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紙大師言他心說》(3)
第三章:《一紙大師言他心說》(3)
身麥,才說,“城堡那天,你刻意把我拉向角落說話,其實早就知道有娛記了吧?”
艾希沒有說話。
付丞雪笑容略冷,“……我不喜歡這樣的炒作。”
艾希立馬生氣地瞪眼,“你以為是我特地炒作?該死的,我根本不需要這種低廉的炒作!”
付丞雪垂下眼睫,略微了然,擡眼的目光更加拒人千裏,“……我也不喜歡任何不經允許就擅自糾纏的行為,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我們還是保持距離較好。”
艾希冷笑出聲,“你想說什麽?”
付丞雪皺眉,決定結束打啞謎,“我有戀人了。”
艾希紫眸深若黑色,“你可真自作多情!”
付丞雪露出放心的笑容,“那就最好不過。”
艾希轉身就走,那步子邁得很大,似乎不願意再跟付丞雪多說一句話。這一集播放後,網民表示又醉了。
#我小男神啊,你怎麽跟艾希也鬧掰了?!#
#兩朵金花夢已碎,讓我回被窩好好哭一會兒!#
還有一波分析帝逐漸壯大。
#求唇語同步,教主到底跟精靈王子說得啥?把小艾希的魂都勾沒了,平坦的草坪上都能跌上數跤,我也是醉了!#
本輪橄榄枝複活賽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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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進下一輪八進四隊伍中的,分別是:蘇鎮雨、付丞雪、艾希、薩倫、愛德魯西、喬森、莉莉絲嘉、卡梅麗。華夏超常發揮占據兩個名額,網民為此熱絡了一陣,付丞雪的關注點卻在他國的選手上,他完全不知道和蘇鎮雨換橄榄枝的是哪一位。
為了讓秦逸生複活,蘇鎮雨必定有所動作。
查找了剩餘幾人的資料,意外發現其中一人還有意大利黑手黨背景。
二月五號初八,《一笑傾城》舉辦開機儀式。付丞雪正式進組,公司派助理來照顧,這是前世今生第一次享受到這種優待。
南方影視城。
變裝後的付丞雪帶着助理匆匆趕往拍攝基地。
一路上滿地路人春心被踩在腳下,有機警的影迷快速拍照傳微。
至于原因——為琢磨女性心理,付丞雪不僅在模拟人生中體驗了一次大家閨秀,連出門都是穿女裝,今天就是一身黑色洛麗塔風的洋裝。絲綢碎花長裙,邁步優雅,雙手置于小腹前,黑珍珠般的眼睛微微挑起,玫瑰般的紅唇輕抿,襯着雪白的膚色,和發間垂下的蕾絲緞帶,嘴角含着一抹炫目至極的笑容。
仿若跨越千年的古堡貴族小姐。
矜持入骨。
進組時更是驚起一片。
衆人都覺得眼熟,除化妝師沒人發現小美人性別為男。嚴嫣是看過付丞雪的女裝扮相,眼睛發亮,繞着付丞雪轉了整整三圈,滿意地連連點頭,“很好!很好!繼續保持。”
容白從座位上彈起,快步上前親吻付丞雪的手背,鬼迷心竅一般用詠嘆調說道:“奧,我親愛的小公主,你真讓為父感到憂愁。”
“憂愁什麽?”付丞雪冷淡地收回手。
容白一臉入戲太深,“我從現在就已經開始擔心哪個壞小子把你拐走,怪只怪,為父一不小心就把你生得太美。”
旁邊的女主角江心諾走過來,看見付丞雪眼神閃了閃,不像是愉悅,卻掩飾得很快,好像很熟稔地打趣容白,“話不要亂說,當心明天報紙就開始傳你私生子的新聞。”
容白無所謂地聳肩,“喜當爹,還是阿雪的爹,算來真是我賺了!”
本來打算搭讪拉關系的江心諾被堵住話頭,很有眼色地走開,“你們聊,我有事,先走一步。”
等人走後,容白恢複嬉鬧的表情,攬住付丞雪的肩。
“寶貝兒,今天你第一個開拍,不要太緊張。”
《一笑傾城》第一幕戲,就是付丞雪的,作為開門紅,能不NG就不NG,寓意好兆頭。
嚴嫣,網絡戲稱“永遠的十八歲”。作為少女心禦姐身的代表,很好地保留了熱愛浪漫的少女情懷,對金豬拜神的開機儀式并不感冒,只擺了香臺點點鞭炮應應景。
用她的話說,就是:
姐的收視靠實力,別人就是把神仙都求遍了,拼不過還是拼不過!
相當狂傲霸氣!
嚴嫣帶他在片場認完人,就開始講戲。
《一笑傾城》中,少女杜若詩是有名的才女。性格跳脫世俗且大膽機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四書五經不在話下,眼界氣度比之男子也毫不遜色。
“所以你不僅要演出少女的氣質芳華,還要有男子氣的果敢堅毅,讓角色柔中帶剛,純然清麗如芙蓉出水,清鮮純美,傲如竹之堅骨,中空外直,有點狡黠,有點易折的莽撞……在獲罪前,作為宰相獨女,她還要有股不谙世事的清貴。”
杜若詩借着年齡小常扮成男子偷偷外出。
“尤為要注意的是,你扮演的是個佯裝成男孩的女孩,不能本色出演真成了男孩樣。”
今天拍攝的內容就是在這個流金似水的美好年齡,少女杜若詩與少年三皇子在梅雨時節的初遇。
付丞雪化妝前,視線在片場轉了一圈,卻沒看見演對手戲的秦逸生。半個小時後,付丞雪造型驚豔地走出化妝室,迎頭就是趕來化妝的秦逸生。
付丞雪略施粉黛,青絲垂肩,在背後束起,額旁绾出兩個小鬟,戴着垂珠玉釵,腰間環佩加身,系着淡雅古韻的香囊,行走間香風陣陣。
秦逸生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連呼吸都屏住。
付丞雪錯身而過,穿着鵝黃色明麗羅裙,邁着越漸娴雅的步子漸漸走入搭設好的場景……扶風挽發,衣袂輕翻,曼妙的姿态堪稱步步生蓮,飄然若仙,仿佛從一個男扮女裝的精致皮囊變成真真正正的大家閨秀。
洛神之骨,佳人之貌,傾國傾城之氣度。
嚴嫣最後一絲不确定的心也總算放回心裏,“ACTION!”
戲中。
頂着涼亭外漸漸明朗的薄光,付丞雪輕撫琵琶端坐那裏。
羅裙鋪展,其上繡工精致栩栩如生的花團錦簇也一一呈現,遠遠望去,就仿佛置身花海的花精靈魄。烏發如瀑順着脊背垂下,綴着雙色福祿翡翠雕花步搖,好若綴上了桃花流水的婉轉詩意,那人兒儀靜綽約,如初晨朝露明麗不可方物。
微側着頭貼近樂器,朱唇輕啓,美目低垂,羽睫扇翅欲飛。
食指微壓,琴音顫顫。
彈、挑、拂、提、勾、抹、扣。
按、吟、絞、挽、伏、縱、起。
玉指纖纖,搭上細細的絲弦,恰似弦上聞歌而舞的靈巧精怪,在配合默契的雙手下,蕩出一圈又一圈江南絲竹之樂,樂聲震耳,挑撥聽者的心弦。
本是一幅佳人美圖。
畫中的人兒卻漸漸慢了手,散了音,煩惱地颦起秀眉。擡起美眸跳目遠望,就看見郁郁蔥蔥的古樹把枝桠伸出牆外,随着風聲嘩啦啦一陣亂響。
望着,望着,似水明眸中就生出渴望。
精神力彙聚的極致渴望。
連旁者也好似感同身受地為這渴望揪心。
少女幽幽地看了好一會兒,收回目光,合起雙眼,又淡淡撥起琴弦。
弦随心動,讓衆人好像置身樂海,随水波跌宕沉浮,心情上上下下,失失落落。
睫毛溫順地貼服眼下,眉間凝着化不開的郁氣,指尖劃開一波又一波不成曲調的音節,沒有一句臺詞,卻讓人一眼就看透了無盡的年少心事,像風像雨又像霧的明媚憂傷。
杜若詩……若詩,若詩,正應了那句少女情懷總是詩。
“好,卡!”
嚴導笑意盈盈地迎下付丞雪連聲贊道,“很好!非常好!”付丞雪走位精準,角度唯美,演技更是沒話說,簡直就是一場視聽盛宴,讓嚴導很是驚喜意外。要知道就是那些大牌的新晉花旦們也不一定有這等悟性,“照着速度不愁趕不上進度。”
二十四集的連續劇,日播兩集,一周一播。
嚴嫣之前已經談好百花臺的上檔時間,2月14號,正是情人節,周五,九天內要趕出四集進度,還要拍攝宣傳片進行造勢,工作量非常之繁重。
容白從嚴導手下搶過付丞雪,肉麻地一把抱住,“寶貝兒你這個樣子簡直就是犯罪,難怪別人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情人。”
付丞雪推開容白,準備下一場戲。
是杜若詩和三皇子情定一生的初遇,有臺詞,付丞雪清了清嗓音練習完女聲,然後開拍。
十一歲的秦逸生一身錦衣華服,雌雄莫辯的輪廓加深,神态中隐着傲,氣場藏着霸道,那個稚嫩的小身板居然有了點後世游刃有餘的氣度。搖着把折扇,勾起桃花眼,頗有些放蕩不羁少年風流的意味。
秦逸生不說不動的時候還看不出木頭人,演技死板,也或許是年紀小時靈性還未磨光。
付丞雪站在牆頭,迎風的柳絮飄了滿懷。
出宮訪友的三皇子打牆下走過,尴尬卡在牆上的人兒立刻出聲喊道:
“兄臺,借個肩膀。”
那聲音美妙如百靈鳴叫,穿胸而過,語調間的剛毅卻墜入心頭。
像個佯裝成男聲的女聲,把握得很微妙。
嚴嫣在監視器後滿意的點頭,鏡頭裏的三皇子也瞬間聞聲擡頭。
還不及回應,女扮男裝的少女倏爾從天而見降,成就了最措不及防又最美不勝收的天外飛仙——明明是個男孩打扮,眉目還沒完全展開,在這滿城漫天的飛絮中猛然降落,衣擺翻飛,發絲飛揚,白皙的臉上一雙明眸璀璨得驚心。
驚心動魄的神采與精神力的疊加。
秦逸生瞬間怔住,索性回神得快,那癡迷的情緒正好應了劇本,沒被人發現。
回到戲中。
出于道義,三皇子伸出雙手接住這強制降臨的黴運,養尊處優十幾年的堂堂皇子還是第一次這般無奈。可差點壓斷他肩膀的男裝少女卻沒心沒肺地匆匆道謝,立刻爬起離去。
三皇子心中氣結,想及少年從他懷中擡頭莞爾一笑的瞬間,真如這滿城飛絮,迷亂人眼。呆愣片刻,搖搖頭笑道:
“真是野蠻透頂!”
嚴導喊卡,秦逸生的助理趕緊過去拉起他,秦逸生接過遞來暖胃的熱水,捂住胸口,坐下,又站起,助理立馬關切地問,“哪兒難受,是不是剛才被壓疼了?”
“唔,有點胸悶。”秦逸生含糊應道。
不遠處的付丞雪神色如常地翻看下一場的劇本,容白坐在旁邊逗弄,付丞雪無言地把劇本拍到容白臉上,那個國內一線巨星還觍着臉傻笑,渾不在意。秦逸生收回視線,打發了助理。
“我去透透氣。”說罷,秦逸生就離開了座位。
作者有話要說:
☆、—075精神力表演法的影響—
一整天下來,付丞雪的效率極高,個人獨場的戲能一遍過絕不兩遍,秦逸生演技生硬的弊端也開始暴露。最讓嚴嫣無語的就是,秦逸生對劇本的理解獨到,能把角色分析得頭頭是道,每個感情也都能調動出來,單獨拎出來看,每個鏡頭都好,當成平面都是唯美大片。
可合在一起,哦,那就成了不斷卡殼的動态畫面。
連貫性太差。
簡直是場災難!
獨場能NG十次就絕不NG九次,當你以為他糟糕到極致時,他就有本事表現得更不堪入目。嚴導一開始還有心思罵人,後來連罵人的欲望都提不起來,只想換人。
可很快地,嚴導發現了轉機。
只要跟付丞雪拍對戲,秦逸生的狀态就能突破天際。
…………
戲中,杜若詩和三皇子第二次相見,是在詩會上。
三皇子被人引着走進賞花園,前面鬧哄哄一團,似乎發生了矛盾。
二號攝影機随着拍攝軌道緩緩推移,錄制秦逸生徐徐走去的長鏡頭,四號機位在水亭上方,正對矛盾中心,三號機位則直面付丞雪,方便特寫。
嚴嫣點了根煙,翹着腿坐在監視器後面看着分割成四個畫面的監視器。
心裏想着,只要拍攝巧妙,弊端就不會暴露。
卡殼就卡殼吧,大不了剪輯師多勞累點,多發些獎金。
四號鏡頭中,不知天高地厚的男裝少女指着一個書生的鼻子當衆大罵,三號特寫裏能清晰看出少女不通世事的狂傲,不為俗世折腰的單純無知。長期在閨中浸淫·書本的杜若詩還沒學會做事留一線的中庸之道,還未體悟到“鋒芒不能畢露,過剛必定易折”的處事之道。
“迂腐!”
耳機裏的聲音光聽着就讓人氣血上湧,體會到話者的不平與憤怒。
美人就連生氣都美豔無雙。
鏡頭裏拉近三號鏡頭,男裝的俊俏麗人因發怒臉頰染上紅暈,目光如炬,燦若星河,對戲的書生被這雙眼睛迷花了視線,居然呆呆地看着,忘詞了?
居然忘詞了?
“卡!”
嚴導憤怒地摔下劇本,站起來罵道:
“那個誰誰誰!你腦袋秀逗了被糞堵住了麽?眼睛色迷迷地瞪着幹嘛呢?!除了點黃色思想什麽都裝不下了麽?連話都說不利索還演什麽戲?回家種地去吧!”轉頭又炮轟別人,“這是誰請的演員,一雙招子都白瞎了麽,這種沒有職業素養的人也能找進組?!”
第一次欣賞女暴龍變身的幾位演員都呆住了。
索性嚴嫣說話有口無心,轉身就忘到腦後,發洩後平靜下情緒,又坐回去,指着幾位演員嚷道:
“還發生麽呆?不知道時間就是金錢!租場地的錢你們掏麽?還不趕快站回去給我重演!”
第二次開拍。
對戲書生心裏念着佛經硬是挺過了美色攻擊,憋出了臺詞。
雖然便秘臉讓熱愛欣賞美色的嚴導皺起了眉,卻看在符合劇本“羞憤”的情緒上放過。
男裝少女繼續大放厥詞:
“女子何如?難道君天賦異禀能從石頭裏蹦出?世人皆孕于母體,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君鄙視女子,是不敬生養之恩,為不孝,我國以孝道治天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君又言妖妃禍國,女子多孽,在區區看來,唯男人無能,才糾錯于弱質女流!”
男裝少女心情激憤,稚嫩的嗓音充滿傲氣,說話時端是風光奪目,敢于日光争輝。
走近的秦逸生望着那背影,都有點目眩神迷,忍不住眯起眼睛,轉瞬又調整好心态。
旁邊有人對男裝少女勸道:“小兄弟,消消氣。”
年輕皇子款款走去,對着男裝少女輕輕一笑,“我想那幽王能博褒姒傾城一笑必是心甘情願終不悔,說事的人想來也是酸葡萄心理。”
說那話時,他的視線一直纏繞在男裝少女身上。
那時,三皇子不是三皇子,秦逸生不是秦逸生。
就仿若秦逸生變成了三皇子,或者三皇子變成了秦逸生,或許是被精神力表演法所牽引,也或許是別的原因,劇中少年專注地凝望少女,似乎世間紛擾,唯有眼前這一人能掠奪他所有視線。
男裝少女瞪他一眼,秦逸生的心就好像被榔頭敲擊,胸悶異常。眼前只剩下那似嗔還怒的大眼睛蒙着一層波光,明知道這是戲,并非付丞雪本意,卻還是無法抑制地産生憐惜。
“謬論!”“花心!”“纨绔!”
男裝少女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秦逸生差點控制不住腳步追去解釋,可身體裏的三皇子卻無奈笑笑,“這人……”
旁邊一人接道:“唉,是本次詩會的魁首,文采是頂好的,就是有點年輕氣盛。”
“卡!”
嚴導看着屏幕沉思,反複回撥了畫面,還是有點無法确認自己的猜想,叫來助理,“讓他們準備一下,再試一場。”
劇本上杜若詩和三皇子第三次對手戲,秦逸生要主動出擊。
嚴導叫來人講完戲,就讓兩位演員走進場景中待機。
“ACTION!”
付丞雪心裏演算完大概的走位,從府中後門出來。
秦逸生等在牆邊,要上前拉住付丞雪的手腕。付丞雪男裝的樣子與本貌極像,冷俊俏麗,清華無雙,看着男扮女裝的杜若詩走出來,付丞雪沒有使用精神力,秦逸生就總是出戲,就像看到的不是杜若詩而是付丞雪,下意識想要逃避,而非湊上前拉住。
完全忘了自己在演戲。
嚴導喊卡,這次卻沒破口大罵,倒是秦逸生自己臉色有點對不住,跟工作人員道了歉。
嚴嫣把付丞雪叫來,囑咐他拍戲時引導一下秦逸生,又放人過去拍戲。
演戲不宜放入私人感情,雖也有導演喜歡找争鋒相對的演員飾演情敵或正邪兩派,但終歸不可取。付丞雪對于秦逸生的問題比嚴導了解更深。精神力表演法的演員之所以稱為“誘導型”演員,就是引導對手演員,誘入精神力的軌跡,把戲演活,把劇演真。
付丞雪當然樂意看秦逸生出糗。
但作為一個演員的付丞雪卻絕對不想看見作為演員的秦逸生出戲。
這是他作為一個演員最起碼的素養,不把私人感情帶到戲中,也不把戲中的感情帶到生活中。
嚴嫣讓他去幫助秦逸生,他答應得沒有一點猶豫。
再一次步入場景。
付丞雪放出了精神力,種種都傳達着杜若詩的信號。
男扮女裝的大家閨秀,她的傲,她的骨,不顯于外的深層孤寂,不被理解的失落。她的情緒藏在心裏,卻一點點洩露在舉止間。她的步伐拘謹,想要像男人一樣闊步直走,十多年的教養卻讓她下意識收緊步伐,走得矜持又……充滿想要掙脫束縛的欲望。
付丞雪用精神力一點點描繪,把杜若詩的種種情懷融入,腳步的輕重緩急,走路的姿勢,演繹地隐晦又不動神色,可又神乎其技地讓人一目了然,心中惆悵。
為這個被深閨束縛的古代金絲雀惆悵。
秦逸生眼裏,走來的已不是付丞雪,是杜若詩,所以秦逸生也不再是秦逸生,是三皇子。
他伸手,拉住了杜若詩的手腕,臉上輕浮的調笑就真像一個纨绔子弟。
“可是杜大人家的幺子杜笙?聽說還未及冠就進士及第,文采非常,在下仰慕已久有心結交,不知小兄弟可否賞臉一聚?”
杜若詩橫眉冷對,拆穿對方的謊言。
“即是仰慕已久,怎會連人都認錯?想來虛情假意,必是浪蕩油滑之輩!”
三皇子眼珠子一轉,正要問初見時對方從杜府院子跳出,到底是何身份,對方就再次甩手逃開,三皇子折扇輕敲,“下次,可再不會容你逃開。”
眺望男裝少女逃走的方向,三皇子扪心自問,怎麽都想不明白,怎會對一個毛頭小子上了心,又不是美女佳人?
種種情緒,盡數展現在秦逸生眼中。
“卡!”
嚴嫣叫來秦逸生,付丞雪到一邊休息。嚴嫣一邊回放方才的拍攝畫面,一邊問向在旁坐下的秦逸生。
“本來你們今天只有一場對手戲,我讓付丞雪陪你多拍了兩場,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因為我演戲太過僵硬。”而面對付丞雪卻出乎意料地超常發揮。
“你的問題,我已經很明白了,但不知你自己發沒發現……每當你跟付丞雪搭戲時,會分裂成兩個靈魂,不善演戲的秦逸生,和戲中角色,而你不善演戲的錯漏,都會被入戲的那個魂壓制。而付丞雪就是釋放你第二個戲魂的媒介。”
秦逸生認為這是內心隐晦的感情作祟,所以低着頭并不想深談,誰想嚴嫣的話卻截然相反。
“這種情況,其實容白之前聊天時跟我說過,在出演《秦門》時,他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所飾演的角色,合二為一,又好像隔岸觀火,是一個全新又玄妙的狀态,所以我雖然不認為他會說謊,卻也沒放在心上。”
秦逸生擡起頭,仔細回想了這幾幕戲,發現出戲多是受現實影響,而入戲卻全然相反。
其實這個現象在後世已經被闡述清楚。誘導型演員會像恒星一樣把表演單位吸附進自己的軌跡,形成獨特氣場,使戲自成一體。
也就是所謂的“活起來”。
容白是屬于性格演員,受到吸引時會産生隔岸觀火的狀态,類似于運籌帷幄,好像在空中監控着表演的狀态,同時又可合二為一,被角色同化。
秦逸生缺乏演技,無法塑造新的性格,只能依靠本身情緒調動,所以面對誘導型演員,會一分為二,塑造出新的個性,用戲中角色壓制本色,像被鎖起來移動的表演單位,無法逃離誘導型演員的牽引,不由自主完成劇本走向。
但在此時,本土表演類型還只有兩種,精神力表演法無人可知。
本土是誘導型演員的荒漠,所以嚴導對這種前所未見的狀況也都處于摸索階段,遂對秦逸生說:
“我會讓付丞雪好好引導你,希望你回去也好好想想,到底入戲的關鍵在哪?”
安排好秦逸生,嚴嫣就叫來付丞雪,給兩人扔下一枚深水炸彈。
“明天你們除了三皇子那場情定的戲,還有一場吻戲。”
“吻戲?”兩人同時皺眉,付丞雪率先問道:“我記得劇本裏沒寫有吻戲?”
“明天就有了。”
嚴嫣宣布完就驅趕兩人離開,這是她才想到的,為進一步引導秦逸生,就只能讓付丞雪辛苦下。
作者有話要說:
☆、——076——
隔日一大早,劇組就忙碌起來。
運送鮮花和彩燈的車一輛輛駛進影視城,工作人員為搭建場景忙得腳不沾地。
付丞雪被打發過去跟秦逸生培養感情,兩人就坐在一邊大眼瞪小眼,還是付丞雪最先轉開視線,從道具箱翻出一枚從傳統工藝師父那收購的純手工民間彩燈,放在手中把玩。
今天這場是重頭戲。
劇本是花燈節。
嚴導規劃了三個布置方案,各類花卉運載六車,彩燈上萬盞,街邊挂的,湖裏游的,天上飛的都有,從早上忙中午才堪堪搭設好場景。午飯後就去化妝,六組化妝師同時工作,兩百多個群演排隊化妝,閨秀妝,書生妝,少爺妝,丫鬟妝,侍衛妝,百姓妝,小販妝等等。
兩位小主演有專門的化妝師,也消耗了一個小時。
接下來又是群演排練。
排到華燈初上。
探班的容白指着被一盞盞亮起的花燈圍滿的長街,勾起眼角笑道,“寶貝兒,今晚我們就要在這如詩如畫的街上情定三生了!”
付丞雪無語,“準确說,是和小時候的你。”
穿着桃色羅裙,披着雪白輕紗,拎着一盞游魚戲水的精致綢燈,伫立在街頭一端,淡看熙熙攘攘的喧鬧人群……百花争豔,明月高懸,彩燈搖曳,平日深鎖樓臺的閨閣小姐帶着盈盈笑語往來其中,付丞雪真有種“命定”的感覺。
單論渲染場景的功力,嚴導當一不二。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挽起花燈,緩緩步入戲中。
劇中,這是杜若詩第一次女裝上街。
人海中的付丞雪被精神力包裹,在俯視的鏡頭中明明就是不起眼的一點,卻能被人一眼看見,哪怕看不清身形樣貌,也讓觀者直白地感到:
這,就是主角!
杜若詩跟兄長約定好時間,就帶着幾個丫鬟轉身走入人群,順着人流,走向橋頭。
無數人擦肩而過,也只有一人能讓你驚起回首。衆裏尋她千百度。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杜若詩一襲粉衣,淡施薄妝,眸光流轉盈盈若秋水,颦眉望來,在秦逸生心中蕩出一波又一波漣漪。
最是那抹春·色,遮了百花,暗淡了明月。
媚色萌生。
秦逸生差點忘了戲裏戲外,三皇子卻難以自制地喚道:“你是……”
杜若詩卻搶先開口,冷冷淡淡地道:“公子認錯人了,女兒家注重清譽,還望公子想好再說。”
秦逸生被付丞雪冷淡的态度潑了一層冷水,頓時清醒不少。
三皇子低喃:“原來是佳人啊……”
“卡!”
嚴嫣叫停後,工作人員都去吃晚飯,之後還有一場新加的吻戲,就在三皇子寝宮。
容白自聽聞有吻戲就滿心糾結,一副閨女跟野漢子跑了的表情,連經紀人和嚴導都被他的矯情作死樣逼退三尺,怕食不下咽。
付丞雪坐在容白對面,直到容白把碗裏的米飯都快搗成米糕,終于忍不住出聲:
“能好好吃飯麽,江爸?”
容白這才想起照顧付丞雪的情緒,一臉“爸是過來人”“爸經驗多”的表情坐到付丞雪旁邊,摸着他的小脖子瘦肩,幫忙做心理建設。
“兒啊,吻戲啥的都沒關系,就當吻頭豬了,實在不行就借位啊,別不敢說。嚴嫣那是缺德貨,逼迫未成年進行非法行為……秦逸生那死小子要敢占寶貝便宜,爸給你做主,往死裏揍!陸紳在爸面前算個屁,爸錢多的能砸死他!”
這話說的容白都有些心虛。
算上家族産業,容白确實占便宜,可論名譽地位,他得給陸導舔·腳趾,更何況陸導現在還逐漸滲透商圈,手裏握着幾個大公司的股份,早前也創立了電影制作公司。出入保镖護駕,能進人民大會堂打瞌睡,身擔全民偶像華夏表彰,哪怕放個屁,都有人說是香的。
标題會是:
#居然聞到我大男神的屁味,貧道此生無憾了!#
或者:
#我高高在上的陸神終于回到人間,有點欣慰,不再遙不可及。#
容白覺得自已要是放個屁,估計會有人跟他熱情地讨論午飯吃得啥,還激情澎湃地傳到微博。
标題會是:
#明星也是凡人,開扒容白:放屁,挖鼻屎!#
或者:
#又一代男神的隕落,那些你所不知道的糟點!#
搖頭甩掉一腦袋悲劇,容白還是有些不甘心,這可是付丞雪的初吻啊!捏起付丞雪的臉,“兒啊,要不還是先把初吻給爸吧,別便宜了外人。”
付丞雪咽下嘴裏的飯,一巴掌推開容白的鹹豬嘴。
“滾遠!”
付丞雪不僅拍過吻戲,還拍過床戲。雖然今生沒跟人親密交流過,但在他心裏,真正意義上的初吻,唯有李律死去那個兇殘的唇齒争端。
晚上上戲前,嚴嫣把兩位小主演叫過來,講戲。
“這一場是三皇子在夢中确認自己的感情,首先,你——”嚴嫣指着付丞雪,“要主動引誘。然後,你——”再次指向秦逸生,“要在漸入佳境後,搶奪出主動權。”
“你們先準備十分鐘。”嚴嫣揮揮手驅趕兩位小演員,囑咐一句:“這次你們不要怕NG,也不要緊張,慢慢來。”
嚴導又召集攝影組講述機位和拍攝要點,付丞雪和秦逸生一前一後走到休息區。
一路上秦逸生垂着頭,臉上浮着尴尬的紅色,不自在,更不敢去看付丞雪。
付丞雪接過助理遞來的口香糖,塞進嘴裏,回頭看着秦逸生神思不屬的樣子,冷聲嗤笑,“你要不敢,乖乖躺那就好,其他我來。”
秦逸生臉上又有些泛白,看上去很可憐。
付丞雪遞過去一條口香糖,秦逸生沒有接,目露疑惑。
“清清口氣,省得等會親出一口菜味。”
秦逸生臉色發青,感覺智商受到了鄙夷。上小學前他一直跟着陸紳的劇組走,當然見過吻戲床戲,只是這回親自上陣,有點轉換不來心态。
十分鐘一到,嚴導喊道:“過來拍戲。”
秦逸生走到床上,蓋上錦被,閉上眼睛。
醞釀情緒。
床上重了一下,有人爬上來,隔着被子的重量讓他像是被人綁住,不能動作,甚至不敢睜開眼。付丞雪隔着被子按按秦逸生的胳膊,發現秦逸生緊張得手腳都僵硬起來。
“ACTION!”
秦逸生睜開眼,看見女裝的付丞雪。
付丞雪還沒使用精神力,此時秦逸生也完全沒法把他當成杜若詩。
監視器後嚴嫣皺着眉頭,卻沒有喊卡。
付丞雪穿着白天的衣服,粉色的裙,雪白的紗。動作間,白紗從肩膀滑下,露出光滑的肌膚,能刺痛秦逸生的眼,無法移開視線,又想伸手遮住,不讓別人看見。
秦逸生機械地吐出臺詞,“你……怎麽在這?”
付丞雪內心皺眉,仍不見嚴導喊卡,只能繼續。他巧笑嫣然,用上精神力,可奪魂攝魄,秦逸生果然進入三皇子的角色,怔了一下。低下頭,在秦逸生耳邊吐氣如蘭,語調也情意綿綿,“怎麽,你不想見我?”
三皇子被熏得暈乎乎,目色漸漸茫然,又點點癡迷。
“見你……幹什麽?”
付丞雪偏過頭,雙目直對秦逸生,突如其來地壓下頭,貼上秦逸生的嘴唇,溫溫熱熱的四片唇瓣貼在一起,秦逸生額頭青筋都跳了一下,瞬間從三皇子變回秦逸生,猛然推開付丞雪,從床上跳了下來,就好像有怪物在身後追。
嚴嫣沒有指責。
“休息十分鐘。”
付丞雪接過助理的礦泉水漱口,容白湊過來咬着後牙槽抱怨。
“寶貝兒你有沒有被傷到,那個死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容白的聲音不小,秦逸生聽得一清二楚,沒有搭理,走向嚴導,語氣不太确定地說。
“這一段,能借位麽?”
嚴嫣只說,“不要多想,回去休息會兒。”意思就是等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