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就是關于誘導型演員的正式訓練
第三章就是關于誘導型演員的正式訓練。(3)
書們還沒看兩眼容大的俊臉,畫面就飛快前進,連路過lijo都沒停下,只在蔣絡的鏡頭頓了半秒,又大步跑遠。
秘書們對看幾眼,頗有些無語。
再擡頭發現畫面居然停了下來,正是一個少年站在樹後的鏡頭。
“是江水。”看過的女秘書悄悄驚嘆。
屏幕裏的少年摳緊樹皮,宮戚眼皮一顫,天藍色的眸色一沉,變成波濤莫測的海藍。
垂眼看向手指,指甲的鈍感好像在硬物上擠壓、打磨,真切,難以言喻。鏡頭再次對準少年皮開肉綻的手,明知是化妝效果,血紅與白膚的對比卻能刺痛人眼。宮戚又産生點莫名的感覺,手上是,心裏也是。
宮大少五感中痛覺缺失,他不知道那種感覺叫:
手疼,心也疼。
秘書們眨眼的功夫,屏幕一黑,衆人瞬間行動有素地分散,檢查幕布的,查看投影儀的,檢查電源的,當有人把燈打開,衆人終于發現宮戚臉色冰冷地放下遙控,“散了。”
衆人臉色古怪地對看一眼,聽命離開。
宮戚把手掌貼上左胸,目光沉郁,就像海水結冰。
對于無所适從的事物,這個從小被培養成合格優秀的繼承人的人,厭惡——
任何脫離掌控的感覺。
付丞雪從處心積慮地接近宮戚開始,就被标記為:不安分的蠢蠢欲動份子。
十月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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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值得紀念的一天。
付丞雪初次參演的影片周票房統計結果出來,突破六億大關,海外版權賣出十一個國家,另外還有寶島港島的播放權,這些行政區對內陸的電影一向限播,每年大量新片去争奪那麽十幾個名額,唯有得獎的影片才優先引進,可《秦門》既不參獎,題材也不歡樂,卻在首映第三天,就被一個港商相中。
當天夜裏,付丞雪收到慶功宴的邀請。
地點租在京都着名的帝豪大酒店,由宮戚主辦。
這次付丞雪不能再用“龍套”喧賓奪主的理由不給面子,他作為被投資商塞進電影的四人之一,總要做出感恩的姿态。
也只好編個幌子,向學校請假。
好在有成績擺在那,并不難辦。
作者有話要說:
☆、——047——
十月十一號,重陽節。
傍晚的不夜城燈火通明,帝豪大酒店就坐落在最顯眼的位置。
闊氣的門柱有兩米高,威嚴的石像豎立在左右兩旁。
酒店前花團錦簇,噴泉假山圍繞着石子路,一溜私家豪車從地下停車場排到廣場上的室外停車場,滿滿當當,可以開個名車博覽會。門前的樓梯上鋪着長長的地毯,此時店裏局多,衣着光鮮的俊男美女挽着伴兒或金主進出,身上珠寶名表熠熠閃閃,還真有點明星走紅毯的既視感。
付丞雪戴着帽子從出租上下,遠遠地望向另一個方向,心情有些沉悶。
——那時他前世橫死的地方。
收回視線,拾階而上,身前進門的美女有着長腿大胸,回頭輕蔑地看他一眼。
美女的視線從帽子看到沒牌子——連雜牌都稱不上—的衣服,紅唇一勾,态度玩味。
深谙人靠衣裝的道理,付丞雪的衣服都是私人定制的,一針一線一刀一剪都勾勒出最青澀美好的身形,雖然只是本地小裁縫。看了一眼美女身上頂級奢華純金亮片裙裝和珍珠手袋,那種恨不得把軟妹幣穿在身上的炫富氣味躍然而出。
這種愛慕虛榮抓住機會就往上爬的女人他前世見多了,就像水蛭一樣,沾染不得。
不過他也沒有什麽資格品評別人罷了……付丞雪嘴角揚起自嘲的笑容。
進門後,付丞雪沒在入口和那些“上層人士”争電梯,而是穿過沙發區走向角落的樓梯,美女正好坐在沙發區,翹着腿露出白生生的肉,挽着等人的富商撒嬌,聽到腳步聲擡頭又看見他,還奇怪地沖富商撅嘴抱怨:
“這地兒檔次也太低了吧?連坐出租的都能進來吃席?!”
本來不打算計較的付丞雪在樓梯上頓住,施施然轉身,居高臨下地看着美女。
“确實檔次不怎麽高。”
少年的語氣輕飄飄劃過,高冷與輕嘲并重,看着美女就像看着一坨肮髒的擺件。
“——我本以為,像這樣優秀的酒店,起碼要講究用料貨真價實,誰想連你這種從胸到臉全是假貨的贗品都能通過,可見酒店選擇顧客時眼力并不怎麽好,你說是嗎?”
小小的争執引來酒店服務員的注意。
少年摘下帽子,露出清華端麗的面容,一身仙氣淩然的氣度,沒有看氣急敗壞的美女,漫不經心劃過富商,他早就認出這富商是有名的好色之徒,還男女通吃。
美女用塗着紅指甲的纖纖玉指指向少年,拍着富商的肩,不依地扭着腰,“幹爹,你看!他罵我!”
富商卻出人意料地甩開美女,幾步小跑到少年面前,肚子上的肥膘随跑步顫動,服務員慘不忍睹地移開眼,付丞雪也額角青筋一跳,富商臉上肥肉聳動,眼神垂涎,兩片紫紅色香腸嘴一掀,煙酒味噴鼻。
“你是演江水的吧?沒想到你們也在這慶功,相逢即是有緣,大家認識一下,有空吃個飯?”
付丞雪看了眼臉色微變的假臉美女。
美女跨着肉生生的大白腿扭着屁股妖嬈地走來,如果不是把高跟鞋踩得铛铛铛直響,還真看不出那眼底深藏的嫉妒與警惕,付丞雪微微一彎嘴角,狡黠的弧度像個小勾子,富商圓潤的饅頭臉皺成了包子,眼都癡迷地眯成一條縫。
接下富商遞來的名片,翻開一看:錢成,駿影電影公司總經理。
富商臉上一喜,美女臉色卻瞬間拉得老長,一把抱住富商的胳膊,拖長尾音叫道:“幹爹~你怎麽能這樣?!”
付丞雪輕輕一笑。
那意味難以形容。
如迷人眼的亂花缤紛開放,破開一臉清寒與冷華,好似天仙下凡,讓錢成眼睛都直了,這時又峰回路轉——笑容的弧度變得耐人尋味,微微帶出諷刺,手上的名片一轉,被一點點撕碎,随手扔到樓梯邊的垃圾桶,紙屑紛紛而落,卻位置精準連個碎片都沒撒在外面。
端是潇灑,冷傲!
偷看的酒店服務員差點沒忍住撲哧笑開,手下連着酒店wifi,開貼直播:
#黑蓮教主再發神威,有圖有真相!#
一指神功在觸屏上飛動,擡頭發現錢成整個臉都黑透,趕忙躲遠了點,旁邊另一個服務人員湊過頭來,悄悄問道:“是江水吧?”
服務員用肩膀碰碰同事的胳膊,“幫我擋擋,我拍張照,給吧友直播,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嘛!”
樓梯上的戰局還在繼續,付丞雪對着錢成慢吞吞吐出一句:
“我對您的鑒賞水平實在心存憂慮。”
黑如戒面的眼珠子轉向美女的假胸假臉,話卻對着富商。
“如果您不能提高您的欣賞能力,我也不願拉低我的水平。”
富商面對少年的冷臉依然觍着臉厚顏糾纏,一點看不出生氣,說話更是跌破恥度。
“唉,這有啥難的,人都是知道了醜才能欣賞美嘛,沒有對比哪能提高水平,你說是吧?”
付丞雪知道這種商場的老油條,有所圖時各種敬酒,但若死活不給面子,就要上罰酒了,這時候還是需要有能力的人頂上,目光在大廳裏搜尋一圈,付丞雪又笑了。
這次的笑就有幾分真心。
“我老板到了。”
被門童的迎進來的人正是宮戚,進門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宮少。”
宮戚擡頭,目光微沉。
那個擅于攪亂人心的少年緩緩朝他走來。
付丞雪毫無所覺,伸出手遞到宮戚面前,語氣聽起來很親昵,“總算等到你了!”
宮戚沒有回應,沉默以對。湛藍的雙眸幽幽看過來,讓人不解深意。
宮大少比付丞雪高一頭,付丞雪退後幾步,保持平視,這才觀察了宮戚今天的裝着。
成人款高端定制西裝,銀白色的面料,黑紅兩色的壓線,寶石鑲金的袖扣,剪裁曲線優雅,凸顯出寬肩細腰大長腿,大高個像挺拔的松樹,絹絲白手套上繡着複古圖騰。端詳一會兒,才認出是德國皇家禦用裁縫師的作品,服務于威廉二世至今,祖傳三代。如今也在為皇室遺族——威廉的玄孫菲爾曼王子服務。聽說宮戚和那個整天搞君主複興的逗比王子還有點親戚關系。
身後的錢成還在權衡兩人的關系,眼前的宮大少似乎不願伸出尊手。
這個畫面滿好笑的。
伺機而動的豺狼盯着獵物,打算狐假虎威的黑心狐貍咕嚕嚕轉着眼珠子謀算,慵懶的萬獸之王舔着爪子隔岸觀火。狐貍看看豺狼,又看看不為所動的大老虎,老虎睜開眼施舍一眼弱小的狐貍,蹦跶來蹦跶去實在惱人又礙眼,大老虎有些不耐煩,伸出爪子正想撥開——
狐貍呲牙一笑,露出狐貍尾巴,語氣狡黠,“好歹給‘恩人’一個面子?”
大老虎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看着那一爪子就能掀翻的白毛狐貍,緊張得毛都豎起來,偏偏虛張聲勢地讨價還價,虎目一閃,看向狐貍身後,豺狼留着口水色迷迷地垂涎着狐貍鮮嫩的肉,大老虎有點不高興了。雖然不太想管那只心懷不軌的狐貍,卻也容不得豺狼放肆。
萬獸之王伸爪把驚訝的小狐貍撥拉到肚皮底下,蓋住了。
回到三次元。
冷面少爺面不改色地伸出手臂,那臂彎的弧度剛好容納下一個胳膊。
這意思……?
付丞雪眨眨眼,試探地順勢環上,擡頭看着宮戚高貴寬厚的下巴……居然沒有被掙開?
錢成這下也驚得眼球差點脫框。
這、這、這——宮大少不會是假扮的吧?
付丞雪沒接觸過上層圈子,所以不知道宮戚的龜毛與不近美色有多嚴重,尤其是潔癖作祟,連被投懷送抱的男女扯下袖子,都要在聚會後把衣服送到獻媚者那收取幹洗費,其打臉速度堪稱秒見。從沒聽說哪個人能讓宮少親自送出胳膊,就連後世盛傳的蔣絡,在圈內也是心知肚明。
不過是私生子一個,哪有什麽奸·情?
假臉美女看付丞雪轉眼搭讪另一個少年人就吓退富商,瞬間被宮戚的總裁氣場擊中心髒,身子貼着錢成眼珠子卻黏在宮少一看就很高大上的西裝上下不來,嗲聲嗲氣地撒嬌,“幹爹啊~那是誰啊~長得真帥啊~!”
富商瞪了眼不識趣的小情兒。
“反正是你攀不上的人,瞎發什麽春!”
宮戚的不解風情在圈內可是如雷貫耳。
上了樓梯,付丞雪就松開手,宮戚看了一眼,轉身向反方向離開。作為宮氏集團的準繼承人,他可不會專程跑來就是參加一個微不足道的慶功宴。付丞雪找到宴會廳,并不知道富商接待着汪鳴海随後上樓,身邊跟着秦逸生,他的前世仇人!
帝豪大酒店的扣扣群此時也炸開了鍋。
【顧客就是上帝】:號外號外,發現奸·情。
【上帝你妹呀】:基情!
【服務大手零零捌】:我也看見了,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冰山大少,終于牽手了一個男孩。
【迎賓表示冬天的風總是吹得很爽】:和誰啊?
【總在一樓潛伏】:你們覺對想不到。^_^)y
【廁所的地有點滑】:到底誰啊?能把那個冰山大少降服,起碼要學會三味真火吧?膜拜!
【迎賓表示冬天的風總是吹得很爽】:阿芙,知情不報罪加一等,姐念你是初犯,速速招來!
【總在一樓潛伏】:知道的人很多,為什麽挂牆頭的總是我?(┳_┳)...
【是諸葛不是豬】:阿芙乖╰( ̄ω ̄o),本神廚掐指一算,瞬間看透因果真相。附鏈接,有圖有真相。
衆人點開“黑蓮教主再發神威”的帖子,瞬間看見江水牽着一個金光閃閃的高大男孩,那個被描寫成“智解危局”的畫面裏,雖然只拍到模糊的背影,宮少破背而出的森森寒氣還是凍瞎了衆帝豪工作人員的眼球。
扣扣群裏再次表示:徐嬌花哭暈在被窩裏。
【新人需要大神關照】:徐嬌花(⊙_⊙)?……哪位?
【廁所的地有點滑】:神曰……不可說。
【新人需要大神關照】:Σ( ° △ °|||)保潔阿姨?您老真時尚……
【是諸葛不是豬】:某年某月某日,冰雪王子在帝豪開了一間長租客房,自此,頂樓就成了各路美男美女必争之地,還記得曾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年,僞裝成客房服務潛進小王子的閨房,等王子從浴室走出,赫然一個赤溜溜的美少年肢體橫陳地裸在床上,“康姆昂,卑鄙~”然後,某時某刻某酒店,被保安光溜溜扔出門口。
【新人需要大神關照】:Σ(っ °Д °;)っ是這條麽→《徐思淼在帝豪門口被扒光,疑似遭遇黑澀會報複》,當時不是說拒絕約炮被整,賺了一把同情淚,原來是投懷送抱未果……我居然在某一天,有幸成為那一小波掌握真理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048——
進門後付丞雪就被團團圍住,其中屬容白最是激動。
“乖兒子你最近老火了,為父好是欣慰!”
付丞雪還沒回話,就插·進一個不和諧的聲音,來自場務:
“喲,傅小先生這麽姍姍來遲,面子可比我們主演都大,要我說傅小先生可是我們《秦門》最大的功臣,聽網上好多人讨論,要不是有您高超的演技,單憑咱們劇組撐死也就三億票房,傅小先生可是一下就給咱們又拉了三個億啊,誰都比不上傅小先生的號召力!”
這番話落,不少人臉色都變得古怪,陷阱太多,簡直能把一個初入圈的愣頭青戳成篩子。
先是興師問罪,指責比導演主演來得都遲,扣下一紅就耍大牌的帽子,說他是拉了一半票房的功臣,何嘗不是反諷主演、導演、編劇無能,辛辛苦苦還抵不上半路進組的小龍套?就連同屬宮氏一派的lijo,除了不見人的蔣絡,另兩個表情都不太對勁。
本來嘛,《秦門》就是為了捧lijo,結果被個龍套摘了果子,放誰那都不平衡。
自打《秦門》紅了,票房節節攀升,人讨論電影:
誇了導演,獅王不負盛名,終于在叫好的基礎上也叫座了。誇了編劇,撒狗血撒得爐火純青,對江氏父子的設定簡直深入人心,虐得人恨不得吐血三升,不堕狗血帝的威名。提了容白,江水的父親,渣男負心漢,師奶公敵,雖不是啥好詞,但也在搜索榜居高不下。
最多的,當然還是江水。
前三者都能和江水挂邊,偏偏lijo幾人好像變成毫不相幹的局外人,除了粉絲,大家都忘了《秦門》裏還有lijo?
當然也不算忘,偶爾有觀衆想起,“我記得lijo好像和江水都是宮少塞的人?”可一個能把片子多炒了幾個億,一個片紅人沒紅,活像打醬油的陪襯、壁花、小透明!
前期聲勢浩大的宣傳,後期太監爛尾,活脫脫成了笑話!
你說,氣不氣人?!
提了不如不提。
略一環視,付丞雪羽睫微垂。
遲到的質問是為了引出後面的陷阱,解釋緣由已沒必要,坑太多,躲不掉又走不開,拽住想要出頭的容白,人紅是非多,這種針對與競争以後比比皆是,他要踩着別人的膝蓋爬上去,自不能總躲在人後等騎士來救。
彎起眉眼,笑得意味深長。
“在其位謀其事,如果真能給電影拉來三個億,那是我的榮幸,若是影迷們能再捐三億讓我自導自演,我就更感之不盡了,你說是吧?”
用自嘲的語氣調笑,四兩撥千斤地規避了危險,付丞雪拿起容白手中的飲料,舉杯:
“我還小,以飲料代酒,給大家賠給不是,不能因我遲到掃了大家的雅興不是?”
這番話滴水不漏,完全不像是個未入社會的孩子,即使真有人因被搶風頭心生不滿,也不能小家子氣地跟未成年斤斤計較。
莫欺少年窮。
人才十幾歲,就有本事走後門進組,還把主角當墊腳石,以後未必能走到哪裏,圈內雖說真心朋友少,閨蜜都能捅一刀,但能多個善緣總比不小心得罪人後陰溝裏翻船,晚節不保被人掀老底強。
場務無處發氣,瞪了眼付丞雪,黑着臉走了。來得氣勢洶洶,走得郁悶內傷,像只鬥敗的公雞。
容白不厚道地低笑出聲,抱着付丞雪的頭,狠狠親了一口,“真有你的,乖兒子。”
吳起說完開場詞就消失,容白沒找着人,打算下次再開機一定要提醒舅舅換掉場務,他們的團隊可容不下這種有外心的家夥。兩“父子”在餐桌前說了會兒話,吳起一臉酒氣地進門,拉走容白,還邊走邊勸:
“樓下那桌是汪少的局,上次把蘇鎮雨擠掉就生了隔閡,這次你可要好好跟人拉拉關系,真鬧僵了以後對誰都不好。”
自助餐臺在宴會廳牆邊,十來米長,左側靠窗,右側靠門。
蘇淺和穆凡在水果區甜蜜互喂,付丞雪剛走過去,年紀小的蘇淺就控制不住臉色,嫌惡地拉着穆凡走到另一頭窗邊說話,幾個工作人員湊上來圍住付丞雪,他随口應付,從餐桌中心吃吃喝喝走到餐桌盡頭,正是反方向的門邊。
身後側門被打開,付丞雪也沒回頭,轉開腳步方要退讓,身前橫空伸出一只腳來。
那只腳穿着粉色高跟鞋,電光火石間來不及查看更多,急忙伸手去扶桌子好穩住身形,不想桌上被潑了一層黏膩半幹的飲料,一時握不住,本來憑借多年舞蹈功底,也可以用腳勾住桌腿保持平衡,可伸出的腳再次遇到阻礙。
付丞雪再傻,也明白這是另一場早有預謀的刁難。
只是不知目的為何?
僅讓他出醜?
瞬息萬變、措不及防中,付丞雪頂着一身狼狽,攜着不知何時磕碎的飲料杯,撞上了身後的人。
那一下可真夠狠得,都能聽見肉墊忍痛的悶哼。
付丞雪撐起身子回看——身下筆挺的銀白色西裝被飲料染成尿色,視線上移,高鼻深眼的萬獸之王睜着藍色的虎目,目光森森,危險地噴出鼻息,面沉如水地舔了舔鋒利的牙齒,正是宮戚。
“起開。”
宮戚的潔癖,該知道的都知道,最妙的還是向來不憐香惜玉,誰的臉面都敢打。算計付丞雪的人想得很好,卻偏偏算漏了一點:不開竅的宮少居然因為某人裂開一條縫。
付丞雪迅速爬起,伸手拉起宮戚戴着手套的手。
宮戚甩開付丞雪的手,扶地站起,服務員腳不沾地地跑過來,遞出大把紙巾。
“宮少您還好吧?”
四周不知道什麽時候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彙聚到這片方寸之地,旁觀鬧劇。
四下一看,沒發現目标中的粉色高跟鞋,目光路過人群,幸災樂禍等着看他被遷怒的不少,其中蘇淺的視線尤為熱烈。宮戚也确實如觀衆所料,嫌惡地彈着衣服上的灰塵果汁,低氣壓外放連服務員都閉上嘴巴退後幾步,不敢瞎上手幫忙。
宮戚緊抿着嘴,犀利地看向少年,目光沉凝。
想發火,卻生生忍下。
該死的……若不是,若不是撞到他的是眼前這個少年,若不是明知這情況必是遭人陷害,如果他發火就縱容了加害人,單憑有人敢把果汁撒在他身上,都夠那人洩糞自淹幾千回了!!!
衆人激動地等待後續,就見萬衆期待的宮戚睜着因情緒陰郁變成黑藍色的深眸,深深看了一眼付丞雪。
然後——轉身走了?!
居然什麽都沒說就轉身走了?!
這始料不及的表現讓觀衆都有點始料不及?
大家都摒棄呼吸準備好了,您老就給我們看這個?
您身為大少爺不可侵犯的威嚴呢?您往日把人面子踩進泥裏的霸氣呢?您不屑一顧的諷刺呢?好吧,混血大少氣勢十足地潇灑離開,被饒過一劫的付丞雪卻不依不饒地追上去,“你流血了。”
應該是被隐藏在果汁碎玻璃紮傷。
宮戚面無表情地回頭,少年頓時乖乖閉嘴。
宮戚頭也不回地再次轉身離開。
付丞雪像做錯事的小媳婦一樣磨磨蹭蹭地跟着宮戚,乘電梯坐到頂樓,宮戚剛插上門卡,付丞雪跨出一步擋在門板上,低着頭,咬着嘴唇。
“我犯的錯,你總要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裝得,還怪像的。
宮戚知道他應該像以往一樣,說“不需要”,但鬼使神差的,聲音在嗓子裏停滞了幾秒。
就是那麽幾秒——這個膽大包天的少年拽住他的手腕,超過手套阻隔的範圍。
很多年後,付丞雪佝偻着身子,穿着潔白西裝慢慢朝他走來,他從陸紳手裏接住付丞雪的手,那手被時光畫老。那時他也老了,頭發變白,皮膚變皺,唯有深邃的藍眼睛一如既往地注視着付丞雪,也或許是太老了,老到不再因為高傲來清算兩人縱橫了半個世紀的愛恨情仇,愛情本來就是一筆糾纏不休的爛帳。老到,他開始回憶,他依然能清晰地想起這一幕的每個細節。
沒有任何阻隔的肌膚接觸,柔軟的手掌與脈動的頻率相貼,連呼吸似乎都被同步。那雙手很白,皮膚細膩,手指修長,分明的骨節産生秀麗的性感。
在宮戚潔癖發作甩開前,付丞雪執意翻開他手心,很強硬,自責時小虎牙會咬緊唇瓣。
雖然這些都是假的,付丞雪在發現身下之人是宮戚時就決定将計就計,他天性寒涼,怎會真心做出種種矯情懦弱的舉止?
少年雙目漆黑,眼神執着,宮戚被看得偏開雙眼,勉為其難地掀開兩唇解釋。
“不痛。”
生來缺失觸覺神經,沒有痛感熱感的日子他早習以為常,可少年睜着像今晚皎潔的明月般明亮的雙眸,朦胧靜美,用清透溫軟的聲音報怨:
“即使不疼也是傷口,不細心對待哪會好好愈合?”
付丞雪那時的姿态,簡直柔情得堪稱恐怖——拿着跟細針為宮戚挑出玻璃渣,明知他不會痛,塗抹藥水時還是不厭其煩地安慰他“再忍一會兒”。
燈光下的少年也才十二歲。
低眉順眼,羽睫顫顫。
微抿起唇。
宮戚第一次發現,世界上真有人會像一朵花一樣,外表需要細心呵護、溫柔嬌寵,就像手機裏保存至今的那些動态賣萌的傻驢。但實際上,兩人心知肚明,這少年必定有所圖謀,花蕊裏是一口獠牙,待宮戚伸出手,必能啃下一塊肉。
包紮好後,付丞雪沒有松開宮戚的手,擡頭一言不發地注視宮戚。
或許是夜色讓人迷亂。
或許是少年的眼睛太過美麗。
宮戚知道自己應該像往日般果斷掙開,讓所有他不屑糾纏的事物在空氣中黯然揮發……事實上,他卻開了口,哪怕一臉冷淡,也無法回避沒有管好嘴巴的真相。
“你知道的,我的電話。”
意思是……有事可以找?
前所未有的八個字,付丞雪終于放開手,莞爾一笑。
笑容雖假,卻依然美不勝收,如昙花一現,煙花剎那,宮戚再次偏開視線。
潔癖的感覺很難耐,被他人觸摸後好像胳膊和手都沾附了肉眼難見的細菌,光是想象就有如螞蟻在心口爬來爬去,宮戚情緒越來越焦灼,盡管臉上沒有絲毫變化,突然站起走向洗漱間,付丞雪些微幸災樂禍地告誡:
“剛包紮完,不能洗手哦~”
宮戚目光一沉,又坐回原處,開始人工制冷。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當作者要保持高冷範!但作者一看到有小天使出現就得意忘形地跑過去勾搭,這樣真得不好嘛?真得嘛?——還據說作者有話說太多會讓人煩……可總是忍不住話唠的作者就是個悲劇麽?徹頭徹尾的那種(┳_┳)...
☆、——049——
帝豪酒店有十八層。
一樓是西餐自助和商務中心,二三樓是中小包和豪包層,四層是小宴會廳,承接會議餐之類,五層是大宴場地,承接婚禮之類,六層至十八層都是客房住宿。頂層有兩間總統套房,常年被宮汪兩人占據。
付丞雪下樓時,吳起容白舅甥正去找汪鳴海敬酒。
汪少訂的是樓下的豪包。
進門是沙發區和洗漱間,數個美少年搶了服務員的活端茶敬水點煙陪聊,正是元素周期表裏最火的幾位隊長,青蔥年華就深谙待人接物的道理,組合沙發上坐着圈內大佬,其中就有錢成,一溜的斯文敗類裝摸做樣地喝茶、閑聊,作陪的還有身材火辣的嫩模。
傳菜員進進出出,一盤盤涼菜上桌,熱菜還沒起。
吳起雖是港籍,卻和幾大電影公司的老總相熟已久,一進門就先打招呼,容白不耐煩這些,容家的家底也不用他耐煩這些。
穿過餐桌,最裏面是被屏風阻隔的休閑區,隐約能聽到汪鳴海的聲音。
休閑區占據的豪包的二分之一,被樓梯砌高,石子鋪路,玻璃地板下還有金魚游動,是假山假草假樹的室內景。狂妄的汪少正溫柔款款地低頭沖一個男孩說話,男孩坐在與假樹融為一體的木質桌椅上,對面坐着蘇鎮雨,訓練有素的服務員站在角落待命。
低頭一看,那孩子還有些眼熟。
美目卧蠶,眼型橢圓,笑起來異常讨喜,乖巧若女。男孩抿着嘴巴,表情不太愉悅,可受五官局限,哪怕生氣也顯得綿軟,容白想了想就認出身份,是陸導的寶貝兒子:
秦逸生。
圈裏關于陸導和汪少對其的過度維護早已屢見不鮮。
蘇鎮雨最先看見容白,趕忙起身給大前輩見禮,然後才是汪少,擡頭不耐煩地說:
“你來幹嘛?”
如果說汪家是內陸一條龍,白家就是港島地頭蛇,兩家根基全在圈外。吳起自姐姐嫁入白家,就借東風在圈內站穩腳跟,之後容白一意孤行進圈,就讓他保駕護航,順便暗中運作幾番,圈內少有人敢惹。
汪少與之差不多。
汪家由于政治背景不好明面參合進魚龍混雜的娛樂圈,早年和傳媒業巨頭的杜氏聯姻。杜如梅不太管事,杜建又熱衷擴展版圖,愛玩的汪少本不願接手,也是聽說秦逸生想在圈內發展才摻了一腳,為他鋪路,長輩們權當練手的玩意也并不阻止。
容汪兩人算關系不錯的忘年交,只是上次付丞雪頂替蘇鎮雨後,容白把劇務的所作所為攤到了汪少面前,兩人就有點鬧僵。
“看你那熊樣,心眼比針尖都小。”容白聳聳肩,在蘇鎮雨讓出的位置坐下。
汪鳴海不樂意地一屁股坐到秦逸生和容白之間,瞪了容白一眼,擡頭看向還直愣愣站着的蘇鎮雨,遷怒道:“豬腦子啊,沒看見對面還有空位麽,杵着擋光呢?!”
秦逸生擡頭涼涼地看了汪鳴海一眼,汪少心中噼裏啪啦冒火的炮仗就被澆了個透心涼。
“德性!”容白啐了汪少一口,談起正事,“我看你今晚這陣仗,是要插手‘全童預賽’?”
全童預賽,全稱:全球童星預測比賽。
每五年舉行一度,凡奪冠者大多成為未來娛樂圈最頂層的巨星,國際級別。
參賽者限定十至十八周歲間,作品數額達标皆可投簡歷報名。元素周期表的這幾位夠資格海選,秦逸生卻因多年沉寂履歷太薄,需要十張圈內大腕的推薦票。
推薦資格規定也極其繁瑣:
成名五年以上,主演作品十部以上(或專輯),賣座比率要占一半(或銷售量,收視率),必須得過影帝影後(視帝視後也可),拿過國際獎的導演也可推薦,這樣說來,憑借陸紳的名聲秦逸生至少可以拿到五張,但是國內星二代不少,能參與投票的卻不多,也不能光憑借陸紳的名頭就讓別人把投給自己兒子的票吐出來。
容白前女友米露就問他要過票,原先不想給,後來是想給付丞雪,連私交不錯的汪少都拒絕了。
容白所指的陣仗,是請來的圈內大老板,畢竟再高端的影帝影後們也都被娛樂公司掌控,拍個片接個通告都要受到庇護,由高層施壓也是獲得推薦的途徑。
全童預賽之所以被推崇備至,皆因進入決賽,等同于拿到進入娛樂圈頂層的門票。
相當于少奮鬥十年。
多年來,國際巨星圈被歐美把持,白人第一,黑人第二,亞洲黃種人少有能插·進去腳,這點在賽事中也體現出來。
日韓華三國是亞洲主力,第一關硬照海選,評出全球最美的一百張童星臉,百分之七十被歐美瓜分,韓國也湧入大批生力軍。第二關歌舞樂混戰,是日本發揮實力的地界。比完天資才藝,到了智商賽,韓國選手大幅度縮水,日本則能闖入一兩個孤軍奮戰,後面的情商賽倒是韓國選手專長,只可惜排在智商後,沒機會發揮所長。
再提起華夏的表現,衆人只能搖頭嘆氣。
華夏參賽積極性很高,但結果總是兩極分化:
要麽全軍覆沒,要麽大發神威把日韓殺得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