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雞飛狗跳)
王嫂子安排林喬帶孩子的本意也确實是照顧林喬。
因為孩子們任務不重, 為了激勵孩子們，幹活分配的任務也不是按着時間來的，而是按着量來的。
幹完了就能去玩。
為了去玩, 孩子們也會很努力幹活。所以平時一些大人們帶着孩子們幹活，那都很輕松。她完全沒想到孩子們是會看人下菜的, 平時嚴肅的那些嬸子們帶着，和小喬這種水水嫩嫩, 嬌嬌俏俏的小姐姐帶着, 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完全是按照以往的經驗來和林喬說的。所以林喬幻想中的帶孩子幹活, 是溫馨的, 是快樂的。
乖巧可愛的孩子們會在她的親切指點之下, 完成任務。等幹完活, 她還會給他們唱唱歌兒, 講故事。讓孩子們在歡聲笑語中成長。
所以換好衣服出門之後, 她就準備讓大夥兒站好隊，分好任務。
就和王嫂子每天對她們的安排一樣。
她剛整理好了思路，清了清嗓門, 這群孩子就歡呼一聲, 撒着腳丫子跑了。
林喬：“……”
她反應過來，大喊，“哎，等等啊，我還沒說話呢。”
前面沒一個孩子理會她。
連五歲的王小虎都拎着水瓢, 跟在後面跑。
林喬風中淩亂, 愣了兩秒, 也跟着跑了上去。
這群孩子平時在這西北大荒地上面跑慣了的。光着腳丫子跑的飛快。林喬完全跟不上。
等跑到目的地的時候，她邊喘氣, 邊招手讓大夥兒站隊。
站隊當然不存在的，沒有如同脫缰的野馬一般狂奔在這廣闊的土地上面，都是家裏爹媽警告在先的功勞了。
林喬：“……”算了算了，儀式感也不是那麽重要。
一群大孩子自告奮勇的去提水。林喬正戴手套給最小的孩子劃分地盤，免得他們糟蹋了莊稼。
見有孩子去提水，這邊也顧不上了，趕緊也跟着去。畢竟水邊可不是安全的地方。沒她這個大人跟着可不行。好歹她也是會游泳的呢。
又想起了自己的一個特長，林喬舒心的出了口氣。
到了小河邊上，她本來想說你們提不動，就少提點。免得把自己給摔個大馬哈。
結果這群孩子到了水邊，水桶一放。幹淨利落的就提起來了。
路過林喬身邊的時候，林喬正拎着小半桶水準備起來。
“小喬姐姐，你拎不動就別拎了。”
林喬：“……我拎得動。”說着又往裏面加了點水，差點沒提起來。然後看孩子們走遠了，她趕緊兒倒點出來，這才成功站起來了。
雖然孩子們走了，沒人發現她的小動作，可她自己心裏卻不好受，覺得自己連孩子都比不過。
往常她和王嫂子們一起幹活的時候，大家都照顧她新來的，顧華垣又說她以前沒幹過農活，不适應。所以她做的慢點，大家也不說她。
林喬也就心安理得的能做多少是多少，反正也不偷懶。
這會兒被孩子們一刺激，覺得自己不能落後。要不然下午怎麽當老師。于是她加快步子。準備多提兩趟，以數量代替重量。
哪怕累點兒也忍住了。
手被勒疼了也不喊了。反正喊了也沒人疼。
幾趟下來，人都要累趴下了。胳膊都要沒力氣了。要不是在孩子們面前，她這金豆子也是要落下來的。
但是生生的忍住了。
不能哭不能哭，人家孩子們都能幹活呢。瞧瞧小虎多認真啊，雖然只是在玩泥巴，但是這大熱天的太陽底下玩泥巴都沒吵着要回去，這也是有毅力啊。
“小喬姐姐，你還是別去了，在這裏看着大家吧。我們都快拎完了，沒多少了。你在這裏看着他們就行了。”說話的是這次提水的主力軍，也是張團長家的大兒子張亮，這小夥子都念初中了，勉強算個少年郎。說話一板一眼的，還挺讓人靠得住。
另外幾個負責提水的少年也喊，“是啊是啊，小喬姐姐，你別去了。這裏也需要你。”
“這裏少不了你的，你別去了。”
林喬感動了，多好的孩子們啊，還這麽照顧她的面子。
她猶豫道，“你們都還小呢，沒人看着不好吧。”
張亮站直了身體，“小喬姐姐，我都和你一樣高了。你這樣是瞧不上起我。”
林喬一看，小夥子确實挺高，于是點頭，“成，那你帶隊。早去早回。拎這一趟應該差不多了。”
“好嘞！”張亮聲音洪亮的應了，然後揮揮手，帶着自己的小部隊就跑了。積極的不得了。
林喬心裏滿是欣慰的感覺，這些孩子可真是努力啊。再看看還有幾歲的孩子也麻溜的幹活呢。她頓時覺得自己也需要多努力了。可不能被孩子們比下去了。于是也埋頭幹活。
時不時的檢查一下大家幹活的質量，速度，又忙着除草澆水。
林喬邊幹活，邊監工。也沒發現時間過多久了。等了一會兒發現不對勁兒，打水的孩子們呢？
她也沒手表，不知道時間，就覺得不對勁兒。心裏不放心。就趕緊去小河邊找人。
一路上，腦子裏想着各種事兒，心裏提心吊膽的。結果還沒到河邊，就聽到孩子們的大笑聲了。
她跑近一看，這些孩子們就和下餃子一樣，待在水裏呢。
林喬驚的嗓子都失聲了一秒。那些孩子還在游來游去。時不時的還把腦袋瓜子鑽水裏去。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啊，在這裏游泳是很危險的。”林喬嚴肅的大喊。
結果水裏的少年們朝着她看了一眼，然後笑，“小喬姐姐，天熱了，我們就涼快一下，待會兒就過去的。”
“熱什麽熱，這大上午的！”林喬生氣極了，插着腰大喊，“都趕緊上來。”
孩子們就往遠處游了。
林喬：“……”
太不給我這個孩子王面子了！
林喬臉都氣鼓了。要怎麽教孩子來着？是不是得揍一頓。但是好像不提倡對孩子動粗的。但是真的好想動手！
林喬氣的心疼，都站不住了，只能蹲在地上。
許是看林喬不準備走了，這些孩子也都從水裏出來了。各個都有些唉聲嘆氣，一副沒玩夠的樣子。
套上衣服，又乖乖去打水。拎着水回去的時候，還對林喬喊，“小喬姐姐，別蹲着了，去幹活了。”
“不幹活是沒有工分的。”
又有孩子接話，“沒工分就沒飯吃。”
“沒飯吃就要餓肚子。”
“餓肚子就要去吃土。”
林喬：“……”啊啊啊啊好想動手。
這些孩子野，但是幹活也确實厲害，人家拎着一桶水，都比林喬跑的快。
等林喬過來的時候，他們都麻溜的開始幹活了。年紀小點的孩子都開始澆水了。
林喬心氣這才好受點兒。
正準備去幹活，突然發現王小虎不見了。
不止王小虎，還有幾個八?九歲的男娃子。
“小虎呢，小虎他們跑哪裏去了？”林喬擔心的喊道。
她不指望王小虎他們這種幾歲的孩子幹活，但是得看着啊。萬一跑出去遇到危險怎麽辦？
結果問一圈，還是一個女孩子畏畏縮縮的指了路，“往那邊去了。說是去上廁所的。”
“去多久了？”
“……你一走他們就去了。”
那是一片白楊樹林子。這會兒蛇蟲最多的時候呢。那林子裏面雜草叢生的可不安全。
林喬就準備去找。之前那幾個游泳的大孩子就自告奮勇，“我們去找吧。”
林喬插着腰道，“別想打什麽心思，都老老實實在這裏幹活。我待會兒回來的時候要是沒看到人。晚上就去告家長。”
“……”
幾個大孩子乖乖的回去澆水。
教訓了幾個孩子，林喬就去林子那邊找人。
她還是有點怕的。在這裏，蛇蟲鼠蟻都是她的天敵。
要不是為了孩子們，她真不樂意往這邊跑。可作為一個責任感十分強烈的人，林喬只能咬着牙過來了。小心試探一步步的走着。
林喬在這邊走着，前面的某顆樹的樹杈上，一個小光頭的孩子也看到她了。然後立馬對其他樹上的孩子道，“小喬姐姐來了，快點快點。”
幾個孩子麻溜的從樹上下來了。他們兜裏都裝着鳥蛋。收獲頗豐。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則從一個鳥窩裏面抓了一只小鳥兒。
旁邊孩子道，“抓這個幹啥，這麽小又不能吃。”
“不想挨罵就聽我的。”這孩子将鳥兒捧在手心裏面。又叮囑年紀小的王小虎，“待會兒別亂說話，要不然不給你鳥蛋吃。”
王小虎麻溜的點頭。
林喬過來的時候，那孩子就驚喜的跑過來，“小喬姐姐，你總算來了。快幫我們一個忙。”
林喬正準備批評他們呢，就見這孩子一臉驚喜，還捧着小鳥兒過來了。
他手心裏面的小鳥兒毛都沒長。正閉着眼，張着嘴叫着，看着可憐極了。
幼崽總是招人憐惜的，林喬也不能避免，趕緊接過來，“怎麽了，這鳥兒哪裏來的？”
剛剛抓鳥的孩子就指了指上面的一棵樹，“從那鳥窩裏面掉下來的，我們想放回去，但是不會爬樹。正在想辦法呢。”
小虎使勁兒點頭，“嗯嗯嗯嗯。”
林喬看着這幼崽，這怎麽辦？她爬過鋼管，就是沒爬過樹啊。
“姐姐要不咱們放上去吧。它多可憐啊。我們就是為了它才沒有趕回去上工的。要不然我上去吧。”這孩子就想自告奮勇立個功。
“那怎麽行，多危險啊。”林喬堅定的反對。爬樹多危險啊，怎麽能讓孩子們來呢？
她想了想，看了看樹的高度，然後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我來。”
孩子們眼睛一亮，“小喬姐姐你也會爬樹啊。”
林喬正滿腦子都在想着如何爬上去，所以并沒有注意到這個話裏面的也字。
她道，“我會的可多了，下午你們就知道了。”她幹農活是不在行，但是別的會的也多。
然後将鳥兒放在自己的口袋裏面，搓了搓手，開始手腳并用的往上面爬。
幾個孩子還比較仗義，在下面推着她往上面。
林喬年輕，加上以前經常跳舞，手腳還算靈活。竟然還真給爬上去了。越爬越順。
鳥窩不算特別高，在樹的半中央的樹杈上。
她站在樹杈下面一點，小心翼翼的将小鳥兒放在了窩裏，看着小鳥和其他兄弟姐妹們擠成一團，頓時整顆心都敞亮了。
她挽救了一個小生命啊。
太可愛了。
終于松了口氣，她才準備下樹，發現這樹上來容易下來難，畢竟這樹太直了。
“你們說這怎麽下去啊……”結果往下一看，孩子們都不見了。
“……”
王小虎他們回來了，幾個孩子都是一臉松了口氣的樣子。
“幸好咱機靈。趕緊幹活，免得小喬姐姐待會兒回來了罵我們。罵倒是不會要緊，就怕告狀，我媽會把我腿打折。”
“咱把活都幹完了，她就不會告狀了。”
王小虎摸着腦袋，“小喬姐姐會下來嗎，樹那麽高。”才五歲的孩子，還沒有爬樹的資格。在他心裏，這還是個又難度的事兒。
“你笨啊，上去了怎麽會下不來。那麽簡單。你過兩年都能爬了。”
許是見林喬還沒回來，幾個老老實實幹活的女娃子又跑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女娃子們也揣滿了口袋回來了。
後面大家就沒亂來了，個個都老老實實的幹活。常年幹活的孩子們都知道，再怎麽鬧騰，也不能耽誤了地裏的活。要不然得餓肚子的。
餓肚子太可怕了。
一直到中午，大家才把忙完的活給做完了，肚子也餓的咕嚕嚕的叫。也不用誰喊，就撒着腳丫子跑了。
還有人問，“也不知道小喬姐姐去哪裏了，怎麽還沒回來。”
“大人的事兒誰知道呢。”
“可能是回家去了。反正沒事兒，咱把活都幹完了。她不來也成。”有孩子大方道。
回去的路上，團長家大兒子還開了個短暫的小會，“大家上午找到的東西可不能藏私。不能搞個人主義。這是屬于社會的財産，要充公。下午咱一起分了。”
“好嘞――”
一群孩子高興的喊。
他們早就說好了，分工合作，都去找點吃的。給自己加餐。誰讓平時啥上學都沒時間呢。要寫作業，回來了還要幫家裏幹活。時時刻刻生活在爹媽的眼皮子底下，一點自由都沒有。
難得放假了，爹媽還不管。可不就自由奔放起來了
王小虎還是念着林喬的，問，“要不要給小喬姐姐分？”
團長大兒子張亮摸了摸腦袋，“分吧，到底是女同志。下午不是得上課嗎，下午送，讓她別總管我們。”
“對對對，上什麽課啊，在學校裏上的可多了。還不如讓咱們去幹活。還能多賺工分分糧食。”在前兩年差點餓死的孩子們眼裏，什麽都比上一口吃的。
大家又叽叽喳喳的讨論起下午上課的事兒了。
至于話題的中心林喬，正扒拉着樹枝，已經放棄了自己從筆挺的白楊樹上下來的想法了。
“誰來幫幫忙呀。”她有氣無力的喊着。
……
修大壩的工地上面，遠遠看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各個都幹的熱火朝天的。
這也是幾個團難得的一次合作的時刻。
好些人老久沒見過面，這次一起幹活一起敘舊，可有精神了。
顧華垣也碰到了幾個老戰友。上午忙着都沒時間敘舊。就準備吃飯的時候好好說說話呢。
因為工期趕着，所以連午飯都是由炊事班的做好了，送到大壩工地來的。
顧華垣也拿着飯盒，跟着老戰友們一起去打了飯。
白面摻着玉米面做的饅頭，品相可比之前吃的雜糧饅頭好看多了。旁邊還有榨菜，另外還有蛋花湯，比往常豐盛了許多。前面已經打了飯菜的人都吃的香噴噴的。
顧華垣笑，“今天這吃的可以啊。”
“那可不，今天可是第一天開工，總部那邊說了，得讓大家吃好點。其他沒來的兵團都勒緊褲腰帶，把糧食緊着這邊呢。”
二團的三營長不客氣的拿了自己那份兒啃了起來，“真香。”然後稀溜溜的一口湯一口饅頭。吃的特別香。
顧華垣笑了一下，也拿起一個吃了一口。口感确實不錯。不經意的想着要是之前在食堂吃這些，估計林小喬就不會鬧絕食了。
這一想就停不下來。想着這會兒都吃飯了，也不知道林小喬下工回去吃飯沒有。
應該是回家了，那邊活不多。那群小子搗蛋是搗蛋，但都不懶。
又想着昨天才教了下挂面的，也不知道會不會。要是不會，可別連口吃的都沒有。
這些軍嫂們中午也是不回去的，都是在這裏吃。她們都是早上做好了放鍋裏，孩子們回去直接吃。
林小喬到時候連蹭飯的地方都沒。家裏的雞蛋好像也吃完了。連水煮蛋都吃不上。她嘴又挑剔，萬一做的實在不好吃，肯定又要不吃飯。
就和做爹媽的在第一次把孩子送幼兒園之後總是不放心一樣。這會兒顧華垣也有這種感覺。總怕林喬不會做飯，餓着自己。
又怕她做飯的時候不小心，把自己給燙着了。或者幹脆出什麽狀況，把房子都給點着了。
越想，他就越沒心情吃飯了，心就和長了翅膀一樣的，特想飛。
見顧華垣心不在焉的，三營長笑道，“哎，想什麽呢。吃飯都吃不香了。”
“沒什麽。”顧華垣将饅頭裝飯盒裏面，“我有點事兒，先回辦公室看看，待會兒你幫我看一下。”
“行啊，你趕緊去。對了，聽說你媳婦來了。回頭什麽時候一起吃頓飯。”
“有機會吧，忙完了咱就聚聚。”顧華垣笑着道。然後捏着飯盒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