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編劇首領宰

第6章 世界

國木田獨步呆滞着，腦子裏全是首領宰的那兩句話重複循環播放，面部表情一片空白。

他他他他剛剛說什麽了？！！

許久之後才接上線的國木田獨步僵硬着“咔咔”地轉動腦袋，低下頭，顫抖着手飛速地拿着一旁幹淨的白襯衫蓋住了首領宰的身體。

他看着首領宰一手揪住那件勉強遮住身體關鍵部位的白色襯衫，因為手略用力，指甲泛白，連手背上的青筋都條條明顯，在衣服上抓出了多重褶皺。

因為剛剛國木田獨步的片刻糾結猶豫與默不作聲，這個年輕的【太宰治】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譏諷與哀意，如烈焰鳥燃燒自我後餘留下來的灰燼般的眼眸漾着微波，仿佛分分鐘能夠從眼角落下讓人憐惜的淚水來。

而他目光與國木田獨步不過一瞬相觸，就立馬移開。

“對、對不起。”國木田獨步看似冷靜地推了推眼鏡，憋了許久後才嚴肅着一張臉磕磕巴巴地說道，然後頭也不回、同手同腳地走出了醫務室，帶上門把“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慌亂跑路的國木田獨步沒有看到，當他轉身走人時，先前表現得嬌弱可憐（？）的青年瞬間收起那副模樣，一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國木田獨步遠去的背影。

欺負老實人，是真的爽。

不過……哪怕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你也仍然不出現嗎？

首領宰另一只放在屈起的膝蓋上的手，手指輕輕敲打着，眸色晦澀難明。

他忽然擡起手來。

他的左手大面積被紗布裹着，定定地看了幾秒後，首領宰伸出右手靈活地解開了紗布。

裏邊原先因為擦刮地面而血肉模糊的創口，像是被什麽按下加速鍵一樣，雖然傷口還沒全部愈合，但已經長出新肉來了。

就像是神跡。

不，應該說，就是神跡。

首領宰清楚自身并不具有自愈能力，而他所擁有的異能力「人間失格」會使并沒有超越異能力級別之上的任何異能力無效化，連有利于他傷勢恢複的治愈異能力也不起作用。

能造成這樣如神明眷顧憐惜般情形的，高于異能力之上的，又讓自己從另一個時空降臨到這個時空來……

那個說着“活下去”的聲音，這樣的眷顧，除了任性妄為到可以扭轉偏愛之人的生死的世界意志，還會有誰呢？

他先前在國木田獨步面前扮演了毫無違和感、堅強柔弱小白花的形象，就是想引世界意識現身。

如此違背原先人設的自己，祂看到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的吧。

果不其然，他在虛空中聽到了一聲不甚明顯的憋笑。

首領宰知道世界意識此時此刻一定還像之前那樣，在細心地觀察着自己。

他本想出聲詢問的，假設這個世界真的偏愛自己的話。

然而不知為何，他忽然不想問了，到了嘴邊的話語又咽了回去。

像他這樣的人，也能得到來自世界的寵愛嗎？

是他想多了吧。

他可是一個無藥可救、腐爛發臭的怪物啊。

比起偏愛，他更相信是神明的刻意捉弄，讓一心向死、早該去往黃泉比良坂的孤獨者幸存于世，不得向往的安寧，玩弄着他的人生，想看他的笑話。

首領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個極為難看的笑容。

他還是沒有死啊……

心髒好痛，像是被什麽人直接穿過胸膛緊握着它一般，連呼吸都是件困難的事情了。

為什麽要活着？他又該以怎樣的理由活着？

“世界啊，求求你，放我自由吧。”他最後還是不禁喃喃低語道。

那個神秘的存在終于忍受不住了，祂伸出虛無的雙手擁抱着面前的這個孩子。

「吾是世界，你也可以叫我在這個時空的化身之名，“書”。」

雖然世界沒有實體，但是首領宰卻感受到了祂雙手的溫暖。

世界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麽，首領宰只覺如一陣南風穿堂，滑過耳際，落在了心尖上。

首領宰不由得瞪大雙眼，在夕陽柔和的光線下染上金橘色的眼淚裝飾了他的臉龐。

随後是祂輕柔悅耳的聲音——

「太宰，你只是個像神一樣的孩子罷了。」

「在死亡真正降臨前，請你在人間肆意、快樂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吧。」

首領宰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那本“書”裏看到過另一個【太宰治】被人說過相似的句子。

初讀時只覺得心裏為之一怔，似乎被人戳中了什麽死穴。

但之後又覺得心堵得可怕，又有着如無邊無涯的荒原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般的恐慌。

他明白，這是源自膽小鬼內心深處的豔羨期待與害怕惶恐。

但是那個紅發藍眼的青年終究沒有對他說這一句話，畢竟啊……

畢竟他們不是同為港口黑手黨的同伴，他們在那個世界裏，是正義光明的武裝偵探社成員與血腥黑暗的Mafia首領這種【絕對對立】的關系。

即使這樣針鋒相對的局面，是首領宰計劃好了的，是他在已然清楚未來走向的情況下設定的局。

而今天，他在世界那裏聽到了這句話。

是說給他聽的。

曾經的偏執執拗好像一瞬間煙消雲散，而紅發藍眼的青年，他的身影也終是遠去了。

做我想……做的事情嗎？

跳過一次港口Mafia大樓的首領宰感受到現在自己的“虛”——是由內而外的虛。

處于自殺後賢者時刻、暫時還不想搞自殺藝術的他，在今日心态有一番轉變後，難耐刻入DNA裏的搞事因子，心裏已經在盤算着如何讓這個世界裏的熟人們增加脫發壓力、給自己帶來快樂了。

自己有什麽別的事情比這個還有激情想做的呢？

特別在和國木田獨步對演了堅強不屈小白花vs僞紳士實變/态男的劇本後，沉睡在首領宰心中多年的中二演員夢忽然覺醒。

妙啊，角色扮演妙啊。

妙啊，狗血劇本妙啊。

首領宰三下五除二地就在心裏初定了劇本草綱。

看着乖乖被自己抱着的宰崽，世界欣慰地點了點頭，全然不知這個宰被祂那“免死金牌”深深打動，打算放飛自我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