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君今天也很普通

第8章

刷了半宿帖子，早上起床腦袋昏昏沉沉，半夢半醒中飄到學校，直到第二節 課，佐藤廣才勉強找回狀态。

可憐他熬出兩個黑眼圈，仍沒得到有用的建議，帖子裏大半都在刷他“無中生友”，其餘小半認真提出的辦法也不具備可操作性。

佐藤廣一籌莫展。

午休時間，不知怎麽回事，一堆人圍在齊木楠雄身邊聊天。

海藤瞬講自己昨天再次給了黑惡勢力一記重創，漥谷須亞蓮滿臉“不當大哥好多年”的唏噓，燃堂力則只會重複“哥們”倆字，齊木楠雄生無可戀地坐在正中央。

佐藤廣撐着下巴看着衆人雞同鴨講，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真好啊，PK學園沒有校園暴力。

對了！讓順平來這邊上學就好了！佐藤廣猛然直起身，越想越覺得是個好主意。

PK學園的大家都很友善，順平轉學過來，說不定還能做同班同學，佐藤廣有信心能照顧好他。

佐藤廣興沖沖掏出手機發郵件。

「要不要轉學到我們學校」

手機屏幕上光标閃爍，想了想，佐藤廣又把這句話删掉，轉學需要通過家長同意，還是見到順平之後再說吧。

放學後，佐藤廣步行到約定的影院，在映畫電影院相反的方向，屬于熱鬧的商業區，附近有很多商店，還有KTV和電玩城。

料想到順平會提前到達等待，佐藤廣步履匆匆直奔約定位置，映入眼簾的是令人憤怒的場景。

順平被幾個女高中生堵在牆邊，木然地任由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奚落，言辭污穢，不堪入耳。

“沒搞錯吧？你跟蹤我？”為首的女生長相平平，眼妝濃得可以跟佐藤廣的黑眼圈相媲美，制服解開兩顆紐扣，刻意展露擠出來的溝壑，校服裙擺在大腿上方十公分，一看就不符合校規。

“哇惡心！”另外幾個做同樣打扮的少女幫腔，“該不會是暗戀翼醬你吧？”

“饒了我吧！”翼抱起雙臂，豔麗的美甲讓她只能翹着手指，“什麽人也配暗戀我！他總是偷看我的胸部，大概是每晚想着我打飛機，變态！”

吉野順平背靠着冰涼的牆壁，雙手在背後攥成拳，眼神像死了一樣平靜無波。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從踐踏別人的行為當中獲得快感？類似的侮辱他遭受過一次又一次，比起被逼着吞下蟲子，被罵幾句不算什麽。

“哇，真是陰暗，翼醬好可憐，被變态盯上了呢。”

“呀看他的眼神，他在偷看我的大腿！”對自身長相充滿毫無根據的自信，女生們開始污蔑黑發少年。

“變态變态，幹脆把他的衣服扒了，讓街上的人看看變态的內裏……”女生們起哄，名為翼的女生甚至用尖銳的指甲去掀少年的劉海，差點捅到他的眼窩。

佐藤廣再也看不下去，喊着住手擠開她們，雙臂大張将順平護在身後。

“你們幾個，難道打算弄傷他嗎！”同時面對數位女生，佐藤廣有點緊張地質問。

翼不滿地道：“你是誰？”

“哪裏來的笨蛋，想要保護變态嗎？”“讨厭，翼醬快點給佐山他們打電話……”

佐藤廣鼓足勇氣，“我是順平的朋友，你們不能傷害他！”

吉野順平眼睛微微睜大，望着身前綠色制服的身影。

“哈？”翼很生氣，“他是個偷看女生身體的變态，你膽敢護着他，想挨揍？”說着，她拿出手機撥了號碼，還威脅道：“佐山他們三個剛一天不在，區區吉野也敢猖狂起來，等我喊他們來。”

完了，她叫來的一定是不良。佐藤廣心虛，他沒打過架也不會打架，順平很瘦弱，一看就沒多大力氣，不良們收拾他們倆還不跟玩一樣。

佐藤廣退一步，站到吉野順平身邊，用口型道：跑！

吉野順平忽然道：“他們不會來。”

“诶？”佐藤廣一時迷惑。

翼卻像被踩到尾巴一樣跳起來，“你說什麽？！你在挑戰我？”

她非常厭惡吉野順平，厭惡他比女生還秀氣的長相，厭惡他孑然一身的清高，厭惡他看自己時冷淡中帶着審視的眼神。那眼神好似在說：‘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受歡迎’‘你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你身上根本沒有魅力’。

區區吉野順平而已。

所以她鼓動佐山和西村他們整治吉野順平，反複的折磨他，看他露出憤恨與不甘，才會覺得心情好。

而眼前的吉野順平竟然敢反抗？翼怒火中燒，手指痙攣着撥號，恨不得佐山三個立刻出現，将吉野順平再一次踩進泥沼。

“他們不會來，應該說，來不了了。”吉野順平的聲量從低到高，吐露出驚悚的消息，“他們死了，你不知道？”

衆人驚住，幾個女生相互看看，視線聚集在翼身上。翼則不敢置信，“說謊，怎麽會！”

佐藤廣心裏發毛，又是高中生死亡的消息，最近這是怎麽了，只有他覺得這是異常事态？為什麽新聞上都沒提過……

嘛，也有可能是順平詐唬她們的，好趁她們不注意時逃跑。

佐藤廣很快做出“合理”推斷，并将“計劃”繼續執行下去。他撈過順平的手拉着他沖出包圍圈，拿出百米沖刺的速度逃離現場。

跑出兩條街，藏進一條小巷，佐藤廣才松開吉野順平，氣喘籲籲地倚靠牆壁，“終于……安全了。”

吉野順平只顧着喘氣，根本搭不上話。

兩人對着喘了半天，忽然相視一笑。

“都是我的原因，電影沒有看成。”吉野順平充滿歉意地道。

“不不不，要不是我硬約你到影院，你也不會被她們纏上……”佐藤廣反而是更抱歉的一方，“她們是你以前學校的？”

吉野順平倚着牆壁，微微仰首，“嗯，裏櫻高中。”并沒有講述更多的意願。

佐藤廣跟着沉默，道：“或許是我多管閑事，感覺裏櫻高中的校風不太好呢，順平，你願意轉學到我們學校嗎？”

吉野順平定定地望着佐藤廣數秒，“沒想過。”

“這樣啊……讨厭學校？”

“嗯。”

佐藤廣并不意外，但他希望順平擺脫校園暴力的陰影，無論是否繼續學業。

“願意跟我講講你的事嗎？”

吉野順平反問：“為什麽想聽？”

佐藤廣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大概因為，我很普通。”

吉野順平神情疑惑。

“說了你別笑話，我打出生以來，沒經歷過任何獨一無二的事，”佐藤廣強調，“一件都沒有。”

吉野順平感到淡淡的愠怒，“所以從我身上尋找刺激？”

“不，正因為我很普通，所以我看得出，未來的順平一定不平凡。我想要跟你成為朋友，等你成長為厲害的人以後，好拿出來向別人炫耀——我有個超厲害的朋友！”佐藤廣直視着順平黝黑的眼瞳，認真地說完，笑了，“很可能是我這一生唯一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這算什麽理由……”吉野順平喃喃低語，竟有點想笑，自己這樣對現狀無能為力的人，有可能成長為超厲害的人嗎，“你的眼光有點差勁。”

“不可能！”佐藤廣梗着脖子反駁。

吉野順平垂下眼睛，“裏櫻高中裏有着巨嬰老師和一群沒有邊界感的學生，老師們的眼睛都是裝飾品，學生們永遠不懂給別人造成困擾是多麽可恥的行為……”

佐藤廣靜靜聆聽順平柔軟的嗓音，通過話語勾勒出一個可憐少年的形象。

他喜歡電影，卻因為不良們的入侵失去了活動室，他想要反抗，卻因為勢單力孤而遭到加倍的毆打，他聰慧且敏感，所以會不自覺地探究霸淩者們的思維，他很善良，總也想不明白答案。

于是，那些經歷困住了他，身體的疼痛只占一小部分，被困在校園霸淩行為當中走不出來的心，才是順平最大的問題。

“……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為了青春期的騷動，就像狗一樣圍着輕浮女生轉，這種關系到底有什麽意義？即使死了，對方還不知道。我曾經當面說過，他們卻不能正視這一點，反而對說出真相的我拳打腳踢……我明白人是軟弱的生物，可始終不覺得這樣的關系有存在的必要……”

佐藤廣能理解順平的話，十七八歲的少年，為了發洩欲望能做任何事，那個叫翼的女生穿着大膽，作風開放，吸引幾個男生圍着她打轉很正常，男生們未必是真心喜歡她，他們雙方心知肚明。

但人就是這樣，很多事都心照不宣，誰來挑明，誰反倒成了罪人。

本質上，佐藤廣并不太關心旁人的生活，那些男生女生們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所以，那個女生在裏櫻高中造你的謠，污蔑你偷看她的胸？”

“啊，是這樣。”

佐藤廣義憤填膺，“那怎麽能行！她長成那樣，怎麽好意思污蔑你呢！”

吉野順平無措，“可能……她比較自信？”

“不行啊順平，就算不去學校裏，也不能頂着污名離開！很多年以後的同學會上，會被拿出來恥笑的。”

“呃……”沒多大關系吧，反正他也不打算參加同學會。

佐藤廣決定了，“放心吧，順平，我一定想辦法替你洗清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