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君今天也很普通

第29章

時間拉回到烤肉自助剛開始時。

學生們忙着架烤爐、生火, 高專兩校校長和教職人員不愛跟學生們湊熱鬧，到別處喝酒去了。

有一位老師例外，那就是五條悟。

平素就熱衷于和學生們混在一起，會有這樣的舉動不奇怪, 倒是他沒去黏自家學生, 而是跑到PK學園過來的外援選手旁邊坐下, 并且還是沒出場打球的那個學生。

肉香撲鼻，學生們都圍到烤肉架邊上搶食——大家都是肉食動物，手快有, 手慢無。

安穩坐在桌旁的就只有齊木楠雄, 五條悟挨着他坐下, 問起比賽之前拜托他所查探之事的結果。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校長, 心理活動都跟咒靈的動向無關。’

五條悟摸着下巴, “就是說，今天在場的都沒有疑點。”

‘不能這麽武斷。’

“知道知道，楠雄安心，我會再從別的方面調查。真是遺憾，本以為靠着楠雄就能輕松找出來……”五條說這麽說着, 神态卻不見一絲可惜。

兩人聊着, 太宰治拎着柯南過來蹭座, 柯南滿臉不情願，像只小烏龜似的徒勞地掙紮, 織田作之助跟在他們後面。

太宰治順勢坐在齊木楠雄旁邊, 将柯南扔到臨座，柯南立刻跳下來，爬到遠離太宰治的位置上, 織田作之助為阻止太宰繼續捉弄柯南，便在兩人中間坐下。

“齊木同學，還有五條老師，你們兩個幹坐在這裏，是不喜歡烤肉嗎？還是說，你們在聊些——大家不能聽的秘密？”太宰治撐着臉，拖長了腔調說道。

“讨厭啊太宰君，知道我們在聊小秘密，居然還靠過來，讀一下空氣嘛。”五條悟語氣輕佻。

“小氣！”太宰治假模假式地表演生氣，“有什麽事大家一起聽，你們兩個孤立我們，柯南會哭噢……”

織田作之助低頭看看，柯南羞惱：“沒哭！誰會因為這種事哭啊！”

“聽說太宰君專門從橫濱過來，奇怪，左脇腹町有什麽地方吸引到你？”

“五條老師才是，以貴校學生的實力，居然請普通高中生來當外援，不覺得異常？”

五條悟雙臂環抱，長腿交疊，姿勢惬意地坐着，太宰治則是手肘杵在桌面，十指交叉撐着下巴，兩人用非常相似又略有不同的滑膩語氣相互刺探，簡直是一場針對聽覺的酷刑。

齊木楠雄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許兩道令人難受的聲線鑽進去。

織田作之助完全不受影響，還關懷柯南道：“餓不餓？我去幫你取點食物？可惜今天沒有咖喱。”

柯南唇角抽動，“不用了謝謝，織田先生，他們這樣不用管嗎？”兩個人對着問問題，卻誰也不回答，彷佛在參加一場誰的問題奇葩的比賽。

織田作之助愣了愣，“他們在聊天，為什麽要管？”

柯南：“……”原來如此，是他見識少了。

齊木楠雄起身想走，太宰治伸手去拉，半路被五條悟截住。

五條悟扣住太宰治小臂的一瞬間，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驟然松開手，另一手頂起墨鏡，“真是有趣，太宰君。”

齊木楠雄站定，‘有什麽問題？’話是問五條悟的，但五條悟直勾勾盯着太宰治，沒有回答。齊木楠雄問另一個當事人：‘太宰君？五條老師的話什麽意思？你出現在佐藤身邊到底有何目的？’

太宰治動也不動。

五條悟放下墨鏡，重新靠回椅背，“楠雄，別費勁了，他根本聽不見你的聲音。”

“……露餡兒了啊。”太宰治傷腦筋地道，“還以為能裝得更久一些。”

齊木楠雄震驚之下，開口道：“你是裝的？”

“嘛，不覺得是個有趣的挑戰麽？從大家的反應推測齊木君說了什麽……”太宰治攤手，“從見面開始，齊木君沒開過口，我自然聽不到他的聲音。”

齊木楠雄忽然想起，是他自己走進思維誤區了，心靈感應聽不到太宰治的心音，當然也不能把自己的聲音傳導過去。

但是，這人的性格還真是惡劣……

“超能力對你沒用。”齊木楠雄對着太宰治試驗了別的超能力，同樣不起作用。

太宰治站起身，湊近齊木楠雄，伸出左手，“反異能力者，任何異能力接觸我的瞬間，都會失去作用。要不要試試？”

齊木楠雄将信将疑地擡手覆上去，皮膚接觸的剎那，世界安靜了，一切心音消失，耳畔只有學生們争奪烤肉的吵鬧聲。

太宰治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右手閃電般抓向齊木楠雄頭頂上的“棒棒糖”，正在發呆的齊木楠雄來不及阻止，啵的一下，左邊的控制器被拔掉。

“住手——”齊木楠雄忙去搶奪。

然而他松開手的瞬間，轟——看不見的氣浪以他為中心轟然蕩開，所有人都感受到飓風掠過，身體驟然一輕，雙腳離地飄了起來。

不光是人，周圍的一切，包括桌椅碗筷，烤爐炭火，甚至是半熟的肉片，都飄到了空中，就像地心引力突然消失了。

啊，闖禍了！齊木楠雄僵立在原地。

五條悟連坐姿沒改變，只是身下的椅子飄走了，他就那麽坐在半空中。

織田作之助眼疾手快，一把撈起柯南，另一手抓住太宰治，這才穩穩站在地面。

柯南揉揉眼，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仿若外太空的場景，學生們有的端着盤子橫在空中，有的頭朝下翻不過來，有的被零星的碳燙得吱哇亂叫。

“诶？這是怎麽了？好厲害！”虎杖悠仁适應地最快，在空中蛙泳，張大嘴叼住臉旁邊的肉片。

伏黑惠雙手結印，喚出“鵺”，巨大的鳥型式神駝起主人。

“伏黑！快點把我弄起來！”釘崎野薔薇捂着裙子大喊。

吉野順平喚出澱月把同伴提起來放到棒球場周圍固定的鐵絲護欄上，又如法炮制，将PK學園的幾人救下。

京都校的西宮桃充當火車頭，帶着同窗們在空中飙速。

海藤瞬興奮：“亞蓮看到了嗎？這所學校不一般，學生都是擁有特殊力量的人！”

窪谷須亞蓮尚未能接受極具沖擊力的現實。

海藤瞬鄭重表明：“亞蓮，這裏才是适合我的地方，我決定了，從PK學園轉學到高專來！”

不，你媽媽會帶你去看精神科的。齊木楠雄看見所有人安然無恙，才把注意力收回，只不過他不敢做動作，超能力失控狀态下，他的任何動作都可能會用出難以預測的能力。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太宰治始終在驚嘆周圍的變化，并及時與好友分享，“織田作，看，塔倒過來了，喔喔喔，屋頂，屋頂飛走了……”

織田作偶爾感嘆一句，“希望能飛到好找的地方。”

“太宰治，把控制器還給我。”齊木楠雄要求道。

太宰治捏着圓圓的球體，“這個原來是控制器，還以為是個棒棒糖，既然不能吃，那就還給你。”

“等等。”

五條悟開口阻止太宰治捏着控制器要給齊木楠雄插回去的動作。

“我說你們，至少替我們學校考慮一下。”五條悟抱怨道，“你能無效化楠雄的超能力，你們接觸的瞬間，我們學校的建築會怎樣？”

“塌成廢墟。”太宰治歡快回答。

“回答——正确！”五條悟指向太宰治，“所以，雄楠的要求駁回！”

齊木楠雄無奈，“沒有控制器，我不能控制自身超能力。”最近超能力又有所增長，非得需要控制器的輔助才行。

五條悟伸個懶腰直起身，“那就由我，熱心的五條老師幫助楠雄拿回控制器。”

……

佐藤廣拎着飲料走進巷子，太宰治那可憐樣兒令他沒法放着不管。

“太宰，你也是來買飲料的？”

聽到有人問話，太宰治冷眼望向提問者。來這裏之前他做了充分的準備，不可能有人提前得知他的行蹤。

佐藤廣被太宰治冰冷的目光逼視，下意識打了個激靈，晚上的太宰比白天時嚴肅得多。

“太宰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樣子，是因為我嗎？硬拉着你來參加棒球賽，不喜歡？”

棒球賽？太宰治審視眼前的少年，丢在人堆裏找不出來的類型，無修習體術的痕跡，暫時看不出是否異能力者，用衣服包裹着硬物，圓柱狀，炸彈麽？

等不到回應的佐藤廣嘆了口氣，太宰外表看上去很好說話，但其實防備心理很重，除了織田先生外，跟任何人說話都潛藏着疏離感。

“不想說也沒關系，可你總得吃點東西啊，”佐藤廣毫無芥蒂，“今天辛苦了，我們快點回去吃好吃的，織田先生還等着你呢。”

“……織田先生指的是，織田作之助？”太宰治輕聲問。

佐藤廣理所當然道：“是啊，太宰不是習慣叫他織田作？”

“織田作……”太宰治低語。

“太宰……”少年好似發覺了不對勁，太宰治盯着他，猜測他要說的話，然而，“……你該不會是和織田先生吵架，才一個人躲在這兒的吧？”少年的眼神宛如在看任性的孩子。

太宰治：“……”

佐藤廣想明白了原因，心中感到好笑，和朋友吵架跑開等待朋友來追，這樣幼稚的舉動他十歲之後就沒有了，誰能想到太宰還在繼續。

“我明白了，太宰，我不問吵架的原因。”佐藤廣體貼的給太宰治留足面子，“雖然你們吵架我無條件支持織田先生，但我不忍心讓你一個人躲着難過，所以，這次就由我幫你們和好，下次不要吵架了啊。”

佐藤廣掏出手機，撥通織田先生的電話。

……

棒球場上，五條悟正在研究如何将控制器安全放回齊木楠雄頭頂，一陣音樂聲忽然響起。

織田作之助迎着幾人的目光，“抱歉，我忘了調震動。”

“是誰打來的？”太宰治感興趣地道。

“是佐藤。”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屏幕，在幾人目光催促下打開公放。

“摩西摩西，織田先生。”

織田作之助發現佐藤廣人不在棒球場，道：“佐藤，你在哪兒？”

“我出來給大家買飲料，現在在高專裏面迷路了，剛好碰到了太宰，”佐藤廣刻意壓低聲音，“織田先生，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織田作之助看向未曾離開過的太宰治，“……佐藤，你現在和太宰在一起？”

“是啊，他一個人在這裏，很難過的樣子，我想一定是織田先生生他的氣了，他才不敢回到大家身邊。”

織田作之助接到好友的暗示，道：“佐藤，你能讓太宰接電話麽？”

佐藤廣在電話那邊問了一句，然後囑咐道：“織田先生，太宰的性格，你一定了解，既然兩位能成為好朋友，我想織田先生平常對待太宰很寬容，這次也要好好原諒他噢。”

“我知道了。”織田作之助答應道。

電話那邊換人接聽，熟悉的聲音問道：“織田作？”

“是我。”織田作之助有點吃驚，那就是太宰治的聲音無疑，可若電話那邊是太宰，身邊這人是誰！

“呀，織田作！”電話那端的太宰治歡快起來。

“太宰，你和佐藤在哪兒？”

“一個你我都很熟悉的地方。聽我說，織田作，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訴你，不久之前，我終于處理了一個啞彈。”【注】

織田作之助心中一動，“是嗎，恭喜，你不是一直想拆啞彈？終于做到了。”

“……啊。”電話那端的人似乎情緒很激烈，“是啊，織田作，是該恭喜我。”

“太宰，告訴我位置，我去找你們。”

“不必了。”電話那邊說完最後一句，便挂掉了電話：“再見，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托着響忙音的手機，“太宰，那是你。”

太宰治垂眸盯着手機，不否定好友的觀點，事實上，電話那邊是“太宰治”本人這一事實，他比誰都肯定。

“撥回去。”

織田作之助依言回撥電話，電子音卻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

“我們高專的電話信號可沒差到這種地步。”五條悟意有所指。

柯南再次露出懷疑人生的表情：“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麽難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佐藤他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齊木楠雄提醒道：“快點把我的控制器裝回去。”

“哦——嘶。”五條悟不正經地答應一聲，手上精準地裝回控制器。

空中漂浮的一切倏然墜下，齊木楠雄張開雙臂，建築物有秩序地回歸原位，學生們緩緩降落。

“千裏眼！”齊木楠雄發動超能力尋找佐藤廣的下落。

目标人物沒找到，找到了個游手好閑的色魔。

‘誰允許你在人家女生宿舍亂晃？’

暗搓搓盤算着偷人內衣的鳥束零太聽到救星的聲音，痛哭流涕道：“齊木師父！你終于來救我了……我被困在寺廟裏了，這裏就一個幽靈，還是個傻的，問路都問不出來……”

‘少廢話，快點到棒球場來。’

齊木楠雄訓完了鳥束零太，再次搜尋佐藤廣，這回找到了，人就在高專裏的自販機附近。

“找到了，佐藤很快就到，一個人，沒有看見另一個太宰。”

……

佐藤廣接過手機，“他怎麽說？”

太宰治微微笑道：“他接受我了，謝謝你。”

“不用。”佐藤廣爽快道，望着太宰治的微笑，有些遲疑地問：“真的和好了嗎？你看上去有點不對勁。”

太宰治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哪裏不對勁？”

佐藤廣形容不好，“嗯……有點釋懷又有點悲傷，太宰，你真的沒事嗎？需要幫助的話一定要跟我說……”

太宰治轉頭望向巷口，“你總這樣随便承諾別人？若我有難處，譬如保護一個虛假的世界，譬如攔截一場必會降臨的洪水，你也有辦法幫我？”

佐藤廣：“……”

中二病人總是比普通人活得更辛苦些，畢竟他們要為整個世界負責。

“太宰，世界不該由某一個人來背負，幸福該由憧憬他的人親自去獲取。”佐藤廣拿自己舉例子，“比如說我，如果洪水來了，我就去參加抗洪的隊伍，哪怕只抗一袋沙，也是我為自己的人生所做的努力。”

太宰治啞然，“……我并非要抗洪。”

佐藤廣笑了，“我當然知道，只是想告訴你，人多力量大，該求助時要勇敢說出來。”

太宰治無聲無息地笑開，“你該回去了。”

“對哦，一會兒烤肉都吃完了，我們快走。”佐藤廣拎着飲料掉頭回去。

“我走另一條路。”太宰治站在原地不動，“很高興見到你，我叫太宰治。”

佐藤廣愣了一下，“呃，我也很榮幸，我叫佐藤廣。”

太宰治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佐藤廣……”

……

出了巷子，佐藤廣看見了熟悉的自販機，回頭瞧瞧，太宰沒跟上來，只好獨自一人往棒球場走。

到了才發現，太宰比他更快達到，正在吃烤肉呢。

“佐藤，給我牛奶！”太宰治舉手高喊，盤子裏的烤肉放了太多辣椒粉，正吐出舌頭降溫。

佐藤廣給了他一盒草莓牛奶，“太宰，你跑得好快，抄近路了？”

“哈哈，不告訴你。”

佐藤廣：“……”好想把牛奶搶回來。

……

大快朵頤之後，佐藤廣等人向高專夜蛾校長告辭，五條悟負責送他們回去。

海藤家的車依舊由織田作之助來開，乘車的人換了一批，太宰、齊木、柯南坐上了五條悟的車，高中生們擠在海藤家的車上。

灰呂杵志、燃堂力和窪谷須亞蓮白天用力過猛，回程路上睡得直流口水。

海藤瞬倒是一直很興奮，語無倫次地描述着一場驚天巨變，戰争號角吹響了，正義的一方等待他的加入雲雲。

佐藤廣沒太聽懂，只明白了一點，海藤想要轉學到高專，可能是喜歡高專的中二氛圍吧。

鳥束零太白天睡多了，坐在車上長籲短嘆，唠叨着舍不得美女們。

佐藤廣問他比賽時去哪兒了，結果被迫聽他一頓抱怨。

說他被人扔進一處恐怖的禁閉室，裏面密密麻麻貼滿了符紙，有個年輕和尚的幽靈被困在裏面，他向那幽靈搭話，才發現幽靈神志不清……

“要不是我靈力高強，破開符紙，你們恐怕就見不到我了……”鳥束零太一陣吹噓。

佐藤廣打了個哈欠，随口問道：“那幽靈跑了麽？”

“他腦子不清楚，只能随便亂轉，估計還在高專裏……”

……

Lupin酒吧外的巷子中，常人看不見的透明身影徘徊着，年輕的面容十分迷茫，低頭看看身上的僧袍，又擡手摸摸後腦勺的丸子頭，幽靈還是想不起自己是誰。

剛好有人路過，幽靈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