書閣內的書架上尋找着相應的道術書籍查閱。
待盛夏入秋時,如此累積下來,竟然也有些許進步。
“子柔師姐,你看我可以變出不同的水果啦。”
長熒指腹輕劃動,那空中的山楂和柿子直接随着指腹的方向而變幻位置。
子柔看着小道姑這般拙劣的小法術只能表面配合道:“很好啊,你慢慢努力會更有進步的。”
現下大師姑守着藏書閣,子柔也不好做些別的事。
畢竟子柔還在懷疑大師姑的身份,因此總是免不了要多多警惕。
待将目光移向坐在窗旁竹椅裏的大師姑時,那大師姑翻着道書正看的認真,雖然都是修道人士,可是子柔發現大師姑反而似是有幾分得道仙人的氣質。
大師姑感覺到探來的目光偏頭迎上去,那子柔道姑卻又移開視線。
雖然大師姑并不信妖雪兒的話,可是對于藏書閣內發生的命案還是頗為在意。
藏書閣內的老婆婆修為高深,而外邊又有法鏡防妖,那兇手又是如何闖進來的呢。
Advertisement
正當大師姑眉頭緊皺思量問題,少女捧着新鮮的山楂遞了過來,“大師姑要嘗嘗山楂嗎?”
“我吃不得山楂。”大師姑搖頭婉拒,只見少女吃着酸澀的山楂,哪怕面上已經酸的皺成一團,可好像仍舊是喜歡的緊。
“這樣啊,那就帶回去給妖姐姐吃些吧。”長熒細細咀嚼山楂,探手收拾放置桌面剛摘回來的山楂。
“她那人挑嘴的很,就連只有一丁點酸的甜橘都不吃。”大師姑翻着手裏的書,自顧自的說着,忽地想起從前自己為讨妖雪兒歡喜而幹的傻事。
哪怕過了這麽多年,自己卻還記得她的喜好。
“好吧。”長熒不知為何很喜歡這些酸酸甜甜的山楂,卻沒想到不僅子柔師姐和老婆婆不愛吃,就連大師姑和妖姐姐也不喜歡。
長熒看着從菜園裏摘來的一大籃子的山楂,心想現在恐怕只能自己一個吃了。
夜間竹屋廊外長熒赤足放在盛滿溪水的木盆,手裏捧着書坐在燈盞旁,偶爾會扒拉一兩顆山楂放進嘴裏。
妖雪兒見少女有滋有味的吃着山楂,便好奇的嘗了一口,當即便嫌棄的吐了出來。“這也太酸了,你怎麽吃的下去啊?”
長熒偏頭看着妖雪兒的反應,困惑的又拿了一顆塞進嘴裏咀嚼道:“很好吃的呀。 ”
“沒看出來你的口味這麽奇怪啊。”妖雪兒捂着酸澀的牙,真是服了少女。
“味道不奇怪啊。”長熒探手數了數佩囊的山楂,忽地有些想離大人了。
去年離大人還陪着長熒一塊吃山楂,可是現下都已經入了秋,也不見半點消息。
長熒還想把山楂留着給離大人嘗嘗呢。
“妖姐姐,離大人什麽時候會再來無涯山呢?”
“這才沒幾日呢,小長熒就想姬離了?”妖雪兒打趣的看着少女。
沒想到少女倒比姬離坦誠多了,直直的點頭,“嗯,很想。”
妖雪兒惡作劇的逗弄道:“可惜啊,現下姬離正忙着收拾那些作亂的妖,估摸這兩三年都不一定有空呢,說不定很快就會忘掉你,然後去找別的小妖怪玩咯。”
只見少女那眼眸的光芒暗了下來,小臉都沒有先前的歡喜期待了。
長熒低垂腦袋看着書,倒也沒多想,只是明白看來只能自己一個人吃山楂了。
全然不知長熒想什麽的妖雪兒,只見少女心情低落的很,忙改口安慰:“不過你也別擔心,現在都已經是入秋,興許等明年秋你就可以下山去找姬離了不是?”
“嗯!”少女眼眸又亮起幾分希望連連點頭。
深秋時節裏無涯山的樹葉大片泛黃凋落,藏書閣的古樹又慢慢的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
午後藏書閣內長熒和子柔師姐在摘抄大師姑安排的術法口訣,門外忽地嘈雜聲響起。
三兩道士從外邊進來,面上皆沾滿鮮血,互相攙扶的入內喚:“大師姑不好,二師伯和三師伯争執不斷,門下衆弟子互相動起手來了。”
那原本坐在竹椅裏的大師姑方才起了身,随從道士們離開藏書閣。
“長熒,你守在藏書閣,我去看看。”子柔師姐似是急迫的起身想要打探情況。
“嗯。”長熒點頭,只見子柔師姐很快就離開了藏書閣。
平虛館的道士衆多,如果真打起來,長熒還有些擔心大師姑呢。
可是因着子柔師姐的吩咐,所以長熒只好守在藏書閣耐心等待消息。
待傍晚黃昏時,天色漸暗長熒提着燈籠坐在藏書閣的門檻上等大師姑和子柔師姐。
長熒隐約聽見來往的道士們提及傷亡如何慘重,只不過并未提大師姑的事。
等伸手不見五指時,子柔師姐獨自一人回來了。
“大師姑正在跟二師伯和三師伯在大殿商讨事務,你先回去吧。”
“哦。”
夜裏長熒回到竹屋,主動同妖姐姐說了大師姑的事。
“現在平虛館內真是一團糟啊。”妖雪兒握着圓面扇慵懶的窩在廊中躺椅裏,“聽聞兩派道士傷亡慘重,恐怕已經殺紅了眼,哪裏還顧得上師門情誼,你大師姑就是太固執,現在想要和平的調和館內弟子的矛盾根本來不及了。”
長熒脫着長襪,将赤足泡在水盆裏,時常向竹屋外的竹林小路張望,“不知道今夜大師姑還能不能回來呢。”
“誰知道呢。”妖雪兒對于大師姑的倔強有時真是無可奈,不由得憤憤道,“她要是能放下這群臭道士,我跟她早就逍遙快活去了。”
“為什麽是臭道士呢?” 長熒記得不止是妖姐姐就連離大人也是這樣稱呼平虛道館的道士。
妖雪兒看着天真的少女應:“當然是他們自诩仙人門下弟子,所以自視高人一等,可他們幹的事卻惡臭彌漫,所以才故意惡心他們罷了。”
“原來這樣啊。”
“不然小長熒覺得是什麽意思?”
少女提起一旁的長襪認真道:“我以為妖姐姐說的臭道士跟長熒的臭襪子差不多的意思。”
妖雪兒整個人重新卧在躺椅裏笑個不停。
長熒困惑不解的默默收回自己臭襪子,心想難道不是嗎?
深夜裏大師姑仍舊沒有回來,長熒困的打算回屋休息時,妖姐姐還在廊中躺椅。
“妖姐姐,還在等大師姑嗎?”
妖雪兒握着圓面扇狡辯的應:“沒有,我在等着看月亮呢。”
長熒探頭看了看頭頂黑漆漆的夜空,“今夜感覺月亮應該不會出來了吧?”
“你快回去睡吧。”
“嗯。”
次日天朦胧亮時,長熒從側屋出來,便看見妖姐姐正抱着大師姑似是困的很,哈欠連連的低垂腦袋枕着大師姑的肩膀念叨:“我等了一宿,連眼睛都紅了。”
“還有你都不知道我夜裏多想要你。”話語聲越來越小。
因為大師姑背對着長熒,所以長熒看不到她的神情變化。
長熒端着水盆出聲:“大師姑你回來了呀。”
話音未落時,砰地一聲響起,妖姐姐整個人被大師姑扔回躺椅。
大師姑随即站起身,指腹輕理了理衣裳,神情平靜的應了聲:“嗯。”
而後大師姑便匆忙地進了主屋,長熒吓得呆愣住問:“妖姐姐你沒事吧?”
剛才那砰地一聲,真的好像當初離大人生氣的把自己扔下床的動作啊。
妖雪兒看向天真稚氣的少女,探手捏住她的臉蛋無奈道:“你是故意出來搗亂的嗎?”
好不容易妖雪兒想趁着大師姑心情沮喪低落時,趁虛而入奪回主動權,結果卻被不合時宜出現的少女給搞砸了。
長熒搖頭應:“沒有啊。”
“麻煩你下回看見我們親熱的時候不要出聲,好嗎?”妖雪兒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便松開捏住少女臉蛋的手,探手捂住心口痛心道,“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差點就得手了!”
“嗯,記住了。”長熒揉着臉雖然不太明白妖姐姐的話,不過明顯感覺到妖姐姐很不開心呢。
自從那日無涯山內亂之後,藏書閣比從前越發冷清。
深秋時節天氣越發涼了些,長熒花了好些時日才吃完山楂。
而大師姑整日裏憂心忡忡的,長熒聽子柔師姐提及,現在無涯山巡邏的道士都分為兩派,恐怕遲早還會鬧出大事。
初冬夜裏的大雪将整座無涯山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長熒看着子柔師姐站在窗旁還有些好奇,“子柔師姐你近日好像都沒有引發舊疾咳嗽不舒服呢?”
子柔猶豫的偏頭看向小道姑應:“興許是大師姑教授的心法口訣有效的緣故吧。”
往年冬日裏子柔師姐多數時候都是受病痛影響而卧病在床,長熒還時常擔心呢。
這般一聽長熒面露歡喜道:“大師姑可真厲害啊。”
早間大師姑離開藏書閣去大殿同兩位師伯參加協商館內掌門一事。
午後長熒剛抄完一大章經書,便見大師姑神色嚴肅的入藏書閣,明明外面大片積雪,可是大師姑周身卻沒有沾染飛雪。
“大師姑喝茶。”子柔上前備上茶水。
“有勞了。”大師姑坐在窗旁竹椅,心情沉重的沒有再出聲。
子柔見此便也不自讨沒趣,轉而去做別的事了。
這場大雪一直下到年底才緩緩停了下來。
長熒捧着大掃帚清掃庭院的積雪,藏書閣的院落很寬敞,反而襯的古樹更是高大。
往日裏藏書閣外有專門的道士清掃,可現如今館內事務混雜無人管理。
等收拾完庭院,長熒又特意将藏書閣外的積雪清掃至牆旁,省得過路行人踩着積雪濕滑容易跌倒。
“這外邊不是有道人負責嗎?”大師姑停在藏書閣外的階梯上,看向那臉頰微紅的少女。
“最近那些道人都很忙,這些積雪如果不及時清理,很容易滑倒的。”長熒望着臺階上的大師姑應着話。
大師姑眉頭微皺的移開目光,看向來往走動的道人們,滿口都是讨論哪位師伯要成為新任掌門,可卻忘記道門弟子最基本的責任義務。
這等趨炎附勢之徒,哪裏算什麽道人,與其讓他們自相殘殺争奪掌門,還不如讓他們下山捉妖為掌門報仇。
寒冬臘月裏平虛道館衆弟子忽然間又停了争鬥,長熒聽子柔師姐說是大師姑下令來年春日各派弟子下山捉妖,如果有能捉到妖怪數目多的道士,便可為下任掌門。
午後長熒圍在炭盆烤火,一邊背着書一邊等着烤熟的地瓜。
大抵因着要下山捉妖,藏書閣內借書的道士又多了起來,畢竟捉妖需要衆多術法。
從早忙到午間長熒才有空吃上口熱乎的地瓜。
“大師姑,我可以下山嗎?”子柔正愁沒空去施展修煉的術法,捉妖正是一個好機會。
“你修為尚淺,此次還是不要去的好。”大師姑本意只想讓二師弟和三師弟忙于捉妖而無暇争奪掌門一位罷了。
子柔有些不甘心的又道:“自從上山便沒有回過家,大師姑不如讓子柔回家一趟如何?”
反正只要有了正常命令下山,到時只要捉了妖,就算是大師姑也沒有辦法阻攔自己。
“好,等春日裏積雪融化再下山也不遲。”
“多謝大師姑。”
長熒捧着有些燙手的地瓜都不敢出聲,畢竟曾經親眼見過子柔師姐一提到捉妖,簡直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子柔看着一直不出聲的小道姑,心想她若是留在無涯山自己還不好對付,可若是離了無涯山,那總有機會殺了她拿到秘術。
“那到時無涯山大部分道士都下了山,小師妹獨自在藏書閣也不合适,不如随我一同去南江如何?”子柔裝着師姐的模樣出聲。
沒想到卻是大師姑先開口道:“長熒要随同我一道下山捉妖。”
啊?
這一聲不是子柔而是長熒發出來的。
因着地瓜太燙所以長熒沒發說出話來,眼眸都差點燙出淚來,連忙搖頭應:“不行的。”
長熒光是上回見到道士們處理妖怪的場面就吓得做噩夢,哪裏還敢去捉妖啊。
更何況長熒自己就是妖怪,要是一不小心被道人們發現,那可就糟糕了。
大師姑遞着茶水給少女解釋:“別怕,你的修為尚可勤能補拙,只不過修心卻是刻不容緩。”
這般時日相處大師姑多少知道少女心性純良,不過只有讓她親眼看見為害人間的妖魔,才能讓她與魔妖徹底劃清界限。
更何況大師姑察覺少女多少有些道家修為,想來曾經與道有些許緣分,若是好生引導,興許能助她幾分薄力。
長熒看着大師姑這般說,一時也只好點頭應下。
一旁的子柔不敢相信的看着大師姑,卻欲言又止的不敢直說。
明明是一個妖,為什麽還會受到這麽多人的重視。
好不甘心啊!
這夜裏長熒在竹屋裏吃着齋菜,一邊擔憂的跟妖姐姐提及要随從大師姑下山捉妖的事。
“妖姐姐現在怎麽辦呀?”長熒吃了一大口米飯有些發愁的念叨。
“你不想下山捉妖,為什麽不直接拒絕?”
“因為說不出口。”長熒搖頭應:“而且大師姑還鼓勵長熒不要害怕呢。”
妖雪兒伸手撐着側臉應:“那你就跟着下山歷練也好啊,反正平虛館的術法你都抄了個遍,可我看你修為也沒多少長進。”
“可是長熒不會捉妖啊。”
“你不會又沒關系,反正還有我呢。”
長熒看着妖姐姐搖頭應:“妖姐姐也要一塊下山嗎?”
“對啊,你跟大師姑都要下山,我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也不好玩啊。”其實姬離早就想去外邊轉轉了。
“可是……”長熒多少是有些害怕捉妖的,畢竟那場真火處刑實在是吓人的緊。
妖雪兒見少女猶豫再三,便只好改口道:“姬離現在也在人間,你真的不想下山看她嗎?”
少女擡起埋在飯碗裏的腦袋應:“想的。”
“那就下山吧。”妖雪兒知道姬離也在收拾逃竄在人間的妖怪,興許還能有機會遇到。
長熒看着妖姐姐倒沒有急着回答而是擔憂的問:“如果離大人在人間的話,要是道士捉她該怎麽辦?”
“你居然會擔心姬離被道士抓到?”妖雪兒忍俊不禁的看着傻乎乎的少女,心想以姬離的殺人不眨眼的性子,該是這群道士害怕的避着她才對。
畢竟魔尊大人的名號,可不是鬧着玩的。
“嗯。”長熒知道離大人生病的時候有多難受,所以才更擔心。
妖雪兒忍不住要捉弄少女的心思附和道:“所以啊,你才更應該跟着道士一塊下山捉妖,這樣就能給姬離通風報信了。”
少女絲毫沒有懷疑的點頭應:“好。”
自從長熒決定下山之後,每日裏更是勤奮刻苦。
因着要下山,所以大師姑特意教授長熒一套入門的劍法。
寒冬臘月的時節,長熒都不曾偷懶過一日。
子柔看着大師姑親自教授劍法,心裏更是不舒服的緊。
從寒冬到初春,數月之餘無涯山的積雪卻已經開始融化。
二師伯和三師伯的弟子紛紛着急下山捉妖,無涯山一時倒是冷清了不少。
可是長熒卻發現大師姑一直都不急于出發,直到子柔師姐都在晴朗的時日離開藏書閣。
長熒才忍不住詢問:“大師姑,我們還不出發嗎?”
那日長熒親眼看見數不盡的道士下山,心裏更是替離大人擔心的緊。
大師姑看着手捧桃木劍的少女應:“不急,你先練好劍法和基本的符咒。”
于是長熒為了練好劍法更是刻苦,清晨竹林間妖雪兒哈欠連連的看着林間的少女忍不住嘆:“年輕可真是好啊。”
“妖姐姐,要是長熒練不好,大師姑會不會不帶長熒下山了?”少女眼眸滿是擔憂不安的詢問。
妖雪兒指腹握住一片飄落的竹葉應:“放心,大師姑肯定說話算數,我看你這套劍法已經練的很好。”
說吧,妖雪兒将竹葉抵在嘴旁吹了吹,一段婉轉輕快的曲調在林間響起。
長熒很喜歡,便自己也拿了片竹葉放在嘴旁吹。
可是竹葉并沒有聲音,長熒抿了抿嘴不解的看着妖姐姐問:“為什麽吹不出來呢?”
“因為你的葉子沒有我的葉子好用。”妖雪兒玩笑的逗弄着少女。
“原來是這樣啊。”長熒絲毫沒有懷疑的相信妖姐姐的話。
妖雪兒忍不住捧腹大笑,心想姬離到底是從哪裏撿來這麽好騙的孩子。
從暖春到初夏時節,長熒幾乎整天都在練劍。
直到一日清晨,大師姑忽地出聲:“今日我們下山。”
長熒滿臉歡喜的點頭應:“好啊。”
三人從無涯山出發,長熒一路見過許多新奇的物件,可惜大師姑并沒有停留太久,而是來到一處城鎮客棧與道士們回合,聽說是一同商量追尋到的大妖。
客棧裏人來人往,長熒吓得的都不敢亂動,大師姑正在跟道士們交談,而妖姐姐則不知去哪裏了。
“那個大妖聽聞是從魔界而來,妖術不低,身旁跟着不少妖怪手下,興許就是新任魔尊。”
“附近小鎮的百姓一夜都被挖了眼,這群妖怪真是喪盡天良!”
“我們今夜早些歇息,明日去跟查探詳情道士回合。”
長熒聽着這些害怕的話都不敢去聽,可是聽到道士們提起魔尊大人又擔心的緊。
待大師姑領着長熒坐在窗旁桌旁,視線巡視四周眼露擔憂道:“妖雪兒去哪呢?”
“剛才還在的,現在不知道去哪了。”長熒搖頭,手握瓷勺吃着客棧準備的齋飯,正猶豫要不要詢問大師姑此回捉妖的詳情。
大師姑卻執劍起身應:“你好好呆着,我出去一下。”
“嗯。”客棧裏熙熙攘攘熱鬧的很,正當長熒埋頭吃着齋飯時,妖雪兒忽地提着大小包坐在一旁。
“小長熒別吃齋飯,我們好不容易下山當然是要開葷啊。”妖雪兒拆開油紙包的燒雞,遞至長熒面前。
而随之落座的大師姑眉頭微皺的看着妖雪兒出聲:“你真是改不了偷溜的本性啊。”
妖雪兒分給長熒一只大雞腿不樂意道:“你只顧道士,哪有空管我們啊?”
長熒咬着大雞腿,只見大師姑沉悶不語獨自上樓了。
“妖姐姐,大師姑剛才去找你了嗎?”
“她哪裏是去找我,分明就是抓我回來數落一頓。”妖雪兒憤憤不平的吃着肉。
“可是大師姑好像生氣了。”長熒雖然性子遲鈍,可畢竟一直待在離大人身旁,多少還是能感覺到大師姑的不高興了。
妖雪兒倒着酒随意道:“別管她,你多吃點,否則要是廋了,有人還得找我麻煩呢。”
長熒看着碗裏越堆越高的肉,也沒再說話,只埋頭吃着飯。
這夜妖姐姐難得沒有跟大師姑睡在一個房間,而是跟長熒待在一處。
夜裏長熒睡在床榻,只見妖姐姐坐在窗旁手裏捏着竹葉吹着好聽的曲子。
“妖姐姐,他們如果要抓的是離大人,那該怎麽辦啊?”
妖雪兒偏頭看向眼眸亮晶晶的少女問:“如果大師姑跟你的離大人打起來,你會幫誰?”
突然被反問的長熒一時愣住,掌心緊握住頸間的緋紅色晶石,竟然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才好。
房間內忽然間陷入沉默,妖雪兒看着苦悶為難的少女,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為難她了。
“那妖姐姐會幫誰呢?”長熒困惑的想要求得答案。
“恐怕就算我想幫她,她也不會讓我幫,反而會想要先殺了我,畢竟道人對我們妖怪可是深惡痛絕。”
“可是大師姑對妖姐姐很好呀。”長熒記得在無涯山的竹屋時,妖姐姐的衣物一直都是大師姑清洗晾曬的。
“你不知道她以前對我更好,無論我跑到哪裏她都跟着,無論我說什麽她都照做。”妖雪兒眼露懷念的嘆了嘆,“可現在我主動跟着她,她都嫌棄我礙手礙眼,一言不合就給臉色,生氣更是家常便飯。”
長熒不太明白妖姐姐說的話,“妖姐姐別洩氣,也許等明天大師姑就不生氣了呢。”
妖雪兒看着樂觀的少女應:“你倒是想得開,不過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究竟幫誰呢?”
“長熒會幫離大人,因為不想讓大師姑抓到離大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回應,不過你也不想想姬離的身手,你不成為她的軟肋就不錯了。”
“好像說的也對。”長熒知道自己修為很低,所以通常都會先躲起來的。
大抵是白日裏趕路太累,長熒睡的特別的熟。
這夜裏有人一覺睡到天亮,可也有人一夜無眠。
次日衆人離開客棧,長熒發現妖姐姐又不見了。
直到傍晚時衆人趕到小鎮,大師姑也沒有詢問妖姐姐的事。
長熒跟在大師姑身後,才發現這裏地面堆積着數不盡的屍體,其中不少是平虛館的道士。
“這群妖怪真該死!”
這些道士都是被挖了眼,幾乎跟那些村民一模一樣的死法。
“列陣!”
大師姑嚴肅道。
“是。”各弟子迅速徘徊陣法,大師姑眉頭微皺的巡視四周,指間散出數道咒符,縱身身躍至上空,法陣在小鎮迅速撒開。
那些藏匿在房屋的妖邪哀嚎着竄了出來,長熒吓得捧住桃木劍卻不敢動。
“殺!”
傍晚黃昏時的餘晖日通常只不過是眨眼間的事,長熒親眼看見妖邪幻化成黑影同道士們追逐厮殺。
“小心。”大師姑看着毫無反應的長熒,探手提住她衣領躍至高處。
長熒面色蒼白的看着底下的打鬥,黑夜裏來臨時,道士們的時間就不多了。
暗夜裏妖怪的邪術會随之增強,幻術更是會使得道士們互相殘殺。
“大師姑,他們的眼睛好像能殺人。”長熒看見那些暗影的紅色光點落進道士眼眸時,那道士就會陷入癫狂。
越來越多的道士陷入癫狂時,大師姑只能結束陣法,讓妖怪疲于逃竄,才保住不少道士性命。
雖然斬殺不少妖怪,可還是有不少逃竄出陣法。
衆人只能擇一處地暫時歇息,長熒圍在火堆旁問:“他們是什麽妖怪?”
大師姑擦拭劍應:“本來以為是魔尊的手下,可現在看來是一種以吸食控制人們的妖族。”
“一般大妖會留這種小妖在身旁護衛,這裏應該還有大妖藏匿其中。”妖雪兒忽地現身坐在長熒身旁。
長熒見到妖姐姐方才恢複些精神道:“妖姐姐,你白天去哪了?”
妖雪兒打着啞迷應:“我去見個朋友,結果居然沒找到,真可惜。”
本來以為能聯系到姬離,妖雪兒就想着提前打個招呼,沒想到只是個尋常妖族而已。
“不知這些裏面可曾有你的舊相識?”大師姑執劍指着滿地的妖怪屍首冷漠詢問。
這言語的挑釁之意已經是明顯的不能再明顯,妖雪兒喝着酒不服氣的會:“我的舊相識遍布三界,不過可惜唯獨這裏沒有一個!”
長熒看着大師姑眼露失望一言不發的離開,偏頭看着妖姐姐天真的問:“妖姐姐你真的認識這麽多人嗎?”
妖雪兒抿着酒看向離去的大師姑應:“當然,我這麽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難怪上回大師姑說妖姐姐心裏裝的人恐怕整座無涯山都住不下。”
“她真這麽說?”
“嗯。”
“傻,我剛才是騙你玩的,其實我去找你的離大人去了。”妖雪兒看着當真信了的少女無奈的解釋。
長熒一聽連忙問:“離大人在這嗎?”
“沒有,聽說她去追妖王之子的餘黨,興許路上會碰到,所以我才想提前跟她打個招呼,省得到時因誤會而交手,那豈不是麻煩了?”妖雪兒為這事費盡心力,結果人家還不領情,真是氣人。
原本亮起希望的長熒一下沒了精神,一邊想着能見上離大人一面,一邊又想着避開離大人,這樣就不用擔心跟大師姑動手了。
随後時日裏衆道士都一路追着小妖,長熒雖然膽小的不太敢動手,不過跟随列陣法還是會的。
六月正是盛夏陽氣最重的時節,百妖都逃至山林不敢出來,大師姑領着道士們誅殺不少深林的妖怪。
夜幕降臨之時,衆道士追着一群似是野獸一般的鬼怪之物,長熒學着道士們在身上貼滿符咒,面上用驅鬼粉撲上厚厚的一層,以此來減弱被妖怪察覺的危險。
圓月被烏雲遮掩之時,山林裏暗了不少,暗影在山林間竄動,衆道士各自占據陣法位置,正等着鬼怪掉入陣法。
盛夏裏容易出汗,長熒面前的驅鬼粉又太厚,很快就不斷融化。
偏生山林裏的蚊蟲極多,長熒聽見耳旁萦繞的嗡嗡聲響就忍不住想躲。
可是一想到不遠處的師兄們都在忍受,長熒只能咬着牙不動。
沒想到反倒展開越來越多的蚊蟲聚集了過來,長熒便想吹走些蚊蟲,誰曾想額前的符咒卻掉忽地落了下來。
這一下,真是吓得長熒四周的道士大氣都不敢出。
可是長熒發現面前的鬼怪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好在大部分鬼怪已然進入陣法,衆道士準備收陣時,另一群大妖忽地出現。
兩方厮殺在一處,難得的大好時機,“收陣!”
陣法随即開始收攏,長熒舉着桃木劍随從師兄們一道收妖。
可這突然來的妖怪修為太高,陣法都被他們強行沖破,無數的道士更是被擊傷。
長熒看着被打傷的師兄們,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沖上來對着那佩戴白色面具的妖怪,高舉着桃木劍大喊:“你、你不要過來,我很厲害的!”
那妖怪非但不怕反倒緊追不舍過來道:“好啊,我就喜歡吃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女孩子。”
眼看着那妖怪即将奔向這方時,長熒舉着符紙默念咒語:“收!”
長熒睜開閉着的眼發現竟然符紙真的纏繞住妖怪半信半疑道:“真的成功了嗎?”
正當長熒欣喜之餘,卻沒想到妖怪輕松掙脫開符紙,随之撲向長熒。
本以為要死掉的長熒,慌忙之下胡亂刺着桃木劍,可揮着揮着卻發現自己舉得桃木劍被妖怪被握住了。
“你現在還有什麽招術?”妖怪得意的折斷桃木劍步步逼近了過來。
長熒吓得背靠樹,哆嗦的從布袋裏翻着隐身術符咒貼在自己身上念叨:“你別過來,現在應該看不見我了吧。”
可面前的妖怪卻探手直直捏住長熒的臉蛋應:“你覺得呢?”
如果不是長熒被吓得不輕,這會其實就該發現這手不僅冰冰涼涼的有些熟悉。
更重要的是這捏臉的力道,更是該覺得熟悉才對。
“我該先吃哪裏好呢?”妖怪故意靠近過來,渾身冷的就像是冰窟窿一樣,指腹時而捏住長熒的臉蛋,時而提起長熒的耳垂。
長熒吓得閉上眼哆嗦的應:“我沒有肉,不好吃的。”
“沒事,我不挑食。”
那故意貼在耳旁說話的妖怪,吓得長熒眼淚都快出來低聲道:“那要怎麽樣你才不會吃我?”
好不容易下山一趟,長熒還沒見到離大人呢。
“那你先睜開眼,讓我看看你的眼珠子适不适合吃掉吧?”
這話吓得長熒更是不敢睜開眼,連連搖頭,又想起最初下山時看見死掉的道士們的慘狀。
越想越害怕的長熒,掌心緊握着頸間的緋紅色晶石,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妖怪一下沒了聲。
“長熒,你能睜開眼嗎?”
好一會,這有些熟悉的聲音讓長熒才沒有那麽害怕。
長熒猶豫的睜開眼,才發現這裏已經是一處湖畔,而遠處天邊已然透出些許絢麗朝霞。
“離大人?”
滿臉抹着厚厚黃白粉末的少女,眼眸滿是晶瑩的淚珠,因着沾染黃白色粉末而滑出明顯的兩道淚痕,一身破舊的灰布道袍貼滿符咒,裙擺沾染不少野草星子。
這幅模樣到底是來捉鬼的,還是被鬼給捉了?
“現在不哭了?”
少女連連點頭,探手擦拭眼淚認真看了看問:“離大人,你為什麽戴着白色面具啊?”
姬離摘下白色面具不悅的問:“難道白色面具沒有黑色面具好看?”
長熒連忙搖頭應:“沒有,離大人戴什麽面具都是好看的。”
“你嘴倒是變甜了不少。”姬離別扭的探手指腹輕觸少女臉頰的粉末,嫌棄的用帕巾擦了擦手指,“剛才還那麽有勇氣沖上來,怎麽現在吓得哭鼻子?”
“為什麽離大人要故意吓人啊?”長熒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姬離挑眉看着少女,指腹提住她的耳垂反問:“誰讓你居然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