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是特別的女孩
早晨醒來時,思睿手中還抱着昨晚為了催眠而看的漫畫,他一個低配版的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這時候,太陽都跑到正上空了,陽光透過潔白的窗簾撲撒進來,地板上的桌椅投影若隐若現。
他迅速掃了一眼寝室,發現其他三個人睡意正酣,為了報複,他準備拿對床的楊成真下手,看來楊成真平日裏的三大酷刑之首“泰山壓頂”也不足以讓他望而生畏。
他從枕頭邊拿出手機,撲騰一下子跳下床,從各個角度全方位拍下胖子的妖嬈睡姿,一個人盯着手機咯咯咯傻笑個不停,幼稚得要命。
張思睿這種平時日秉持“老幹部”生活作風的人,舉手投足都讓愛慕者如癡如醉,但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遠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在寝室的時候跟個猴子似的上竄下跳,幼稚得時常喜歡惡作劇,完全是一副小孩兒的調皮模樣。
可是,一旦碰到要緊的事,哪怕就是在聚精會神地看書這種他喜歡做的小事上,他惡作劇的腦細胞就會神奇般地暫時休息,這一刻你會覺得他特別乖。
有句話形容他再合适不過了:在陽光下像個孩子,在風雨裏像個大人。
他一個人醒着也不能搞太大動靜,畢竟這幾位以往只要沒課,可是一天躺在床上都不帶動的,他不行,他要是這樣估計都要發黴了,于是便迅速換了身衣服出去吃中飯,順便可以去圖書館溜一圈。
今天天氣特別好,人的心情也會随之變好。
張思睿晚上剛走到宿舍樓門口,大老遠就發現孫毅正跟宿管阿姨熱情地攀談着,那副黑框眼睛都快掉到鼻翼了,時常看起來是一副沒睡醒的萎靡模樣,他都沒覺得遮擋視線嗎?不會忙着跟阿姨探讨人生吧!可怕!
與此同時,孫毅也注意到了思睿,便匆匆結束了談話,快步朝思睿走過來,一把圈住他的脖頸,一臉壞笑。
“我晚上沒吃飯,你陪我去吃燒烤吧!”
張思睿那抹笑略顯尴尬,一臉嫌棄地看着他:“我吃過了,你去吧!”他不是不想和孫毅去,而是因為剛剛在食堂吃的那碗酸菜肉絲面又鹹又多,搞得他現在很反胃。
在他看來,孫毅這一年跟變了個人似的,簡直就是翻版的楊成真——他猶記得大一剛來時,這個來自福建的木讷男生沉默寡言的,說話好像舌頭短一截似的含糊不清,黑框眼鏡動不動就掉到鼻翼了,額前的劉海時常長到遮住眼睛了才想起來去剪。
平日裏,即使寝室其他三個人把宿舍掀個底朝天他也不吭聲,整天喜歡坐在床上倚靠着牆看書,偶爾會擡眼看他們一眼,也未有任何反映,始終奉行着個人的獨特外交方針——不參與,不表态。
可以楊成真這種“自來熟”的性格,怎麽可能将一個活生生的人隔絕起來,于是他勵志要對其進行徹底的改造,比如時不時地就跑到人家床上去鬧騰,來激發他的負面情爆發,真是奇葩。
久而久之,破天荒的,孫毅的性格也在潛移默化中被影響了,冷不丁地開個玩笑也讓其他人瞠目結舌,跟着其他幾個人一起逛街買衣服,穿衣風格也有了很大長進,着實讓人佩服胖子的超強社交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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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孫毅雖然平時見了同班同學還是不喜歡打招呼說話,但對寝室其他三個男生也總算不是原來的那一副冷淡模樣了,這已經讓楊成真很欣慰了。
盡管思睿嚴詞拒絕,孫毅還是硬生生地挽着他的手朝宿舍附近的那條美食街走去,他掙紮無效之後,只能乖乖順從。
“你請客是吧?剛才你說的!”思睿抽出剛剛被他死死拽住的胳膊,跟個小孩似的甩起雙臂走了幾步,嫌棄地撇撇嘴,“兩個男生這樣,也不怕別人以為我們是那種關系。”
“我請客,看你小氣那樣兒!”孫毅朝他翻了個白眼,順勢大力地在他的背後拍了一下,吓得思睿打了個哆嗦,感覺前腳剛吃完的那碗面都要吐出來了。
一到了燒烤攤,剛開始還故作矜持地推讓着說自己吃不下,這不,幾瓶啤酒下肚,思睿反常似的徹底開了胃,中間又招呼老板加了一份菜,兩人越吃越嗨。
這不喝酒倒好,一喝酒孫毅的話就多了起來,誰知一開口,便是這種敏感的話題:“來,兄弟,說說吧!您那位!”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思睿擡頭錯愕地看着他,夾好菜的筷子還懸在空中,“說什麽說,你今天怎麽回事啊!你很閑嗎?”
“別給我裝蒜好吧?洛夏唯一,這個名字聽一遍過後就讓人印象深刻。”
思睿并不知道為什麽孫毅會知道他跟唯一的事,但被酒精麻痹的他腦子也不跟着轉了似的,順嘴而出:“高中同學,所以呢?你還想讓我說什麽?”
孫毅并不吃驚,拿起酒瓶幹了一口,啧啧稱贊道:“你迄今為止唯一喜歡過的女孩,只能說你小子眼光真不錯。”
思睿并不想跟任何人提起他跟唯一的過去,便故意将話題轉移到孫毅身上,“哎那個上學期給我們上思修課的老王是不是還建議你去研究哲學,我看不錯,感悟感悟人生道理就出來了!居委會大爺?”
對方一副神煩的表情,提高了音量喊:“張三兒你小子能不能正經點啊!”
思睿将雙臂撐在桌子上,兀的站起來,湊到孫毅臉前,緊皺眉頭,“哎老王是不是說過,‘當你發現你說什麽都是白說時就閉上嘴,因為沉默是金’?”
孫毅愣怔地向後撤了一下上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他也不願意深究了,只是不想要思睿違背自己的內心。
他放低了聲音,誠懇地盯着思睿說:“你值得所有好的,因為你小子真的很優秀!”
“你會喜歡同一個人三次嗎?”張思睿似乎被眼前的場景感染了,烏黑的眼睛裏積有星星點點的液體,他緩緩低下頭,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握住筷子的手微微顫抖,他終于不必被回憶控制了,你看,如果不是別人特意提起,他都不記得昨晚剛剛跟那個人重逢了。
坐在對面的孫毅欲言又止,他不知道這個時刻如何岔開話題——畢竟剛剛是他說順嘴挑起這個令人傷心的話題的,于是只能握起酒瓶跟思睿放在桌上的酒瓶“咣當”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思睿也毫不示弱,端起滿滿一瓶酒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下去了。
孫毅看着眼前的張思睿,有一絲心疼。他怎麽可能不懂張思睿呢?不是因為他學生時代也喜歡過這樣一個女孩,所以可以感同身受,而是因為他親眼見證過張思睿對那個女孩的好——
大一整個學年,張思睿每天一下課就無影無蹤的,要熬到半夜三更才回宿舍,一個學期要兼顧學生會和足球隊的工作安排,還要再打一份工。
常人看來,他随時都是元氣滿滿,從來都不會叫苦叫累,不光工作學習能力強,社交能力也一級棒,“知世故而不世故”用來形容他再合适不過了。
他之所以那麽拼命,只是為了證明他真的很優秀,而衡量他優秀的标準,不是他一年內得了多少次優秀标兵,或者年級裏有多少人推選他當年級長,而是那個女孩對他哪怕一點點的肯定,就是這一點點,也會讓思睿開心不已。
可就是在這樣忙碌的日子裏,他時常都要抽出時間陪那個叫唯一的女孩上自習,帶她去看電影,跟她去剪頭發。
有一次,孫毅從圖書館回來的路上,無意間看到他們倆一起往北區走去,那時候天下着蒙蒙細雨,張思睿将唯一保護在內側,一只手撐傘,一只手懸在空中護在她的肩頭,以防路過的人因為路窄而擠到她。
孫毅看到這幅畫面,內心湧起無數感概,平日裏大大咧咧的張思睿,在一個女孩面前,收起了原本的孩子氣,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體貼入微,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孫毅生來就不是一個大嘴巴的人——他平時本來就沒什麽八卦的細胞,再加上大二之後,他再也未見思睿跟那個女孩在一起了。相反地,一旦閑下來,思睿就會呆在寝室打游戲,他再也不會精心打扮一番心情愉悅地出門,但也依舊拒絕接觸新的異性,孫毅也就不方便再提起此事了。
大二那年冬天,整個寝室一起去市中心的商貿街市跨年,主辦方特意在用于倒計時的低配版“大笨鐘”旁擺放了一顆心願樹,他們幾個寫的新年祝福大多數都是家人身體健康這種老生常談的願望,可只有張思睿寫的是“你17歲,每天要喝掉幾瓶橘子汽水,對她一心一意,可永遠都無法與她成雙成對,不對嗎?
洛夏唯一”。
當時也屬陰差陽錯,孫毅往願望樹上挂紙條時,不小心将旁邊思睿的紙條碰掉了,他撿起來時忍不住偷瞟了一眼,卻看到了那個四個字的名字,這麽特別的名字,足以讓人過目不忘。
大三的這次聚會,當唯一風塵仆仆地朝他們這桌兒走近時,孫毅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一時又對不上號,直到她做了自我介紹,他才回憶起來,這個女孩子就是張思睿的獨一無二。
飯桌上,他一直都在默默觀察兩人,這兩個人倒好,全程低頭吃東西,與衆人沒有任何語言和眼神上的交流。
而出馊主意讓思睿送唯一這件事,他也是臨時起意,畢竟在這幾個男生裏,他如果推波助瀾讓對唯一有點好感的楊成真得逞,這事就複雜了,于是他靈機一動只能出此下策,這樣對思睿也好,最起碼證明了他對那個女孩也許真的沒有念念不忘。
往事随風而去吧!
酒足飯飽之後,兩人的心扉也因此打開,談了彼此的過往,回憶這東西,珍貴而脆弱,想要握緊或放手都随你。
關于你的所有記憶,我都會緘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