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青年（九）
即使已經打定了主意要主動向三爺獻身以試探對方的态度，但是該如何做得不着痕跡、不惹人厭煩也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情,淩曉告訴自己這需要從長計議,然後便每日都陷入了糾結沉思之中。
想過酒後亂性，但是三爺卻向來自持地很，對于酒類總是淺嘗辄止,從未醉過,倘若硬是灌酒，那意圖必然暴露得太過明顯,甚至會被懷疑有二心。
想過向三爺讨教武術，然後擦槍走火，但是以三爺的身手要制服淩曉顯然綽綽有餘，而且她的一招一式也都是三爺教的,稍有更改都會被發現，露了行跡。
淩曉歸結出一個又一個方案，然後又一個又一個地舍棄掉，簡直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解哥德巴赫猜想一樣，怎麽想怎麽不對。
“曉曉，曉曉！我說的話你有聽嗎？”唐嫣然喊了淩曉幾聲，見她仍舊木然地看着地面，一副不知道神游到哪裏去的模樣，終于趴到了她的耳邊，大聲叫道。
淩曉身子一顫，擡手揉了揉自己被震得有些發疼的耳朵，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看向一臉郁卒又不滿的唐嫣然：“……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有什麽心事嗎？”王芸柔聲問道，帶着毫不掩飾的擔憂，“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
“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唐嫣然揶揄地眨了眨眼睛，用手肘頂了頂淩曉，“除了這個，我真想不出你有什麽值得如此煩惱的！”
淩曉尴尬地笑了笑，不能否認，卻也沒有辦法認同。
見她這幅模樣，幾個女孩子們都來了興趣，就連自持身份、總是矜持冷淡的張芝雅也好奇地将視線移了過來。
淩曉的感情問題一向是少男少女們無聊的時候八卦的焦點，誰讓不僅曾經備受青睐的宋文斌對她态度暧昧，就連後來受人追捧的邵傑也相當熱烈地追求過她。
如今宋文斌已經淡出了年輕人的社交圈，邵傑也跟家裏鬧翻，離家出走後不見了蹤影——據說是去參加革命去了——剩下的世家公子們雖然同樣出色，卻也沒有了一枝獨秀的境況，各有不同的人追捧，然而無論風水怎麽輪流轉，女生中最受歡迎的人卻一直都是淩曉。
對于淩曉的出色、備受男生喜愛，女生們從最開始妒忌到後來的羨慕，又到了現如今的将其視為理所當然。不過，就算是再理所當然，危機感也是有的，一日淩曉心無所屬，那麽那些自認為出色的少年公子們便一日不死心，她們便同樣無法安心。
說實話，比起淩曉神在在地享受單身的時光，女生們都恨不得她能快一點被男人套牢，不要再出來禍害蒼生。
被衆人的視線刺得萬分不自在，淩曉環視了一下眼神殷切的女孩子們，心中略略沉吟。
畢竟相處了這麽久，淩曉對她們的友情也有幾分是真心的，自己如今已然成了三爺的人，今後免不了與三爺同進同出、舉止親密，被人發現後公諸于衆。與其讓她們那時候才知道，不滿自己秘而不宣，也許這倒是一個适當的透露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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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因為與三爺的關系尚不穩定，而三爺也絕對不是一個“可以拿得出手來炫耀”的角色，淩曉并不打算将一切都挑明了，只是模棱兩可地羞紅了臉，垂下頭，小聲回答：“……我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得……”
這是淩曉自宋文斌以來第一次表達出對某個人的好感，頓時，女生們都有些轟動，顧不得還在校外的露天咖啡館、需要作出矜持的大家之風，紛紛圍攏了上來，追問詳細的情況。
淩曉羞澀地推了推其中最為熱切的唐嫣然，一臉的別扭與不自在：“哎呀，你們就別問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喜歡他？”唐嫣然盯着淩曉的眼睛，問道。
雖然只是假裝的，但是淩曉的腦子裏依然閃過三爺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有些面頰發燙，輕輕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
“那他呢，喜歡你嗎？”王芸追問道。
淩曉的眼神黯了黯，有些困惑地回答：“他對我很好……但是，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少了什麽？”連張芝雅也加入了進來，難得地迫不及待。
“……他不喜歡碰我。”淩曉許久才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
“他是什麽樣的人？也許是因為珍惜你呢？”王芸擡手點了點下巴，“倘若真的是因為珍惜你而不随意碰你，那麽真是個好男人，趕快嫁了吧！”
看着周圍的女生們紛紛提出自己的意見，或是安撫或是中肯或是理智或是敦促，淩曉的心裏不由得有些發熱。
上輩子她從未與女生們建立過親密的友誼，自然也沒有體會過閨蜜到底是什麽模樣的，更不用說與之讨論自己的情感問題了。雖然女孩子們的見解并非完美，但是仍舊讓淩曉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感覺與她們之間的距離更加貼近了幾分。
當然，淩曉是不打算将自己的決定說出來的，就算是其中最為豪爽不拘的唐嫣然大概也不會接受甚至理解她的想法。不過，淩曉仍舊相當認真得聽取着女孩子們的意見與讨論，時不時點頭附和，引得她們更加談性高漲。
當然，女生們也趁此機會從淩曉的嘴裏“套”出了她的心上人是什麽模樣的。雖然并未得到真正的姓名，但是對方的年紀比她大、長相俊秀、成熟穩重、學識淵博、社會地位較高、謙謙君子如玉之類的特點還是基本上組合出了淩曉所喜愛的男人的模樣，這讓少女們都安心了不少。
——看起來，淩曉喜歡的是年齡稍大的成熟男性，而不是同齡的乳臭未幹的男孩子。
“淩小姐？”
正當女孩子們讨論地熱火朝天的時候，一聲清越的呼喚聲傳來，打斷了衆人的交談。
聞聲望去，正看到幾名穿着軍裝、軍官模樣的年輕人站在馬路的對面，為首一人表情中帶着幾分的驚喜，殷切卻又不引人反感。
據說，軍裝是最能凸顯男人氣質的一類裝束，三分的俊俏能硬生生提升到七八分，幾名軍官都是二十多歲年紀，風華正茂，一身軍裝襯得他們英挺俊朗，身姿飒爽。為首的那人更是顯眼，嘴角微翹着文雅溫潤，書卷氣十足卻又并非瘦弱，再加上軍服上象征着中校軍階的兩朵梅花的肩章，讓人不注意到他都困難。
——也不知最近他又立了什麽功勞，竟然已經從少校升為了中校。
“沈少校……不，應當稱呼您為中校了吧？恭喜您升職。”淩曉雖然在心裏皺眉，卻仍舊站起身，走出人群落落大方地問候道。
沈随钰朝身邊的人低聲囑咐了幾句，随後快步穿過馬路，來到淩曉的面前，行了個禮軍禮：“承您吉言。”
淩曉沉默了，不知該繼續寒暄些什麽。對于這個人的了解與失望讓她在面對沈随钰的時候完全沒有交談的興致，卻也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失禮。
“這幾日有些繁忙，沒有再拜訪您，實在是抱歉。”沈随钰低下頭，看着比自己矮上一頭的淩曉，語調溫軟，“令尊囑咐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本想今日去您家中說一聲，卻不曾想在這裏遇到小姐，就拜托小姐幫我将話帶到吧。”
淩曉這一次當真沒有掩飾得住自己皺眉的動作，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拜托沈随钰做了什麽，同時也實在不喜歡欠他的人情：“雖然家父并未對我提及……但是仍舊是麻煩您了，我們必将備上厚禮致謝。”
“這就不必了。”沈随钰擡了擡自己的軍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淩曉淺淺一笑，卻并未答話，心裏已經決定了要在回去後好好查清楚沈随钰與淩父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麽交易。當然，不管是什麽，一份豐厚的謝禮是必不可少的。
見淩曉似乎并沒有繼續交談的興趣，沈随钰眼底微微閃過一抹失望，卻也懂得此時不宜繼續糾纏，進退有度地行禮道別，在淩曉禮貌性的注視中轉身回去了馬路對面。
對面的軍官們表情上都帶着幾分的戲谑，視線在沈随钰與淩曉身上兜來轉去，沈随钰在穿過馬路之後，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淩曉一眼，正對上她尚未收回的目光。
軍官們一聲哄笑，雖然距離隔着尚遠、聽不真切，但是淩曉卻能從他們說話的語調與表情中品出那調侃的意味。
沈随钰被說的有些羞惱，責怪地瞪了幾人一眼，當先快步走開了，幾名軍官則在又看了淩曉一眼之後，跟上了他的腳步。
淩曉的臉色有些糟糕，雖然她一般并不介意自己被和別人硬湊成堆——畢竟只是八卦娛樂罷了——但是一想到對方是沈随钰，她就心裏很是發悶。
明明這輩子她與這個人已經沒有任何的關系了，卻為何總是覺得他有些陰魂不散呢？
深深的嘆了口氣，就連對面那些僅有一面之緣的軍官們都那般表現，淩曉就算不回頭，大概也能猜得出此刻自己身後的女孩子們會是何等的表情。
……畢竟，從自己方才特意透露出的那些描述來看，大半都能跟沈随钰扯得上關系。
淩曉無可奈何，無法逃避地轉過身。
身後的少女們都帶着“我懂”的高深莫測的笑容，抿唇笑得矜持又狡黠，淩曉擡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認真、卻在其他人眼裏顯得尤為欲蓋彌彰地反駁：“不是他。”
随着這三個字，少女們終于憋不住哄笑了起來，看着淩曉站在那裏臉頰微紅，又羞又惱又是無奈，突然都感覺尤為揚眉吐氣。
——誰讓淩曉總是一副成熟穩重的模樣，幾乎沒有任何的瑕疵呢？此時被調侃到發窘的淩曉，才越發像他們的同齡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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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胡桃 和 圓潤娘 扔的地雷=3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