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101——
第103章——101——
年初二宮戚就從本家回來。
公司給付丞雪配的公寓和宮戚在一個高級住宅區,樓上樓下的距離,保全嚴密靠近街心公園。窗外日頭西斜,已近黃昏,可以看到人潮擁擠的廟會,街邊的道旁樹挂滿亮起的彩燈,路邊都是地道美味的小吃,廣場上有制作陶藝剪紙的傳統手工藝人,還有人表演口技戲法。
付譽在家裏開視頻學外語,付丞雪就戴好僞裝的帽子和大眼鏡,把自己裹成一個球形上樓。
門開後,看見摘掉的白手套和未拆封的紅包被放在玄關的架子上,宮戚本來正在脫鞋,這回又再次穿上,心情似乎不太好。
盡管那張面部神經缺失般的臉上看不出分毫,但交往這麽久,一個眼神的變化也能讓付丞雪察覺出來。
“出去走走吧。”
宮戚點點頭,跟在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高級公寓,往廟會走。
一路上無論付丞雪熱心地介紹什麽,宮戚始終面無表情,就像是被真空包裝隔離在人群之外,無論人潮多麽擁擠,都像是格格不入的風景,連路人都下意識讓開距離。
似乎發現自己太過無趣,也看出付丞雪費盡心思地幫他挖掘生活中各種貧民樂趣。
卻始終沒有成效。
沉默的氣氛在彼此間蔓延,宮戚幹脆走出人群。
“你去哪?”付丞雪追了上去。
宮戚隔着人流站在人煙稀少的街口,“我等你。”
然後搖頭示意,“你玩。”
紛紛而下的雪落在宮戚肩頭,那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付丞雪突然感到心酸。
一群打雪仗的孩子正好路過,雪花飛濺,宮戚的大塊頭被一個手誤的孩子砸中,雪水化在身上,臉色冰冷地頂着顆濕漉漉的腦袋,孩子們看到闖禍了,吐吐舌頭嬉鬧着離開。
付丞雪立刻從樹根上挖出一團雪凝成球,砸向那個闖禍的孩子。
突逢橫禍讓小孩驚得回頭,就見一個包裹得像怪人的哥哥沖他說:
“欺負了大人也是要道歉的,記住了麽?”
小孩畏懼地點頭,扯着小夥伴撒丫子跑開了。
付丞雪這才回頭,看向宮戚,“……怎麽不吭聲?”
宮戚用一本正經又有點奇妙的語氣回答:“不能欺負小孩。”
雪越來越大,更多的孩子從樓裏跑出來,付丞雪建議道:“堆雪人麽?”
宮戚看着那些從樹根裏挖出的雪被揉來揉去,默默移開視線。
付丞雪把自己挖過雪的手摸上宮戚的臉,“髒麽?”
宮戚立刻推開三步,充分用行動表達清楚。
付丞雪又看了看熱鬧的燈會,轉身往公寓折返。
“回去吧。”
宮戚看見付丞雪眉宇間輕輕溢出的清愁與憂郁,不由自主地說:“等會兒。”
“你喜歡麽?”付丞雪回頭問道。
宮戚沉默,張了張嘴,付丞雪又轉回腦袋,語氣堅定地說:
“走吧。”
宮戚從付丞雪身後走到并排的地方。少年的唇瓣被下意識咬住,那種壓迫感讓宮戚并不舒服。
“不要咬它。”宮戚的語氣太過冷凝,讓人無法發現隐藏其中的示弱。
付丞雪疑惑地側頭。
宮戚眼神一沉,手指繃緊似乎在猶豫,最終還是忍着反感把沒有手套阻隔的指頭伸進付丞雪口中,擋住牙齒與嘴唇的接觸,“我不喜歡。”
宮戚無法表達那種微妙的感情,只能用粗暴直白的方式。
付丞雪唇瓣微動,張也不是,合也不是。
柔軟的唇瓣觸摸着宮戚手感略硬的指頭,溫熱的口腔潤濕指腹,口水淌到指縫中,并不讓人覺得讨厭,宮戚一臉平淡地收回手指,掏出手帕擦了擦,說:
“走吧。”
走進小區裏,人聲像被一下隔離遠去。
付丞雪望着銀裝素裹的前方,語氣略微沮喪。
“我是不是,無法使你感到快樂?”
暈黃的路燈照在付丞雪臉上,像通透的寶玉,烏黑的眼眸垂下,唇瓣微抿,眼下的落影随着睫毛輕輕顫動。
宮戚皺起眉,伸手握住付丞雪的手,用十指交叉的方式。
這是在網上看到的……據說只有心靈相交才會熱衷這種。
付丞雪驚訝地回頭,宮戚的臉上有些沉思。
緊密糾纏的手指,雖然身體下意識推拒,但心裏已然接近,似乎在腦海中預演過很多遍,一種奇怪的感覺充盈全身……好像心髒被随意撥弄一下,漲滿其中的熱流就會噴湧而出。
“……這樣就好。”連一向冷硬的語氣都融化成水。
宮戚在這世間重視的事物太少,唯有眼前的少年。
當付丞雪注視着他,烏黑的眼中只有他的身影。
這已,足以。
但網上說……這還不夠。
兩人走進電梯,合起的電梯門把狹小的空間密封起來。
付丞雪靠在牆上,宮戚就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然後突然靠近,伸手把付丞雪圈在指掌間可以控制的距離,鎖在臂彎裏,臉色不辨,意義不明。
“怎麽?”
付丞雪疑惑地擡頭,宮戚垂下頭,逼近付丞雪的鼻尖,又艱難地離開,表情冰冷依舊,動作卻充分展示出掙紮。
“怎麽,還想吻我?”
付丞雪不懷任何他意地好笑出聲,推推宮戚的肩膀。
“別鬧了……你做不到的。”
宮戚立刻陰沉着眼,表情不悅。收回強硬橫在付丞雪身前的手臂,直愣愣矗立在電梯裏,盯着付丞雪說:
“你來。”
付丞雪微愣,而後漾出一抹笑容,“好吧好吧……我的小王子殿下。”
電梯的層數還在跳躍。
付丞雪摘下僞裝的眼鏡和帽子,讓宮戚低下頭,高大的混血少年順從地彎下腰,觀望他的舉動。
付丞雪攬上宮戚的脖子,踮起腳尖,唇齒相觸的瞬間宮戚僵硬了一下。
付丞雪微微拉開距離,氣息貼近宮戚鼻翼,在唇上摩娑呢喃:“……要繼續下去麽?”
宮戚一動不動。
“好吧,我知道了。”付丞雪閉上雙眼,睫毛溫順地貼服在眼下,形狀姣好的唇微啓,一副任人采摘的樣子,“你來吧。”
宮戚喉結滾動,有種無法言表的陌生沖動。
壓下頭,目光緊緊盯視身下的少年,試探地靠近,一觸即分,沒有難以忍耐的感覺才再次貼上。
零落如雨的分分合合,柔情蜜意的淺嘗辄止。
不是沒看過街頭的法式深吻,也不是沒被熱情如火的女孩主動過,曾被強吻的經歷,讓宮戚對唾液交融感到惡心,刷了半個小時的牙都無法壓下湧入嗓間的陣陣反胃作嘔……只是對上付丞雪,所有嘗試都變得陌生起來。
小心翼翼地試探,唇齒交接越密切,心中莫名其妙的饑渴感反而更勝從前。
那種想要拉近距離,卻毫無章法的感覺。
探入口中,掠奪呼吸,搶占付丞雪的心跳,想知道是不是會如自己這般,澎湃而毫無章法。
破齒而入,唇齒相依。
一步步把人壓倒在牆上,隔着衣服相貼的胸膛心髒共鳴,手指毫無阻礙地扣緊對方的腦袋,略硬的頭發瘙癢指腹在摩擦間讓手指難耐地蜷縮起來。
他的唇微冷,付丞雪的卻也只是微熱,卻很柔軟。
幾乎密不透風的貼合都無法讓宮戚滿足。攻城掠池地搶占地盤,身上逼近付丞雪的身體緊緊擠壓,似乎要融為一體。
唾液交換,唇舌交纏。
即使付丞雪肺活量驚人,也在猛烈攻勢中節節退敗。
付丞雪伸手推拒,宮戚卻早已抛棄風度,舌頭幾次深入付丞雪喉中。反抗越深,束縛就越緊,被釘在牆上,像受難的耶稣,只能被動地獻祭身體,宮戚肌肉結實的長腿擠入他雙腿間,十指像在進行某些聖潔地洗禮,深深插·進他萬縷千絲的亂發中,摩梭着他的頭皮。
——像只蘇醒的野獸。
把獵物藏進肚皮下,用四肢夾緊,利爪愛撫着獵物的毛。
“我說……”
付丞雪在空隙中開口,卻被吞下所有顫抖的尾音。雙腿發軟只能依托在宮戚身上,軟弱無力地等待親吻結束。
恢複呼吸還不到片刻,付丞雪伸出無力的手推拒,宮戚卻再次壓上。
“再來一次。”
付丞雪堅定拒絕:“你難道沒發現,你渾身發燙,就像得了高燒一樣。”
“……我不知道高燒有多可怕。”宮戚強勢地壓下身子,摸上付丞雪像炸毛的動物一樣弓起的脊背,底下頭顱盯視付丞雪的眼睛,“我只發現,如果不能繼續,我一定會做出更過分的舉動。”
宮戚說得平靜而認真,就像袒述一件既定的事實。
“我不想吓着你。”
這時突然橫插入一個聲音——
“那你是想有多過分?!”
砰!
碎裂聲劃破空蕩的走廊——是拎着的禮物摔到地上。
付丞雪擡頭,就看見站在電梯外的李律。
許久未見的李律更加高挑,卻還是那麽瘦,穿着灰色的休閑服裝。燈光在少年身後,眉骨的陰影籠罩雙眼,往日裏淡漠的眼神因為錯落的光影變得莫測如淵,嘴角挽起的弧度仿若含笑,可意味卻有點刺骨,如蟄伏的兇芒,原形畢露!
付丞雪這才發現電梯已停滞許久。
李律緩緩收回手指,約莫是等了許久不見付丞雪回來,正打算離開按下電梯,卻發現裏面特殊的狀況,也不知看了多久。
宮戚視若無睹,再次吻上付丞雪,還未伸進舌頭就被再次推開,奇怪問道:
“你不喜歡?”
“沒人喜歡當衆表演。”付丞雪扯扯嘴角,心不在焉地說着。
李律退後幾步讓來出口,燈光照亮溫潤佛性的臉,卷曲的頭發下眉眼靜如止水,好像方才的兇相只是錯覺。
宮戚盯着付丞雪看了片刻,起身退後兩步,皺起眉,“好吧。”
李律的目光澄澈到能照亮世間一切污穢,宮戚可以置若枉聞,付丞雪卻不能不在乎,對宮戚道:
“你先回去。”
付丞雪出了電梯,門緩緩合住。
宮戚透過縫隙能看到付丞雪因緊張而顫抖的手,睫毛忽閃忽閃眨個不停,臉色微白……惹人憐愛的樣子。
在即将合起的最後一線,宮戚看到付丞雪突然失态地跑過去抱住那個陌生的少年,用一種仿若可以交托生命的力度,緊緊擁住,少年似乎想要掙開,電梯外響起付丞雪不可抑止的啜泣聲,讓少年推拒的手停滞空中,緩緩垂落在付丞雪肩頭,垂下的視線隐藏着深深的無奈,與憐愛。
憐愛?
憐惜背後,當然是愛了……
電梯終于全然關閉,視線裏不再有那對讓任何人都無法插足的相擁少年。
電梯內燈光照在宮戚立體的五官上,讓眸中如波瀾壯闊的海洋凍結成冰,翻湧的寒流暴露無疑。
沖動過後,付丞雪逐漸恢複冷靜,想起那三本書,也沒法繼續裝傻。把人領進公寓,撿回來的禮物放在茶幾上,給倒了杯水,就在對面坐下。
“怎麽找來的?”
“去你們公司……說是你哥。”
李大善人的臉确實很容易讓人信以為真,充滿真善美的氣場,想必就是拿着殺人兇器在案發現場抓個正着,都會有人下意識替他腦補出一場栽贓陷害的戲碼。
李律接過水杯,緩緩飲用,波瀾的水面讓他雙眼溫和的線條微微扭曲,狀似不經意地問:
“他是……朋友?”
付丞雪沉默了一下,才含糊地點頭,“……你現在在哪裏?”
“佛學院。”
“……果真是麽?那個天什麽寺廟的活佛?”雖然早有猜測,可付丞雪還是捂住臉,用些微無助的語氣說:“……既然走了,還過來幹什麽?”
李律的手指沿着茶杯外壁摩挲,“……付譽跟你住一起?”
付丞雪放下雙手,冷笑着看他,像是吝啬回答什麽廢話。
李律抿了抿唇,“……你演的電視,我都看了。”
“接吻的鏡頭也看了麽?”付丞雪挑釁一般說道。
李律放下遮掩的杯子,露出略微無奈的表情,沉默下來,時間在一分一秒游走,付丞雪看了看表,是該到做飯的時間了。從沙發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李律,“你在這吃飯麽?”
“我要走了。”李律從沙發上坐起,“還有人等着。”
付丞雪沒有挽留,跟在李律身後送人離開,直到電梯緩緩打開,才問:
“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李律的視線移到付丞雪因為過度使用還略微紅腫的唇瓣上,心中苦澀,擡起眼對上付丞雪。
“我也想知道……”
他到底為什麽僅僅因為恰巧跟着論經的上師來了趟京都,就會沖動地找了借口中途偷跑,控制不住腳步的方向。
優柔寡斷的,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