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半個月解決他
思拓汽車部品制造廠沒有夜班,臨近午夜,整個廠區都安靜下來,只有一兩聲小小的貓叫,時不時挑釁着這占地數百畝巨大廠區的寧夜。
這夜落了雪,即使有車子開進廠區也被雪融了聲,一輛米白色中巴車從工廠西門駛入,停在了距離廠房密集區不到百米的道路上。
車停穩後前門打開,陸續下了十二三人,最後下車的是個瘦削的男孩,月色下只能看清他個子高挑、動作利索,他提着一只卡其色皮質行李箱下車,和司機道別後便沉默地推着行李箱朝工廠宿舍區走去。
十分鐘後,産線工人宿舍樓109響起鑰匙開門聲 ,門被打開後門口床位的工人往被子裏縮了縮,但沒有人被吵醒。
路徐把行李箱橫放在地上打開,輕手輕腳地将幾乎占據行李箱所有空間的大棉襖挂到自己床頭,再将裏面其他東西拿出來,此時頭頂忽然響起一聲壓住音量的“路徐!”
路徐擡頭看左邊上鋪的位置,王朋易正探出頭興奮地看着他。
“吵醒你了吧?”路徐聲音很輕地問,他站起來:“我馬上就好。”
王朋易搖頭,他扯掉耳機:“我剛打完游戲,要幫忙嗎?”
路徐側頭看了眼行李箱,将裏面最後一盒東西拿起來,他打開盒子舉到王朋易面前:“挑一個。”
王朋易眼睛亮了下:“哇!糖嗎?!”
“巧克力。”路徐道,這是今天走的時候自動化工廠那邊的一個工程師給他的。
王朋易在一盒精致的巧克力裏挑了塊最大的出來,當下就剝開外層的包裝塞進嘴裏。
等王朋易挑完,路徐又分別在每個室友床頭各放一塊,本來一盒滿滿的巧克力便只剩了兩塊。
“你要洗澡嗎?但這個點沒熱水了。”王朋易邊吃巧克力邊道。
路徐搖頭:“明早洗。”而後他蓋上行李箱對依然探着身子的王朋易道:“你先睡,我去趟洗手間。”
王朋易立馬坐起來:“一起一起,我要去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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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面公共洗手間王朋易的聲音便大了起來,他尿完出來時路徐正蹲在洗手池邊擦行李箱的輪子,王朋易拍了拍他的肩:“不用擦這麽仔細,我這箱子本來就不幹淨。”
路徐起身洗抹布,水龍頭裏流出的水溫度不到零度,把他的手冰得通紅,他看了眼王朋易:“沒事,你跟我說說那個新來的吧。”
本來因為路徐回來滿眼高興的王朋易在路徐話音落下的同時立馬一臉厭煩:“你一定要讓他滾蛋!”
路徐洗好抹布後将手揣進兜裏,靠在牆上聽王朋易說那個新來的工人,他微擡着頭,鋒利的下颚線條在洗手間冷白的燈光下顯得漠然而涼薄。
那人叫蘇折寒,是半個多月前來的,來的時候廠長帶着介紹,聽車間主任說是個關系戶,但關系不算硬,充其量是廠長的某個遠房親戚,遠不到副廠長兒子那種能把廠子攪得雞犬不寧的程度。
但他完全無視規章制度,半個多月只到過流水線兩次,其中一次還是來找貓的。
這人不住車間宿舍,跟其他關系戶一樣都住廠區領導住的宿舍樓,一兩人一間的那種,所以工友也很難見到他,王朋易倒是在食堂逮過他兩次,但即使在食堂偶遇了,這人也一點不心虛,甚至邀請王朋易和大家跟他一起吃,還調戲女員工。
“調戲?”路徐眉頭擰了下,去年工廠有個領導就因為有作風問題出事了,後來工廠在這個問題上處理得很嚴,一旦發現有人借職務之便對異性圖謀不軌二話不說就會被開除。
所以這人要是真的調戲女員工,在路徐回來之前就會被處理。
王朋易神色閃了下,他“啧”了聲:“可能沒到調戲的程度吧,但我們線那些女員工不跟我們一條心,根本不在乎他幹不幹活,去食堂碰到了還坐一桌吃飯呢!”
路徐目光清透平靜:“這人長得不錯,是吧?”
王朋易一臉不服氣:“也就是高點兒,帥是比我帥,但完全比不上你!”
路徐沒應聲:“繼續。”
王朋易嘆了口氣:“也沒什麽了呀,我們向上反應,主任一看是廠長的人就不管了,畢竟這人沒經驗,就算上工了也幹不了多少活,但這不是影響我們上紅榜嗎?”
整個工廠的流水線每個月會進行一次評比,前三名流水線會上表彰紅榜,而倒數三名則會上批評黑榜。
但紅黑榜評選的計算方式裏,每個員工的平均工時和生産質量占大頭,所以一旦有一個人只挂職不幹活,對評選結果會起到很大程度的影響。
路徐所在的流水七線已經連續上了五個月紅榜,再有一個月就滿半年,到時候再上紅榜,獎金也會提一個檔次。
路徐點了點頭:“走,先回去睡覺。”
“你想好怎麽對付他沒?”王朋易邊往回走邊問。
午夜的走廊冷風時有時無,路徐吸了吸鼻子,将尖尖的下巴埋進衣領:“明天見了再說。”
隔天一早,生産七線比往常熱鬧了許多,他們出去學習了半個多月的小線長終于回來了,路徐剛踏進車間就被投喂了不少吃的,不少比他大的女員工圍着他,細數着他半個月來自己都沒發現的變化。
“我們小線長瘦了,馄饨我自己煎的,趁熱吃。”
“路徐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得多補充營養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
路徐也任由他們說,流水線不少員工的年齡比自己大了兩倍還多,确實和長輩差不多。
早上大家一頓閑聊,很快便到了八點,員工們自覺去了自己的工位開始幹活,路徐也悶頭處理這半個月堆積的不少問題,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被人推了下。
“又來找貓了!”王朋易似乎剛從外面回來,大概是去了趟工廠超市,手上攥着兩包辣條,放了一包在路徐桌上。
路徐沒太快反應過來,等王朋易朝他擠眉弄眼又對着車間外面翻了兩個白眼時他才意識到王朋易說的是誰。
路徐朝車間外看去,一眼便看到車間外那道高挑颀長還沒穿工服的身影。
路徐拿了辣條起身,對王朋易道:“你先回去幹活。”
王朋易不肯回去,他想跟路徐一起教訓那人,但路徐只淡淡看着他,眼中是不容置喙的清亮,王朋易只得摁下頭,不情不願地回了位置。
路徐拿着辣條朝外走去,車間二十幾個員工有大半都放慢了手裏的動作,視線不自覺跟着路徐往外瞟去,那不幹活的新員工總有一天得和路徐對上,大家暗戳戳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蘇折寒找不着前幾天在廠區看到的那幾只流浪貓,準備進車間問問工人,只是他剛走進車間就被攔住了去路,還沒看清來人時,手上便被塞了一包辣條。
蘇折寒擡眼,一雙盈笑的鳳眼忽地攥取了他的所有視線。
蘇折寒确信自己從未見過這人,否則不可能忘記這張過分漂亮又嫩出水的臉蛋。
“蘇折寒,我是你的線長路徐,歡迎來到我們生産七線。”路徐勾唇,毫無惡意地朝蘇折寒笑。
原來是線長,蘇折寒了然,這半個月來有些工人沒少用這個人威脅恐吓他:等我們線長回來你就死定了!
這種威脅直接導致蘇折寒對“線長”二次産生了些不好的刻板印象,眼前這唇紅齒白、清澈水靈的男孩顯然和兇神惡煞的人設不符。
死定了嗎?蘇折寒覺得挺有趣,他忽然開始好奇自己的死法。
“你好,歡迎回來。”蘇折寒朝路徐伸出沒拿辣條的那只手,聲音低磁,聽着客氣沉穩,理直氣壯得仿佛是工廠主人、而這半個月翹班的也不是他。
靠近門口的工人們聽到這話瞳孔地震,而和蘇折寒面對面站着的路徐則繼續不動聲色地握住蘇折寒的手:“聽說你在找貓?需要我幫忙嗎?”
兩分鐘後,确定路徐和蘇折寒走遠的工人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叽叽喳喳開始讨論。
“路徐什麽情況啊?看起來也沒打算修理這人!”
“對還跟人家握手呢,還帶他找貓!那混子都開心地笑了......”
“他是不是知道這人後臺很硬沒跟我們說啊?”
......
坐在一邊的王朋易沒參與大家的讨論,但也是一臉不爽,他掏出手機給路徐發信息:“你打算怎麽辦?能不能讓這人滾蛋?對這人客氣沒用,必須來硬的。”
而此時的路徐正靠在廠區電動車棚旁的路燈上,漫不經心而沉冷地盯着王朋易發來的信息,低頭打字:“我半個月解決他。”
回完王朋易後路徐擡起頭,此時不遠處傳來腳步聲,路徐收了手機,眼底忽地有了溫度和純良的笑意,他看向從車棚走出來的蘇折寒,語氣熱絡:“你看到它們了嗎?”
“嗯,不僅沒少還多了兩只。”蘇折寒小跑了兩步到路徐跟前,路徐比他矮了小半頭,在陽光下和周圍的雪競着白亮。
“我帶你去領工服吧,很保暖。”路徐看着蘇折寒身上和工廠格格不入的黑色大衣道。
蘇折寒半個月前就接到了讓自己去領工服的通知,但當時他覺得這衣服又土又醜,便沒理會。
“好啊。”蘇折寒爽快答應,他的目光在裹着路徐的工服上多停留了兩秒,而後勾起唇:“走,你帶我去。”
路徐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領着人朝後勤倉庫走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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