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編劇首領宰

第3章 黑鳥

幾日後，港口Mafia的大廈樓頂。

首領宰看着樓下的燈火喧嚣，車水馬龍，匆匆而過的往來行人，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靜寧和。

一切，都将塵埃落定了。

在向命運的機緣巧合以及他有意插手導致如今這般命運颠倒轉換的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解釋完自己的一番布置用意和提醒“書”對這個世界的強大作用，讓他們好好守護好“書”，保護好橫濱後，他此生的終途，終于來臨。

風愛撫過他的發梢，黑色卷發輕輕蕩着弧度，他難得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

他甚至有些想要像個天真的孩子那樣，快樂地哼起歌謠。

終于到了這一天。

離開這個生鏽、令人窒息的腐朽世界的一天。

他擡起腳向自己規劃的終結之地走去，毫不留戀。

“太宰先生，那裏很危險，求你，求你快回來這邊……”他聽到了中島敦用顫抖的聲線呼喊着他的聲音。

對于這個孩子，他內心裏向來是憐愛的，他知道中島敦本質就是純白與良善，而自己将他帶回港口黑手黨這一舉措，實際上是壓制了這個孩子的本性。

首領宰再一次見到了他撿到的那個孩子，那個自他手下成長後，便鮮少失态的小老虎，此時此刻滿臉驚恐與害怕地勸着他快回去。

敦啊……

他內心發出了一聲喟嘆。似是滿足，也似是不解。

原來像他這般罪惡纏身的人，也是會有人在意的嗎。

不過就算如此，此身事了，世間已無他留下的意義，不，應該這麽說，為了那個人，為了這個世界好，他本該泯滅的。

首領宰忽然笑了笑，那是中島敦從未見過的，像是卸下一身重擔與包袱，輕松滿足的笑容。

像是黑暗中突然綻放的煙火。

絢爛奪目，難以忘懷。

也恰如煙火，轉瞬即逝。

中島敦就這樣看着他敬重，且深愛的那個人，那個他一直認為不會倒下的那個人，帶着笑容越過天臺邊緣，往後倒下。

“不！——”他想去抓住他，但是哪怕是“月下獸”這等增幅身體素質的異能，他的速度，也依舊不夠快。

那人像失去羽翼的黑色的鳥那樣，掉了下去。

紫金色的眸中，連眼淚都凝固不再流動了，就那樣看着他消失在眼前。

想要嘶吼些什麽，但是聲帶顫抖着卻又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只覺得從心髒燒到喉嚨的灼熱痛楚，是那樣深刻。

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

無論怎樣都好，求求你。

求求你了，不要離開我……

首領宰在飛快地下墜，身周的風包裹着他，黑色風衣獵獵而飛，他就是一只往着自由的死亡國度而去的黑鳥，向着他的黃昏日落飛去。

掉落的瞬息，就如往前看過的小說那樣，首領宰腦海中如走馬燈一般放映着許多零零碎碎的片段。

他才恍然發現，原來此生自己遇到的人是那麽多。

不過又怎樣呢？于那些人而言，他不過是匆匆過客，不過是搶奪摯愛之人、殺死敬重之人的罪惡化身吧。

太宰治此人，本來就是個天生的怪物。

一個不懂感情的怪物啊。

從幼兒時便開始的扭曲人生，因為他是本家裏唯一一個Omega，父母從未怎樣責備訓斥過他，兄弟姊妹愛護他，仆人對他的照顧也盡心盡力，但他并不能從中獲取絲毫情感，他更是不懂其中情感。

若是此世如一片純淨海洋，人們見它的是碧藍海面，純白雲朵的倒影，海平面下搖曳多姿的可愛生物。

那麽他能窺見的，是海面那瑰麗折光下一望無盡的深淵，來自地獄的絕望，是如同淤泥般的人間百态與不堪。

從未苛責過他的父母對他說着這個世界上Omega的生存之道時，他只覺得對面的人将他看作一件物什，一個可以任由自己裝扮的娃娃，想讓他變成【應該有的模樣】。

對他愛護有加的兄弟姊妹，卻因為他上學時和其他Alpha、Beta的接觸而生氣，因為他是【專屬這個家的Omega】。

這便是愛嗎？

他不懂，也不想要。

他有時在想，為什麽上天造了他這樣的人，讓他渾噩又痛苦地活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裏。

就連其他世界裏【太宰治】們擁有的好友織田作之助，那個憑着自己的直覺與個性一路推到他們心門前的男人，對于這個世界的【太宰治】，也不曾給予任何溫暖。

明明其他世界的他對【太宰治】不是這樣的，他是那樣地關愛【太宰治】，把他視為一個孩子。

但這個世界的他，卻把【太宰治】視為死敵，拿出木倉想要殺死他。

首領宰難以置信地委屈着，難過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就是這樣一個不值得擁有愛的罪惡之人啊。

就連織田作這樣溫暖的人，也吝啬于給予他陽光。

屬于首領宰的孤獨世界不曾得到他人青睐。

不過沒關系的。

那人說得對，黑暗中的腐爛之花本就不該期待陽光，本身孤獨的人早該懂得未來也是孑然一人。

他已經學會不期待也不渴求了。

首領宰閉着眼睛，笑了下。

很快，他就能睡着了。

再見了，這個無藥可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