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苦肉計
姜钰仿佛看到了希望,太子殿下不住東宮,也不與諸皇子一同上課,陛下親自選了丞相韋學民兼任太子少師,武國公府世子兼任太子少保,平日裏除了跟着陛下理政基本上都在宮外的太子府,姜钰出不了宮連見太子殿下一面都難,更別提抱大腿了。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之人,但機會同樣不等人。
姜钰在得知太子殿下有可能在延慶殿時當即翻身而起。
姜钰走到延慶殿時,徐砺正坐在案桌前,陛下給他派了差事,折子多不好往太子府拿,他又不想與陛下一同處理政事,便讓人将折子搬到了延慶殿。
福康接到通報,跑出來就見殿門口的小世子搓手跺腳,鼻尖染着一層紅暈,估摸着是讓風給吹的,小世子面皮子嫩,經不得風吹日曬。
“世子怎麽在這?”
他一句話剛問出來,就見小世子紅着眼眶,咬着唇,泫然欲泣,哎呦,瞧這可憐巴巴的樣子,是讓誰欺負了不成,世子雖然是質子,但身份還擺在那裏,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欺負的,福康當即想到小世子今日下午該在章華殿習武的,心中大概有了猜想。
可他一個奴才,在太子面前再得臉,那也只是個奴才,不能替主子拿主意。
“福公公,我有事求見太子殿下。”
福康見他欲言又止,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對着姜钰道:“世子先到偏殿坐一會,奴才去向太子殿下通報。”
“有勞公公了。”
她垂着頭,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是王世子,從小受着禮儀教養,再委屈也不能失了風度,所以她只能隐忍,可跟在她身後的如梅如蘭就不一樣了,好家夥,兩個小丫頭那眼睛擠吧擠吧淚珠子直往下掉,主仆三人像是受了莫大的羞辱一般,福康瞧着是又心疼又好笑。
也不知小世子的丫頭都是從哪找來的,前些日子随太子殿下去景平殿裏看望世子,當時哭的好像是另外一個丫頭,真是一個比一個能哭。
姜钰坐在椅子上已經喝了兩盞茶了,坐在那裏輕聲抽着氣,不發一言,徐砺見她盯着殿內的梁子,目光有些散,指着一旁的翠玉豆糕,溫聲道:“要不要吃糕點?”
姜钰道了謝,捏了塊糕點放進嘴裏,她愛潔,拿了一方繡了梅花的帕子擦拭嘴,突然手上動作一頓,把帕子塞入袖中。
片刻之後福康也回來了,他是去詢問今日跟着姜钰一起去聽講的侍讀太監,這兩個太監是宮中分給姜钰的,對着太子身邊的總管不敢撒謊,章華殿內發生的事情他們不知道,只說了姜钰用午膳時問了他們,宮中皇子及其伴讀聽講,凳子可是固定的寫了人名,至于下午練武場,他們候的遠,聽見佟小侯爺嚷着要與世子比武,被世子拒絕了,後來又射了箭,不知怎的一群人說世子身嬌體弱,便散開了,只有世子一個坐在椅子上歇息,沒多會便說頭疼,跟練武場的師傅告假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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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湊到徐砺耳邊把那兩個侍讀太監的話一五一十的同太子說了,太子面無表情,随手翻起一本書道:“世子不必憂慮,徐煊與佟衛放肆慣了,孤會替你做主。”
姜钰掀了披在外面的氅衣,愈發顯得身形單薄,小聲道:“他們并未欺負臣,是臣自己不争氣。”
晉陽王世子入京,雖人人知道她是過來做質子的,可面上還是要好生照料,彰顯陛下仁德,都知陛下從前不愛理朝政,只愛吟詩作對,也就從去年起才開始轉性,想做一個賢德的君王,這一轉性,便直接從晉陽下手,想做出功績供後世稱贊。
如今人來了,陛下卻懶得應對,又不能真的任由晉陽王世子被欺辱,讓各封地藩王有意見,畢竟陛下還打算過幾年再召些藩王的兒子入京為質,若傳出晉陽王世子在京被虐待的事,那些藩王便有了拒絕的理由,可陛下向來只會紙上談兵,他覺得晉陽王世子如今在宮裏住着,被欺辱這種事不會傳出去,換句話說這小世子的事還得他這個太子來管,畢竟以後這江山是他的江山,那些藩地,早晚是要削的。
“世子年紀小,又初來京城,他們幾個自小便玩在一處,世子你融不入他們也不是你的錯。”
姜钰長嘆口氣:“殿下不必安慰臣,臣在晉陽時父王為臣找了習武師傅,可臣覺得臣是晉陽的世子,也不必武刀弄棒的,只要跟着先生學好四書五經便好了,如今想想還是臣自己吃不得苦,若是臣能下番苦功夫,把身體練的強壯些,也不會生成如今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她擡着眸,一雙桃花眼濕漉漉的,扯着嘴角幹笑了一聲。
徐砺沉默片刻,道:“世子現在勤勉些也不晚。”
姜钰不語,還是直勾勾的看着徐砺,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陛下命她與皇子共同受業,可授業的先生分的清主次,自是以皇子為主,她就是勤勉,那也得有人教啊。
梁上薄紗被風吹的微微漾起,徐砺本已抽了腰間玉佩,目光觸及她身後花屏上的萬裏江山圖,手指頓了頓,将玉佩擱在案上。
“世子常居宮中,除了去章武殿,等閑教習師傅是入不了景平殿教導世子的,世子若能出的了宮,孤便為世子請一個師傅教導世子習武。”
這句話意味深長,她若是能出的了宮,自己便能花錢請習武師傅,太子這意思是只要她能憑借自己的本事搬出宮去,讓太子看到自己的能力,便願意接受她的示好。
姜钰趕忙站起來行禮:“太子殿下。”
徐砺唇角微勾:“世子一年後搬出宮,孤就一年後為你請師傅,兩年後搬出宮,孤就兩年後為你請師傅,世子師傳農先生,武學的不好,也該學了些別的保身之法。”
話裏還有些調侃之意,姜钰就知道太子面前班門弄斧,多半會被看穿,保持着最後的倔強拍馬屁:“太子殿下心善,大恩大德,臣沒齒難忘。”
徐砺手掌輕輕的撫弄案上的玉佩:“大恩大德,等你出了宮以後再說吧。”
姜钰咧嘴一笑:“臣不會一輩子都住在宮中的,最晚也不過是臣娶媳婦,不過殿下可是要助臣。”
徐砺緩聲道:“京中若有與你年紀相仿,合适的姑娘,孤會替你留意。”
“不是,不是。”姜钰連忙擺手:“臣不是這個意思,不是讓殿下替臣保媒,臣現在出不了宮,有些話想要帶給農先生,可否請殿下幫忙?”
“世子不能只依賴農先生。”
姜钰這才意識到太子這是誤以為自己要向農先生求助出宮之法,解釋道:“臣是想和先生報個信,讓他知道臣一切安好,不必為臣挂懷,這信,只傳出去,不傳進來。”
這倒是個敬師的,能想到不讓先生擔心自己,是個好孩子,徐砺也不好不成全她的一片孝心。
徐砺遞了個眼神過去,姜钰笑着上前,取了紙筆,伏在案上寫字,快要落筆之時,還小心翼翼的瞥了徐砺一眼:“太子殿下,這信您可千萬別看,臣害羞。”
她雙手捧臉,剛剛那受了欺負的委屈樣消失殆盡,徐砺心想就這麽個小東西,也能差點把自己糊弄過去。
他淺啜了口茶,不語。
“太子殿下......。”
腔調拉長,她還有更威力的沒施展出來,太子殿下就妥協了。
徐砺擱了茶盞嗯了一聲:“快些寫,孤不會看。”
姜钰撐着腦袋小心翼翼的讨價還價:“臣走後,殿下也不可以看,臣面皮子真的很薄。”
徐砺沉了臉:“疑人不用,你若懷疑孤,便不要讓孤替你帶信。”
姜钰埋頭就寫,眼角微翹,止不住的笑意。
徐砺輕笑,看她寫完了,又拿了信封子封上,起身跪拜:“有勞太子殿下。”
徐砺看她美滋滋的,想着果然還是個孩子。
姜钰又對着徐砺吹捧了幾句,瞧見人家案桌上的折子,很有眼色的告退,剛開始還有些穩重,快到門前時就忍不住嘚瑟了起來,腳步輕快的踏了出去。
福康偷瞥了眼徐砺的臉色,見他眉心舒展,便知他心情愉悅,誇道:“這世子真是機靈人,又懂事,自己被欺負了,還怕先生擔心自己,報喜不報憂。”
徐砺沒接他的話,目光落在案上的信上,小世子得意洋洋的也不知寫了什麽,他有些好奇,心癢癢的,對着福安吩咐:“打開。”
“殿下,您不是答應世子不看信嗎?”
徐砺斜了他一眼:“孤答應不看,你又沒答應。”
福康:“......。”
還能這麽耍賴的,不過殿下是主子,他是奴才。
依言打開了信,看着信上的內容唇角抖了抖,徐砺道:“念。”
福康手都快抖成篩糠了,忍着笑念道:“先生,太子殿下折服于我的才智,已經接受了我的示好,我現在已經是太子殿下的人了,我聰明吧,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