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7
Chapter 27
練白瑛的腦海中,洛子娴的臉一直是模糊的。
初見面時,她将洛子娴誤認作了上茶的侍女。雖有些在意這名“侍女”與練紅炎說話的口吻:輕快、不那麽拘束、甚至隐約透着讓人不舒服的親密,她也只是簡單打量了幾眼。練紅炎随即作出解釋,“內室”一詞讓她無暇關心其它,錯失了仔細觀察洛子娴的時機。
在涼亭談完她加入軍隊的事,随後的短暫相處中,她卻是不想再去探究洛子娴其人。容貌如何性情如何,都是離她太過遙遠的東西。
後來的幾年間,她與洛子娴只見過寥寥數面,都在節慶時日,洛子娴安靜地跟随在練紅炎身後,她便是想多加關注也不合時宜。況且知道洛子娴依舊當着練紅炎的寵愛,沒有像昔日那些侍妾一樣不聲不響地消失無蹤,她有些不敢去探究。她怕接觸多了,自己對堂兄不恰當的情意反被洛子娴察覺,也怕忍不住将自己與洛子娴比較,她輸得一塌糊塗。
練白瑛不想記清洛子娴的臉。她只記得洛子娴唇邊淡淡的笑容,溫和謙恭,無形地劃開距離,可輕喚“紅炎大人”時,那唇角會勻開一點,笑容多出一分真誠和生動。僅僅是一個笑容,每每想起她都要不安,這樣的珠玉在前,她的情意拿出來還有得看嗎?練紅炎又是否會回應她,會像對洛子娴一樣對她嗎?
練白瑛驚慌地面對一車枯萎凋零的玫瑰,似乎聽到了否決的回答。
事情的全貌是這樣的。
在練紅炎表示出“早就想讓你滾蛋”的意思後,江宰相自顧不暇,忙着與左右将軍等重臣聯絡感情以求對方上奏皇帝陛下挽留他,對女兒的境況心疼卻無力挽回。江檀萱經歷洛子娴高高在上的俯視和練紅炎徹頭徹尾的無視這雙重踐踏,待嫁他人又已成定局,迅速沉寂了下去。失去中堅力量、旗幟性的江家,反對洛子娴為後的勢力漸漸偃旗息鼓。
這邊沒了好戲可看,那邊練紅玉陪着洛子娴看嫁衣首飾,每天回到自己宮殿時那副如夢似幻的樣子,裘達爾看着就提不起捉弄的興趣。
于是裘達爾生活空閑,過的很是無趣。
無聊的裘達爾在皇宮閑逛時,觸景生情想起了當初被他拉入堕轉行列、好歹做過幾個月戰友的練白龍。馬格諾修泰德一戰後,練紅炎準許被阿拉丁救下的練白龍在巴爾巴德養傷,但不得擅自離開,故而練白龍賦閑在巴爾巴德。找準玩耍對象,裘達爾立即坐魔毯飛去了巴爾巴德。
好事者裘達爾在受到練白龍冷淡對待後,不僅沒有氣餒,反而興致勃勃地勾着練白龍的肩膀,詢問他關于練紅炎即将做皇帝的心情,順便就提及了練紅炎要迎娶洛子娴為後一事。
練白龍對練紅炎将繼位為帝沒什麽感想,但練紅炎似乎要對姐姐練白瑛不聞不問,這讓練白龍不能忍受。無論那個男人是當真不知姐姐的心意還是故作不知,他都不能眼看着姐姐聽聞消息後傷心。
練白龍勉強發動【賽共】的能力,用盛開的紅、白兩種玫瑰裝滿了一座馬車車架。好事者裘達爾想了想覺得會很有趣,就幫練白龍把這一車意義深重的玫瑰捎回了帝都,特意挑洛子娴也在的時間給練紅炎送上。
練紅炎的無奈,洛子娴燦若烈日的笑容,被練紅炎指派的樂禁和周黑惇,洛子娴勒令他們一片花瓣不許少、用真的馬車一裏一裏踏過道路把東西送回巴爾巴德。
裘達爾這個樂子找的還算開心,只是害苦了聽到禀報前去接收帝都送來的東西的練白瑛。那滿滿一車枯死的花朵,一眼看去觸目驚心。練白瑛有一瞬間甚至想到,這是練紅炎給她預定的結局。
聽樂禁簡單講述事情始末,和意見相左的練白龍争執不下,回到房間練白瑛心中仍是一團亂。洛子娴以皇後之尊斤斤計較,練紅炎也予以包容,已經沒有她存在的空隙了吧?何況堂妹的身份絕非名正言順,她賭得起嗎,練紅炎與她的情誼?
練白瑛屋內的燭光亮了一夜,第二日,她将一封信交由樂禁帶回帝都。
後來當信件被原封不動退回時,練白瑛才徹底明白,她的情意拿不拿出來,練紅炎都不打算看;兄妹之間的情誼,不是賭不賭得起,她根本沒有資格去賭;一直以來,只是她單方面的念想,徒增煩惱而已。這就都是後話了。
練紅炎的書房原本只有一張椅子,近日因為練紅炎賣力工作、洛子娴時常流連又添了一張小榻。
時間将近亥正(22點),練紅炎仍在伏案書寫,洛子娴趴在鋪了厚厚幾層錦緞的小榻上,咬着一塊她端給練紅炎做宵夜的糕點。
洛子娴剛沐浴完,只穿了中衣,披肩随意裹着,懶散地抱着靠枕趴在小榻扶手上。中衣的領口在她來回挪動尋找舒服姿勢時漸漸敞開,在練紅炎的角度,一擡頭就能将衣領內的景色一覽無餘。
練紅炎卻是專心于公文,毫無察覺。
“子……”
入手的信件讓練紅炎一愣,正要叫洛子娴過來,擡頭所見卻讓他呼吸一滞。
洛子娴枕着左臂,右臂垂在榻外,敞開的衣領太過松散,順着右肩滑落了一截,可偏偏長發從右肩垂下,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寬大的披肩蓋在腰際,也沒能完全遮掩原來的曲線,因沐浴而些微泛白的雙足搭在另一只扶手上,就那樣直接裸(= =)露在外。
練紅炎聽着洛子娴輕緩的呼吸,搖了搖頭。這孩子氣的女人,跑來考驗他麽?
練紅炎将洛子娴的披肩攤開給她蓋好,擔心她穿的單薄把他的外衣也拿來蓋在上面。洛子娴哼了兩聲,練紅炎以為驚醒她,卻好笑地發現她往下縮了縮,舒服地蜷成團繼續熟睡。
坐回書桌前,練紅炎将署名練白瑛的信件放到了一邊。當年他覺察練白瑛心思時,頭疼的便是這個妹妹将來的出路,其它的不在考慮範圍,如今更加不會作繭自縛。
第二天一早,因為頭天晚上的不良睡姿而全身多處疼痛的洛子娴賴在床上,聽練紅炎說了她貪睡錯過的事情。
“唔,歪打正着呢。”
洛子娴眯起眼睛,狡黠地笑了笑,伸手捏住練紅炎的衣袖。
“紅炎大人聽了不準發落我。”
“哦?”練紅炎挑眉,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妾身啊,為什麽沐浴完穿那麽清爽跑去您面前,您都不懂嗎?妾身很努力在制造機會了,可您就是不解風情,妾身才睡着的。”
練紅炎啞然失笑,還真是特意跑去考驗他的。
“紅炎大人這些天沒日沒夜地忙碌,原想着讓您休息片刻也好,妾身才不惜貢獻出自己。您無動于衷定力斐然,以此可見公文确實比妾身誘人。”
洛子娴淺笑嫣然,說話的調子卻是壓不住的古怪。
正式即位後有很多事情要步上正軌,離開煌帝國前去“會談”也需提前做好安排,之後一段時間會持續的忙碌,練紅炎才想在大婚前抽出時間輕松的陪洛子娴兩天。這些天為了擠出時間廢寝忘食,這件事卻是不好對洛子娴直言。
練紅炎笑了笑,抱起洛子娴讓她躺進他懷裏。
“的确是太忽略你了,讓你有時間想這些歪點子。既然你期待,我現在補給你?”
“歪打正着讓您決斷了白瑛殿下的事妾身很滿足了,沒有更多期待。妾身這裏過時不候,您繼續回去勞碌吧。”
洛子娴難得沉下臉色,輕哼了一聲別過頭不看練紅炎。
“好了,我知道你惱什麽。身體狀況我有分寸。”
似乎對練紅炎的“分寸”有所質疑,洛子娴停了一會兒,最終妥協。
“您有分寸就好,身體是您的,若是累垮了……”
“若是垮了?”
練紅炎的指節在洛子娴的鎖骨間來回劃動,饒有興致地問着。
“我給您殉葬。”
洛子娴回頭,白了一眼神色悠然的練紅炎,揪了揪他的小胡子。
“您指望我這麽回答嗎?”
“我哪裏舍得。”練紅炎抓住洛子娴的手放下,重新抱緊她。
“我沒那麽柔弱你盡管放心。還是說正事吧,白瑛那邊你怎麽想?用我不懂的、女人的心思?”
“您決定不看的話,把信原樣退回就夠了。白瑛殿下的信,只會是解釋白龍殿下的作為或者向您傾吐心事,被您退回她就會明白的,您不在意。我曾說過白瑛殿下對您的心意不夠,現在我也堅持這一點。白瑛殿下要考慮的事情中,您并非第一位,所以她需要您的回應與支持,才有決心與勇氣将心意白于天下。得知您無意,她便會歇了心思退卻吧。即使沒有我,她想站到您身邊也阻礙頗多。以白瑛殿下的立場,練家內部和兩系之間的事情,不是簡簡單單就跨得過去的。若換了我……”
“如何?”
“唔,這裏不能替換立場呢,把我放在那種環境,我就不會長成現在的樣子吧?但我大約不會喜歡堂兄就是了。”
“萬一你猜錯呢?經歷過巨變,白瑛一直很堅強。”
“若我猜錯,白瑛殿下做出了行動,我就另行幹涉。總之紅炎大人是我的,誰也不能動。”
洛子娴背靠着練紅炎窩在他懷裏,伸手分別握住他攬在她腰側和搭在鎖骨間的雙手,腦袋在他的肩窩蹭了蹭。
“對了,紅炎大人,如果我能說服的話,可以勞煩我們尊貴的神官大人把信送還嗎?”
洛子娴仰起頭,只能看到一部分的明豔笑容,練紅炎頃刻在腦海中描繪成完整。
“随你。你跟紅玉說什麽了,讓她這麽多天了還看裘達爾不順眼?”
“沒多說什麽呀,只是簡單地告訴紅玉殿下,我不能再挪用她、必須把她還給裘達爾君而已。”洛子娴無謂地聳聳肩,甜甜一笑。
裘達爾幫練白龍帶花回來的第二天,洛子娴就“知趣”地把練紅玉還給了他。至于練紅玉和裘達爾玩耍(被裘達爾捉弄)過程中産生的小打小鬧,洛子娴表示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說起紅玉,當初她和巴爾巴德王的婚事你反對,我一直不解。裘達爾去巴爾巴德時我問過,他也說不知道。”
“政治考量什麽的是有一點,但那些您必然比我考慮的清楚,我只是做個推測。主要因素還是裘達爾君了。”
“裘達爾?”
練紅炎迷惑不解,洛子娴嗤嗤輕笑兩聲,後仰着擡手撫上他的側臉。
“您啊,遲鈍的模樣真是可愛。裘達爾君當局者迷,我是這麽認為的。”
“裘達爾喜歡紅玉?”
猛然聽聞,練紅炎有些詫異。
“您有疑問就去問問紅明殿下,他最早看出我對您別樣的心思,裘達爾君的事他應該知道的。紅明殿下對這種事總是守口如瓶,我對您他反對就罷了,裘達爾君他也不提醒,等着看好戲麽?”
練紅炎頓了頓,慢慢攏起洛子娴的頭發,拿過外衣給她披上,表示時辰不早他先走了。
“啊,逃走了。”
洛子娴看着匆匆離開的身影,忍俊不禁。
“果然會吃紅明殿下的醋啊。可是我怎麽引誘都不上鈎,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麽,呆男人。算了,我就老老實實等驚喜吧。”
洛子娴赤着腳跳下地,從衣架上抱下她一生唯一的紅衣,笑得純真無瑕。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感言
上一章更完正在計劃三月生活時,畢業論文君一道指令把我召回了學校,明天就去觐見導師閣下了,希望死相不會太凄慘,盡管如此我也一定要在畢業前完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