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漆漆的洞口,電梯,已經不見了。彼此都想到,若是再遲幾分鐘……頓時臉色都一片蒼白。
一時間,盯着那個小洞,誰也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景鶴一步步地走過去,把剛才扔在地上的手提包拾起來,掏出手機按了幾下。
歐潮道:“給安總打電話麽?”
“不!”景鶴發絲淩亂,衣着狼狽,但十分鎮定地搖了搖頭,“我答應他,回去之後要給他發個短信報平安的。”
“你難道不打算告訴他?”歐潮訝然。
景鶴擡起頭來,蒼白的臉龐上,靈動的眸子顯得分外漆黑發亮:“他其實早就料到有人會對我不利,既然現在平安無事,告訴他也沒有什麽意義。”
歐潮怔了半晌,嘆口氣:“他遲早會知道。就算你不說,我也要向他彙報的。”
景鶴停下手上的動作,半閉着眼簾,慢慢地道:“他若是知道,一定只會擔心,又不可能現在就回來,徒增困擾罷了!既然我沒事,你就不要彙報了。”
“這樣不妥吧!”歐潮皺眉。
“歐潮!”景鶴忽然語氣一肅。
她一直稱他“大哥”,這時忽然鄭重地叫他名字,歐潮竟不由自主地覺得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應道,“是!”
“安總既然不在,現在這裏是不是我說了算?”
歐潮躊躇一下,又答道:“是!”随即補充一句,“只要不危及景小姐的人身安全,安總說過,一切聽你的。”
“好!”景鶴嚴肅地點點頭,“那麽,現在我讓你不要向他彙報這件事。至少,在他回國前不要提。”
“可是……”歐潮瞄了電梯一眼,剛想再說什麽,景鶴搖搖頭,打斷他的話。
“你不明白嗎?對方并不是真的要我的命,否則,早在我剛進電梯時,就會下手了。”她微微蹙着眉,“今天這事,不過是一個警告!”
**
在她的堅持下,歐潮終于沒有把這事告訴安聿鴻,事實上,他也知道,最重要的是景鶴平安無事,其他都是次要。
第二天,景鶴仍然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去上班。剛在辦公室坐定,江辰就來了。
他看着她若無其事的模樣,表情一時間十分古怪。
景鶴一邊看文件,一邊漫不經心地睨他一眼,問道:“怎麽了?”
“昨晚,你是不是很晚才離開?”
景鶴微笑道:“江總監什麽時候變得說話這麽吞吞吐吐了?你不就是想問我,昨晚上電梯墜毀的事情嗎?”
她這樣一問,江辰倒像是松了口氣似地恢複正常,似笑非笑地道:“看起來,你沒什麽事嘛!”
“我會有什麽事?”景鶴輕描淡寫地道,“我那時正在和這滿桌子文件做鬥争,忽然聽見一聲巨響,還以為地震吓了一跳。誰知道,出去一看,卻是電梯出了故障。”她嘆口氣,“害得我只能走樓梯下去,真是累也累死了。”
江辰似笑非笑地道:“那麽,你運氣還真是好!”
景鶴聳聳肩:“是啊!我這人一向福大命大,雖然小病小傷常常不斷,命裏也常犯小人,但運氣一向是極好的。”
“犯小人?這話說得!”江辰淡淡一笑,“你不是在懷疑我吧?”
“你?”景鶴挑眉,“若是你要做這種事,昨天早上又何必要坐在這裏陪我喝茶?你放心,”她笑得溫婉,“我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好一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安總倒是沒有看錯人!”江辰哈哈一笑,“既然如此,我們就來談談這個白雲區的投資案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手裏的文件攤在她面前。
“這有什麽問題?”景鶴瞥了一眼,不解地問。
“問題,大得很哪!”江辰悠悠地道。
景鶴警惕地盯着他,這語氣,怎麽聽都覺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在裏頭!
☆、50 投資案
“這個投資案,安總在走前就已談妥了,還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嗎?”江辰反問,“我只問你,這1。5億的資金你要從哪裏弄來?”
景鶴嗤笑:“只要将前期的八千萬投入,後續的資金并不用急在一時。至于這八千萬,偌大個安氏不可能拿不出來吧!”
“但是你要清楚,前陣子CBD的綠化廣場我們已經開始投入資金了,這個時候再要調動大筆資金一定會有難度的。”
“有難度并不代表不可能,財政部那邊我早就了解過了。”
“景秘書,我很懷疑你是真的了解清楚了!”江辰的語氣漸漸嚴肅起來,“目前可臨時調用的資金只有三千萬,剩下的去哪裏找?”
景鶴撇嘴:“這算是什麽問題!向銀行貸款就是。以安氏的信譽不可能貸不到吧?”
“五千萬的貸款是一定要上報董事會的。景秘書你想過沒有?”江辰俯身将雙手撐在辦公臺面上,認真地道,“那些董事們會怎麽想?董事長又會怎麽想!”
他居高臨下的姿勢讓人有一種沉重的壓迫感,但景鶴只是漫不經心地淺淺微笑,淡定自若地迎上那雙深沉的眸子。
“會怎麽想?”她似譏似嘲不緊不慢地道,“以為我要轉移資金,淘空安氏嗎?”
瞬時間,她清楚地看見江辰眼中閃過一抹陰沉的寒意,只是稍縱即逝,又恢複了看不出深淺的平靜。
他深深吸口氣,慢慢直起身子,微笑道:“你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
“多謝誇獎!”景鶴毫不謙虛地回道,“你想得太多了,這只是一次再正常不過的投資,這絕對是一個有賺無賠的項目。董事會若有意見,我會拿出充足的證據來。”
江辰目不轉睛地盯了她好一會兒,這才點點頭:“你心裏有數就好,我也只是提醒你罷了。”
“多謝!”景鶴笑得雲淡風輕。
然而,江辰一走出辦公室,她臉上的笑便徹底消失不見。
重新拿起攤在桌上的文件,卻沒有再翻開,沉默地盯了半晌,終于“啪”的一聲扔回臺面上。
事實上,江辰說得一點也沒有錯!
在安聿鴻交給她的所有CASE中,只有這一件,他明确地告訴過她,這個投資案确是別有目的!若非如此,他不會那麽放心不下,非得把她拉到這個風口浪尖的位子上來。
可是,她答應幫安聿鴻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暗焰,絕非一個僅會打打殺殺争奪地盤的二流幫派。他在安聿鴻的曾祖父手中創立,經過數十年的經營,如今早已是一個涉及政界、經濟、信貸、娛樂、軍火,甚至毒品等多方面的龐大組織。如此龐大的組織,必然有大量的資金運作,而安氏,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說白了,安氏就是為暗焰洗錢。而景鶴一直以來所尋找的,就是證據!
安迪與她的毀家滅門之仇,絕對不是僅僅一槍奪了他的性命那麽容易了結!當年,他奪走了她最為珍愛最為寶貴的親人,如今,她也要讓他失去最為重要最為不舍的東西!她要安氏與暗焰土崩瓦解,要安家父子反目,傾家蕩産,要安迪一無所有,身敗名裂!
只可惜,她費盡心思,接近安聿鴻,進入安氏,卻至今無法在安氏的大樓裏找到任何一點線索。但是,目前這個投資案就是最好的機會!
江辰說得對,這個時候要調動大筆資金,對安氏來說一定會有困難。既然如此,暗焰的資金就一定會流向安氏。只要資金流動,她就不相信查不到一點痕跡!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連江辰也看得出這個投資案的真正目的,她又該怎麽讓安迪同意通過這個項目呢?
景鶴背靠着寬大的皮椅,真心地覺得,這張總裁專用的老板椅坐起來真是沒有看上去的那麽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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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電梯事件之後,歐潮簡直就像盯着重犯一樣跟着她。她上班,他在辦公室外,她下班,他立刻送她回別墅。如果她不再出門,他就在別墅住下,如果她要出門,基本上除了上洗手間,他絕不會讓她離開視線之外。
然而,就算是這麽嚴密地保護,也不能阻止意外的發生。比如,過馬路時,明明是紅燈,卻突然會有一輛失控的汽車迎面沖來。又比如,從某棟高層建築下經過時,突然會有某樣重物從天而降。再比如,打開不知是誰寄來的快遞箱,會竄出一條吐着紅信子的毒蛇……
不知應該說景鶴福大命大,還是對方手下留情,所幸一切只是有驚無險。車子會在危急時刻突然被另一方向沖來的車子撞開;高空墜物會落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而毒蛇,居然是被拔掉毒牙的……
歐潮幾次要給安聿鴻打電話,都被景鶴阻止了。開什麽玩笑!萬一安聿鴻一個放心不下提前回來怎麽辦!她要做的事情還沒做完呢!
更何況,這些恫吓人的小手段,在她眼裏直如兒戲,根本不值一提。
她卻不知,把這種鎮定看在眼裏的歐潮,對她的欽佩已是直線上升。沒想到她外表看起來柔弱荏苒,實際不僅聰慧玲珑,而且膽識過人,最重要的是,懂得為安總着想。安總看中的人,果然沒錯!
景鶴自然無心顧及歐潮越來越尊敬的态度,她這幾天都在為投資案費盡心思,忙前忙後。終于,安聿鴻走後的第一次董事會召開了。這一次,沒有安聿鴻,江辰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撐她,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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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像她預料的一樣,剛把這個投資案拿出來,立刻有人站起來反對。景鶴不慌不忙,把得失利弊詳細闡述之後,反對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但是,她知道,真正擁有決定權的人還未開口。安迪端坐上首,穩如泰山,狹長的雙眼微微眯起,斂住了真實的心思,臉色深沉平靜得看不出喜怒。
景鶴将該說的說完,便面向安迪,靜靜地站着。
她只能等待,等待着他的出擊……
------題外話------
各種争鬥無能,親們将就着看吧!
☆、51 以寡敵衆
安迪的出擊只有一句話:“安氏現在根本沒有大筆資金可以調動,而且,目前向銀行貸款的數額也已經超出今年的預算太多。”
景鶴早料到他會有此一說,并不回答,轉身面向其他人:“諸位董事們的意見也是如此嗎?”
既然安迪發話,大家自然附合。
景鶴微微一笑:“即使銀行的貸款不能到位,可是財務部遞上來的報告中,安氏并沒有到捉襟見肘的地步啊!不要說三千萬了,就是這八千萬都由安氏一力承擔,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如果說,”她又慢慢地道,“安氏作為一個國際化的企業,調動區區八千萬資金就有困難,這實在是令人不得不懷疑公司整體的結構和運作。”
“你到底想說什麽?”安迪終于皺起眉。
“如果連八千萬的資金調動都有問題,”景鶴表情嚴肅,“那麽,我認為,公司已經到了亟須進行一次大改革的時候了!”
這話一出口,會議頓時一片寂靜,過得片刻,突然就像炸了鍋一樣喧鬧起來。
“景秘書,這話太危言聳聽了吧!”
“安氏的利潤一直保持穩步上升,哪裏需要什麽改革!”
更有甚者,拍桌而起,直呼其名:“景鶴!你這是什麽意思?”
還有人直接向安迪嚷道:“安董,這個小丫頭什麽也不懂,怎麽能再代理總裁!”
一片喧嘩中,安迪神色不動,景鶴毫不示弱,二人視線相對,均看不到彼此眼中的任何一點退讓之意。
半晌,安迪舉了舉手,衆人漸漸安靜下來。
他語速沉着地道:“景秘書,安氏需不需要改革,不是僅憑你一句話說了算了。你有這種深遠的眼光,是好事。但是,若是有空,還是正兒八經地處理好眼下的實務吧!”
“改革自然不是一句空話能夠解決。”景鶴淡淡一笑,“可是,眼前最要緊的這件投資案,卻已經暴露了公司中太多問題,董事長不想聽聽麽?”
安迪不語,下面卻有人大聲道:“我們今天讨論的是投資案,不是公司運作!”
“好!我們現在就來談投資案!”景鶴猛然轉身,盈盈美目中閃過銳芒,精致動人的臉龐上沒有一絲平時的溫柔可親,嬌小的身子卻散發出一種強大的氣勢。
這樣的景鶴,竟讓大大小小十幾名董事們都同時心中一寒,頓時無法作聲。
“首先,讓我們來看看財務報告。”景鶴揚起手中文件,“我沒看錯的話,這裏面所計算的,應該是安氏目前所有的資金吧?包括,”她頓了頓,加重語氣,“債權!”
這兩個字一說出來,她很滿意地看到下面有幾人的臉色微微一變,于是繼續揚聲道:“這裏有好幾筆債權都已經到期,甚至,還有幾筆是已經過期了,這些到底是無力追回,還是無心追回?!另外,”她放下來,拿起另一份,“安氏還有許多支出項目,交際調度?外出補貼?形象維護?這些動辄上萬的支出又到底是些什麽?”
她眼波一轉,見到有人面露尴尬之色。裝作沒有看見,只是輕輕蹙眉,略帶憂慮地道: “這些也就罷了,都是小事。可是,”她十分嚴肅地道,“在公司的部分賬目上,我竟然也發現了一些問題!”
全場鴉雀無聲,有人臉色發白了。景鶴目光冰冷,嘴角挑起的一縷笑意,更讓人心驚膽戰:“當然,帳目上小有出入,也未必就是一定有人做假賬,吞公款。事實上,剛才提到的問題,都是可大可小。安氏上下千餘人,總有人難免有點私心。在座的都是安氏的功臣元老,想必對此都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她話鋒一轉,複又嚴厲,“私心可以有,若影響到大局,那就不要怪法不容情!我景鶴雖是暫代總裁之職,但只要還在這個位子上一天,就有一天的權力對這些不正之風加以嚴懲!這項投資案對安氏大有好處,雖然前期投入較多,但一旦開始收效,便能在一年內使公司淨賺兩倍!這樣的案子如果只是因為資金問題不能通過,那麽,請問在座諸位,安氏的內部問題,是不是已經嚴重到不容忽視的地步了?!”
死寂,除了死寂,還是死寂。
景鶴緩緩轉身,迎上安迪陰沉的臉色,慢慢地綻開一個親切無比的笑容:“董事長,我這人心直口快,但是對公司的忠誠與盡責之心卻是真實的,若有什麽話說得不合适,還請您海涵一二。”
安迪臉上的陰沉慢慢褪下去,笑意一點一點地浮上來。他點點頭:“安總能夠賞識的人果然不簡單啊!目光獨到,深謀遠慮,頭腦清醒,思維分明。安氏能夠得到景秘書這樣的人才,實在是如虎添翼。”
景鶴略一欠首:“董事長過獎了。”
安迪站起來,環視全場:“既然這個項目收益如此之大,那麽,冒上一點風險投資,也是值得考慮的。諸位以為呢?”
他只提利益,卻只字不提景鶴适才說到的種種,仿佛她那一番話根本就從未說過一樣。
衆人面面相觑。
“那好,董事會有慣例,若有事不能統一意見,可投票表決。現在同意通過投資案的,請舉手。”
會議室裏的氣氛變得異樣古怪,然而,開始有人舉手了。一個,兩個,三個……最後,竟是全票通過。
安迪“嗯”了一聲,微笑道:“很好!既然如此,我這個董事長也沒什麽好說的。景秘書,這個項目你就全力去做,資金調動的事,我也會全力給予支持。”
景鶴眼神清亮地看着他,不知為什麽,他臉上的笑容有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讓人莫名不安。但這時,她只能颌首應道:“是!謝謝董事長!”
“如果沒有其他事,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安迪向衆人掃了一眼,見無人反對,點點頭,當前舉步走向門口。
江辰雖然與會,但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這時,轉過頭來看了景鶴一眼,目光複雜難言,随即快步趕上安迪。
“董事長!這個案子我……”他在安迪身後低聲地道,像是想要解釋一下自己的無能為力。
但安迪只舉了舉手,打斷他的話,頭也沒回地道:“不用說了。就這樣吧!”
“董事長?”江辰怔了怔,腳下不由略略一停。
安迪也停下來,回過身看見他表情,微微一笑,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不用自責,現在這樣,也很好!”說着又是一笑,掉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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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謀滴味道,有木有?
☆、52 又見溫初柔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景鶴才如釋重負地坐倒在椅子上。她靠在椅背上,以手覆額,閉上雙眼。過了片刻,睜開眼來,看了看臺面上的投資案,笑了笑,又笑了笑,自嘲地輕輕吐出一句:“幾分鐘之內,就把安氏所有人都得罪完了,還真是不容易呀!”
她就知道,若以尋常手段,根本不可能讓這些聽命于安迪的老家夥們點頭。遇到強硬的對手,唯一的辦法就是比他更強硬!因此,她想到了這招釜底抽薪。
安氏的董事們,大多是從父輩甚至祖輩起就追随安家的老部下,不要看表面上斯斯文文地坐在辦公室裏,暗地裏卻都是暗焰中手握實權且殺人不眨眼的人物。這年頭,出來混無非是為財,這樣一些人,要他們真的把安氏當作自家産業,公正廉潔,不取分毫,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挪用公款,以權謀私,私放外債……種種行為皆有。其實,安迪和安聿鴻心中何嘗不清楚,只要不傷大局,一般也就由着去了。
但是,無論如何,這種事是不能擺上臺面的。而景鶴今天的舉動,無疑卻是往衆人臉上打了一巴掌,自然是把人都得罪完了。
想到安迪最後臨去時的笑容,景鶴只覺嘴裏發苦。投資案雖然是拿下來,卻正好給了這老東西借刀殺人的機會!
罷了罷了!她長長一嘆,只要能拿到證據,哪裏還怕了他們不成?若是怕,她也不會孤軍深入,潛入安氏。更何況,她也只是暫代總裁,等安聿鴻回來,就沒她什麽事,有什麽爛攤子丢給他收拾就行了。
只不過,沒想到,她并沒能等到安聿鴻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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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安聿鴻離開已有一個多星期,兩天前原本說要回來,臨時卻又有了新的變化,只得再耽擱幾天。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也是直到這兩日,景鶴才稍稍放松下來。安聿鴻走前交待的事情基本都已辦妥,最重要的投資案也已經搞定。而前幾天不斷騷擾她的意外事件居然也不再發生了。
雖說如此,歐潮的警惕仍然一點不見降低。聽說了董事會上的事情之後,更是寸步不離。景鶴自身就是高手,什麽時候受過別人這種嚴密的保護,雖說心裏也有些感動,但不免有時覺得不耐。偶爾便無奈地調笑道:“歐大哥,你這樣子,我真是覺得沒有人身自由啊!”
歐潮卻不介意,只是溫和地微笑道:“若是景小姐有什麽閃失,将來沒有人身自由的可就是我了!安總的吩咐,我可不敢不聽。”
景鶴翻個白眼:“難道安總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啊?”
誰料歐潮一本正經地回答:“我的命原本就是安總的,還給他也是理所當然。”
景鶴睜大了眼,像看外星人一樣瞪着他:“我只是随口一說,你怎麽說得好像黑社會一樣啊?”
“……”歐潮一時語結。他原本就是暗焰中人啊!
景鶴見他一臉尴尬不由心情大好,心中暗笑。知道他這人老實得很,于是不再捉弄,俏皮一笑道:“好啦,我的大保镖!我現在要下班了,是不是請護送我打道回府?”
歐潮不知怎麽的臉就紅了,幹咳兩聲:“是!我這就叫司機開車過來。”
景鶴憋着笑點點頭。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宏安大廈,車子還未到。這時候,景鶴的目光突然落在不遠處的街邊。歐潮順勢望去,不由臉色一肅。
一個婷婷玉立的身影正立在斜陽脈脈的餘晖之中,金燦燦的光芒柔和地映在她臉上,那溫柔的面容,甜美得仿若天使。
她微微笑着,緩緩走來。
歐潮一個箭步,閃身擋在景鶴身前,警惕地盯着她。她溫和地瞥他一眼,視線繞過了他,微笑着柔聲開口:“景小姐,你好!”
景鶴輕輕拉了拉歐潮的衣袖,示意他退過一旁,随即也同樣微笑道:“溫小姐!”
溫初柔笑得越發親切:“只有一面之緣,沒想到景小姐還記得我。”
景鶴淡淡一笑:“當時一身狼藉,溫小姐不也把我記住了麽?”
“景小姐這樣地出衆,想不記住也難啊!”
想起安聿鴻的囑咐,越發覺得眼前這女子笑得十分礙眼,景鶴不再繞圈子,直接地道:“不知溫小姐有何貴幹?”
溫初柔道:“一直想找個機會和景小姐談談心,今天恰好路過,就冒昧地上來打個招呼。不知道景小姐肯否賞臉一起吃個晚飯?”
景鶴歉然道:“真是不巧,今晚還有要事,恐怕沒有時間。”
溫初柔“哦”了一聲,并不驚訝:“若是沒有吃飯的時間,能不能小坐片刻,确實有兩句重要的話,想和景小姐說說。”
景鶴向歐潮看了一眼,歐潮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答應,但景鶴微微一笑,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随即向溫初柔道:“若只是如此,溫小姐介不介意就在那邊的咖啡廳小坐片刻?”
“有何不可?”溫初柔的表情像是不勝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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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安聿鴻一再警告,景鶴還是很想知道這個溫初柔到底打算怎麽對付自己。要說怕,這世上能讓她怕的人還沒生出來,既然如此,喝杯咖啡又有什麽關系?
二人來到不遠處一間小咖啡廳坐定,歐潮自然不便參與,只得坐在隔壁的茶座裏,目不轉睛地盯着溫初柔。
溫初柔卻毫不在意,反倒是對他柔柔一笑,這才向景鶴笑道:“景小姐,雖然你我素無交往,但近段時間來,你的所作所為,我都有耳聞,對你的聰明才幹十分佩服呢!”
“我不過恰逢時機湊巧,得到安總支持做了幾件小事罷了。這樣的話,溫小姐不提也罷。有什麽要緊的事,還是請直接說了吧!”
“景小姐快人快語,倒顯得我婆媽了。”溫初柔自嘲一句,随即斂起笑意,鄭重起來,“只是,景小姐如今正在做不自量力之事,如此下去,只怕會誤人誤已。景小姐,就一點也不擔心麽?”
☆、53 不分勝負
景鶴的手指在咖啡杯邊沿摩挲半晌,這才擡眼笑道:“不自量力之事?還請溫小姐不要繞彎子吧!你是指我與安大哥現在的關系麽?”
“景小姐既然知道,何必還沉迷不悟?”
景鶴眯起眼來:“溫小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哦?”溫初柔挑眉,這種在別人臉上看起來顯得嚣張的表情,在她臉上卻顯出幾分嬌俏與可愛,“景小姐現在都已經住進登堂入室了,這身份還有什麽誤會嗎?”
景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答反問:“我現在倒是好奇,溫小姐又是以什麽身份來和我說這番話?”
溫初柔神色不變,盈盈笑道:“怎麽?鴻竟然從來沒和你提過嗎?”
鴻?這已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女人這樣稱呼他。這親密的字眼讓景鶴心裏無端端被刺了一下,但聽溫初柔又悠悠長嘆一聲:“不過,他一向不願我與他的關系公之于衆。沒有和你提,那也是自然。”
這是什麽話?難道現在她景鶴對于安聿鴻來說,還只是個不能告之的外人?!
強壓下心頭不适,景鶴彎了彎唇角:“願聞其詳!”
誰料溫初柔卻淡淡一笑:“原本,鴻沒有向你提起,我也不該多嘴的。但我與景小姐一見如故,又有什麽不能直言相告呢?坦白說吧,其實,安叔叔一早就有為我和鴻訂婚的打算,只是這幾年鴻剛剛接管安氏,根基尚淺。不過,這幾年安氏在他手中發展迅速穩定,所以也該是時候了。如今日子已經挑好,單等鴻這次從法國回來,就要訂婚。”
這話的真實性,景鶴是完全沒有一點質疑的,她早就把溫初柔的底細摸了個清楚。只是,連日子已經挑好了?!--景鶴只覺得心頭剎那間騰起一團烈火,突然有了将安聿鴻碎屍萬段的沖動。
一瞬間似乎看到溫初柔眼中閃過一抹得意,景鶴猛然一驚,腦子頓時清醒了許多。努力控制住眼神和表情,她漫不經心地笑道:“哦,原來如此!只是,”她拖長語氣,“溫小姐确定,這場所謂的訂婚儀式,已經征得安大哥同意?”
“景小姐真會說笑,這樣的大事,怎麽能不經雙方當事人同意?”溫初柔的神色完全沒有一點變化,若不是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甲有瞬間的發白,景鶴幾乎就要懷疑自己的判斷。
心中暗自冷笑,她悠悠地道:“所以,今天溫小姐的真正目的,其實還是要我離開安大哥麽?”
不等溫初柔回答,又點點頭,繼續語氣輕柔地道:“那也是正常的,畢竟男人再怎麽好,也不值得任何一個有尊嚴的女人去做小三。不管為了什麽目的,破壞別人的愛情與婚姻,這種下流無恥自掉身份的行迳,只要稍有一點道德和良心的人,都該對此加以譴責與唾罵!所以,這種事,我景鶴是絕對不屑為之的!”景鶴湛然的眸子裏漸漸有寒光迫出,“當然,如果溫小姐和安大哥之間,真的有愛情和婚姻的話!”
溫初柔的笑容終于有片刻的僵硬。然而,轉瞬,她盯着景鶴認真地問:“你不信我?”
景鶴推開咖啡杯,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溫小姐,時間不早,我該走了。”一旁的歐潮也立刻起身。
“難道你真的相信他?相信他為了你,可以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在乎?”溫初柔笑意盡去,站起來追問。
“不!”景鶴停下腳步,略偏了偏頭,語氣清冷,“我相信我自己!”
“我早說了,你這是不自量力!”身後傳來冷笑,“安聿鴻會愛你?哈!安家的男人,根本從來就沒有真心!”
景鶴慢慢回過頭,微笑,眼中冷冽卻令溫初柔為之一凜:“你還不明白麽?他到底有沒有真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選擇的,是我!”
溫初柔姣好的容顏瞬間變得有些扭曲:“好!那我們就來看看,他最後選擇的,會是誰!”
但是,景鶴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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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鶴腳下飛快,歐潮緊緊地跟在後面,看着她從咖啡廳裏出來就凝住的臉色,一時心裏竟有點發虛。
專用的小車就停在不遠處,歐潮跟着她上了車。更是覺得狹小的空間裏,寒氣陣陣,逼得人汗毛也要豎起來。但是想了想,又不得不開口,只能嗫嚅着道:“景小姐,那個,溫初柔剛才說的話……”
景鶴猛地一眼掃過來,歐潮咽了咽口水,硬着頭皮繼續道:“其實……其實并不完全是真的……”
“不完全是真的,那就是說,還是有部分是真的咯!”景鶴似笑非笑,眸子裏卻沒有一點笑意。
歐潮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頓時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景鶴冷冷哼了一聲,調轉視線,仿佛專注地注視着車子行進的前方,又仿佛在盯着更遙遠的地方。其實,溫初柔的話并沒有什麽誇張的地方,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像有只尖利的小爪子在不斷抓撓一般令她惱怒。
好吧!盡管她早就一清二楚,但是,安聿鴻除了警告她遠離溫初柔,從頭到尾竟是連一句關于他和這個女人關系的話也沒提起。這是什麽意思!
雖然理智告訴她,也許并非如此,但心裏仍然控制不住地想:他口口聲聲說真心愛她,說只有她一人,但是卻偏偏将這個最重要的女人的信息隐瞞起來。這又說明什麽?到底是怕她想太多,還是另有目的?
溫初柔說,安家的男人沒有真心。這句話,是真的吧?!那麽安聿鴻呢?
這麽長時間以來,景鶴竟第一次有了不确定的感覺……
她坐在車裏面無表情,心裏卻似翻江倒海一般亂得一團糟。如果安聿鴻并不是真的愛她,那麽,是不是所有的計劃都得重新再來過?可是,她又覺得,此刻心裏百般不是滋味的感覺,并不僅僅是因為計劃可能受挫。
如果他并不愛她……
她沒能再想下去!
陡然間,車子猛地一震,“砰”的一聲大響,随即失去了平衡。景鶴一時不備,身子一傾,倒向一旁……
------題外話------
倆女人鬥嘴貌似沒啥營養……下章來點有營養的吧!
☆、54 車禍
歐潮平時都坐在副駕的位子,今天因為景鶴情緒不對,和她一起坐到了後排。作為保镖,他任何時刻都保持着一分警覺,這時雖然也歪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