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測試(二)
易姝有些喪氣地走出試場,來到外面的庭院中。第一場考試測玄力,用時并不長。
“小姝,你測出來是五行之中的哪一種?”胡天翼從另外一個房間中出來,見到易姝熱烈地揮着手。
易姝笑了笑,搖頭道:“測試的玉沒有發光,考官說我沒有玄力。”
這剛剛才說想當一個狩靈師,結果現實打臉來的這麽快。
胡天翼想了想,鼓勵道:“別氣餒,說不定不是你沒有,而是正蒙學堂的測玄石不靠譜。我爺爺說學堂的測玄石只能測金木水火土五種。如果你是雷屬性,風屬性或者是冰屬性這種變異的玄力,那就測不出來了。”
旁邊有一男童聽到後嗤笑:“擁有五行之力的人本來就是萬裏挑一,而變異屬性更是整個大元朝都湊不滿一雙手。”
易姝也不生氣,畢竟這個男孩子說的是事實。
胡天翼還想說幾句,只是被易姝打斷:“胡小爺剛剛測得怎麽樣?”
“呃,還不錯。火屬性甲等。”胡天翼摸摸鼻子,“還有小姝,你不要叫我胡小爺,叫我天翼便好。”
易姝是因為之前叫他自稱胡小爺,便也學着這麽叫他。此時聽他這麽一說,也坦然自若地改了稱呼。
那男童聽到胡天翼說的話,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然後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胡家最小的少爺,難怪。”這個男童看着比易姝還要小上兩歲,但是說話極為老練。
她後來才知道在這江南道上有三大世家玄學底蘊最為深厚。
杭州花家,蘇州白家,潤州胡家。
而易姝今天認識的胡天翼正是潤州胡家最小的孩子。
不多久第二輪考試就開始了。
易姝看見桌案上的筆墨紙硯就傻眼了。一張在易姝看來是鬼畫符的卷子輕飄飄地落在她的面前。
易姝捂住胸口,向一旁默默跟着她的楚懷若求救:大哥,我不認識字啊。
楚懷若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又仙和我不是教過你嗎?
易姝顫抖:你們只教了我一本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可這份試卷上的字大多都沒在經書上出現過呀。
楚懷若扶額,看着易姝一雙類似某種動物的水汪汪大眼睛,無奈地低下頭,湊近她的耳朵低聲将題目闡述一遍。
因易姝揉了揉發癢的耳朵,眼睛一亮。這份試卷上都是數學問題,類似雞兔同籠,韓信點兵,李白打酒和勾股等等。
易姝簡單地打了幾個草稿便把所有的題目解了出來。可是自己不會寫字怎麽破!
楚懷若見之嘆了一口氣,俯身側首于易姝身前。易姝微微往前傾,嘴唇幾乎要貼上他的耳朵,将答案輕輕說給他聽。
楚懷若眼中閃過一抹深思。随即他繞到易姝身後,握住她的手,牽引着她把答案一個一個寫下。
出考場的時候,周邊一群考生垂頭喪氣,互相對着千奇百怪的答案。厚臉皮的易姝完全不覺得尴尬,沖着楚懷若眨了眨眼睛,示意合作愉快。
楚懷若在一旁笑意淡淡,示意下不為例。
易姝問了第三場考試內容。胡天翼大力地拍着她的肩膀:“小姝,接下來這場考試正是你擅長的射複。”
射複,“射”乃是猜測揣度之意,而“複”通覆,為覆蓋掩藏的意思。
射複就是随便将一種物件藏起來,讓射者(猜測的人)通過占蔔指出這樣東西是什麽,處于什麽狀态。
第三場考試在下午未時開始,所有的考生都集中在同一考場。
考試場地的規模非常寬闊敞亮,在湖中央的水榭之中。
四周門窗大開。湖面上習習涼風貫穿整間水榭,吹得深藍色的絲縧翻飛。
深棕色的木質地板光亮可鑒,上面布置着幾百張矮小的桌案和素色的坐墊。
易姝和其他人一般跪坐在上面,看着一個嚴肅古板的中年考官拿着一個匣子在過道中走了一圈。
“今日院長在書房中捉到一只老鼠,将其放入匣中。射複之題便是讓你們蔔算匣中之鼠是生是死。”
大多考生聽了之後極為愉悅。畢竟這道題目最起碼有一半的概率猜中。
“不過——”考官哼了一聲,補充道,“結論必須有理有據,否則結論無效。”
衆人默然。
易姝拿出自己腰間的蓍草擺在桌案上,然後環顧四周。
這場考試是允許考生自己帶蔔算工具的。有些人在火上燒龜甲,有些人則在投擲銅板,還有人看着窗外找靈感,甚至有人埋頭大睡。
直到考官狠狠瞪了一眼不安分的易姝,她才收回自己興致勃勃的視線,這可真是有趣。
易姝沉下心來,靜靜開始占蔔。三變又三變。
她看着桌面上的卦象——蹇卦。艮下,坎上。
後又起一卦,乃是噬嗑卦,震下,離上。
先蹇後噬嗑,暗示的是時間。這是一個屬王侯将相的吉時,所以老鼠被抓的時候一定是活着的。
然而這又是陰陽變幻混沌之際,陰消陽長。而坎屬水為陰,意偷盜,乃鼠。
這只老鼠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太陽過了正午往西走,只待太陽落山,便是這只老鼠身隕之時。
只是看着卦象似乎有些不對,跟考官出的題面有所沖突。
八月屬金,乃是五行之中第四。匣中的老鼠應該不止一只,應該有四只。
這是哪裏出了錯呢?
随即她眼中一亮,這是一只,但同時卻也又是四只老鼠。
一旁的楚懷若盤腿而坐,靜靜地看着易姝時而皺眉,時而舒展,時而神采奕奕……
易姝完成後,對他點了點頭。楚懷若長袖一展,從地上一躍而起。他緩緩走至易姝面前,彎下腰,側首。
易姝仰身,嘴唇微動,把自己的答案輕聲快速地告知與他。
楚懷若拍了拍她的腦袋,走到她身後,輕輕環住她,握着她的手開始書寫。
易姝看着紙上的鬼畫符,一臉迷茫,沒看到身後的楚懷若嘴角一抹笑意。
考試結束後,正蒙學堂東邊的一處閣樓中,先生們正集中那裏改試卷。
這是一向枯燥的工作,尤其是考生中的一些孩童的字寫得歪歪扭扭很是傷眼。
這不,一個中年的先生看着眼前的這份考卷表情極為複雜,三分驚喜,三分惜才,再加上四分……不爽。
這字狗爬得太醜了吧……
其它改卷的先生注意到他臉上的神色,紛紛湊過頭,評判道:“第二試算學竟然全部正确,不錯,有做陣法師的潛質。就是這字忒醜了點。”
“這個考生是第二百三十四號,名叫易姝。”
“咦,我這邊批到了她的第三試的考卷。她說這老鼠在剛剛捕獲的時候是活的,不錯,她寫的依據是文王後天六十四卦。這位考生接下來寫到太陽落下後,這只老鼠将會死去。”
閣樓中鴉雀無聲。
一般情況下,能夠蔔算出別處已經發生的事,這些人已經能夠被稱為驚豔才絕之輩。
比如易姝在紅葉客棧蔔算出流生丢失之物是書籍,并且是被胡子大叔拿走。這已經很讓人吃驚了,葉家老者也是因此極力想拉攏她。
再比如,葉家的少主在揚州城中掐指蔔算紅葉客棧所發生之事,這也是極少人能夠做到的。
所以其實這第三項考試,先生們對考生的答卷并沒有太多期望。因為這種能夠蔔算之人少之又少。
然而易姝的答卷上竟然除了寫下已經發生之事,還能夠預測未來能夠發生之事。
這幾乎沒有人能夠做到。因為捕捉天機,這比擁有玄力更為難得,幾乎是百年難得一出。
然而批到易姝考卷的那位先生神情放松,哈哈笑道:“這個孩子在答卷中竟然說匣中有四只老鼠,明明院長只放了一只老鼠嘛!”
白胡子的老先生此時面容慈祥。今日的第三試題目是他出的,匣子的老鼠也是他捉住的。
“具體怎麽說?”院長好脾氣地說道。
那位先生的笑聲戛然而止:“咦,她說這只老鼠是懷了三只小老鼠的母老鼠。”
院長将匣中的老鼠提了出來,此時仍然有着生機。當初他抓到的時候,确實就是活的。
大家轉頭看着窗外,西方天空的夕陽一點點消失在地平線上,而老鼠眼看真得就要死了。衆人大驚。
院長不喜殺生,在日落老鼠咽氣後,命人将其剖開。所有人團團圍上,果然發現大老鼠肚子裏面懷了三只死老鼠。
“精彩,真是精彩。”院長眯着眼睛感嘆道,“我們學堂今年收了一位百年不出的占蔔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