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說愛你(二)
是啊,在遇到唯一之前,思睿像個無頭蒼蠅似的,毛頭小子一個,漫無目的地混日子,很小的時候,偶爾也會仰着腦袋看似無聊地思考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這種終極哲學問題,這種一般小孩都不會去思考的問題,大概像是比什麽時候是世界末日這樣的問題重要幾倍的問題。
所以,2012年之前,我們可能還偶爾誠惶誠恐心驚膽戰地認為瑪雅人口中的“世界末日”真的會如期而至,可當發現那天到來時,我們奇跡般地看到了第二天的日出,就像重獲新生般,至少在我們的有生之年,是不會再單“蠢”地相信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假設預言。
在2010年那個9月,認識了唯一之後,思睿就像是重獲新生一樣,連這最基本的哲學問題都不重要了,因為啊,她就是他的世界。
所以啊,思睿真的有恬不知恥地湊過去問過唯一關于世界末日的問題:“如果世界末日真的要來了,你想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麽?”
“搶銀行吧!然後狂吃一頓,做個飽死鬼!總要死得體面些!”說完之後,唯一咯咯咯的笑個不停,她從來都不相信任何關于“世界末日”的傳說,至少她又不是什麽千年烏龜,自然等不到那時候了。
這會兒,唯一将目光聚集在那個被大手托着的蘋果上,從口袋裏伸出手來,接過那個蘋果,握在手中,明明剛剛心情低至谷底,可這會兒看到張思睿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眼前,露出一副求和的真摯神情,先前受的委屈瞬間煙消雲散了——除了高歆韻在走廊上說得那番話,其他的失落情緒她都完美地消化了。
停頓了幾秒,她仰起頭,目不斜視地盯住他的眼睛,脫口而出:“張思睿,你知道嗎?我好喜歡……和你在一起!”那語氣如此虔誠,卻已是在心裏積蓄已久,只等頃刻間噴薄而出。她就那樣盯着他,眼神裏仿佛在發光。看來,高歆韻的惡言相向反而像是催化劑似的,讓唯一猛然間想清楚了某些事情。
這些話說出來,唯一瞬間輕松了許多,嘴巴抿成一條線,鼻頭有些發酸,她伸手捋了一下垂在臉前的長發,別在耳後。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如此的釋然,跟個英勇無畏的戰士似的,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情。思睿的答案或許也不那麽重要了,反正她事先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唯一見思睿這會面無表情地立在自己眼前,如果不是因為身高有限,還會讓路人誤以為這是根電線杆,她心裏反而暗自犯嘀咕。她保證,沒有等到思睿的正面回答,自己只有一丁點的失落,一丁點而已。為了化解尴尬,她便靈活地轉動眼珠子,歪頭調皮地追問:“不答應?那以後就死纏爛打好了,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思睿着實被唯一的舉動吓了一跳,他讷讷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欣喜,感慨,複雜的情緒在心頭發酵,他曾經無數次憧憬過這種場景,可當夢想成真的那一刻,他卻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勾起了嘴角,深覺好笑地“嘁”了一聲。
“突然很想要抱抱你!可以嗎?”唯一的話輕輕落落地出了口,下一秒,還未等思睿反應過來,她猛地張開雙臂抱住了他,将雙手輕輕地環在他的身後,緊緊地扣住他的後背,帶有小小的啜泣聲。抱住他的那一剎那,她口中輕輕地喚着他的名字:“張思睿。”
這幾年,唯一從未像今天一樣失魂落魄,感覺自己累到無法堅持下去——外公過世後,外婆精神多半時日是不正常的,如今,她真真是連個互訴衷腸的親人都沒有了,恰恰印證了高歆韻的話——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野孩子”。可看到張思睿的那一刻,她就覺得這世上不真是只有她一個人。
思睿的雙臂僵硬地懸在兩側,拳頭微微攥着,內心瞬間慌亂起來,用力地呼吸着,也能感覺到對方有節奏的呼吸聲,今天的唯一,總是有些不對勁。
投進他懷中的那一刻,唯一的身子像是有一股暖流汩汩流動着。
沉默的思睿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好聽,說話時還将左側的臉頰蹭住她的頭,“唯一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這一套了?如果不答應就顯得我很不紳士了!”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不過要給我一點時間,說不準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心情一好就答應了!”他這話有開玩笑的意味,可真真切切反映了他此刻的複雜心緒,有些東西唾手可得時,反而讓人失了主意,因為很珍貴,所以才要小心翼翼地想好多好多,誠惶誠恐地設想未來要一起經歷的所有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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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睿,你這是欲迎還拒嗎?想要好好享受被我追的感覺就早說!”她擡眸看了他一眼,用那種笑意盈盈的眼神看他,而後又繼續說:“那好啊,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等一等吧!”唯一将臉埋進他的肩膀,嘟嘟囔囔地說道。最起碼,唯一也多少明白他的心意了。
他輕輕地閉上眼,終究還是伸出右手附在了她的後腦勺,輕輕地附在她的發上,那溫暖的掌心傳遞出來的熱悄無聲息地流淌到了她的全身。
思睿溫柔地問她:“唯一,你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沒有啊,沒有……”她的話越來越弱。
雪依舊紛紛揚揚地飄灑着,附在羽絨服上,可一眨眼的功夫,便變成了不易察覺的小水點,道路兩旁密密麻麻的青松轉眼又被白雪附上了一層,在昏黃燈光的掩映下,細線般的雪花清晰可見,映在他深黑色的瞳孔裏。
可就在思睿擡眼的那一瞬,他的視線卻被目光所及之處那個模糊而熟悉的身影吸引,那人的面龐被微弱的路燈照得并不十分清晰——他筆直地站在原地,是正對自己的方向,右手緊緊地攥着手機,除此之外,那黑乎乎的影子終究不能為他提供任何進一步确認此人身份的信息,那人也很快意識到思睿注意到了他,便慌亂地扯過羽絨服的帽子蓋在頭上,迅速轉身,消失在思睿的視線之內,于是他便不再看向那個方向,可內心莫名地有些不安,此刻腦海裏突然冒出來的人影攪得他心神不寧的,“直覺”總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詞彙。
回到寝室,思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不知怎的,他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而那人的剪影也一遍一遍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他從大禮堂出來就在給唯一打電話,可沒成想自己的手機欠費了,他好不容易找了一個靠近教學樓的地方連上校園網的WIFI交了話費,再次給唯一撥過去時,那一頭卻聽到字正腔圓的客服說:“你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勿挂機……”
可他沒成想運氣這麽好,在現代通訊信息如此發達的今天,他還是得靠最原始且神乎其神的方式找到要找的人,沒錯,就是——心靈感應。
難不成,那人是顧瑾瑜嗎?他腦子裏無端冒出來這個名字,這的确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這一邊,唯一呆呆地坐在書桌前,臺燈發出的白光有些刺眼,她伸手按按鈕調低亮度,雙臂疊交放在書桌上,下巴抵在上面,緩緩地閉上眼,耳機裏循環播放的是範玮琪的《可不可以不勇敢》,這歌本也不怎麽應景,以至于當她陷入回憶的泥沼之中時,仿佛自動屏蔽掉了所有的聲響,唯一讓她覺得真實存在的,便是身體裏微存的,被思睿抱過的那種溫暖的感覺……她不知怎的,豁然開朗,不管怎樣,這都是一個好的開始,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所以你看,當一個女孩處于戀愛之中時,唯一能影響她清情緒的,大概只有她心中深藏的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