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冰釋前嫌
☆、冰釋前嫌
孕期四月有餘,冬已經深寒。
沈井原一身黑色厚重大衣,踩着山上的積雪到達了肖伊的墓碑前,手裏握着一支藍玫瑰。
藍玫瑰的話語是宿命中的奇跡和不可能,人世輪回中渴望得到現世溫情。
沈井原彎身将玫瑰置于碑前,卻發現碑前早就有一束純淨的百合靜靜的躺在那裏。
是她來過了嗎?
那束花朵已經被凍得狼狽不堪,顯然已經被送來很久了。
肖伊喜歡白色,商陸酷愛皂黑。一個教會他成熟,一個讓他一直在輸。
沈井原用戴着皮質手套的手輕輕撥開墓碑上的落雪,溫柔的對着墓碑上的女子一笑。寒冬臘月的天就這樣撥雲見日。
商陸把洗衣機裏的被單都曬到陽臺上去,回屋坐在床上拿起手機撥通了戚樹的電話。
沒人接。商陸已經打了好多天了就是沒人接。商陸剛想再打過去,一條短信便回了過來。
“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我應付完這邊就去接你。”信息來自戚樹。
商陸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也給他回了一條。
“木頭,我想通了,我愛沈井原,我不能離開他,還請你善待我母親,如果你依然逼我,那我此生都不會和你相見了。”
戚樹正在忙碌,本就煩躁,見她這條短信,便氣得一擰眉,狠狠地将手機摔了出去。一旁站着的劉念吓得一哆嗦,心疼的望着他。
這陣子他都累瘦了,臉上的胡碴已經開始露頭。自從奶奶突然去世,姑姑便處處找戚樹麻煩,兩人争的焦頭爛額,把戚氏搞得人心惶惶。偏偏沈井原最近又跟姑姑走得很近,幫着姑姑對付戚樹,戚樹畢竟還不成熟,又勢單力薄,非常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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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如此,劉念知道,他一直卯足着力氣和姑姑對着幹,是為了有一天能把商陸接回來,留在自己身邊。
戚樹沒有回複她,商陸心事重重的握着手機,聽見有人按敲門,便将手機放到床上出去開門。
門外站着一個白頭發的小老頭,穿着幹淨講究,一臉的慈祥。
“大爺,請問您是?”
老頭仔細打量着商陸,眼神落到她隆起的肚子時眼角有一絲笑意:“我是沈井原的爸爸。”
沈井原的爸爸?商陸一下子愣住了,他從未提過自己的父母,商陸只認識他的妹妹沈西珂。
“您快進請進。”商陸禮貌的讓身,尴尬的笑笑,不知如何稱呼。
沈貝康背着手踱進屋子裏,也不客氣,開頭就笑着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商陸。”
“哦,商陸,”沈貝康回身打量起這個被金屋藏嬌得到兒媳婦,笑眯眯的說道:“長得挺俊俏的,腰板和他媽媽當年在世的時候差不多。”
“叔叔,我事先不知道您來,我給您倒杯水去...”
“叫什麽叔叔,你不改叫我爸爸?”
“爸爸”
“唉!這就對了!我孫子都四個多月了吧?”沈貝康一臉欣喜的盯着商陸的肚子。
商陸心裏發毛,這個老大爺根本沒見過她,怎麽知道她已經懷孕四個月了呢?不過話又說回來,沈井原的長相與他實在相似,所以這老頭應該沒騙人。
“嗯,您怎麽知道...”
“沈西珂告訴我的。要不是那丫頭大發善心突然來療養院看我,我還被那個臭小子蒙在鼓裏!”沈貝康說:“我這些年為了他的婚事操了不少心,他也一直不肯找。沒想到這小子還算有良心,知道為沈家開枝散葉。”
“呃...我還是給您倒杯水去吧!”
“不用,你別動,我去給你做晚飯。”沈貝康撸起袖子就往廚房走。
沈井原趕到家的時候商陸和沈貝康正在廚房裏忙活着。沈貝康老了,手腳都不大利索,笨手笨腳的把雞腿丢到鍋裏去焯,卻因為動作過大而将滾燙的開水濺了商陸一身。
“丫頭你沒事吧?”沈貝康連忙丢下鏟子去看商陸,只見她手腕處被燙紅了一小塊。沈貝□怕傷到他未出世的孫子,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好了,急得團團轉。
“沒事的叔叔,一點都不疼。”孤單了好久的商陸溫柔的笑起來,家裏冷清慣了,家裏突然來了一個話唠似的小老頭跟他一起做飯,其實也挺好的。
商陸剛要将手腕上的紅腫用毛衣袖子蓋上,卻被人一把抓住,商陸擡頭一看,對上了一雙許久未見的眼。
心跳頓時漏了半拍,他怎麽會突然回家?
“遮什麽,上點藥膏去。”沈井原說。
商陸傻愣愣的被他握着手腕,站在竈臺邊,也沒聽清他說什麽,只覺得腦子整個都木掉了,做夢一般的不真實。
“我叫你去上藥。”他又重複了一遍。
商陸傻呆呆的“哦”了一聲,回到房間去了。她剛一轉身就聽見沈井原不悅的對沈貝康說:“爸,你來做什麽!”
沈西珂打電話說爸來了商陸這兒,沈井原就開車過來了。
沈貝康換上一副生硬的口氣,和與商陸對話時的慈祥判若兩人:“我來我兒子家看孫子!怎麽?你還要把我攆出去?”
沈井原軟聲道:“爸,你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跟你說得着麽我?我整天在養老院裏你們倆一個月也不來看我一回,我怎麽跟你說?我知道你們倆都恨我,都不願意見到我這個爸,但我有孫子這件事你打算瞞我多久?”
沈井原不知怎麽回答,他這個父親專橫封建,年輕的時候總是忙着給他和沈西珂找後媽,根本不怎麽關心他們兄妹倆,所以父子之間的感情并不是那麽親厚。
沈貝康又板着臉教訓他:“聽商陸說你已經有一兩個月抓不到影了?你跑哪去?啊?你不知道商陸現在懷着我們家的小孫子嗎?”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爸...”
“別叫我爸!現在就商陸可以叫我爸,我沒你這麽混蛋的兒子!”
“爸您別鬧了,我臺裏還有事,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給我兒媳婦一日三餐照顧的妥妥帖帖的,你要是忙你就忙你的去!”
“您在這我怎麽放心...”
“你怎麽就不放心了?我又不能吃了商陸,你趕緊忙你的去,不過晚上你必須給我回家!”
沈貝康老了老了,是越來越不講理了。
沈井原嘆了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了沈西珂電話。
“怎麽樣?哥,爸在你家挺老實的吧?”
沈井原咬牙切齒:“沈、西、珂!你有種!”
“哥你這是哪兒的話呀,我可都是為了你着想嘛,你窩在電視臺裏吃了那麽久的外賣,如今一到家就有人給你做飯吃,多舒服啊!”
“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你了?”
“客氣,都是一家人,妹妹只能幫你到這裏了。替我跟商陸問好啊!”
沈井原狠狠的挂斷電話,恨不得把沈西珂的伶牙俐齒全部拔掉!
...
商陸站在卧房裏的藥箱前用棉簽上着藥,耳中聽着房間外的對話,他的每一句話都好像側面反映出了他不想回家見到她的意思。
心裏像是有把火在煩躁的燒,又被水給澆滅,空留惆悵的青煙升騰缭繞。
背後傳來腳步聲,一步一步的走進來,讓背對着門口的商陸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熟悉的氣場占據了整個房間,壓抑着她每一根脆弱的神經防線。許久不見,連眼睛都不知該不該往他身上放。
商陸就一直僵硬的站在那裏,背對着他,手腕上的紅腫也不知道疼了,棉簽摁在皮膚上的力道因為失神而加重,卻比不過心裏的酸楚。
“疼嗎?”他的聲音在背後上方傳來,聽不出什麽情感。
簡單的兩個字,久違的關心,卻讓商陸的鼻子瞬間就酸了,眼眶裏熱滾滾的,她不停地眨着眼睛企圖将淚水收回去。
她突然很不想面對他,這個屋子偏偏又這麽小這麽靜,讓人無所遁形。商陸的眼淚還是沒出息的掉了下來,就連抽鼻子的聲音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讓他給聽見。
然而沈井原已經聽見了。
商陸抿了抿泛白的唇,不做聲,轉過身去想要離開這間屋子。
明明念他入骨,如今他這樣近,近到連呼吸都清晰可聞,怎麽又突然有一絲恨他呢?
“去哪?”他拉住她的手臂。
商陸任由他拉着,僵硬的背對着他。
她能去哪,這麽久以來她守着這冷清的屋子畫地為牢,期盼他有一天能回來。而他卻真的不要她了,怕不是在外面和那天在夜店裏親熱的女人樂不思蜀了吧?
商陸心下抽痛,嘴一癟,一股委屈湧上眼眶,墜成兩行淚落了下來。
沈井原見她這樣,也不知說什麽,只覺得心疼萬分,扯過她摟進懷裏,喉結滾動了一下,手掌撫上她的黑發。
商陸就這麽被他久違的疼惜弄得愈發委屈,多日以來的情緒系數爆發出來,臉貼在他穿着V領毛衣的胸膛上失聲哭泣。
混蛋...
為什麽和他生了這麽久的氣,為什麽要故意氣她說那樣的話,為什麽又帶着溫柔回來。
他擁着她,突然所有的一切都不想去計較了。仿佛那些亂七八糟的猜忌和懷疑從來沒有發生過。
沈井原放開她的腰身,緩緩的低下頭,吻上她的唇。商陸馬上別過頭去躲開了。
好吧,看來有人不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別碰我,你都親過別人了。”商陸恨恨的說。
沈井原無辜的看着她吃醋的樣子:“我那時...我那時在跟你生氣,特別生氣。”
“反正你已經不要我了,對我失望透了,要不是你爸爸的關系,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回來了?”
“我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回來了,我跟自己打了個賭,賭我沒你也能活,可最後我輸了。”
沈井原看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
他的輸,輸在一場雪上。
今早的一場小雪讓電視臺門口的一小段矮臺階擠滿了薄雪,中午太陽出來之後雪融成冰,讓臺階上覆蓋了一層濕滑的冰霜。
沈井原從臺裏往出走的時候,前面的一個女孩子腳一滑險些摔倒在臺階上,幸好身旁的男孩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她的胳膊,女孩站起來,臉上紅撲撲的,緊緊的抱住男孩的胳膊,再也沒松開。
他在他們身後站了好久,突然很擔心,因為,他家的小區門口也有這樣一段矮臺階。
她的腳應該開始浮腫了,說不定也會摔倒。沈井原想。
所以他回來了,就這麽簡單。
争吵有時,溫情有時,失望有時,相依有時。這是就深愛,從沒有道理可循。
商陸靠在他的胸膛裏蹭了蹭,也不去計較了。
戀人經常争吵,是因為和好之後會比之前更加深愛對方。
商陸暗暗的想,她應該去找戚樹談談,為了沈井原,這次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牽制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