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君今天也很普通

第2章

如果兩個小時後世界就要毀滅，你會在末日來臨前做什麽？

佐藤廣會選擇往家跑——至少要和父母以及弟弟見最後一面，一家人死在一起。

晴空之上，一顆拖着長尾、放出刺目光芒的隕石正在急速下墜，就算新聞廣播裏說還有兩個小時才會撞上地球，可人們已然從地面和空氣的震動中感受到即将襲來的足以毀天滅地的巨大沖擊，恐慌得四下逃竄。

PK學院的高中生們一樣的六神無主，三年〇班裏亂成一鍋粥，班長灰呂杵志大聲呼喊着讓同學們按照避難訓練尋找遮擋物。

穿過教室，中二病患者海藤瞬蹲在課桌底下拼命地拉扯漥谷須亞蓮的褲子。

教室門口，猥瑣色魔鳥束零太抱着頭哀嚎，喊着“齊木師父救命”之類的。

走廊窗邊，隔壁班的話痨偵探明智透真嘴裏不停地唠叨着隕石落地時間計算公式，水漬在褲子上蔓延開來。

佐藤廣不會嘲笑對方，說實在的，他自己也快尿了。

畢竟，佐藤廣本人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三男生。

這個普通是真的普通，而不是動漫裏那種坐在靠窗倒數第二個桌、寫作普通讀作主角的“普通男生”，而是坐在老師眼皮底下的中央位置的真·普通高中生。

爸爸是年收415萬円的普通職員，媽媽是個全職家庭主婦，有一個上游泳訓練班的國中生弟弟。爸爸的工資支付了家用以後，剩餘的錢勉強支付弟弟的游泳班費用，一家人過着最乏味普通的日本家庭生活。

受着最普通的教育，不可避免地成長為一名普通的日本高中生。長相中游，成績中游，性格不好不壞，運動神經一般般，參加了日本每所高中都有的棒球社，擔任着有四個替補的外野手，在學校裏是個最不起眼的人。

每天都會被人評價為普通，每晚躺在床上都暗自懊悔又虛度了一天，如果沒有意外，佐藤廣斷定自己将普普通通地度過一生。

無數次，佐藤廣在心中祈求神明大人，讓自己遇到一些特別的事情，但這絕不包括世界末日好嗎！

佐藤廣無限懊悔，早知道會有今天，就該再勇敢一些，肆意地享受青春，至少……至少對照橋桑說一句“哦呼”以外的話啊……

爸爸、媽媽，還有任性又吵鬧的小弟，三人的身影交替浮現在腦海，他拼命邁動雙腿，可惜熟悉的建築仍然遙不可及。

從沒覺得回家的路如此漫長——佐藤廣雙手撐着膝蓋喘息，長時間的沖刺造成呼吸道的負擔，如同有一團火在胸膛中燃燒。

來不及了……聽着頭頂上越來越近的轟鳴，那是隕石撕裂空氣的聲音，他直起身，仰頭望向空中災難源頭，閉上眼睛心中默默道：爸爸，媽媽，還有小弟，再見了。

神明大人啊，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辜負青春，定要活出精彩的人生！

數秒後，世界陡然安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預想中的痛苦始終沒有降臨，佐藤廣試探着睜開一只眼睛，視線裏的天空澄澈無比，哪裏還有隕石的影子。

夢？

佐藤廣狠狠掐了掐手臂，痛得咧嘴。雙手捧臉，緊接着胡亂在身上摸索，沒有傷口，整個人完好無損，死裏逃生的狂喜湧上心頭。

“沒死！我居然沒死！世界沒有滅亡！感謝神明大人！”

既然不是夢，那隕石去哪兒了？憑空消失了？

好像不太科學的樣子，不過佐藤廣看得很開，科學的問題自有科學家去煩惱，作為普通人只要知道世界不會滅亡就好了呀。

這麽一想，他瞬間就放松下來，給父母通電話報平安之後，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他覺得不太對。

……這條巷子以前有這麽長嗎？

佐藤廣遲疑地走在巷中，兩側的建築逐漸升高，這一片都是老舊住宅區，大多是一戶建，最多不超過三層，怎麽走着走着，兩邊變成高樓大廈了？

日光被建築物阻擋，巷子裏的能見度降到了極低的水平，好似有某種霧氣彌漫在空氣中，寒意穿透佐藤廣的綠色校服，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現在好歹是春天吧，陰涼處居然這麽冷……”

縮起肩膀，他加快腳步，想要趕緊回到太陽底下，可偏偏巷子盡頭，是一堵牆。

這是……迷路了？堂堂高三學生？在回家的路上？走丢了？

太離譜了，太離譜了……佐藤廣羞恥地捂臉，這事可千萬不能讓人知道。

他轉身要原路返回，卻看見身後狹長的巷子模樣大變，牆壁上長滿了牆癬，路面被厚厚的塵土覆蓋，幽長的空間盡頭難以看清，毫不誇張地說，就像是通往地獄的路。

剛好旁邊有一扇通往建築物內部的小門，佐藤廣毫不猶豫地來到門口，拉開門的同時還嘴硬道：“并不是害怕，而是想抄近路而已……”

從門口進去就是樓梯，上方有光線照射下來，令人心中稍安，佐藤廣順着樓梯向上，“不好意思，請問有人在嗎？”

聲波擴散出去又反射回來，回聲給人一種建築物裏空無一物的感覺，同時，裏面還夾雜着模糊的呼喝聲。

佐藤廣凝神細聽，那聲音從樓上傳來，好像是一男一女的吵架聲。

有人在！緊張不已的佐藤廣喜大于驚，拔腿便向着聲音所在的樓層沖去，越往上聲音越清晰，沒細數跑了幾層，佐藤廣沖出樓梯間，對着吵架的兩人大聲道：“打擾了！請問這裏出口在什麽地……方？”

空曠的樓層中，兩個穿着黑色制服的高中生隔着五六米相對而立，粉頭發的男生手裏拎着一把砍刀，刀柄上還貼着詭異的毛毛，妹妹頭的女生則一手握錘一手夾着長釘。許是聽到了佐藤廣的詢問，兩人齊刷刷扭頭望過來，臉上猙獰的表情尚未收起。

就……挺奇怪的吧。

佐藤廣沉默片刻，不知道該對眼前的景象作何評價，“呃，那個……”

“危險——”

話沒說完就被吼聲打斷，粉頭發男生以驚人的速度沖過來，對着佐藤廣面前的空氣揮了一刀，緊接着平地躍起，一個空翻落在佐藤廣身前，橫刀而立。

一系列動作快得目不暇接，佐藤廣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就是對方的後腦勺了。

這就是那個吧……

妹妹頭女生吼聲中夾雜着怒火：“外面的兩個人在幹什麽？帳被收起來了？”一柄錘子揮舞得虎虎生風，好似半空中有什麽看不見的龐然大物，你來我往，好不激烈。

“五條老師……”粉頭發男生無奈。

旁觀兩人異常的舉動和對話，佐藤廣內心十分平靜，這就是那個吧，傳說中的中二病現場。同班的海藤瞬就這個類型，整天對着空氣嘶吼，放學時總是會說自己要去執行漆黑之翼的任務。

“怎會如此，我居然闖進了抗擊Dark Reunion的戰場中心嗎？”佐藤廣用捧讀的語氣搭話。

粉頭發男生茫然：“da、da、納尼？”

“不對嗎……”佐藤廣沉思，海藤明明是這麽說的，難道這個設定不是通用的？該不會每個中二病團體都有獨特的黑惡勢力稱呼吧……

“我叫虎杖悠仁，你呢？”粉頭發男生自來熟地道，“還有，你是怎麽進來的？”

佐藤廣解釋：“我叫佐藤廣，之前由于隕石的原因，我從學校跑回家，結果隕石消失，我卻迷路了，想說找個人問一下，就到建築裏來了。”

“隕石？什麽隕石？”虎杖悠仁疑惑。

“诶？你不知道嗎？大約半小時前，天上出現了巨大的隕石，廣播都叫大家避難了，還以為世界要毀滅了呢……”佐藤廣後怕地說。

虎杖悠仁的臉皺成一團，揚聲問同伴：“釘崎，你知道隕石的事嗎？”

“不知道！”女生拼命捶着空氣，跳躍閃躲，狠狠道：“我只知道這個咒靈死定了！”說完，她甩出一個稻草人，右手的錘子高高揚起，三寸長的釘子“叮”的一聲釘穿了稻草人。

“哦——”虎杖悠仁驚嘆地望着半空，佐藤廣順着他的視線盯着虛空處裝出震驚的模樣。

沒想到中二病活動竟然非常考驗演技，還挺有趣的嘛。

女生彎腰撿起稻草人，淩厲地眼神射向佐藤廣，吓得他挺直背脊退了一步。

“你究竟是什麽人？咒術師？難不成是詛咒師？”

什麽意思？組隊邀請？佐藤廣食指撓撓臉頰，還沒做好加入中二病團體的心理準備，便道：“不，我就是個一般的高中生而已。”

“哈？”女生插着腰惱怒地逼視。

見佐藤廣緊張，虎杖悠仁立即擋住：“釘崎，別那麽兇嘛，可能他真的只是無意間闖進來。佐藤不用怕，這家夥叫釘崎野薔薇，只是長得可怕，其實是個好人——啊痛！”

拳頭砸到腦袋上竟然能發出金石撞擊聲，真是厲害！佐藤廣驚奇不已。

“說誰長得可怕！”釘崎收回拳頭，上下打量着佐藤廣，“身上沒有咒力，果然是個普通人。”

虎杖悠仁将砍刀歸鞘，“咒靈拔除成功，現在安全了，我們去找五條老師吧。”

這時，佐藤廣才發現，旁邊舊紙箱後面還躲着個孩子，聽他們說要走，噠噠噠跑過來，攥住虎杖悠仁的衣角。

可能是虎杖悠仁的弟弟吧。

跟着兩大一小下樓，剛剛還是牆壁的位置居然出現了大門，佐藤廣詫異地邁出門順利地曬到了太陽。

正對大門不遠處的欄杆上，發色一黑一白的兩個男子坐着等候，兩雙大長腿伸出很遠。對比普通日本人來說，白發男子身高有點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