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傳說，流月河邊有一個奇怪的女武士，明明身手奇爛，卻猶自勤奮。
看過的人都搖頭，篤定對方連神氣初階都難踏足，更不必說是眸凝神紋。
神院卧虎藏龍，高階武者這點眼裏勁兒也還是有的。
搞得武力系女學院慘遭懷疑一波，也不知是哪位廢材竟如此勤奮且丢人。
林茉稍有耳聞，卻也是并不在意。
戴面具的好處便是展露出來，仿佛丢的不是自己臉一樣。
她最初習武，本也是為了搞好體魄，穩定精神。沒想到巫師視為雞肋的身軀訓練，竟具有神奇效果。
幾個月練習下來，林茉手指間幻化的自然之芒，竟由最初一條變幻為四五條。
凝結自然之芒跟身軀強悍絕無關系，故而巫師們皆對淬體之處毫無興趣。
說到底，自然之芒締造更源于精神力的穩定。
然而伴随林茉大量嚴苛的身軀運動，導致充沛的睡眠和良好的心情，以至于平複了林茉內心焦躁，更對精神力的集中頗具好處。
原來習武對當巫師有良好的促進作用。
從科學角度來講，多運動能讓人體分泌多巴胺。
鍋中魚湯燒得咕咕響，林茉随手扔了切片的蘑菇進去。
每日大量的體力腦力消耗，她當然要給自己補充必要的營養。從前茉莉.卡萊恩的厭食症也是徹底的治愈。
身為巫師，平時飲食也是有一定忌諱。神會還貼心的公布了巫師們的飲食指導。巫師可以食用谷物、水果、蔬菜，肉食卻只能吃魚，不能沾染別的葷腥，且忌辛辣。
搞得林茉每日靠魚跟牛乳補充自身營養。
一個人要有良好的飲食規劃與時間規劃。
林茉慢慢的喝着炖煮濃白的魚湯。
這天夜晚，林茉如平時一般去流月河邊修行。
她早已經過了奔跑拉伸筋骨階段，如今驅使元素之力淬煉身軀。
然而這一次，熟悉的痛楚卻也是沒有如約而至。
她出掌之際，掌心邊緣反倒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如此昭示她已然踏入神氣初階，成為最末等的武士。
一瞬間，就算是林茉這種淡定的少女，唇角也不覺綻放了一抹真實開心的笑容。
月光落在了河面亮晶晶如鏡子般的冰面上，無孔不入，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風吹過樹葉，傳來了沙沙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麽，林茉反而有一種想要哭出來的沖動。
而這種感覺，并不是悲傷，而是一種糅合在風中的惆悵急切。
她知曉這樣子的急切，源于一種人生的缺失。
因為自己将人生所有的熱切，盡數奉送給巫師這份職業，追逐着在這個世界的尊嚴。
至于愛情、友情，以及一些少女如詩般的情懷，都是盡數退居之後。
巫師本來就是孤單的，整個群體充滿了多疑和陰郁，天生标準的獨生主義者。好像茉莉父親那樣結婚的巫師，反倒是鳳毛麟角。
更不必提，林茉每日耗費大量的時間進行修行，計劃排得滿滿當當，根本無暇去營業一段較親密的關系。、
那麽她的人生，既有如火般灼熱的追逐心，也有着自行選擇的孤獨與寂寞。
然而月下少女卻輕輕的擡起頭，一雙眸子閃閃發光，仿佛有着火焰燃燒，有着說不出的堅決。
這，就是我想要的！
林茉唇角再次綻放了微笑，雙手緊緊的握住成拳，如此給自己打氣。
你可以的，林茉！
她四肢有無數細碎的傷口，雙臂也布滿了煉制魔藥被元素之力侵蝕的傷。
這些痛楚，可以通過煉制的湯藥舒緩愈合，可又很快會再次布滿。
可這些細碎的傷，卻也是掩不住林茉唇角亮晶晶的，熱切又孤獨的笑容。
此刻神院的另一個角落，在暖烘烘的壁爐前，在玫瑰香膏氣味的包裹中，嘉碧輕巧的坐在沙發上。
這個時節，天氣已然是步入了寒冬，今天月流河上雖然沒有下雪，可已然是冰動封河，那麽自然也是出奇的寒冷。
然而房間壁爐裏燃起柴火，卻也将人烤得暖烘烘，将寒氣驅得半點不剩。
嘉碧纖巧發疼的雙腳，就泡在了藥湯之中。
從前她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總是又蹦又跳，那時候她纖細的雙足是不會疼痛的。
然而如今，她足上裹着的精致高跟鞋，鞋頭以尖為美，點綴金線寶石，不再是她穿習慣的舒适棉麻。
和原著一樣，男主艾威利運用他奇妙的魔力，對女主進行改造。
一個白紙一張的暴發戶女兒，在公爵之子的打造下，成為一個優雅美麗的貴族。
這個神話般的美好故事，自然是許多女子的美夢。
吉妮身為路易斯家族栽培的侍女，卻也是博學多才，精通各種禮儀，知曉每一個貴族家族乃至于成員間微妙的關系。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派遣于路易斯家族繼承人身邊。
對于古老的貴族家族而言，這些貼身女仆男仆也是世襲制，并且花費大量資源進行教育。
故而，這些高級仆人，在貴族家族中也有一定地位。
如今吉妮溫和的嗓音輕輕回蕩在嘉碧的耳邊：“所以禮儀，是貴族世界一件通行證。這些東西看似繁瑣，卻能掌控交往間的彼此分寸。貴族之間，有屬于自己的評定規矩，有時候一個舉止不到位，就能暴露自身不足，引來別人疏遠。如果不動這些交流的藝術，就不能融入其中進行合作和談判。”
在吉妮挑剔目光看來，嘉碧缺失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她舞姿不夠優雅，第一次圓屋頂舞會時候，只是笨拙的摟住艾威利。而路易斯家族的少爺，卻是含笑瞧着她。
優雅娴熟的舞姿，是貴族社交的資本。此外，一個合格的貴族小姐，還需要豐富的閱讀量。如此，才能跟人品鑒欣賞歌劇，乃至于日常談論中引經據典。有一些從政的貴族女郎，更需強而有力的例子，增加自己辯論說服力。這個時代的貴族女孩兒都喜歡騎馬，縱然不喜歡騎馬本身，那也需要懂馬。她要知道狗的品種好壞，什麽樣的酒是最好——
總之，嘉碧要學的東西真是列舉不完。
吉妮心裏也嘀咕，艾威利少爺為什麽對一只小雲雀如此上心。
讓嘉碧學這些，是需花費大量的資源的。總之，不像是随便玩玩——
吉妮心裏未嘗沒有不滿，卻也并沒有從臉上流露出來。
一個懂事的侍女，自然要學會巧妙的隐匿自己的心事。
嘉碧小腦袋輕輕擡起，眼睛閃爍着敬佩和不安：“吉妮小姐，我，我不會讓艾威利失望的。”
她面頰泛起害羞不安的紅暈，落入吉妮眼中，倒也讓吉妮禮貌的面頰稍稍緩和。
倒也算是乖巧聽話。
與平時見到的真正貴族小姐不同，那些貴族出身的姑娘們出于禮貌客氣，卻絕不會這麽小心翼翼看着吉妮。
那麽既然如此，教導嘉碧的工作，似乎也不是那麽糟糕。
嘉碧暗中悄悄的捏緊了自己的手掌，她，她自然知道這是很好的機會，要好好抓住！
艾威利，光是內心念叨心上人名字，就讓嘉碧內心流轉一抹熾熱的火熱。
離開暖烘烘的房間，嘉碧身軀包裹在暖烘烘的皮草中。
藥水泡過的雙足本已經緩解疼痛，如此塞在鞋中又泛起了一陣子的酸意。
艾威利輕而易舉将她住所升級了一下，讓她不必在擠在從前學院安排的小房間了。
說到底，從前她的住所，比茉莉這個實習女巫也是好不了多少。
一陣寒風吹過，嘉碧打了個噴嚏。
然後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走過來。
林茉剛從流月河邊修煉歸來。
兩個踏上截然不同人生的少女，就不經意間在深夜的某一刻撞見。
剛剛修煉回來的林茉，一雙眼閃閃發光，頭發輕輕的在腦後紮成馬尾。運動過後的少女，蒼白臉頰也透出了幾分濕潤的生氣。她就好像一顆黑暗中的明珠，如此吐露光華。
乍然間，嘉碧也隐隐覺得林茉似乎有一些變化，可又說不上來。
貴族的訓練是有效果的，嘉碧已然下意識目光挑剔。
她已然留意到林茉磕磕碰碰沾染了泥土的鞋子，那雙鞋因為踩到尖銳碎石上兒有一些小小的損傷。從前嘉碧穿的鞋子也沒好到那裏去，但她現在懂了。鞋上寶石有那麽一道裂痕，都一定要換掉，以免被眼尖的貴族瞧出貧窮的窘迫。
而嘉碧的變化也是極大的，恍惚間林茉也差點沒将她認出來。
這一次，嘉碧不再說話，本來應該天真無邪的面頰上，一雙眸子裏卻透出幾分冷意。
然而林茉眼底淡漠也不遑多讓。
兩人一句話也沒有，靜靜的擦肩而過，誰也沒多看對方一眼。
